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野上靖少尉對於這句話可算是深有體會。
從小到大,自己就是一個受欺負的人。原因無他,就算是在日本人當中,他的身材也算是矮小的,外加相貌不出眾,而且還乾瘦。更倒霉的是,他還攤上了天照大神賦予他的一個懦弱性格。這樣的人,在日本這樣一個崇尚強者的環境當中,要是不挨欺負,那就出了鬼了。
好在這位野上靖還是明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道理」,因此他從小到大,都刻苦學習,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一所不錯的高等學校。但是天照大神同志很明顯就是喜歡跟他作對,就在他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的時候,因為戰爭的需要,一紙寫著「天皇陛下需要你」的徵兵令就被寄到了他的家,而他則作為「學徒出陣」當中的一員。而且還被海軍航空隊看中,成了其中的一員。
當然,如果能夠成為一名海鷲,駕駛戰鬥機飛翔在天空當中,那也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情——伙食好,工資高,雖然危險,但是卻受人尊敬。但是很倒霉,人家看中野上靖並不是因為他的身體素質適合開戰鬥機,而是因為他的體重比較輕,開櫻花炸彈正好——輕的部分,正好可以多裝點炸藥。就這樣,在軍官高喊:「誰自願為天皇陛下獻身,加入神風部隊?」的時候,不知道在他後面那位那麼缺德,上來一腳就給他踢出了隊列、結果,喊話的軍官當時非常滿意,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很好,年輕人。你果然是一名大日本帝國的武士!」
聽到這話的時候,野上靖當時腦袋就翁地一聲,神風部隊是什麼,他也是早有耳聞。他明白,自己這一回,算是交代到這裡了。但是既然「自願」加入,那以後的事情也就由不得他了。他明白,自己現在死是肯定的了,就是什麼時候死的問題了。不過,參加了神風突擊隊之後待遇倒還不錯,甚至比飛行員還要高一等。上來直接就是少尉,雖然這份工資他領不了多久。不像某些人。比方說那個阪井三郎,混了十多年了還是個飛曹長,見了自己還得給自己敬禮——當然,他們地敬禮都是實心實意的,誰還有閒心跟一幫快要死了的小孩子計較資歷呢?
雖然這神風突擊隊幹的是砂鍋搗蒜——一錘子買賣的活計。但是並不意味著。這就不需要訓練了。很快野上靖接下來就是嚴酷的訓練了。訓練的艱苦自然是不提,光是挨打就讓他記憶深刻,教官在例行性抽他大嘴巴子時候的名言就是:「就你現在地德行,連塊礁石都撞不上!」而當時雖然野上靖心中琢磨,礁石比軍艦小多了,要是能裝上還好了呢。但是嘴上卻不敢說,要不然,那就不是三賓的給地事情了。訓練是艱苦的,挨打是痛苦的。但是更痛苦的,卻是訓練完了之後,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干地就是同歸於盡送死的買賣。而每天的訓練就是為了更好的送死。雖然名聲好聽——為帝國獻身,但是他們實際上和死刑犯沒有任何區別。每到休息的時候,這種巨大的壓力就席捲到每個神風隊員的身上。晚上的時候,做惡夢喊媽媽的夢話就會在他們地寢室當中此起彼伏。如果誰要是晚睡一會。那麼他一晚上就不用睡覺了。而在平時放風的時候。酒館和慰安所就成了他們這些人最經常去的地方。本來,野上靖也是好人家的孩子。平時是個跟女生說句話都臉紅,但是自從進了神風突擊隊的培訓學校,這位就成了慰安所的常客,那點津貼全都捐給了那些慰安婦們,反正他也想開了,自己馬上就要見天照大神了,離去之前還是個處男,未免太說不過去了。艱苦的訓練終於結束,而和野上靖同一批來地二百多名學員當中,有十個訓練半路就瘋了,還有三個自殺,至於其他地也都是好好的人來,得上失眠、健忘、做惡夢、夢遊等病症和染上酒癮地出去,而且出去的時候一個個都成了少白頭。