第三卷意氣牧人思藩業駐馬啣環持桿節
三十八節
狄阿鳥家被他父親的沉默籠罩也只有他三叔狄南齊笑吟吟地坐在一旁看三兄弟都並排跪在跟前講述事情的經過眼珠子跟小麻雀一樣不安亂動。
葉赫完虎臣傷很重靠自己報復狄阿鳥遙遙無期有父親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快拉起來一幫孩子甚至找到奴隸家的孩子發出四、五把小匕首!
雙方在學堂外干第一架。
當時葉赫家的孩子們剛剛把狄阿鳥圍起來許多少年從四面八方上來痛打來學堂挑釁的他們。
葉赫家一方大多不上學實力上雖不佔上風卻沒有穩定的活動地。
他們醒悟過來等替狄阿鳥出手多管閒事的少年落單再報復就連龍沙獾都被幾個裹得嚴實的少年襲擊而後龍血還受了傷。
幾個要好的少年堵住一個和葉赫完虎臣關係密切的傢伙證實葉赫完虎臣說狄阿鳥就是倚仗著龍沙獾和龍血弄傷他倆讓他們一時去不了學堂再出錢搞死狄阿鳥。
狄阿鳥眼看樹欲靜而風不止對方旨在買兇殺人什麼話也沒有說和幾個鼻青臉腫、哇哇叫囂的少年當眾發動同窗搞了一出借刀殺人。
他們造起來荒唐的事躲起來藏匿讓絲毫也不知情的龍寶法去為打架打大了的孩子和解回頭換掉大街上商隊募兵的募兵書一邊讓田老先生各位家長知道一邊借和葉赫家有交情的龍寶法讓葉赫家過去攆散募兵的少年一邊等他們出門回頭通知商隊說葉赫家的人要來滋事!
狄阿鳥硬著頭皮講理「我也沒有辦法。葉赫完虎臣先要來殺我的屢教不改萬一他先擠住我們幾個把我們殺了呢?!」
狄南堂怒道「你怎麼不回來說給阿爸?!」
狄阿鳥頂嘴說「說有什麼用?!他還沒有來殺我阿爸攻打他人家笑話阿爸不攻打他他殺完了你兒子也沒了命——」
狄南齊連忙在一旁講情笑著說「就是這麼回事也只有阿鳥能想來辦法又是借刀殺人又是連環計……我看呀葉赫家八輩子也不敢再惹他。」
狄南堂嚴厲地掃了他一眼。長兄如父狄南齊還真有點怕阿哥吆喝說「阿鳥。快給你阿爸認錯吧。」
狄南堂擺了擺手說「此子頑劣不堪難成大器。看他差點惹下大禍做父親這些年能因為溺愛而太過放任很慚愧很失望今天痛定思痛準備放他到河坡牧羊並剝奪繼承家業的資格……」
狄南齊還覺得是氣話只見阿哥拿出準備好的囑書放在桌子上失色道「阿哥。光是阿鳥逼迫葉赫家的本事他怎麼就成不了大氣?!」
狄南堂冷冷地說「老三。你不知道吧他鬧著不讀書要到河坡牧羊。那好我就成全他。」
狄阿鳥酸酸的說「我喜歡。」
狄南堂說「那你喜歡吧放到你後悔。」
他看狄阿鳥皺著眼想滴眼淚不由站起來。要走間狄阿孝大叫「我也去。」狄南堂扭過頭來說「你是你阿爸的兒子和你阿哥不一樣。」
他回到房子覺得自己的寶貝兒子正在傷心難過不由把指頭放到腦門上揉感覺花柳霜一臉怒色地闖進來站到跟前失笑道「你已經知道啦?!怎麼?!」
花流霜高聲爭執說「你的兒子不成器?!他是哪裡不成器?!他只有十二歲舉手投足差點滅掉英勇善戰的葉赫氏這也叫不成器?!你去年怎麼覺得他是你的驕傲?為什麼到了今年覺得他不成器?!」
狄南堂靜靜地看著她說「他必須不成器。」
花流霜不敢相信地問「這就是你的道理?子承父業是天經地義的事你怎麼能做這樣的決定?!家業要誰來繼承?!你別忘了你只有一個兒子。」
狄南堂說「兄終弟及也是天經地義……」
花流霜怏怏點頭說「我明白了。」
狄南堂伸出手去讓她坐下說「我也是為他好大家都好。」他說「你知道嗎?!龍嶺提起孩子們的婚姻時我真想開口拒絕。」
花流霜冷靜下來卻還帶著譏諷說「為什麼?!」
狄南堂說「孩子的婚姻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齊大非偶你聽說過吧?!
