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椒和丁香混雜在一起,散發著某種濃郁而又迷人的香味,胡椒的味道令人食慾大增,而丁香則讓人們的心情變得寧靜安詳。
這原本是一道很適合眼前這種情景的美味佳餚,不過被那位神錘先生緊緊盯著,恩萊科的心情一點也寧靜不下來。
「這位先生想必便是公主殿下您剛才所說的、那位多才多藝的宴會總管?」神錘先生微笑著問道,那圓圓胖胖的臉,令他的笑容更顯得和藹可親。
「不過,為什麼這位先生要戴著面具?」神錘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
安基麗同樣疑惑不解地看了恩萊科一眼,才緩緩說道:「也許勒克累斯先生有某種特殊的理由吧,那副面具能夠保護他免受一些光照的傷害,勒克累斯先生的體質和常人有些不同。」
安其麗的話,稍稍打消了那位神錘先生的一些疑慮,他朝著恩萊科笑了笑、點了點頭。
托著銅鍋,銅鍋邊上掛著一個銀質的夾子,以及一個長柄大勺。
用銀夾將肉排一塊塊地分發給每一個人,當恩萊科走到卡茲面前,將肉排夾到卡茲的餐盤之中的時候,下意識地用長勺滿滿地盛了一勺子肉汁。
香濃的肉汁澆在熱氣騰騰的肉排之上,簡直誘人極了。
在恩萊科的記憶之中,車伕卡茲最喜歡肉汁。
當年他駕著馬車帶自己、貝爾蒂娜和老爹,在卡敖奇各地四處旅行,每當進入餐廳用餐的時候,卡茲就會要上一盤肉汁和一個大麵包,然後美滋滋地用麵包蘸著肉汁吃下去。
每當那個時候,他的臉上總是浮現出一種無比幸福的神情,彷彿這就是世界上最絕頂的美味佳餚。
除了安其麗之外,沒有人注意到這特殊的優待。
事實上,安基麗一直在仔細觀察勒克累斯,自從她和莉拉在臥室裡面敞開心扉長談了一番之後,安其麗就一直很注意勒克累斯的一舉一動。
她一直覺得,勒克累斯還隱藏著很多秘密,他簡直就是一個絲一般的人物。
她曾經從哥哥那裡求證過,從哥哥口中得知勒克累斯所擁有的實力,幾乎已經達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
用哥哥的話來說,勒克累斯已經達到了托木爾當年顛峰之時的境界,甚至有可能還有所超越。
在哥哥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武者能夠戰勝勒克累斯,擁有如此高起的實力卻沒沒無聞,這已經夠奇怪的了。
更何況在哥哥看來,勒克累斯並不能夠真正稱得上是一位武者,他絲毫沒有武者的覺悟和意志,而且他的基礎之差勁和他的實力,根本就不成比例。
正因為如此,哥哥更願意將勒克累斯看作是一個高起的兵器打造大師。
安其麗原本並沒有在意這件事情,但是神錘和卡茲先生的到來,令她想起一件事情。
這個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兵器打造大師雖然為數眾多,不過大多數所擁有的僅僅是嫻熟的技藝和老練的手法,少有哪位高明人士能夠突破技藝和手法的境界。
據安其麗所知,在此之前,只有兩個人達到了這種起凡入聖的境地。
其中的一位便是被譽為「打造之神」的萊丁王國大魔導士卡立特大師,而另外一位便是一直以來最為她所傾慕的恩萊科。
勒克累斯在兵器打造上的成就,到底達到了何種境地,雖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不過聽外公和哥哥談起這件事情,顯然,勒克累斯確實已經擺脫了技藝和手法的局限和約束。
更何況外公還多次提到,在他看來,勒克累斯從來沒有將其真正的起絕技藝,展現在眾人眼前。
對於他來說,那幾把彎刀根本就是一時興起的遊戲之作。
安基騰和外公難得會在同一件事情上擁有相同的意見,這一次他們倆的看法完全一致,勒克累斯自始至終,都在隱瞞自己所擁有的全部實力。
以此同樣也能夠作出推論,勒克累斯所隱瞞的,除了實力之外,還有他的身份。
原本,安其麗從來沒有興趣窺探別人的秘密。
在她看來,既然對方有意隱瞞必然有其原因所在,窺探對方極力隱藏的秘密,無疑是一種傷害。
但是現在,安其麗的心中突然間難以遏止地,想要揭下勒克累斯臉上的面具。
因為就在片刻之前,一個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可能性,從她的腦子裡面突然跳了出來。
安基麗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雖然對於她來說,這個可能性是如此令人興奮不已,不過她絕對不能夠莽撞行事。
