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意氣牧人思藩業駐馬啣環持桿節
第十節
飛鳥聽說神山的背後生活了一種猛獸高大如驢兇猛如虎時而會從冰雪覆蓋的海骨高原來神山朝拜在草原上尋找自己的主人只要找到就會獻上一生一世的忠誠因而對日夜跟隨的「雪地虎」熱情高漲。
他怕「雪地虎」冷也給它裹了一身皮毛把它打扮得像妖怪一樣。他們一人、一馬、一狗過山梁繞雪窩風雪中腿影匆匆終於在又一次數完指頭的一天看到熟悉的山川河流。路上他們不是沒碰到牧人的帳篷。可脾氣火烈的「雪地虎」只要見著衝自己狂吠的牧羊犬就一心咬死對方才肯罷休。他們也只好繞過納蘭部的營地沿潢水而下一日後看到熟悉的紅沙河。
河水結了厚冰蓋了雪雪上又蓋了風紋。不少蕩漾的風痕都已固化到冰雪裡就像是鐫到人的心窩。飛鳥激動的眼淚一個勁地往外迸瘋一樣跳下馬趴到雪地裡抓狂發洩崩潰打滾。
他用斷繩拴了「雪地虎」穿過房屋稀疏的鎮郊走到東鎮。帶著厚厚帽子的行人目視這雪裡滾出來的人、馬時而會指著他身後的狗問「這是什麼狗?」或者問「兩隻犬換不換?」
遇到這種情況飛鳥總是得意洋洋地告訴他「這是從神山下來的猛獸。」他停了幾停身旁已圍了好多愛狗的老少。見他們嘖嘖地稱讚狗的凶悍和叫聲有心去逗他也只好死死拽住龐大的「雪地虎」反覆警告「真是神山下來的猛獸——雪山來客。真咬人!」
終於有人在他蓬亂的垢發下認出那張臉欣喜地說「是狄飛鳥。是狄飛鳥回來了!」有些年紀大的有點地位心兒熱的感歎說「可憐的孩子龍擺尾真不是東西。你還惱不惱他?」
飛鳥嘿嘿地笑大大方方地和眼熟眼生的人誇口「多了幾個凍瘡而已那點雪會困住我?」時而他會問人父母「寶興林多多回來了嗎?好久沒和他玩了——」
正和一圈人熱乎乎地說話他看到擠進來的段晚容和雨蝶。
兩人怕怕地看著不安的「雪地虎」一抬頭想問那到底是不是狗才發現面前站的是燒成灰都認得的阿鳥。段晚容上去要打惹得暴躁的「雪地虎」按地而起被嚇退幾步遠撞到一個紅臉大嬸身上。
她見飛鳥死死地把它壓到身下而旁人好心地喊「這狗烈拽上就不丟!」便惱羞成怒地丟了一句「看你還回不回家!」說完就掙過雨蝶飛一般往家跑去。
大大小小的人都聞風而出搖著她問她。蔡彩也挑腳到了院兒發意生一樣地斷定「那妮子在騙人!」雅塔梅擺著兩隻手使勁地擦吆喝兩聲讓別人做飯而自己往外跨步在與蔡彩擠對頭時告訴她「騙什麼人?別人回不來那我信。可我們家的阿鳥受長生天的保佑福大命大!」
花流霜帶著大大小的地人兒沿著兩排土牆間的雪路往前趕。
不一會蔡彩遠遠看到一個生扎扎的黑臉少年。見他低著頭粗腰帶上別把刀手裡摁著一隻怪獸屁股後跟匹包成粽子一樣的馬而馬屁股上還拖了在雪地吱剌的矛桿便慌裡慌張地往左右看想知道這個怎麼都不像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外甥。這時候她看到停住不動的花流霜順著面頰掉眼淚的雅塔梅一點、一點露出笑容的余山漢和在余山漢手邊蹦得跟猴子一樣的飛田便問了句「這就是我那外甥?」
「長生天呀。」
蔡彩聽到花流霜低聲吟了句又聽到惡狠狠的罵聲「你還回來幹什麼?滾!哪裡好滾哪!你要敢進這個家門我就撥你的皮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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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還是進了家拴了狗餵狗餵了狗被阿媽掂走在關了門的房子裡慘叫。
一家人都在忙碌逮羊的使勁讓羊「咩」剁羊骨頭的砍得辟哩啪啦響……。等飛孝和飛雪回到家吵嚷聲更是震天幾乎把蔡彩的耳朵都捅破了。蔡彩揪回和他們一起看「雪地虎」的花落開先嚷了幾句「誰親還是自己兒子親!」而後才打發花落開出去買點吃的自己去看看他表弟。
飛孝見花落開抓了只燒雞在放澡盆那間屋子的外間轉就一把奪過。花落開眼睜睜地看他揪了條腿鑽到裡面笑只好又轉個身又去看狗。