說實話,野上靖很羨慕那些發瘋而被淘汰的人,這些人因為精神狀況的緣故,被裝上櫻花炸彈以後指不定會撞到誰的船上,最起碼,有這麼一位就是在早上集合的時候一腦袋撞到了教官的肚子上,然後高喊:「報告長官,我擊中了敵航空母艦企業號!」然後就被送了回去,雖然人是瘋了,但是卻能活下去——這時候野上靖才明白,活著,哪怕是瘋瘋癲癲的活著都是多麼的美好。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剛剛從培訓學校出來沒有多少天,就被分配了戰鬥任務——運輸船將他們運到了馬六甲之後,他們就立即接到戰鬥任務,準備對來犯的米國艦隊進行攻擊。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所有的神風隊員先是沉默了一陣,接著集體發出了歡呼,這意味這,他們再也不用經受精神上的折磨了。當天晚上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然後不顧路途疲勞,集體勾肩搭背就奔了慰安所——玩完了以後沒有一個人付錢。而老闆和慰安婦也沒有管他們要,一來他們都是寫要死的人,就當做風險慰勞他們了。二一來,誰也不敢跟他們要啊,外一翻起臉來,這幫人直接把慰安所給砸了都沒準。這幫傢伙,可是專門培訓的亡命徒。
喝完了酒,崩完了鍋,一個個腿還軟著的神風隊員們就接到了命令,立即準備出擊。於是所有的人都忙碌起來。雖然他們是專門訓練的亡命徒,而且現在對於軍官也不是那麼尊重,但是並不妨礙,他們是軍人,是真正的殺人機器。很快,他們就被帶到了他們的武器——櫻花11型火箭動力炸彈那裡。和歷史上一樣,這是人類發明的第一種智能靈巧炸彈,真的是智能的,只不過和後世地導彈相比,一個導引頭是雷達或是其他什麼的電子設備。而櫻花炸彈則是一個大活人。
作為日本海軍X檔案秘密自殺飛機,這種飛機是在能仁天皇的授意下秘密研製的,包括野上靖他們這些駕駛員,也是能仁天皇下令培訓地。雖然在當時的日本海軍軍部看來。這種武器簡直就是扯淡,而要不是能仁天皇下令,那發明這種武器的主意完全會被海軍軍部認為是一派胡言的瘋話,但是既然命令是能仁天皇下達的,那就沒有人敢駁回這跳建議。當然,海軍內部還是有人這種武器的。他們做過一個冷酷的計算,如果命中敵艦一發炸彈,那麼在突防的過程中。在美國人高效地防空體系下,可能要損失大概好幾架艦攻和艦爆。就算是一架飛機上有兩個人,那麼也就意味著,至少要有將近五名精心培養的海航精英要死在這裡,而用櫻花炸彈則不同,突進到距離美軍艦隊40公里發射了這種美國人根本無法攔截地武器之後。就算是三發命中一發,那麼損失也是遠遠小於用轟炸機的。而且,櫻花炸彈本身就是一錘子買賣,人員的訓練也非常簡單,端的稱得上是價廉物美的好東西。
這種情況下,在加上由於塞舌爾海戰以及之後一系列海戰地失利,印度洋的制海權被美軍奪取,美軍已經可以直接威脅馬六甲,一旦馬六甲有失。那麼美軍的運輸船隊將會直接將物資和武器運送到中國大陸,屆時部署在中國大陸的轟炸機一旦有了充足的燃料和彈藥,那麼將會導致戰局急劇惡化。而之前在夏威夷部署的神風機和櫻花炸彈小試牛刀,則給了日軍以巨大的鼓舞。在加上美國人勢力龐大,而日本海軍及航空兵力已受到重挫,雖然陣容強大,但是短時間內難以組織足夠力量阻擊美軍進一步的攻擊。在這種嚴峻局面下。日本海軍部不得不大規模組織和訓練航空自殺攻擊以及使用有人炸彈。於是海軍向海軍航空技術廠詢問了開發更先進的有人炸彈地可能。讓空技廠進行預研,而日本的海軍空技廠接到海軍的預研命令後。立即就在1944年年初就製造出了MXY-OHA有人炸彈——和之前的櫻花炸彈相比這種炸彈不再是後置螺旋槳動力,而是後置火箭發動機動力,和之前的櫻花炸彈相比,速度更快,更加難以攔截。在設計完成後不久,這種炸彈就成功的由1式陸攻完成了投放測試,顯示這種火箭動力的有人炸彈在技術方面地確可行,於是空技廠就生產了一大批有人滑空炸彈,其中大部分為實彈,一部分為培訓炸彈駕駛員地訓練彈,可以回收重複使用投放。
