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顧家老大被關到牢裡去了?!」周夫人尖聲問道,尖銳的聲音震得周山長皺起了眉頭,不動聲色的離她遠了一點,「閉嘴!」他怒聲喝了一聲。
周夫人被周山長在下人面前的一聲呵斥,搞得很是下不了台,羞惱的望著周山長,周山長懶得去安撫周夫人的心情,揉揉額頭問道:「你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奶娘拍著胸脯說道:「菩薩保佑!當時的情況真是嚇死我了!」她喘了一口氣說道:「我跟媒婆正要把木雁拿出來給顧夫人的時候,就突然有人來敲門,說是顧家老大被抓了起來。然後整個顧家都慌了,顧夫人和大少夫人當時就都暈過去!」
「然後呢?問清楚顧家老大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嗎?」周山長問道。
奶娘搖頭說道:「不知道,之後那書僮就被顧家幾位少爺叫到書房去了,我們走的時候,顧家幾位少爺他們還在書房沒出來呢!」
周夫人忙說道:「那木雁沒送出去吧?」這才是她最關心的事情。
奶娘搖了搖頭,「這顧家顧夫人和大少夫人都暈過去了,顧家亂成了一團,當然行不成禮了。我見當時顧家太亂,就跟幾位少夫人告辭先回來了。」
周夫人忙說道:「那就好,這顧家老大還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呢!可千萬不能跟他們家去訂親。我早說了,那種鄉下人家,有什麼好結親的,虧得現在知道的早,不然訂了親,被連累了怎麼辦?我們家季兒的前途還要不要了?幸好你們把木雁拿回來了,不過就算沒拿回來,我也要派人去收回來。」
她瞪了周山長一眼說道:「我可警告你,你快歇了跟顧家結親的心思,我就是死也不會答應顧家丫頭入我們周家門的!幸好這結親的時候,暫時只有我們兩家知道。」她轉頭對奶娘說道:「你讓下人把嘴緊著點,要是傳出去了一絲風聲,我就把你們買到礦山去!」
奶娘連聲應了。
周山長皺眉想了許久才說道:「唔,結親的事還是先觀望一段時間再說,先去打聽清楚顧家老大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再說。」
周夫人輕哼的說道:「就算沒什麼大事,這去過牢裡的官還有什麼前程可言?反正這親事我是絕對不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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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人正滿心歡喜的時候,卻被那痛哭聲嚇了一跳,顧祿定睛一看居然是跟著大哥一起京城的:「茗書,怎麼回事?」
「二老爺,大老爺被官府抓走了!」茗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王氏和南瓜在裡屋聽到茗書的這句話,當場就暈了過去,貓兒嚇了一跳,她一把抱住倒地的王氏,跟著王氏一起摔倒了地上,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一擁而上,連忙扶起三人。
月娘忙讓人去叫大夫,吩咐廚房準備薑湯,招娣忙著讓丫鬟扶著暈倒的兩人去房裡。顧祿等人被茗書的話嚇了一跳,忙把他叫到書房,詳細問著緣由。
這時周季奶娘上前對招娣說道:「三夫人,您看,今兒你們家忙,似乎也不適合現在行采擇之禮,要不我們改日來吧。」
招娣無助的望著月娘,這事她可不敢做主,月娘也蹙眉不語,奶娘見兩人不說什麼,心裡著急剛想說什麼,只聽貓兒淡淡的出聲說道:「嗯,你們回去吧,我們今兒家裡太忙了。」
