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準備的宴席清淡精緻,除了放上一小壺菊花酒應景之外,其餘準備的都是茶水,還專門給貓兒燙了羊乳,貓兒看在眼裡,不由暗讚吳氏心細。
「妹妹,嘗嘗我做的重陽糕,是用菊花做的。」吳氏讓丫鬟給她和三個繼女各挾了一塊菊花糕。
貓兒咬了一口讚道:「姐姐手藝真好。」
吳氏笑著說道:「我隨便瞎做的而已,妹妹若是喜歡就多吃一點。」說著又讓丫鬟挾了一塊給貓兒。
貓兒含笑謝了,兩人正說話時,宋武遣了一個小僮兒過來。小僮兒進來給眾人磕了頭,「夫人,適才有人給老爺送了些新鮮漂亮的菊花過來,老爺見那花開的漂亮,讓小的們剪下了送來,給您和聶夫人、二位姑娘簪花戴。」
那些花浸在水裡,因是剛剪下來的,看上去非常新鮮,水靈靈的極是惹人喜愛。有兩朵明黃的菊花尤為出挑,明艷艷的金黃照的人眼花,卷卷的花絲如簾子般垂下,別說是吳氏看了喜歡,便是貓兒見了也覺得好看。吳氏忙讓小僮兒把花送上來,「妹妹喜歡哪朵就讓丫鬟給你簪上吧。」
貓兒婉拒道:「我自打有了身孕之後,就不聞得那花花草草的味道了,姐姐還是自己戴吧。」
吳氏聽了她的話,不由面露羨慕之色,「妹妹真是好福氣,剛剛成親便有了身孕。」說著不由自主的扶上自己的肚子。
貓兒默然,她知道吳氏嫁給宋武也有兩三年了,一直沒身孕,只是就算在現代,不孕不育查不出具體原因的也多的去了,更不要說是古代了,現在她有了身孕而吳氏沒有,她無論怎麼勸都跟說風涼話一樣,這話題她實在不好接口啊。
「原來夫君想去天平山別苑過重陽的,那兒景色好,正好重陽的時候還能登高望遠,只是我這幾天老覺得打不起精神來,所以就沒答應。幸好沒去,不然就碰不上妹妹了。」吳氏也覺得這話題尷尬,忙說起了其他事。
貓兒聽聞關切的問道:「姐姐,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吳氏搖頭說道:「我沒什麼不舒服,就是最近老覺得睡不醒而已,也懶得請大夫了,省得勞師動眾的。」
貓兒聽到睡不醒,心思一動,剛想開口讓她找個大夫過來看看是否有孕了,但轉念一想,她嚥下了到嘴邊的話,她和吳氏畢竟不熟,一旦提議讓她找大夫,而檢查的結果又不是懷孕,那就尷尬了。她笑著說道:「許是犯了秋困吧?姐姐還是多注意休息才是,把精神養足了才好。」
吳氏點頭含笑,宋家的兩個姑娘已經選好了花,讓丫鬟簪到了頭上。雪泥也選了一朵,正待給吳氏簪上。吳氏突然蹙眉捂著嘴,不停的乾嘔著,示意雪泥把花放遠一點。
貓兒見吳氏這番樣子,心裡的又肯定了兩分。
雪泥見狀,忙給吳氏端了一盞濃茶,讓她喝下,吳氏才稍稍好了一點,起身道:「妹妹稍坐,我一會便來。」
貓兒點頭道:「姐姐自便。」
吳氏扶著雪泥的手去了後院,大姑娘見狀,便找來了家裡的女唱給貓兒唱曲。宋家的女唱,是家養的家伎,隨叫隨到。那女唱來了之後,先給眾人磕了頭,後遞了一個撒扇給大姑娘。大姑娘把撒扇給了貓兒,讓貓兒點曲子,貓兒打開扇子一看,上頭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全是小曲的名字,不由看得眼花,合上扇子對唱兒笑道:「就唱個跟重陽有關的曲子吧。」
「是。」那唱兒坐下,抬手輕撥琵琶,剛唱了一個開頭,後頭就隱隱約約傳來了吵雜的人聲。
大姑娘見狀,遣了丫鬟去問情況,半晌那丫鬟才回來,對大姑娘說道:「夫人剛才在後頭吐得厲害,現在躺在房裡歇息呢。」
大姑娘問道:「可曾喚了大夫?」