更何況,她同樣也極為害怕。
萬一絲底被揭開,而最終證明她片刻之前的猜想只是一種臆測,那時候,無論對於她,還是對於勒克累斯來說,將都是一種巨大的傷害。
安其麗的心中矛盾重重,她坐在那裡猶豫不決。
事實上,除了揭開絲底會對他們倆造成何等傷害的考量之外,更令安其麗感到顧慮重重的,是一直以來勒克累斯對於她的那份感情。
蒙提塔草原的女人全都極為敏感,她們對於愛意的表示一向看得極為清晰。
畢竟,這是她們一生之中唯一的一項權力,更是因為這關係到她們畢生的幸福。
安基麗雖然一向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蒙提塔女人,為此,她甚至在眾人面前發誓,要將一生用來侍奉神明。
不過她身上流動的血液,以及她童年在父母身邊受到的教育,仍舊在她的身上打上了濃重的蒙提塔的烙印。
安基麗很清楚,勒克累斯對於她所抱有的感情。
在此之前,她一直盡可能地和勒克累斯保持著一種並非刻意拒絕,卻稍稍離開一定距離的感覺,這樣既不會令這份感情變得更為執著以至於不可收拾,同樣也不會對勒克累斯造成傷害。
但是在片刻之前,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萬一勒克累斯真的就是自己一直傾慕敬仰的那個人,而且睿智無比的他,還在心底偷偷愛慕自己,只要一想到這些,安其麗便感到心花怒放。
實在沒有什麼比這更能夠稱得上是諸神給予自己的恩賜。
不過心花怒放的同時,安基麗又感到茫然,她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在此之前,她一直刻意逃避蒙提塔女孩子必須要學習的有關婚姻、愛情的指點。
而現在需要這些指點的時候,安基麗發現,她對此所知極為有限。
安其麗的心中彷彿正有一場風暴在那裡肆虐,又彷彿是那波濤洶湧的大海起伏蕩漾。
此時此刻,她突然間感到自己非常需要長者的指點,畢竟,這對於她來說是不過於龐大的問題,而且安基麗並不認為現在這樣亂糟糟的心情,有助於讓她看清一切。
一個旁觀者的指引,無疑比她自己盲目的摸索,更加容易靠近真相。
但是,誰能夠充當這位指引方向的長者?
旁邊坐著的兄長,根本就不用考慮。
他的大腦已經全部被用來學習武技,遵循托木爾的足跡,早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智慧,對於感情,他恐怕還比不上草原上那些打鬧追逐的孩童。
外公也絕對不是一位能夠進行交談的長者,雖然他所擁有的智慧是如此起群。
對於自己突然間違背誓言,對於自己出入意料的回心轉意,外公恐怕會比任何人都感到高興異常,不過他是個老古板、更是徹頭徹尾的蒙提塔人。
同樣他的意見和建議,恐怕不會對自己有任何幫助,如果自己猜測得沒有錯誤的話,他會勸告自己去做一條皮鞭,對於外公來說,傳統就是一切,同樣傳統也代表著正確。
至於父親,向他請教還不如選擇外公。
公正是父親的優點,不過令安基麗感到還憾的是,她發現公正好像也就是父親的一切。
和父親比起來,外公至少還有狡詐的一面。
當初在法庭上,在審判中那扭轉乾坤,令勒克累斯自投羅網的辯護,正是最好的證明。
而父親則正直地有些過分,甚至在自己看來,作為國王他並不十分稱職,而蒙提塔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所有人對他都充滿了敬意,不過並不是因為他是個英明的國王,而是將他當作是一個公正無私的法官。
和他談論感情問題,恐怕就相當於對著秤砣談論愛情,安基麗有的時候非常懷疑,自己的母親是如何看上父親的。
排除前面那幾位,看來能夠求教的便只有親生母親。
不過,安其麗並不喜歡和親生母親交談,在她看來,她和母親之間有著一種難以逾越的隔閡。
不過,此時此刻安其麗實在太需要一位高明的指點者。
在她看來,親生母親雖然令她難以理解,不過在對待愛情和婚姻方面,母親的勇氣和堅定令她敬佩。
也許應該和母親好好長談一番,也許在感情方面可以聽聽母親的意見。
正當安其麗這樣想著的時候,突然間有侍從前來傳喚,看那位侍從神情凝重的樣子,顯然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安基麗和神錘先生立刻站了起來,而達克王子和卡茲則被留在了原地,他們要安撫那些惴惴不安的逃亡者。
跟在侍從的身後,兩個人來到了雲中之城最高處的那座大廳,這裡就是蒙提塔王國的宮廷。
大廳的正中央位置端坐著蒙提塔王國的國王,只有這和其他各國一模一樣。