應該說,對於一個國家來說,這種武器還是蠻不錯的,消費比也還算可以。櫻花彈設計採用地動力裝置有火箭發動機與噴射發動機,安裝噴射發動機的櫻花展開的較晚,最先製造出來的是安裝火箭發動機的櫻花彈,這種櫻花彈由1式陸攻進行投放,有效射程37公里,除了空對艦櫻花以外,還有裝更強勁發動機可以自行起飛的岸對艦型,甚至還有用潛艇發射的潛對艦型,而在研製出來之後,日本在能仁天皇的關注下,也一直在不斷完善櫻花彈的性能,提高櫻花彈的射程。至於野上靖他們駕駛的櫻花炸彈則是最新的改進型,櫻花13,這種炸彈的有效射程已經由原來的37公里被提高到了50公里左右。
由於櫻花彈的俯衝時速度可以達到900-960公里/小時,實際是無法空中攔截的,所以危險性巨大,一旦被發射出來那被攻擊的艦艇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在另一個時空當中,這種櫻花彈原本被日軍計劃用做本土決戰用秘密武器,在本土決戰中大規模使用,所以戰爭期間只有少量櫻花11型投入了測試性實戰。比如,在另一個時空當中的1945年3月21日,由日本海軍721航空隊首次攜帶櫻花彈實彈,在野中少佐的指揮下組成神雷特攻隊,前往攻擊美軍航空母艦,共出動1架1式陸攻,其中15架掛載了櫻花10架F6F潑婦戰鬥機的攔截。全部18架1式陸攻都被擊落,沒有取得任何戰果,參加攔截的美軍戰鬥機飛行員也發覺這批1式陸攻特別怪異,飛的很慢。動作笨拙,肚子下還掛著不知什麼東西,當時美軍也不知道這些陸攻機身下掛的是什麼東西。而在1945年4月12日,日軍再次出動8架1式陸攻攜帶櫻花11型前往攻擊美軍特混艦隊,這天由於日軍起飛了大量神風飛機,吸引了美軍注意力,8架1式陸攻才得以接近美軍艦隊,不過在抵達射程前。美軍戰鬥機發現了這幾架怪異地1式陸攻,立即前來截擊。但櫻花彈駕駛員一發現美軍戰鬥機接近,不顧離有效發射點還有一定距離,立即啟動了火箭從1式陸攻中脫離了出來,朝美軍艦隊猛撲過去,把前來截擊的美機弄的目瞪口呆。很快美軍戰機就回過神來,立即對這8架櫻花彈展開攔截,但櫻花彈向海上俯衝的速度快地驚人,以遠遠超過美軍戰鬥機的高速衝過了阻截,其中6架因距離過遠在抵達距離美艦很近的地方墜海,另外2架櫻花彈,1架撞中美軍驅逐艦曼納特.艾貝爾號,當場將其炸成截,另1架在1艘驅逐艦旁落水將這艘驅逐艦重創。這恐怕是櫻花彈戰爭期間唯一戰果,其他的戰鬥基本都是1式陸攻攜帶著櫻花彈還沒接近美軍艦隊就被擊落。
1945年4月12日以後,美軍知道了櫻花彈的真相,感到十分恐懼,所以不再接近日本本土進行航行,免得被1式攜帶櫻花混到艦隊附近,另外就是加強遠程巡邏。重點打擊攜帶櫻花的1式陸攻。將櫻花摧毀在發射之前,戰爭結束前日軍共動用櫻花55架。戰死540人,據說僅有4月12日那次獲得了戰果。
日軍在看到櫻花彈11型由於射程太短,美軍艦隊遠離日本海岸後,攜帶櫻花11型的1式陸攻難以接近到發射距離後,就停止了進一步使用櫻花彈打擊遠方美軍艦隊的行動,準備在本土決戰中在大規模使用。另外日本還大力發展生產採用噴射發動機地櫻花22型與33型,並計劃使用速度更快性能更好的銀河轟炸機攜帶櫻花彈,戰爭結束前還在生產可由潛艇發射地櫻花彈。
而在這個時空當中,由於穿越者的影響,這種倒霉的「八嘎」炸彈,在1943年就已經投入了使用。並且,在接下來的馬六甲海戰當中,美國人將會見識到櫻花大規模綻放的威力。同樣,能仁天皇對於這一場海戰也是非常地重視,不光是派出了櫻花炸彈,還有神風自殺機、震洋快艇、回天魚雷、伏龍蛙人……反正,另一個時空當中日本的那些瘋狂玩意都被能仁天皇派了出來。能仁天皇想的好:就算是打不過你美國人,我噁心你總該能把你給噁心走吧。
能仁天皇想噁心敵人,這主意是不錯,但是卻讓野上靖之類的小人物、小把戲感到糟心。穿越者帶來的蝴蝶效應是巨大的,比方說,因為穿越者魏元坤他們的影響,很多應該死的人就沒有死,比如趙尚志、比如郭文聯、比如王二小等等等,但是對於日本來說,穿越者的影響卻讓某些本來不應該死地人卻馬上要死了。野上靖就是其中之一,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當中,這位將會平安的活到戰後,然後畢業,工作,娶妻生子,安安生生的過日子,而不是開什麼勞什子的櫻花自殺炸彈。