「聶老爺帶了一個大夫過來,已經再給夫人診脈了。」丫鬟答道。
大姑娘和二姑娘聽了,不由有些坐立難安,既想去看吳氏,又礙著不能撇下貓兒。
貓兒道:「在這兒也坐不住,不如我們去看看姐姐怎麼樣了。」
兩人聽了連忙點頭道:「好,聶嬸嬸,我們去看看母親如何了。」
三人到內房的時候,白芨已經到了,正在給吳氏診脈,宋武正在外間等著,焦急的在客廳踱步,貓兒見狀便停下了腳步。
大姑娘道:「聶嬸嬸,不如您先去耳房休息一會吧。」
「好。」貓兒點頭。
大姑娘讓二姑娘帶貓兒去了一旁的耳房歇息,自己先去給宋武請安。
就在貓兒思忖吳氏是不是有身孕的時候,突聞宋武驚愕的聲音:「什麼?心思過重?」
白芨沉穩的聲音傳來:「是的,宋夫人心思過重,鬱結於內,導致現在氣血兩虧,若長此以往,可能會損及心脈。」之後又是一長串她聽不懂的中醫術語。
貓兒聽了嚇了一跳,原本她還以為吳氏是懷孕了呢!想不到居然是抑鬱症!貓兒不由慶幸,幸好今天聶瑄把白芨帶來了,現的早,要是再拖點時候,說不定真成大病了!因吳氏突然的生病,眾人皆沒有了玩樂的興致,聶瑄便帶著貓兒告辭離去。
宋武送出門口,一再道歉,聶瑄輕拍宋武的肩膀說道:「大哥,自家兄弟,客氣什麼?你快進去看看嫂子如何吧!」
宋武點點頭,便急急的回房。一到家,貓兒便囑咐晚照備好補藥,給吳氏送去。
「宋夫人得了什麼病?」晚照疑惑的問道。
貓兒歪頭想了想說道:「應該是不開心吧,你送點溫和滋補的藥材過去。」
「不開心?心病嗎?」晚照有點疑惑的望著貓兒,貓兒其實對吳氏的病情也不清楚,白芨文鄒鄒的說了半天,她才聽懂了幾句話而已。
春芽說道:「我聽下面的丫鬟說,是宋夫人太想有身孕,所以才有不由自主的會想睡覺,愛吃酸梅子,又聞不得魚腥、花香之類的味道。」
「假性懷孕?」貓兒微微錯愕,她沒有想到吳氏居然會想要孩子到這個地步,她想起自己之前的擔憂,不由自嘲的笑了笑說道:「沒身孕的時候想著懷孕,可有了身孕又如何?還不是一堆的麻煩,還要擔心是男是女。再說不能懷孕,又不光是——」貓兒突然驚覺自己說太多了,不由笑著止住了,對晚照說道:「反正你去問問白芨,該送什麼補藥就是了。」
「是。」
、
、
、
:「你說宋夫人是因為太過想懷孕,所以才會這樣?」
「是的。」白芨說道:「我問過宋夫人身邊的丫鬟,丫鬟說,這幾天宋夫人總想睡覺,喜食酸食,剛剛聽說夫人不喜聞菊花的味道,馬上她聞到也吐了,這些都是因為她太想有孕了。」
聶瑄聽了,皺了皺眉頭問道:「上次夫人身體不舒服,你不是也說她心思鬱結嗎?是不是跟宋夫人一樣病症?」
白芨說道:「和宋夫人差不多,只是沒宋夫人那麼嚴重。」
聶瑄說道:「你明天再去給夫人診脈,若是夫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馬上跟我說。」
「是。」
重陽之後,貓兒便安心在家養胎養身子,等著孩子生下。月娘(二嫂)會不時的上門看她,給她帶點鄉下新鮮的蔬菜果子,有時候柳文麗也會上門陪她說說話。平時貓兒閒來無事,就把小柱子叫到身邊,看著他寫作業。
聶瑄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重陽過後,天天讓白芨來自己診脈,她無論走到哪裡,身後總跟著好幾個丫鬟。她也派春芽去過宋府上幾次,關心吳氏的病情,後來聽說宋大當家帶著吳氏去別莊散心了,她也替吳氏開心,宋大當家算是個有心的丈夫。
「夫人,你看,爺又送東西過來了。」春芽欣喜的聲音響起,貓兒放下手裡的小衣裳,懶懶的靠在軟墊上說道:「拿過來讓我看看是什麼。」這些天聶瑄時常會送些小東西過來。