飛田早盯了他的油手邊在他身上摸來摸去邊神神秘秘地告訴他「阿哥回來你再也不用怕別人的儘管跟人打架。」
他和飛田正說話看到披了一身單衣裳打著哆嗦的飛鳥過來牽狗就站在一邊看看他看他身後捧著燒雞亦步亦趨的飛孝提著衣服喊的飛雪。飛鳥比以前高了許多也瘦了許多渾身上下卻依然長著他這個年齡少有的肌肉。他笑瞇瞇地朝花落開一看甩甩濕漉漉的頭髮大聲喊「我的馬呢?」
花落開連忙說「我不知道。」
「阿孝給阿哥買的肉你也吃。」飛鳥喊了一聲。
飛孝立刻從他買的雞上擰下一塊遞過去花落開傻傻地接到手裡又去看雞心想什麼時候成他買的了?他看飛孝又擰了一塊給飛田擰了個腿給飛雪兩人都在舔著手吃也連忙往嘴裡填。飛鳥看他們吃了高高興興地回屋子。飛孝跟著他邊走邊問「這下好了大媽不會送我回家了。阿哥!剩下的雞餵狗還是餵馬?」花落開聽得清楚便傻愣愣地指指跟飛田說「我買的。」
飛田看看手裡的肉沒有了就膩呼呼地叫飛雪「阿姐」要回半個雞腿。她邊流著口水舔邊給花落開說「還有錢嗎?咱們去買吃完再回來。」花落開猶豫片刻卻又聽她說「留著呀。到時候連個毛子也不剩下還不如帶我和阿雪去吃紅皮雞呢。」
飛雪搖搖頭蹦蹦跳跳地往飛鳥的屋子跑。見她不去飛田只好哈拉哈拉舌頭拉著花落開的手舉了腿邁步。
吃飽喝足花落開拉著騙吃騙喝的飛田回去聽到母親催便提著書箱去學堂。他在學堂裡睡了一覺直到被亂哄哄的吵嚷聲驚醒才坐起身正要聽聽別人在說什麼看到瞪著自己的先生和龍妙妙。
他扭頭看看班裡的男孩子全不見了幾個女孩子在幾頭上坐著審問一樣盯著自己看心裡正奇怪聽到五大三粗的戰術先生問自己「狄飛鳥什麼時候回來的?早知道他回來我就讓田老放你們一下午的假。」
花落開怕是反話一聲不吭地低下頭。戰術先生罵道「這幫崽子去喝酒也不知道請老子。瞎疼他們了。」罵完他又給吱吱喳喳的女孩子說「你們去其它班看看。要是人跑得多了我就讓田老放他娘的半天假一起去喝狄飛鳥家的酒。」
他坐到花落開的身邊一身的膻氣卻用蒲扇一樣的大手比劃「知道你阿弟多有錢嗎?知道怎麼掙的嗎?你這個樣可不行換作是我的孩子我非好好理道理道。記住你楊先生說的話不信你看著再一打仗就現在的啟蒙班——那些五歲六歲的孩子非哭著喊著要去打仗不可!」
他「嘩」地把花落開的書箱放到幾桌上揮揮手讓龍妙妙去一邊又說「咱男人不去打仗養腰下的那丸子幹什麼?我看你體格健壯好好習武不在話下。聽說龍沙獾要跟父親一起去黑水下游什麼來著對屯兵墾地。這些娃子怕也要推舉新的首領。哎推舉田老頭嘴裡說要阻止但他阻止不了。為什麼呢?衣服得有領子有袖子才像衣服呀這男人就得有個頭娃子雖小可他們也是男的。
「那幾個在學堂裡外打架的頭娃子他們都在開會活動。不過他們忒愛以大欺小打起架沒頭時候一長非傷人命不可。」
花落開聽過班裡孩子議論這事並深有同感。他怕王本幾個變本加厲就問「那誰能當首領?」
楊彪說「我也不知道。前幾屆的都出過事。你要在那時候來怕是上不兩天就缺胳膊少腿。知道嗎?為了不讓外地的孩子挨打龍嶺都要找這些孩子頭談話安排叮囑。那幾屆亂你安排了這個沒安排那個那個就不知道呀照樣打誰攔跟誰打。龍妙妙娘親家的親戚都被打跑過幾個。」
花落開心中忐忑問「這一次呢?」
楊彪看花落開被嚇著了笑道「這一次。怕是龍沙獾說了算!這不頭娃子們三天兩頭請他吃飯要他留個話。」
剛說到這幾個竄班的女孩子回來給楊彪說「早走完了!」
楊彪笑呵呵推推花落開意思是說你可以回家了。
他們這就往外走出去看到龍血和幾個少年提溜著鳥蛋大的孩子喊著「歡迎阿鳥回家」的口號排隊經過便站在旁邊看。龍血大大咧咧拍拍楊彪的背問「楊彪!還有人沒走嗎?」
楊彪卻也不惱擰著他嚷「你他娘的!不喊先生也不喊阿叔我踢你我。」
龍血哈哈大笑遙遙給惡狠狠的龍妙妙伸了伸手引得龍妙妙追著他打。大大小小的少年歪頭看著、扭著屁股、鬧著、笑著一路亂嚷「歡迎阿鳥不回家!」「阿鳥家的酒喝了咱就走!」「阿鳥阿鳥雪山上的狗牙草!」
龍妙妙跺跺腳氣呼呼地說「你楊彪也管不了。我去找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