奶娘聽了大喜,忙跟著媒婆離開,「貓兒你——」
月娘和招娣有些不贊同的望著貓兒,貓兒輕聲說道:「二嫂、三嫂,從古迄今,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這也是人之常情。」
兩人沉默了一下,他們何嘗不知道這周家現在的態度,只是——貓兒說道:「反正人是我遣回去的,姆媽醒來問起,就我來回答好了。」
兩人臉一紅,貓兒道:「先把姆媽和大嫂弄醒再說。」
這時一直在顧家給小柱子看病的大夫匆匆趕來,不過一會功夫,把兩人就都弄醒了。
王氏一醒來,呆呆的望著眾人半晌,突然「哇」一聲,放聲大哭起來,「我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一旁的南瓜在醒了以後,也哭個不住,貓兒勸慰說道:「娘,你先別急,讓二哥他們把事情問清楚了再說。」
王氏聽了女兒的話,抹了一把眼淚說道:「二嫂,你快派個人去書房問問,到底生了什麼事情。」
月娘道:「姆媽你別急,我已經派人去問了。」
書房裡顧祿正在仔細詢問茗書到底生了什麼,茗書哭哭啼啼的也說不清楚,只知道那天突然就有人把正在睡覺的顧福被抓走了,陳君玉多方打聽,沒打聽清楚顧福到底被關到了什麼地方,犯了什麼事。他心中著急,便寫了封信讓茗書給柳家送去。
茗書日夜不休息,花了兩天兩夜趕到了蘇州府,卻見柳家大門緊閉,門房只說家中主子去杭州了,連柳家去了杭州哪裡也不肯說,還把他趕了出來,他滿心焦急,只能先回顧家送信了。
顧祿一聽,不由有些天旋地轉,連什麼罪名都不知道,大哥就被人抓了,連陳大哥都打聽不出什麼來……他眼眶瞬間紅了,大哥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你說柳家的門房不肯說柳教授去了哪裡?」柳家一家去杭州訪友他們是知道的,當初因是人家私事,所以顧家人也不便問柳家人去幹什麼,卻沒有想到現在居然生了這等事情。
顧全聽聞,馬上站了起來說道:「二哥,我想去京城一趟,去探探情況。」
顧祿說道:「要去也是我去,你這幾天多去柳家,我想柳教授他們不會出門太久的,你就在門口守著。他們一回來,你就把玉哥寫給柳教授的信給柳教授看。」顧祿心中隱約有不祥的預感,這柳家好歹朝中有人做官,肯定知道點什麼,那柳家的下人也是知道顧家同柳家的關係的,結果還是把茗大哥犯下的事連柳家也保不住嗎?
「那要不我去杭州一趟,找找柳教授他們。」顧貴說道。
顧祿搖頭說道:「杭州這麼大的地方,你怎麼找?你留在家裡。爹爹年紀大了,小弟年紀還小,家裡需要一個做主的人,你留下吧。」他對顧全說道:「這些天你也不要去學堂了,就在家裡陪著爹爹和姆媽。」
顧壽也說道:「四弟是啊,杭州這麼大,怎麼找到他們呢?說不定你去杭州的時候,他們已經回來了呢!」
顧貴和顧全同時點頭應了。
茗:「二老爺,你要去京城,小的跟你一起去,小的在京城這麼幾年,好歹比您熟。」
顧祿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好小子,好樣的!辛苦你了!」
茗:「小的跟著大爺這幾年大爺待小的不薄,小的不能做那忘恩負義的人!這點辛苦算什麼!」
顧祿歎了一口氣說道:「希望大哥沒事。對了,姆媽、嫂子呢?她們怎麼樣了?」
門口的前來回話的丫鬟說道:「二哥,娘和大嫂都已經醒過來的,大夫說了只是一時激動才暈過去,沒有什麼大礙。」
眾人鬆了一口氣,畢竟家裡已經夠亂,他們可不希望再有人出事了。
這時顧貴皺眉問道:「周家人?他們在哪裡?」
「回四哥話,之前周家人說今天不是好時候,想先回去,改日再來,姐姐就讓他們回家了。」
顧貴聽了,臉黑了黑,顧祿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四弟算了,自古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少,咱們不要要求太多了。」