但是野上靖卻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只要出戰的信號一發出,自己就得登上為自己準備的那架一式陸攻,然後飛到敵艦隊上空,在坐進那空間狹小,噪音巨大地櫻花炸彈地駕駛艙當中,然後被發射出去,之後或是撞上敵人的軍艦,或是一頭扎進海裡。當然,這是理想地情況下。野上靖和將要載著他去對敵發動攻擊的一式陸攻機組成員也交流過,在這些人的臉上,也能看到一股即將慷慨赴死的氣息。他們也知道,開著笨重而且裝甲薄弱,有著「一打就著的飛行雪茄」之稱的一式陸攻去攻擊美國人密集防禦的航母艦隊,的確不是什麼好活計。能活著回來的幾率,只能說比那些櫻花炸彈的駕駛員們要多一些。
但是相對於他們,這些飛行員們就要淡定的許多,在私下聚會的時候,至少不會像他們那樣大喊大叫,然後就去慰安所胡鬧,所有人都是靜靜的喝酒,然後回去睡覺。在喝酒的時候,負責裝載他的那位一式陸攻駕駛員大叔就在喝完清酒後拍著他的肩膀說:小朋友,拜託了,我希望我們在九段阪相見的時候,能夠聽到你的好消息。「好消息是什麼,野上靖最清楚不過了。後來野上靖也想明白了,橫豎是死,而且,戰爭也不一定能如願的取得勝利,但是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那就一切盡力而為吧,作為一名武士,就應該像是三月的櫻花一樣絢麗的綻放——當然,要是按照漢語來說就沒有那麼優美了,形容詞只有一個,過把癮就死。
美國人的大艦隊到來了,很快,野上靖和他的所有神風突擊隊的夥伴們也迎來了「過把癮就死「的時刻。清晨,在陸地上的幾個機場,到處都是一片發動機的轟鳴聲,一架架一式陸攻和銀河攻擊機排著整齊的隊形,而在腹部,除了掛載魚雷的雷擊機之外,還有掛載著巨大櫻花炸彈的特攻機。很多飛機的駕駛員都接到了命令,在發射完櫻花炸彈之後,他們將要駕駛飛機撞向敵人的軍艦,為隨後而來的友機吸引火力,打開突破口。這一仗,對於日本來說,是再也輸不起的一仗,從上到下,日本人已經是孤注一擲了。
「野上,快點,準備上路了!」在巨大的發動機轟鳴聲當中,搭載他的那架一式陸攻駕駛員大叔直衝他招手。而當時的他正在看著地上草從中的一隻蝴蝶發愣,同樣都是有翅膀,同樣都是快要死去,不過不同的是,自己要比它早很多。
「好了,我這就來。」當時野上靖答應了一聲,然後快步跑到了跑道上登上了那架一式陸攻。在飛機上,他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裝備——飛行帽,護目鏡,黃羊皮的飛行馬甲,和那把純粹就是裝飾作用的軍刀。「給您添麻煩了。」在飛機上,趁著發動之前,野上靖衝著駕駛員大叔深深的鞠了一躬。
「哪裡哪裡,給你,帶上這個。」駕駛員大叔遞過了一條寫著必勝字樣的頭巾。望著他,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憐愛,的確,在這位老兵看來,野上靖這個臉上稚氣未脫的青年還是個孩子,還應該在學校好好學習,畢竟,他們是日本的未來,而不是白白的犧牲在殘酷的戰場上,但是戰爭就是如此,有的時候,的確由不得你。「帶上這個吧,這是地勤人員送的,一路順風,咱們九段阪再見吧。」
「大叔,不要說這種話,你會好好活下去的。」野上靖沖駕駛員大叔強笑了一下,然後將頭巾紮在了頭上。而駕駛員大叔和其他人都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回過頭,再也沒說什麼。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心知肚明,都這個時候了,說清楚了又有什麼用呢。
「坐穩了,我們馬上就要起飛了。」駕駛員大叔對野上靖說道。此刻,隨著機場上的信號旗降落。所有的飛機都加大了功率,然後在機場上依次起飛,在空中組成編隊之後,一起朝著美國人軍艦的方向飛去。在海面上,他們將會與航母上起飛的戰鬥機匯合,然後對美國人的艦隊發動一場基本上就是有去無回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