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爺,俺敬您一杯!」此刻在黑風山上,向天虎正恭恭敬敬的朝著一個老人敬酒。老人連頭都沒有抬,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虧你小子還認得我九爺,我還以為當上了個大當家的,手下有了百十來條人槍,就連祖宗都忘了,順便連你九爺也不認識了!」
「那哪能啊,那哪能啊,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九爺您老人家啊!」向天虎陪笑道。
「那是啊,不忘了我,那就把祖宗給忘了?」九爺手裡握著酒杯,一直都沒有端起來「聽說你這裡還有日本人派來的說客,要你去投日本人,可有這回事?」
「哪裡哪裡,我向天虎再怎麼樣,也忘不了是個中國人啊,怎麼能幹那種給祖宗丟臉的事情啊,你說那個說客,早就被我綁起來了,您老要是不高興,我這就把他給牽上來,挖了他的心肝給您老下酒消氣!」說完向天虎一揮手「把鄭之光那個孫子給我押上來!」
不一會的功夫,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的人就被押了上來,這個人就是鬼子派來的說客,也是這一帶響噹噹的人物,縣城中鬼子隊長的心腹翻譯官鄭之光。
要說此時的天氣並不是很冷,而且是臨近中午的時候,外面雲開日出,陽光透過窗戶紙照在他的身上,還有一些暖意。但是此刻鄭之光的身上卻一直打哆嗦。雖然,這黑風山土地廟裡站著的那些面黃肌瘦的土匪嘍囉跟他見到的皇軍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可以要了他的小命。本來,剛到著黑風山上也是好酒好菜好招待,哪成想這向天虎大掌櫃的之前還好說好商量,一聽他說「何不投靠皇軍這句話」,居然當場翻臉,不由分說馬上叫嘍囉將他捆了起來。自此酒肉與他徹底絕緣,而且自從那個什麼九爺來了之後,就連今天的早飯都短缺了,餓他的肚子咕咕叫。現在鄭之光心如死灰,就盼望著向天虎能給他個痛快的,是死是活也好有個痛快的解決,別再整天這樣拖著了。
被拖上來之後,鄭之光彷彿看到一隻烏鴉呱呱叫著從窗外飛過,聽到鳥叫他抬起頭來羨慕地望著飛遠了的烏鴉。要是自己也可以背插雙翅就好了——但是可惜的是,他就算是肋生雙翅此刻也怕是沒有用,別的不知道,向天虎的槍法他也是有所耳聞,想跑恐怕也是跑不了。面前那個叫九爺的老頭見人被押上來,走到鄭之光身邊,左右看了一圈,然後問:「你就是鄭之光?」
而鄭之光則轉過了頭,沒有看他,也沒敢看。
「呸!」九爺狠狠的朝鄭之光臉上塗了一口吐沫「老鄭家祖墳上也不那根蒿子長錯了,怎麼生出你這麼一個孬種來!早聽說你小子是十里八鄉的才子,上過大學留過洋,會那麼七八國的外語,卻沒想你竟然投靠了日本人,當上了漢奸!你們老鄭家幾輩子積德行善,全被你小子把陰德給丟盡了!」
聽到這話旁邊向天虎趕緊勸「九爺息怒,九爺息怒,要是你不解氣,我這就把他拖下去,千刀萬剮給您老出氣。」
聽到這話,鄭之光閉上了眼睛,心中著實後悔自己當初怎麼選擇了這樣一條路,雖然說得好聽「混口飯吃」,但是實際上當鬼子的狗腿子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裡外不是人到處陪笑臉不說,這不,這回又自己進了賊窩,馬上就要被「愛國土匪」給開膛破肚千刀萬剮了。但是後悔,此刻也晚了。
但是很顯然這鄭之光是命不該絕,就在這時候,突然外面一個小嘍囉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一進屋就大喊:「大當家的,大事不好了,二當家的他……他在山下做買賣的時候,被人給劫了!現在人家已經將人和十來個弟兄壓到了山腳下,口中喊著要大當家的交出贖金,不然就要撕票啦!」
「啊!!!」在場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他們不得不吃驚,這向天虎向天豹一夥人,自從拉桿子佔山為王以來,從來都是他們綁別人家的肉票勒索贖金,自己人被綁了肉票,被勒索,這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他娘的,搶了半輩子,這一回怎麼讓別人搶了?不知道這是那個山上來的神仙,連我弟向天豹都栽在他的手上了!」向天虎自言自語道,雖然一開始他很憤怒,但是隨後他就冷靜下來。這一帶方圓幾百里的情況他都一清二楚,不用說,能讓他弟弟栽跟頭的,肯定是那外來的和尚不是本地的小鬼。「這些人都是什麼人?你打聽清楚沒有?」向天虎問道。
「回大當家的,這些人一共是五個,三男兩女,二當家的帶我們半路一不小心,讓這幾個傢伙掙了繩子,結果我們幾個都被下了傢伙,為首的一位還把手榴彈塞到了大當家的褲襠裡,現在他們人已經到了山下。我是被他們放回來報信的。」
