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爾回到陣地後方,就見到西蒙諾夫和庫利克兩位中校迎上來。
「師長同志,我們想跟您商量一下。」庫利克誠懇地說。
「什麼事說吧。」
庫利克和西蒙諾夫相互看了一眼。然後西蒙諾夫就說道:「伊戈爾同志,雖然我也贊同進攻,但到底我們是擅自行動,我個人以為臨戰前還是請示一下軍區司令部比較妥當。」
「我西蒙諾夫同志的意見。」庫利克點點頭說,「我們師雖然在華盛頓立下赫赫戰功,您也是蘇聯的大英雄,深受廣大指戰員和人民群眾的愛戴,特別是最高統帥羅曼諾夫同志對您也十分器重……」
「羅曼諾維奇,你直說吧。」伊戈爾打斷他的阿諛奉承。儘管庫利克的言語充滿了由衷的敬佩與崇拜,但很顯然是為後面的話作鋪墊的。
「您雖然很受羅曼諾夫同志的欣賞,多次受到他的召見,但他對於擅自行動,不遵號令的同志也是很忌諱的。」
「是啊。」西蒙諾夫接著庫利克的話說,「而且波爾金上將我很瞭解他。他處事謹慎,但氣量也小,又喜歡投機。我們擅自行動如果能大獲全勝那還好。萬一稍有閃失,他本來就對我們不遵守他堅守的命令很不滿,到時很有可能落井下石,把所有責任全部推到您身上。」
伊戈爾聽了他們的這一席話,覺得甚是有理。為人主君,不怕臣下無德無才,最忌臣下不忠不義。布爾什維克表面民主和平等一套又一套,可是別忘了實行所謂「民主集中制」,權力其實是集中在羅曼諾夫一人手上。他雖不像沙皇那樣君權神授,但也是一位君臨天下、萬人膜拜的領袖。儘管堅守的命令不是他直接下達的,可若自己恃才妄為,必令其忌恨。今天你伊戈爾可以置軍紀條令於不顧,違反軍區司令命令,擅自進攻,明天難保不覬覦克里姆林宮的寶座。
當然,殲滅敵人取得勝利是頭等大事,猶其是眼下形勢已經發生了重大轉變。韓國軍隊已經無心戀戰,急著從納霍德卡全身而退。「最後一個烏德格人」計劃中要拖住對方,使其陷於長久的消耗性戰鬥的戰略企圖已經落空,更須轉變策略,速速圍攻敵人,防止其逃跑。
但所有這些的前提是君臣之禮、紀律條令不可亂違。
想到這裡,不免讓人覺得頭疼。以波爾金的性格估計是十有八九不會批准他的進攻計劃。於是,伊戈爾就說:「可是進攻任務已經佈置下去了,如果波爾金將軍還不批准,那就麻煩了。取消任務戰士們都會受打擊的。」
「不如這樣。」西蒙諾夫不假思索地說,看來他早就想好對策了。
「說來聽聽。」
「您直接給羅曼諾夫同志發電報,說明情況,我想以最高統帥對您的重視會批准您的進攻的。」
「看來也只好這樣了。」伊戈爾顯得有些無奈。
然而庫利克卻搖搖頭說:「我認為還是不妥。這樣做是可以,可是以後我們,特別是師長您以後調到任何一個軍區或者方面軍,都會讓首長們產生戒心和顧忌,生怕您動不動就利用與最高統帥同志的關係壓他們。」
聽他這麼一說,伊戈爾忽然眼睛一亮,不禁恍然大悟。自己對這些複雜的上下級關係還是缺乏認識和對策。還好自己沒在這方面犯下什麼大錯,多虧了庫利克的提醒,要不然真的埋下隱患,以後可能有跟頭栽了。看來凡事還是要多與身邊的人商量比較好,眾人拾柴火焰高,自己的智慧與常識再怎麼天才也是有限的。
西蒙諾夫輕輕地歎了歎氣說:「那只好做波爾金將軍的工作了。」庫利克的話講得極為有道理。當上級的意圖與自己的看法相左時,是最考驗指揮官的勇氣與決斷力的。儘管西蒙諾夫中校和他的部隊與並肩作戰的兩支兄弟部相比,沒到過北美與帝國主義軍隊拚殺,經受戰火的洗禮和磨練,身上缺了許多血性與殺氣,可他終究與他們同樣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對進攻和勝利也充滿了渴望。
「我先跟將軍說明情況,請他批准我們的計劃。如果實在不行,我們也只好先行發動進攻了。畢竟消滅侵略者,取得勝利才是最頭等的大事!」
「也只好這樣了。」庫利克點點頭說。
於是伊戈爾再次給波爾金上將打去電話,陳明利弊得失,請求批准他發起進攻。
