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威脅的事算是平靜了下來,但遠東的形勢並未就此好轉,戰爭的瘟疫仍然在東北亞蔓延開來。
伊戈爾坐在嘎斯吉普的副駕駛座上,已經升任下士的馬林正專心致志地為代理師長開車。他們剛剛離開了太平洋軍區司令部,準備回機場的營地。
就在剛才在司令部召開的團級幹部以上會議上,波爾金上將通報了美日韓三國聯軍可能攻擊濱海地區的緊急情報,並做出了新的軍力部署。對於蘇軍來說,遠東濱海地區的形勢十分嚴峻。太平洋艦隊主力此時正西征在萬里之外的大西洋,海軍根本無力主動出擊,只能集中防守海參崴、納霍德卡等主要港口。從海上防止敵人進攻已無可能。剩下的只能決戰於海岸。但鑒於中國的威脅,太平洋軍區仍不得不將主要的陸上部隊配置在黑龍江-烏蘇里江一線,所以防守海岸的兵力十分空虛。其實就算把防守蘇中邊境的部隊調到海岸,數量也不多。加之還沒能掌握「太極旗」計劃的主攻方向,波爾金只好將有限的部隊集中在海參崴、游擊隊城、達利涅戈爾斯克等交通要地。上將的策略是防守反擊,待敵人上陸後摸清其主攻再投入所有兵力全力反擊,將其趕下海。
伊戈爾旗下的第519空降師是遠東濱海邊疆地區蘇軍唯一一支具備戰鬥力的傘兵部隊,奉命駐守在海參崴機場。他們將作為反擊的先鋒,隨時準備空投到敵人的登陸場上。
實際上,第519師自華盛頓一戰之後元氣還沒有恢復過來。這支原本三流的部隊在那一場名垂千古的傘兵作戰中損失慘重,不僅失去了許多士兵,還損失了大部分軍官。隨之德高望重的馬爾科夫軍長被調回莫斯科養病,部隊的建設與補充也變得步履艱難,至今仍然沒有補充完整,充其量只是一個團多一點的規模。
所以伊戈爾以上校軍銜代理師長並不算太誇張。一線部隊的王牌師一般由少將擔任師長,普通師則是大校,而王牌部隊的團長通常是大校,普通團就由上校甚至中校擔任。剛剛接手第519師,便奉命調蘇聯本土,伊戈爾面臨著一大堆棘手的問題。他是半路出家的軍官,沒有受過系統完整的軍官培訓,對部隊建設和管理十分陌生。
「師長,您看,我們的新式坦克!」馬林對著前面停在街邊的車隊激動地大叫。
「天啟坦克!」伊戈爾也不禁叫出聲來。
只見大街的一側,一輛輛巨大的平板車馱載著威風凜凜的天啟坦克。車隊前頭有幾個身穿坦克服、頭戴皮帽的軍官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
伊戈爾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就讓馬林停車,自己跳下來,熱情地朝軍官們大聲說:「您好啊,克裡斯托夫?約瑟夫耶維奇。」
聽到有人叫,費德林中校轉過身來,見到了伊戈爾。
「您好,上校同志。」費德林說著急忙敬禮。其他軍官都認識伊戈爾,軍階上又是下級,也紛紛向他敬禮。
伊戈爾馬上回禮,並與對方握手,問道:「你們什麼時候調回來的?」
「九月十號。」費德林接著趕緊補充說,「紐約時間。」
「這麼快?」伊戈爾感到震驚,還不到十天時間,紅海軍陸戰隊第1旅二營便從紐約繞了大半個地球回到了海參崴。「你們走北極航線?」即使是走北極航線也不可能這麼快。
「我們坐飛機的。」費德林神秘地說。
「坐飛機?」伊戈爾更加奇怪了。以天啟坦克的尺寸和體重,目前空軍的主力運輸機種中只有安-22能把它送上天,但也只能一機運一輛。即使動用最新式的安-124運輸機,要空運一個營的天啟坦克也非易事,何況紐約唯一能供安-124起降的肯尼迪國際機場還在美國人手中。