「鄭國的世子不敢娶齊王的女兒就是因為齊國是大國。一旦兩人成親齊國凡事皆可干涉鄭國之事齊姜也可任意凌辱鄭伯豈是一件好事?!」
花流霜哂道「你想得古怪這根本就不是一碼事?!」
狄南堂沉沉地說「其實都是一碼事我要真撒手而去只能兄終弟及而龍嶺是阿鳥的岳父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我知道你就想著讓阿鳥繼承龍嶺的事業可你也不想一想阿鳥靠什麼來駕馭龍家這個龐然大物靠拉來他二叔進行一場清洗嗎?!龍嶺若真讓大女承父之業第一個要讓我二弟身首異處……這只是一個假設其中的複雜程度很難給你說明白。你不會想讓我狠狠心為了自己的兒子把老二除掉吧?!
「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我不會殺掉自己拉扯出來的弟弟來成全自己的兒子的而且這麼多年來我都在為龍嶺效力他二叔才是這個家的主人真要下手還未知鹿死誰手。你就不要為阿鳥胡思亂想。他要是平庸點多好?他要是平庸點可以和他二叔相處他二叔甚至可以讓他為主但你看他他就是個混世魔王我要為孩子好就得早早讓他自立。他沒有繼承家業的資格他二叔才能善待他。」
花流霜忍不住說「你為他想一個前途吧?!」
狄南堂沉默片刻說「朝廷時逢戰亂我想提前放棄家業回國效力博一個封妻蔭子。這樣一來大家都好龍嶺失去我這個有利的臂膀反而要忌憚朝廷而我家沒有功高震主的一天龍嶺也不敢向老二下手老二也不敢猖獗。兩個人相互掣肘俯命朝廷可保十年之內關北無事。十年之後朝廷騰手拾藩已經是大勢所趨兩家皆不敢異動從而就一藩而世世富貴。」
花流霜知道狄南堂不會輕易決定什麼決定了就不會改變只是歎息了兩聲。狄南堂感覺了一下時間站起來說「我去看一看他給他講講大丈夫何患無產的道理。」
※※※
狄阿鳥頭天晚上就在收拾自己的零碎第二天一大早出去處理一些奢侈品恰好有集賣回來兩個大木桶攪奶棒套馬桿左夾右拿興致勃勃。狄南堂已經讓人弄了十來隻羊一輛勒勒車一輛平板車家裡的人都能聽到羊叫回頭等著看狄阿鳥的窘相見他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人都索然無趣。
花流霜卻不知道怎麼的越是看他憨憨樂樂越覺得心似刀絞。
狄阿鳥出去選了營址想起風月是自己先生不適合勞作愁起下夜的人來不禁把眼睛瞄上近來還不會出嫁的段晚容偷偷一番話說段晚容不知怎麼回事迷迷糊糊就給答應了下來。
他們選好營址回來驅車趕馬天上還下著大雪鵝毛般白絮風中滯舞糊得到處都是眾人出門去看只見大街蕭黯行人稀疏三人縮頭摟袖車上雜物皮卷耷拉得白茸茸的都暗自傷懷正要收罷視線聽到狄阿鳥遠遠唱起《大雪歌》蕭蕭雲
「大雪生兮自太虛大雪落兮客寄居。飄飄蕩蕩無窮盡撲向寒門數載余……」
※※※
狄阿鳥的營地小小的裡面沒留下多少冰雪居住的暖帳、木屋旁邊的石頭羊圈都是狄阿鳥熬在冰雪裡哈著十數根蘿蔔大小的手指頭布出來而後蘸些冰渣和雪皮像是一列白色斑白南瓜。