「***,廢物點心!」聽完這話向天虎再也憋不住氣,上來就是一腳「崽子們,操響火,看看,是那幾個不怕死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此刻,魏元坤他們就站在山腳下,幾個土匪,包括向天豹在內都被捆得結結實實,其中一個嘴巴還腫起來多高——原因就是,他的嘴裡鑲了兩顆金牙,而魏元坤最近手頭有點緊,所以只好用手槍托「借」下來用一用了。此刻這幫土匪一個個眼睛都直了,直勾勾地盯著劉千樺,倒不是像之前那樣有什麼壞想法,而是怕她在想出什麼新的報復招數來。「煤油來了!」那邊郭秀蓮騎著馬跑了回來,手裡拎著一大桶煤油。看到這個,向天豹當即就冒出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想法。
基本上,他想的是對的,煤油到了以後,魏元坤打開蓋子,一抬手就給向天豹澆了一個透心涼,然後解開一個土匪:「你給我滾到山上去報信,告訴你們大當家的,老子今天午飯還沒有著落呢,要是他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老子就在這山腳下,把他親弟弟用火烤了下酒!」
聽完第二個嘍囉的報信,當時向天虎的肺子都快氣炸了:***,這幫傢伙,未免欺人太甚了!就在這時候,又有一個小嘍囉來報「報大當家的,山前山後又來了不少人馬,山前的好像是八路,山後的好像是李雙泗的人馬,看樣子,來者不善!」
「***,李雙泗這個狗東西,找了八路做靠山,就敢來打我的主意?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小崽子們,把上個月從鬼子那搶來的那挺歪把子給我抗來,大不了,老子今天跟他拚個魚死網破!」
「你說什麼?山下來的是八路?」這時候九爺站了起來,「向天虎,你小子先別衝動,咱們還是先看看情況在說,畢竟,山下的人裡面有八路,是敵是友,還是先弄清楚了再說。」
「嗯」向天虎點了點頭,然後沖手下的嘍囉一招手「走!跟我過去,看看山下面究竟來的是一幫什麼東西!」
吱吱聲中,黑風山山寨城門開了一條縫,向天虎親自帶了人衝了出來。山下被拎了煤油的向天豹一見自己大哥來了,心情是萬分激動,只是可惜,他的手被捆住了,褲子也被扒了下來,動彈不得。
而此刻,魏元坤也正被聽說消息急忙帶兵趕來的政委李正指著鼻子訓斥「看看你都幹了什麼?虧你還是在延安抗大畢業的,黨的俘虜政策你都忘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都怎麼說的?不准虐待俘虜!」
「我沒虐待俘虜啊」此刻魏元坤充分發揮了他那翻臉就不認賬的作風,弄得自己一臉的無辜「不信,你問王鶴他們,再不信,你問問那群俘虜!」說完,他轉過頭去,問地上的俘虜「我虐待你們了嗎?」那群俘虜看了看旁邊的李正,又看了看魏元坤,尤其是他手裡的煤油桶和那根火柴,包括向天豹和那個金牙被砸了嘴腫的老高的那個土匪,全都一齊搖頭。
「你看看,我沒虐待俘虜吧!」魏元坤得意的說道。
「你你你」當時李正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你簡直是……是……是軍閥,是流氓,是土匪,不,你比那幫土匪還要土匪!」
「謝謝誇獎,從小學我就有個外號,叫魏土匪,沒想到啊沒想到,今天又有人這麼誇我了,謝謝了!」說這話的時候魏元坤更加得意,而且腦袋還晃了兩晃。
「你……」這下李正政委徹底無言了,他總算明白,為什麼上級之前說這回交給他的是一個重要任務,看來這個傳說中的魏元坤果然就像領導介紹的那樣,不,簡直比領導說的還要無賴無恥。
「趕緊把這幾個人都解開!」氣急之下,李正也只能下達這樣的命令了。
「對,把這小子給解開」說完,魏元坤親自動手,將向天豹身上的繩子給解開了,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剛才多有冒犯,對不住了,走吧,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親自送你上山!」
聽完這話在場的人全都愣了「這小子又要幹什麼?」旁邊李正問王鶴。
「這個嗎,跟你說,通過這麼多年的相處,我可以肯定的是……」王鶴嘿嘿一笑「這小子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沒準,這一回他要親自去山上去勸降呢!」
「這個……這個,未免也太危險了!」李正說道,但是此刻攔是攔不住了——王鶴告訴他,攔也沒有用,因此他只能望著魏元坤的背影感歎了一句「這小子,怎麼想一出是一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