費德林湊近小聲告訴伊戈爾:「這可是機密。我們營只是調一半的人員回國,另一半人和所有裝備全都留在美國。回國後,我們與新訓練的兵力組成一個加強營。這些大傢伙昨天才從伊爾庫茨克運過來,可是新鮮出爐的啊。」費德林笑著說。
伊戈爾這才明白。「你們這是要到哪?」
「去打一場心理戰!」費德林臉上還是掛著神秘的微笑,「波爾金將軍要在市區檢閱坦克部隊,讓我們的天啟坦克去抖抖威風。給市民看看,鼓舞士氣,也給敵人看看,好嚇唬他們一下。」
「哦。將軍倒是挺會做宣傳的。」伊戈爾也笑著說。
「他應該也把您拉上。」
「怎講?」
「想想,要是人們看到華盛頓英雄也回來防守海參崴,那心情可是特別激動的啊。」費德林侃侃而談,「說不定韓國人聽到後還會嚇得尿褲子呢。」
伊戈爾不太明白在紐約還有點高傲和冷漠的費德林怎麼回到海參崴就變得熱情多話了。「看到你的天啟坦克,他們就夠嗆的了。」
「其實我很興奮,總算能回家了。可惜是回家打仗,戰火已經燒到家門口了。」費德林臉上的笑意已經消失了,大聲感歎道:「家鄉前線!家鄉前線啊!」
「你是這裡人嗎?」
「我出生在比羅比詹。」費德林驕傲地說,「在海參崴長大。」
「那我們可是主場作戰了啊。」伊戈爾笑著說。
「我聽說我們差點跟中國人開戰。」
「是的,我們調回來主要還是因為中國人的威脅。」伊戈爾點點頭說,「據說他們想要回遠東地區。」
「遠東地區?」費德林顯得很不明白。
「帝俄時代,你我站的這個地方還有乃至整個西伯利亞都算是中國人的,不過他們那時很衰弱,土地自然是保不住了。」莫斯科大學歷史系的高材生開始對歷史發表演講,「我們自己就講這原本就是我們的領土,不過那只不過是宣傳。因為除了蘇聯的歷史書這麼說,全世界的都說這原來就是中國的。」
「你這是胡扯,歷史上這裡一直就是我們的。」費德林十分不滿地叫道,與在全蘇最高學府裡精修歷史專業的伊戈爾不同,他對這個國家乃至世界歷史的瞭解只限於裝甲指揮學院的公修教材。
「好好,我不跟你爭論歷史問題。」伊戈爾不得不表示退讓,實際上,跟一介武夫去討論那些本來就富有爭議的歷史問題根本就是一種不明智的行為。
「我會為我的祖國俄羅斯、我的祖國蘇聯、我的家鄉比羅比詹而奮戰的!雖然我是個猶太人,可我也是蘇聯的公民!」費德林昂起頭顱信誓旦旦。「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率領天啟坦克大軍閃擊中國。」
「閃擊中國?」伊戈爾感到驚訝。
「是的,閃擊中國。」費德林嚴肅地點了點頭,然後陳述道,「進攻中國,可在三個方向同時發起。在黑龍江-烏蘇里江一線,可從海蘭泡方向發起突擊,直下哈爾濱、長春和瀋陽;第二條從蒙古東部發起,越過戈壁和草原直取北京;第三條是從哈薩克斯坦發起進攻,分割中國西部。」
伊戈爾饒有興趣地聽完天啟坦克營營長的進攻宏圖,笑著說:「就叫它費德林計劃好了。」伊戈爾不得不對費德林另眼相看,猶太人的確思維縝密、膽識過人。
「只能是我們這些年輕人隨便吹吹牛。」費德林卻搖搖頭說,「中國只是布下重兵,擺擺姿態,而韓國和日本這些美國附庸小國竟然搶先動手。現在我們家鄉變成前線,防守濱海地區都成了個大問題,還談什麼進攻中國。」
「你說的對。」伊戈爾拍拍老搭檔的肩膀說,「我們先教訓那些狐假虎威的小流氓,再來想辦法對付中國這條巨龍。好了,我不打擾了。你忙你的去吧。」伊戈爾發覺談了很久,於是告辭。