顧全皺眉說道:「即使是這樣,可人家好歹還留著一層臉皮,如此翻臉不認人的人家還真是少見,虧得沒成禮,不然貓兒嫁過去也是受苦。」
「胡說什麼呢!」顧壽瞪了小弟一眼,顧貴苦笑道:「二弟說的對,這等人家,小妹不嫁也罷,是我瞎了眼了!看上了這等人家!」
「人心隔肚皮,你又怎麼知道呢?」顧祿安慰了一聲,卻見顧四牛慢慢的走了進來,忙上扶住有些走路不穩的顧四牛說道:「爹爹,你怎麼來了?」
顧四牛說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坐得住,再說裡面一堆婆娘都在哭哭啼啼的,聽得我心煩,真是婦道人家,沒見識!還不及你妹妹一半穩重。」顧四牛嘴上雖這麼說,可是手也在微微顫抖。
顧祿道:「爹爹,我跟大家商量一下,我先跟茗書去一趟京城,好好探聽一下情況,讓三弟去柳家門口好好守著。以柳家同我們親密關係和柳教授、柳夫人的為人,斷不會見死不救的。」
顧四牛聽了點頭說道:「也只能先這樣了!」他低頭想了想說道:「你們讓你們的媳婦帶著自家的孩子,先會娘家避避,萬一有什麼……也好有條後路……」
三人聽了一愣,勉強笑了笑說道:「爹爹,你放心,不會有這事的。」
顧四牛搖頭,有些疲憊的說道:「這可說不定。」他對顧祿說道:「老大不在,這裡你最大,小柱子就讓你媳婦帶回去吧。老三、老四送自己媳婦回家,老五一會你送二嫂回家。」
四人同時點頭說道:「好!」
顧家內房裡,眾女眷正在打點著行裝,王氏對貓兒說道:「貓兒,你跟著因姐一起去你舅舅家避一避吧。」
貓兒笑了笑說道:「姆媽不走,我也不走。」
王氏皺眉說道:「我是不走的,這家還沒有跨呢!」
貓兒笑著說道:「是啊,這家還沒有跨呢!我走什麼?幾個嫂嫂都是娘家,我是顧家的女兒,我能去哪裡?」再說幾個嫂子娘家不是城裡就是鎮上,要是官兵真要抓,怎麼都抓得到,還不如留在山上,實在不行往山裡頭一躲,她不信這麼大一座山還藏不住幾個人。
貓兒的話讓正在落淚的南瓜停止了哭聲說道:「姆媽,我也不走,我也是沒有娘家的人。」
貓兒對王氏說道:「姆媽,你不要想太多了,二哥已經去京城了,如果大哥真出了什麼大事,玉哥送回來的信就是讓我們逃而不是去柳家求救了。」其實她心裡也有點懸,不過照常理分析,玉哥能遞出消息來,就說明大哥的罪名還沒有到要抄家滅族的地步吧?
王氏聽了覺得貓兒說的也在理,「你的也對。」實在不行,家裡山上還有一座糧倉,是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到時候他們往山上一避,不是比去幾個媳婦娘家更安全?
貓兒見王氏不再堅持讓她跟蘭因一起走,不由鬆了一口氣。顧家父子在書房商量了一會,顧祿便帶著茗書匆匆走了,準備先去東山鎮上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坐船趕往京城。其他人就歇息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出。
當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大家誰也沒有什麼心思,草草扒了一口飯,便相顧無言,顧四牛說道:「唔,都散了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這時門房慌慌張張的走進來說道:「爹、娘,有客來訪。」
顧家人一怔,面面相覷,這個時候還有誰會過來?
王氏勉強提起精神問道:「是誰?就說今天家裡有事,不見客。」
那門房道:「來人說他們家主人姓霍。」
「霍?」眾人面面相覷,都想不起有哪家姓霍的親眷朋友。
門房說道:「來人說是來向姐姐提親的!」
「提親?!」眾人面面相覷,這個時候來提親?!