王座前面鋪著厚厚的地毯,兩邊是席地而坐的各位大臣,在一張張矮几上放著厚厚的文件和法律典籍。
所有人的神情之中,都透露出一種異樣的凝重。
「尊敬的陛下,您宣召我等有什麼事情需要吩咐?」那位神錘先生畢恭畢敬地問道。
「請別這樣客氣,在蒙提塔王國並不存在陛下,國王只是一個眾人推選出來的為大家服務的人。」
國王從寶座上站了起來,走到神錘先生的面前說道。
「神錘先生,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有個非常令人沮喪的壞消息,看來荷科爾斯三世皇帝陛下,對於逃離卡敖奇的人充滿了憤怒。」國王歎了口氣說道。
「完全可以想像,對於皇帝陛下來說,我們全都是背叛者。」神錘派羅連連點頭說道。
「不過,蒙提塔王國和卡敖奇王國之間,應該從來沒有建立起外交方面的聯繫,皇帝陛下又是如何將他的憤怒傳遞給您知曉?」神錘先生疑惑不解地問道。
「神錘先生,我首先要告訴您一個最壞的消息,您的同伴,受人尊敬的小芸小姐,已經被荷科爾斯三世皇帝陛下逮捕,向我傳遞消息的那個人甚至說,小芸小姐曾經慘遭酷刑的折磨。」
說到這裡,國王的語調變得黯淡而又憂傷。
那位神錘先生同樣也神色大變,面容之上甚至不由自主地輕輕抽搐起來,彷彿他同樣也在酷刑之下受著痛苦的折磨。
「我想這個消息,還是不要讓別人知曉才好。」神錘派羅喃喃自語地說道。
突然間他又追問道:「皇帝陛下是否因為這件事情,而向蒙提塔王國施加壓力呢?」
國王顯然明白神錘先生話中隱藏的意思。
他連忙說道:「請您不要擔心,蒙提塔王國從來不是一個懦弱的王國,我們和卡敖奇之間的紛爭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你們的皇帝陛下相當聰明,他很清楚他的憤怒根本無法穿越茫茫草原到達這裡。」
國王稍稍停頓了一下,他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兒之後,最終決定將那困擾著他的難題,向這位尊貴的客人全盤托出。
「不過,那位皇帝陛下顯然深諳各種陰謀詭計,他雖然無法用卡敖奇王國強盛的軍團,將他的意志強行加注於蒙提塔草原的子民身上,不過他卻用一個簡單而又無比惡毒的陰謀,想要令我們不得安寧。
這個毒計便是讓我們互相猜疑,這位足智多謀的皇帝陛下放出風聲,他聲稱逃亡者之中安插著他派還的奸細,他甚至說,一直以來卡敖奇王國費盡心機也無法在雲中之城安插眼線,現在他極其成功的達到了這個目的。」
國王的話,令神錘先生倒抽了一口冷氣,沒有人比他更加能夠理解這條陰謀有多麼惡毒和可怕。
荷科爾斯三世皇帝陛下雖然無法將意志延伸到這裡,不過他顯然想要依靠蒙提塔人的手,來懲罰卡敖奇王國的逃亡者。
「神錘先生,還有另外一個糟糕的消息,我們無意中派人調查了受到襲擊的那個部族,這樣做原本是為了查清狼群的蹤跡,狼群是草原上最為可怕的夢魘之一,而且看樣子它們的數量正變得越來越多。我們原本擔心可怕的災禍將再次降臨,不過無意中的調查,有了意料之外的發現。
那個受到襲擊的部族,在他們的身後一路之上都留下了引誘狼群的氣味,這個意外的發現,使得我們全力徹查了所有在雲中之城的、來往於卡敖奇邊境和這裡的遊走部族,在他們的大車之上又發現了許多這樣的氣味。
只有一個部族受到攻擊,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幸運之神在親自護佑蒙提塔草原,不過那位皇帝陛下這樣做,確實能夠引起蒙提塔人和卡敖奇人之間的猜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及時封閉了這個消息,不過如果那位皇帝陛下有意要令猜疑出現在蒙提塔草原,他可以有很多辦法能夠做到這一點。」
國王的話,令神錘先生冷汗直冒,這絕對是當初他們逃離卡敖奇王國的時候,所沒有預料到的事情。
現在想來,他們中所有的人都顯然大大低估了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對於逃亡事件的重視,同樣也大大低估了皇帝陛下可能施展出的對策和他所擁有的手段。
蒙提塔王國或許確實不會在乎這位皇帝陛下的威嚴,也不會在乎卡敖奇王國的強橫,卡敖奇王國無所不在的強權確實被茫茫草原所阻擋。
不過這並不能夠保證陰謀詭計也同樣無效,來自背後的暗算永遠防不勝防。
「國王陛下您有什麼建議?」
心中慌成一團的神錘先生,早已經忘記了國王剛才所說的那番話,他仍舊按照以往的習慣在國王的後邊加上了陛下的尊稱。