費德林這人還算有點戰略眼光,似乎猶太人都很具謀略。國外的猶太人不說,單單看布爾什維克早期那些偉大的領導人中的猶太人吧,托洛茨基、斯維爾德洛夫、加米涅夫、捷爾任斯基和越飛等人,在革命鬥爭中哪個不是深謀遠慮、老謀深算。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最後統統敗在格魯吉亞人斯大林手下。
「好的,伊戈爾同志。」費德林說著又向他敬禮,「為我們的家鄉前線而戰吧!再見。」
「好。再見。」伊戈爾也舉手敬禮道別,然後跳上吉普車離開。
車開出了好一段路,馬林便問:「師長,那個中校是猶太人嗎?」
「那有什麼關係嗎?」伊戈爾不以為然地問。
「他怎麼敢對您大聲嚷嚷?!」馬林十分氣憤。
「這沒什麼,尼科夫?德涅德爾克維奇。他和你一樣,也是跟我一同出生入死的戰友。」伊戈爾鄭重地說道,「前段時間我們並肩作戰,在紐約為蘇聯奪得了聖槍。」
馬林見伊戈爾這麼說,便不再出聲。
伊戈爾卻若有所思地問道:「家鄉前線?進攻中國?三個方向?」一些模糊的想法在伊戈爾腦海裡一閃而過,但他並沒有繼續思考下去,很多實際的工作和問題還在等待年輕的代理師長親自去處理。
中國人的威脅也許很大,很強,但韓國人和日本人的進攻已經箭在弦上了。
在日本海的東部,一支數量龐大的艦隊正沿著日本海岸向北開去。這是正在前往北海道與美日艦隊會合的韓國海軍艦隊,指揮著這支艦隊的是大韓民國海軍上將崔永哲。
海軍上將此時正佇立在旗艦「世宗大王」號的艦橋上,精神煥發。
對於崔永哲和整個韓國來說,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行動。韓國歷史上將第一次對一個強大國家發起挑戰。
早在美國遭到侵略時,頗為忠義的全煥總統便感恩戴德地提出「太極旗」計劃,準備通過對蘇俄遠東地區的進攻來牽制其在美國的戰略。但三軍的高級將領大多堅決反對,只有崔永哲毅然站出來舉手贊成。這位前不久到過芝加哥參加盟國首腦峰會的將軍費盡口舌不斷地向同僚陳述利弊,遊說他們雄心勃勃的總統的計劃。
儘管將軍們最後表示絕對服從總統的命令,但心底還是極力反對這個不現實的計劃。他們認為美國在本土被蘇聯紅軍打得屁滾尿流,駐外兵力大舉回國抗戰,根本無力協防亞洲盟國,連太平洋艦隊也龜縮在珍珠港內,駐韓美軍司令戈德曼?裡維斯和駐日美軍司令約翰?歐內斯特更都成了光桿司令。雖然兩大外強中乾的美軍司令大力「太極旗」,但此時蘇聯如日中天,主動進攻蘇聯無異於以卵擊石。
鑒於將軍們打心裡的不願意,意氣風發的全煥堅持不了多久,準備作罷。沒想到,美國國務卿鮑爾斯?坎貝爾訪華後,中蘇矛盾浮上檯面,蘇聯不得不集結大軍防備中國,再加上美國太平洋艦隊表示願意出動航母相助,日本在美國人遊說下也該計劃,準備提供空中和後勤支援。於是乎,反對的將軍們不禁喜出大望,紛紛改變立場,全力以赴。
「將軍,美國『獨立』號航母戰鬥群已經進入津輕海峽!」屬下大聲報告,「三小時後我軍即可與之會合。」
「好極了!」崔上將滿意的說,然後大聲命令道:「升旗!給各個行動部隊發出信號:忠武鳴梁!」
「是!」應聲過後,艦橋開始忙碌起來。
一面光鮮的太極旗升上了「世宗大王」驅逐艦的主桅,迎著西伯利亞吹襲來的秋風獵獵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