他有意識地把營地建在河水岸濱臨近松林覆蓋著的陡峭群山往西越河一望圓圓肥肥的原野背脊浩如馳騁的臘制羚羊、大象而往東北則是茂密的原始叢林迷霧蒸騰巨大的雪坡撐起巨大的鳥翼穿透茂密的山林在營地背後二、三里外駐足每次打獵經過聽得風一大就可以在上面看到野豬大小雪糕團從天而降最後碰撞著橫在上面的樹木枝梁碎玉紛飛聲音像一陣、一陣的脆雷。
狄阿鳥在這裡打獵、持鞭一晃就是十多天。
前一天夜裡灰色的陰雲低低地壓在地面上移動著待遮蓋整個天空就會趕來猛烈的大風、大雪。那時只見風追逐著在樹林中飛速盤旋、左躲右閃的雪花嗚嗚的怒吼著鬼哭狼嚎將驚惶不安的森林攪了一夜。
終於到了清晨。風月抱著兩隻粗厚的袖子往東期盼見狄阿鳥一人、一馬、一狗從樹梢上掛著一輪紅彤彤日頭的東方往家走連忙伸出胳膊比劃「你得羊被狼偷了個精光——」狄阿鳥大吃一驚甩著兩條腿衝到跟前才知道風月騙自己玩。風月卻振振有詞說「我只是喊早了兩天段晚容回了家營地只剩下咱爺倆你夜裡出去打獵留著年邁體衰的老傢伙在風咧雪砸的夜裡守夜狼不是遲早摸進了你的羊圈一氣把羊咬死精光?!」
狄阿鳥嚎笑說「不打獵吃什麼?!」
冰晶都裹在植被上招搖放射出光圈照亮他們前面的木屋。木屋的前半截掛著好幾皮耷拉皮貨。進到裡頭風月往四周看一看故作神秘地說「趕快準備、準備咱今兒回去。」狄阿鳥第一個反應就是問他「你回去還是我回去?!」風月猛地一睜眼樂呵呵地怪他一點兒也不知內情「你阿爸要給你二娘不得都回去嗎?!」狄阿鳥提著燜肉盆往小案上猛一頓激動大嚷「你看看他是不是故意趕我出來的?!我才走了幾天他就娶親再走幾天他就有別的兒子啦……」風月笑了一笑說「那你賭氣不回去?!」
狄阿鳥霸道地說「我回去你不能回你要給我看家?」
風月橫起眉毛大聲嗆笑「憑什麼讓我看家是你來放羊還是我來放羊?!一起回家。」他說「別去管這幾隻羊。你阿爸要去打仗一走幾個月你阿媽和你二娘肯定三天兩頭給你送東西要不咱們帶著羊回去?!」
狄阿鳥吃驚遲疑說「窩呢?丟在這兒?」他大聲說「你不要回去了嘛。你又不是我阿爸的什麼人?!」
「正因為我不是你阿爸的什麼人!」風月笑呵呵地反駁說「你不回去也是你阿爸的兒子我不回去那就要受到別人的指責何況我是大人不在乎這幾隻羊……」
狄阿鳥氣急敗壞地說「以後我不給你吃的。」
風月說「你阿媽、你阿爸給……」狄阿鳥愁了兩者之間權衡很久思謀發問「我阿爸要去哪兒打仗?!」風月咂下嘴唇闊論道「黨那各部都有災情趁著風雪繞過屯牙掠擾大朝要大朝的賞賜而大朝根本沒有提防……」
狄阿鳥不忿地打斷一本正經、恨鐵不成鋼地伸出指頭喊嚷「不提防?!朝廷就是老不提防!這下可好以後學會提防了吧?!」
他大大咧咧地說「打不了幾天嘛。我不回去。你回去告訴我阿爸就說他想娶媳婦了就攆兒子出門永遠也別想要我服氣。」
風月不知道這個「服氣」是不是「原諒」的意思試探道「娶親要送禮的我把你打的毛皮拿回去些?!」
狄阿鳥吼吼大叫「娶親要送禮?!」
風月等著發現狄阿鳥亮了眼睛好生納悶。
狄阿鳥情不自禁地吞著口水說「你是大人。你要送。得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