「這樣只會使你的部隊陷入敵人的包圍,太冒險了!」波爾金並不同意。韓國人不戰而退也是個不錯的結局,現在援兵未到就發動進攻,自然可以多殺幾個侵略者,可是稍有不慎搭上自己的部隊就實在不值了。防禦戰的目的應該是退敵,殲敵只是為了退敵而使的手段之一。
「如果不拖住敵人,並最終消滅他們,敵人是不會得到教訓的。」伊戈爾認為對付像韓國這樣的小國,必須凶狠地給他們有力一擊,打疼他們,讓他們害怕。不然朝鮮進攻一旦被打退,韓國恢復元氣,肯定捲土重來。
波爾金沉默了些許時間,最後說:「既然你執意要發動進攻,那我也不再反對。不過為了防止敵人趁機在別處登陸,在西伯利亞增援部隊趕到之前我無法派出部隊增援你。」
波爾金以為既然伊戈爾求戰如此心切,韓國人又成為驚弓之鳥,不如放手讓他一搏。成功了,作為首長的自己也有大功,失敗了也可以把責任全推到一直請戰的年輕人身上。反正韓國軍隊打不打都在退卻了,納霍德卡及濱海邊疆區的保衛戰始終都會取得勝利。當然了,勝利的份量就要另外看待了。
「請首長放心,我們堅決完成任務,一定消滅敵人!」伊戈爾高興地回答。
「成了!?」一旁的西蒙諾夫急切地問。
伊戈爾結束與軍區司令員的通話,轉過身來對西蒙諾夫和庫利克說:「同志們,全力準備,不要有什麼思想負擔了。十二點半準時發起進攻!勝利屬於我們的!嗚啦!」
「嗚啦!」兩位中校立正,高聲呼叫回答。
崔永哲上將和他手下的將領好不容易終於把部隊的混亂平息下來。但軍心已經渙散。
就在這時,叫個不停的蘇聯女主播也停止了嘰嘰喳喳的宣傳。西邊沃爾恰涅茨方向很快就傳來了不祥的轟鳴。蘇聯的進攻終於開始了。
「進入陣地!」韓國軍官緊張地驅趕士兵進入戰壕。
心煩意亂的士兵驚恐地跳進壕溝,架起槍炮準備迎戰。
大批蘇聯紅軍的傘兵和步兵擁著威猛的天啟坦克如潮水般漫過韓國軍隊的陣地。
「進攻,同志們!把侵略者消滅乾淨!」伊戈爾揮舞著裝上了刺刀的AKS短突,一邊跟著天啟坦克衝鋒,一邊大聲動員紅軍戰士。
「嗚啦——」蘇聯紅軍高呼著口號,衝向韓軍陣地。
紅軍雖然從昨晚到現在連續作戰,已經相當疲勞,但侵略者面前依然氣勢兇猛,衝勁十足。
韓國軍隊慌亂地進行防守,向對方發起猛烈射擊。
天啟坦克沉穩地越過壕溝,突入韓方陣地,身後的步兵、傘兵和民兵迅速跟進,奮不顧身地跳入戰壕,清除對方的步兵。
在蘇聯紅軍精確的配合打擊之下,韓軍防線很快就千瘡百孔,加上許多官兵無心戀戰,防線迅速崩潰。
下午一時半左右,剩餘的韓國軍隊收縮進納霍德卡城區,伊戈爾毫不遲疑地率軍追殺進去。
納霍德卡雖然是遠東的大型港口,但城區並不像其他城市那樣道路擁擠、建築密集。相反,它更像是一個又一個的村鎮拼接起來,寬闊的街道、稀疏的房屋讓企圖依托城內建築打巷戰消耗蘇軍的韓國官兵算盤落空。
天啟坦克如魚得水,橫衝直撞,毫不留情,將隱藏有韓軍的房屋轟成廢墟,掩護步兵不斷向東推進。
已經沒有什麼退路的韓國軍隊不得不背水一戰。儘管軍心與士氣因為朝鮮入侵而受到嚴重影響,可是身陷死境,求生心切,反而拚命奮戰。
殘餘的M60和M48坦克瘋狂地衝近天啟坦克,抵近射擊,雖然很快就被對方一一敲成廢鐵,但也重創了一些天啟坦克,使其失去戰鬥力。韓軍反坦克手也冒著槍林彈雨英勇無畏地衝鋒到天啟坦克側後,臨死前拚命地把龍式導彈和火箭打出去,炸得天啟坦克動彈不得。有的韓國軍人甚至以死相拼,抱著炸藥包和成團的手榴彈埋伏在路旁和房子裡,於蘇軍經過時,或直接鑽到天啟坦克下面或撲到蘇聯官兵當中,引爆炸藥和手榴彈,同歸於盡。
面對侵略者的頑抗,紅軍也不甘示弱。有的天啟坦克直接就衝著對方的坦克撞擊過去,有的乾脆殘忍地履壓敵方的步兵。紅軍的步兵、傘兵和民兵對近身的敵人也亮出刺刀,用白刃戰殲滅敵人。
激烈的廝殺從城區的西邊逐漸向東邊蔓延開來。
納霍德卡的雙子山腳下,濃煙滾滾,槍聲此起彼伏。
崔永哲上將心急如焚,一面下令丟棄輜重和物資,加速人員登船撤離,一面強令陸軍和海軍陸戰隊戰鬥部隊拚命死守,擋住紅軍。同時讓從北面游擊隊城撤退的部隊也拋棄重裝備和物資,輕裝撤下來,以便盡快投入納霍德卡的戰鬥。