春芽捧了一個小小的,打造的極精緻的木匣過來,「您看,好漂亮的木盒子啊!」
貓兒望了一眼,是一個細細長長的木盒,做功古樸雅致,盒蓋上雕滿了精緻的百花圖案。「這麼長的盒子裝什麼的?」貓兒好奇的問道。
「夫人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春芽笑盈盈的說道。
貓兒笑了笑,接過木盒打開,裡面是一把黃楊木做的折扇。整把折扇共有九股扇葉,貓兒打開扇葉,每片扇葉上都雕琢了一種鮮花,雕工精美細緻,線條宛轉流暢,顯然出自名家之手。
「好漂亮的撒扇!」春芽驚呼道。
「當然,這撒扇可是爺專門請了名家給夫人特地定做的。知道夫人聞不得香味,爺特地交代不要用檀香木,改用了黃楊木。若不是路上耽誤了一點時間,二個多月前就該到了。」晚照端了一盞鯽魚豆腐香菇湯給貓兒送來,剛進門就聽到春芽的驚呼聲,便開口說道:「只可惜現在都深秋了,不然夫人就能用了。」
貓兒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手上的撒扇,「現在取來也不晚,明年夏天就能用了。」
「夫人喜歡便好,爺還擔心您不喜歡呢。」晚照笑著把湯水端給貓兒,「夫人,今天燉了您最愛吃的魚湯,廚房知道您愛吃魚湯裡的豆腐、香菇,還特地多放了一點呢!」
貓兒對晚照說道:「這麼大一盅我可吃不掉,你舀些魚湯和豆腐、香菇出來,魚我就不吃了。」
春芽和晚照早習慣了貓兒魚湯只喝湯,不吃魚的,兩人給貓兒舀了一碗湯之後,就把剩下的魚湯端下分吃了。
晚上聶瑄回房的時候,見貓兒把玩著那把黃楊木撒扇,便問道:「喜歡嗎?」
「喜歡。」貓兒開心的說道,「致遠,謝謝你,真漂亮!晚照說是名家做的?一定很貴的吧。」
「不貴。」聶瑄笑著說道,輕按她的鼻子說道:「傻丫頭,謝什麼。」
這時貓兒輕輕的「啊」了一聲,聶瑄問道:「怎麼了?」
貓兒笑著摸著肚子說道:「好像孩子在動。」
「孩子在動?」聶瑄聽了興奮的說道:「真的?我聽聽。」說著便把貓兒抱起放到了床上,耳朵貼到了貓兒的肚子上聽著。
貓兒啞然失笑的說道:「才五個多月呢,你聽不到的,要七八個月才能有動靜呢。」
聶瑄貼在貓兒的肚子上聽了半晌,才笑道:「我聽到了。」
「呃?聽到了?」貓兒納悶,她剛剛明明沒感覺有胎動啊!
「我聽到我們的孩子在說,讓娘開心一點,別整天愁眉苦臉的。」聶瑄把她摟在懷裡柔聲說道:「不然以後他生出來就要成苦瓜臉了。」
貓兒聽了笑著說道:「你盡胡說,孩子才這麼一點大,哪會跟你說話啊!」她知道聶瑄在逗她,也不以為意。
「誰說的。」聶瑄一本正經的說道,「剛剛孩子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只是因為你整天愁眉苦臉,所以孩子不理你了,跟我說了。」
貓兒被聶瑄正經的模樣給逗笑了,剛想笑出聲,孩子又動了一下,她不敢大笑,又忍不住笑意,只能捂著肚子小聲的笑著,一邊還佯裝吃醋道:「好啊,還沒出世就偏著爹了,看來以後你們父子倆一定合起伙來欺負我。」
聶瑄捏著貓兒白嫩的臉頰說道:「你這小沒良心,我疼你都來不及,哪裡欺負過你!」他見貓兒笑的更開心了,伸手抱著她,柔聲說道:「貓兒,只要你生的,是男是女,我都喜歡,你別擔心。」
貓兒聽了心頭一暖,輕輕的「嗯」了一聲。
「早點睡吧。」聶瑄低頭說道。
「好。」貓兒靠在了聶瑄懷裡,舒服找了一個位置,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