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勝雪的身影,俊俏的眉眼,嘴角含著一絲玩味的笑笑,瀟灑地笑,雲淡風輕地笑,可是下一刻這笑容便融進了冰冷的湖水裡。
「陸汝吟……」婉兒掉下淚來,哽咽叫道:「不要沉下去,不要沉下去……」
「寨主,寨主!」有焦急的聲音在叫,似乎很遙遠,又似乎隔得很近。
「陸汝吟……」她仍在抽抽嗒嗒,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輕盈的衣角,可是那白衣卻化成一陣輕煙,從她的指尖逸去,變得絲絲縷縷,她再也抓不住。「不要走,求求你……」她哀聲懇求。
「寨主,寨主,你快醒醒!」還是那焦急的聲音,撞擊著她的耳膜,嗡嗡作響。
婉兒終於慢慢醒來,她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似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撐開眼皮,遠處似乎有人影在晃動,並且在叫她:「寨主,寨主,太好了,你醒了!」
我醒了?我這是在哪裡?婉兒費力地打量周圍的一切,身下是凌亂的稻草,眼前是木製的柵欄,阿大阿二的聲音在叫:「寨主,寨主!」
「這是哪裡?」她迷惑地輕聲問,感覺自己的身子軟綿綿一點力氣也沒有。為什麼沒有力氣?她忽然露出一絲微笑,這一定是夢,她是在夢裡呢!真是個可怕的夢!可是這個夢好真實,她緊緊抓住身下的稻草,手心裡握出冷汗來。
「寨主!」阿大阿二,還有李胖胖的聲音,就在不遠處,木柵欄隔著的不遠處。攀著木欄叫她。
她驀然地驚醒了!不,這不像是夢,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地淚滔滔留下來。她啞聲道:「陸汝吟呢?他在哪裡?」
「肥羊?陸公子?」阿大猶記得陸汝吟的肥羊身份,「不知道!」
「寨主你們的船沉了,官兵在湖上撈到了你,我們也在岸上被抓了……」李胖胖焦急地說,語無倫次。昨夜幾個小耗子騷擾了他一晚上,更重要地是山賊進大牢,怎麼出得去呢?他想起自己才娶的嬌妻,白白胖胖的嬌妻,李胖胖愁得一晚上都沒睡著。
官兵?被抓?婉兒隱隱約約聽到這幾個字,但是卻沒有聽到她想要的。「陸汝吟呢?」她打斷李胖胖,期盼地轉向阿二。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她多麼希望從那張嘴裡聽到其它的消息。可是她絕望地聽到阿二說:「我們一上岸就被官兵抓了,後來他們又在湖上發現了你,寨主你當時已經昏迷不醒了。後來……」
後來的話婉兒已聽不清了,她木然退到牆角,腦中一片空白。陸汝吟,陸汝吟,你真的就到了那冰冷的水下,再也不回來了嗎?一滴眼淚靜靜地爬出她的眼眶,她沒有擦掉,任憑它留在臉上,慢慢地干了……
第一次和他相見地場景浮上心頭。他倒掛在假山上,輕聲笑她:卿本佳人,奈何做賊!他一個翻身從假山上躍下,白衣勝雪。長身玉立,俊美的臉上泛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以後的日子裡,他的臉上總是帶著這樣地笑容。似笑非笑凝視著她。他和她去豬場搞了個豬場秋點兵,他陪她去李員外家消滅採花蜂。他答應組織商隊去碧雲寺……由始至終,他都在她的身邊著她,對她的古靈精怪,貪財斂財視而不見,他始終優美地笑著,他拿到了一塊木板,可是他給了她。他默默進入那冰冷地水裡……
她在角落裡定定的坐著,眼睛游離在某處地方。
「寨主,寨主……」李胖胖和阿大阿二見她木呆呆的樣子,不由有些害怕。寨主都這樣了,他們哪裡還有出去的希望。
「阿大啊,你看寨主是不是被水淹得傻了?」李胖胖試著小聲問阿大。
「聽人說水裡通常有水鬼,你們說會不會是水鬼上身……」阿二也小聲道,說完後三人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詳細觀察,但見婉兒呆坐在角落裡,長髮隨意披散在臉上,眼神呆滯,直直看著前方……
三人對視一眼,立刻就忍不住顫抖起來。李胖胖撲到柵欄邊大聲叫喊:「來人啊,來人啊……」
這時他們看到婉兒的目光漸漸轉過來,無神的眼珠在他們的臉上轉了一轉,啞聲道:「你們叫什麼?」聲音又沙又低,完全不是寨主的聲音。阿大阿二立刻覺得毛骨悚然,也一齊撲到柵欄上叫起來,「來人啊,來人啊!」
一會兒就蹬蹬蹬來了個滿臉橫肉的衙役,粗聲道:「什麼事這麼吵?」
「什麼事這麼吵?」婉兒也慢慢道,她的神思有一點恢復,開始慢慢查看四周地情況,目光轉到衙役身上,她愣住了,「我這是在哪裡?」這是她第二次提出這個問題。李胖胖看她一眼,更是覺得她不對勁。
「差爺」李胖胖抓住木欄懇切道:「求你找個大夫來,給我們寨……小姐看看!」
「坐牢的還想看大夫?」那衙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啪」地一鞭子抽到李胖胖手上,「閉嘴,叫什麼叫?再亂叫小心爺收拾你!」他還想罵,阿大阿二站到跟前來,眼睛冷冷瞧著他,射出攝人的光來。
「看什麼看,是不是想嘗嘗牢裡刑罰地滋味啊?」那衙役往後退了一步,甩了幾下鞭子惡狠狠道。
這時他聽見一個人冷冷道:「刑罰,這裡是哪裡的大牢?」聲音清脆,卻像寒冬地玄冰,冷峭入骨。
衙役便有些膽怯,及至看到婉兒站在那裡,眼睛裡射出冷冷的光,更有些心寒,但轉念一想現在可是自己看管著對方,立刻腰一挺,傲慢道:「這是寧德縣衙大牢,你們涉嫌綁架謀害陸汝吟陸公子,所以被拿下大獄,等待薛大人開堂審問!」
「陸汝吟!」婉兒的心被重重地敲擊,立刻跳到柵欄前,她焦急追問道:「他在哪裡?他被救沒有?他有沒有事?」
她的心裡忽然又燃起無限希望。她緊緊攥住木欄,木欄上有些粗糙的木刺直刺進她的手心,她卻渾然不覺。鮮血從她的手心一滴一滴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