波爾金上將雖然寧願放跑敵人也不願冒只存在於他自己心中的險調兵增援伊戈爾,圍殲困獸猶斗中的韓國軍隊,不過到了下午兩點,他還是讓空軍航空兵再度全面出擊,打擊納霍德卡港灣裡的盟國艦船,遲滯對方的撤退。
蘇聯飛機像可怕的禿鷹,發出嚇人的尖叫,把導彈和炸彈砸向盟軍的運輸船和戰艦。
有的蘇聯攻擊機甚至對還沒受到地面部隊攻擊的碼頭狂轟濫炸,將高爆炸彈和火箭彈傾洩到擠滿傷兵的碼頭上,炸起漫天飛舞的殘肢斷臂。
由於韓國空軍已經全力投入到對抗朝鮮的戰爭當中,無法派出飛機支援。負責空中掩護的美國海軍「獨立」號航母戰鬥群不得不拼盡全力,起飛所有戰鬥機,迎戰紅色空軍。日本空中自衛隊也毫無保留,調動所有戰鬥機和加油機,長程支援,掩護韓國盟友的海上撤退。
空中,戰機穿行,追逐。海上,戰艦怒吼,對敵機猛烈射擊。防空導彈一枚接一枚拖著白色的尾跡射向空中,高炮發出尖銳的鳴響,噴吐出密集的火網。
持續的激戰使得雙方都傷亡慘重,西蒙諾夫更是心生怯意,他找到伊戈爾。
伊戈爾此時正帶領一群士兵在一個街角與對面一棟房子裡的敵人對峙著。
「上校同志,敵人抵抗太激烈了。我軍傷亡很大,能不能先撤出城再組織進攻?」西蒙諾結結巴巴地說。
「什麼話?!」伊戈爾扭過頭來大聲質問,然後一口回絕:「不行!」現在戰鬥已經完全膠著,部隊基本被打散,許多官兵都是以兩三個人甚至一個人為單位作戰,要成功地組織部隊脫離戰鬥根本不可能。
「可是上校,傷亡太大了,我的人都快拼光了。」西蒙諾夫為難地說。
「馬上回去指揮你的人!」伊戈爾轉過身來,揮了揮帶著鮮血的刺槍厲聲命令,「這是我們的祖國,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消滅侵略者!」
西蒙諾夫見上級指揮官一臉嚴厲,而且身先士卒,意志堅定,自己的鬥志再次被點燃。大聲應道:「是!」然後就起身準備返回。
只聽見一聲槍響,西蒙諾夫就慘叫一聲倒下。脖子根部的動脈被擊穿,鮮血成股地噴出來。
「快!按住它!」伊戈爾尖叫著扔下槍,撲上去,按住西蒙諾夫的血湧如噴泉的傷口。
士兵們趕緊圍過來,一邊幫忙按住西蒙諾夫的傷口,一邊把他拖到較為安全的牆根。鮮血已經流淌了一地。
失血根本制不住,不斷地從伊戈爾的指縫裡湧出來。
西蒙諾夫一口氣都沒來得及出,眼睛瞪得特別大,嘴巴微微張開。很快就一命嗚呼。
「快給他包紮啊!」伊戈爾拚命地叫道,死死地按住西蒙諾夫的脖子。
「師長,他已經不行了。」
「師長,中校已經死了,您放手吧。」
伊戈爾顫抖著慢慢地鬆開沾滿了鮮血的雙手。
「混蛋!」他狠狠地罵了一句,然後用手把西蒙諾夫的眼睛合上。
接著他又抓起那把刺刀帶血的突擊步槍,問士兵們:「誰還有煙霧彈?」
一名士兵馬上把自己的煙霧彈遞給了師長。
「準備跟我衝!為西蒙諾夫中校報仇!」
士兵們馬上展開架勢,準備躍起衝鋒。
伊戈爾迅速地從牆後往那棟房子扔出煙霧彈。
對方的狙擊手果然神速,在他出手的那一刻開槍,所幸子彈打在了牆上。伊戈爾也被這一槍嚇了一跳。
白色的煙霧迅速形成。
「嗚啦!」伊戈爾咆哮著不顧一切地衝出牆根,跑向房子。
「嗚啦!」士兵們高叫著緊跟著衝出來,撲向敵人盤踞的樓房。
韓國人被煙霧擋住了視線,也沒想到對方這麼快就衝出來。還沒反應過來,蘇軍就已經衝到門口。
為首的伊戈爾一腳踢開門,就閃到一邊。後面跟進的士兵迅速往裡頭扔了幾顆手雷也閃到一邊。
頓時一陣猛烈的爆炸響起,一股濃烈的煙塵奪門而出,房子也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爆炸一停,伊戈爾就奮力衝進去,其他人也爭先而入。
樓房裡很快就響起了辟辟啪啪的槍聲。不一會兒,伊戈爾就帶著士兵們跑出來,向城市的縱深繼續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