顧四牛沉吟半晌說道:「請他們進來吧。」他對王氏說道:「你問問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家,有什麼意圖。」
王氏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貓兒起身說道:「姆媽,我先去看小柱子。」
王氏說道:「好。」
不一會,丫鬟們引了中年女人進來,女人年紀在四十歲左右,觀其言行舉止、穿戴之物便是一般人家的主母也比不上。那人進來之後,先是給王氏行了一個大禮,才在王氏的吩咐下,等南瓜等人皆坐下了,半坐上腳踏。
「這位嫂子,我這人年紀大了,忘性也大,居然都記不得你家主子是誰了。」王氏對那嬤嬤說道。
那女人笑著說道:「顧老夫人說笑了,我家主子姓霍,排行第三,家住蘇州府城,今日是奉家中三夫人之命,替我家三老爺提親來了。」
「三夫人?三老爺?」王氏同南瓜等人面面相覷,這算什麼叫法?
月娘在一邊皺眉努力想了半天,「霍三?蘇州府城?霍三?啊!難道是那個霍家?霍家衡三老爺?!」
那女人欠身說道:「回二夫人話,我家主子正是霍家衡三老爺。」
月娘嘴巴張了張,憋了半天才說道:「可是三老爺不是已經有正妻了嗎?」
「什麼?!」眾人皆臉色大變的望著那女人。
那女人波瀾不驚的淺笑說道:「是的,我們家三老爺的確有正妻了,只是我家三夫人曾見過顧姑娘一次,心裡著實喜歡顧姑娘,同三老爺商量過,願意以花轎迎娶顧姑娘過門。」
王氏聽得氣的雙眼黑,「滾!你給我滾!」花轎迎娶又如何?還不是妾室?!她從小把這個女兒當眼珠子一樣愛惜,哪裡捨得讓女兒去做妾!
連南瓜也豎下了臉,那月娘更是叉腰說道:「霍家又如何?!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再不走我拿棒椎趕你出去!我們家自小養的嬌滴滴的女兒,才不會去給人家做妾呢!」
那女人不慌不忙的起身行禮說道:「還是請顧老太爺、顧夫人好好考慮一下,我家三夫人也聽說了府上顧大人的事情,很是為顧姑娘著急,虧得我家大老爺是吏部尚書,我家三夫人便讓三老爺修書一封去京城請大老爺打探顧大人的情況了。」
那女人話音一落,眾人聽得都臉色一變了,那女人微微一笑,「我家三夫人說了,顧姑娘這般的姑娘,她見了愛憐不已,要是顧姑娘入門,她是不會虧待她的!」說罷便屈身行禮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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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人沒事吧?」玉板手裡拿著剛到手的諜報問道。
「回二總管的話,顧家人沒事,顧老夫人和顧大夫人都只是因為驚急攻心才暈過去的,兩人身體底子好,醒過來就沒事了。」說話的正是留在顧家照顧小柱子的大夫。
玉板問道:「那顧姑娘呢?顧家小公子呢?」
「顧姑娘沒事,看起來除了有些受驚之外,沒什麼大礙。小公子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這顧姑娘可是他未來的主母,當然不敢怠慢。
「唔,那就好。」玉板說道,「你先回去吧。」
那大夫遲疑了一下,終於說道:「二總管,爺怎麼還不來顧家提親?剛才要是那書僮來得及時,周家都要跟顧家定親了!」
玉板笑了笑說道:「周家提不了親的。」要不是顧大人突然出事,爺早就過來了!哼!他遲早給周家一個厲害瞧瞧,他們未來的主母也是他們可以肖想的!
這時門口匆匆走進一人,在玉板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他驚訝的說道:「霍家?是那個霍家嗎?」
「是的。」
「他們家誰來提親?」玉板皺皺眉頭問道。
「是霍三爺。」
「霍衡霍三爺?」玉板皺眉說道:「我沒記錯的話,霍三爺家裡是有正室夫人的吧?」
來人遲疑了一下說道:「聽說是想把顧姑娘娶做二房,那人說雖是妾,可霍三爺願意用花轎來迎娶。」
玉板略一思忖便冷笑的說道:「看來是想接著顧大人現在落難的機會,乘火打劫呢!」
「二總管,要不要派人阻止?」來人問道。
玉板不屑的說道:「你派人看著點,爺馬上就會到蘇州了。」他暗自想到,有著霍家橫插一腳說不定倒是好事,還能讓爺提親提得輕鬆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