「為了盡可能不令流言蜚語傷害到各位,也為了盡可能阻止那位皇帝陛下的陰謀詭計繼續得逞,我希望能夠得到您的諒解。」國王沉重地歎了口氣說道:「您應該聽說過雲中之城是一座非常奇特的城市,您同樣也應該聽說過,這座城市曾經兩次令兵臨城下的卡敖奇大軍無功而返。
雲中之城不但是一座城市,同樣也是一座巨大的堡壘,當初設計這座城市的那位睿智無比的桑特大人,在設計之初,已經將很多事情考慮在內,其中同樣也包括萬一這座堡壘的一部分被攻陷,守衛者還可以撤離到後方的防線,繼續抵禦入侵者的攻擊。
正因為如此,雲中之城的每一個街區都能夠被完全封閉,被封閉起來的街區就彷彿是一個獨立的城市。住在裡面絕對不會感到不方便,只不過我擔心你們這些來自卡敖奇王國的貴賓,會認為自己遭到了囚禁。」
聽到這裡,那位神錘先生已經明白了國王陛下心中的意思,這肯定是所有大臣商量下來的一致意見。
而從現在的局面看來,這個主意也許是唯一可行的作法。
神錘派羅相信自己率領的那些宗教信徒,應該不會對此有任何疑義。
但是卡茲帶領的那些平民就說不清楚了,雖然他們同樣對諸神充滿了虔誠信仰,不過他們絕對不會像生命女神信徒那樣,能夠從信仰之中獲得心靈的寧靜和平和。
「看來只好如此,不過我想在光輝日慶典期間,我們大家能夠嚴守這個秘密,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希望暫時能夠得到平安,而這個壞消息顯然會令很多人意志消沉,甚至作出偏激的舉動。」說到這裡,神錘語氣變得異常低沉。
「請各位體諒我們這些千里迢迢跨越茫茫草原的可憐人,我們到達這裡原本是希望能夠尋求到自由和安寧,正是因為這種信念,才使得我們遠離故土,要知道那裡對於我們來說是諸神賜予的福地,各位應該能夠想像我們心中那難以割捨的心情。」
說完這些,那位神錘先生朝著大廳之中每一個人畢恭畢敬地鞠躬行禮,看到此情此景,所有人的心中都感到很不好受。
看著漸漸遠去、神情之中充滿了悲傷和落寞的神錘先生,安基麗只想走過去好好安慰一番,不過她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因為她很清楚直正需要安慰的並不是派羅先生一個人,而是他所代表的那為數眾多的卡敖奇逃亡者。
另一個讓安其麗猶豫不決的事情便是,現在是否應該向父親提出晉見母親的請求呢?
她相當清楚此時此刻拿自己的感情問題來煩擾母親,簡直就是一件極為荒唐的事情。
在那麼多人正站在受迫害和被猜忌的邊緣掙扎的時候,而自己的心中卻只想著談情說愛,這不但違背諸神的教誨,更違背做人的根本道德。
但是,安其麗卻又無法澆熄那熊熊燃燒的愛情火焰,就在剛才,在片刻之前,那還只是一個小小不起眼的火種。
「尊敬的父親大人,我能不能見見母親?我的心中充滿了疑慮,希望能夠聽聽母親大人的指點。」安其麗最終忍不住說道。
她感到惴惴不安,她感到自己彷彿正在做一件充滿罪惡的事情,這件事甚至比偷竊還要可恥,比搶劫更加無可饒恕。
不過她的父親,蒙提塔王國的國王顯然誤會了自己女兒的意思,在他看來,善良的彷彿是天使一般的女兒,正打算替那些可憐的卡敖奇人,向自己的妻子,蒙提塔王國至高無上的桑特求情。
這位父親充滿慈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這個特立獨行的丫頭,在某些地方像極了她的母親。
在他諸多子女之中,他最為喜歡這個固執的女兒,對她的喜愛甚至超過達克。
「去吧,我的孩子,將你的問候帶給你的母親。」這位父親和藹地說道。
蒙提塔王國的內庭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書房,房間的四周全都是從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巨大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厚厚的書籍,這些書籍裝訂得整整齊齊,硬質的封面上書寫著優美的燙金的文字。
安其麗看著四周,這裡充滿了她兒時的回憶。
就是在這裡,父親將她和哥哥聚攏在膝前,指著這些書籍上,教他們認識各國的文字。
這裡幾乎匯聚著各國有關法律的典籍,安基囂知道自己的父親一直致力於修改和制訂蒙提塔王國的法律。
不過對於安其麗來說,這個到處都放置著書籍的地方,絕對不是她小時候喜歡待的房間。
兒時的她,更喜歡在自己的小房間裡面,和那個金色的小東西一起玩耍。
安基麗輕輕走到西牆那排書架的一角,最上方放置著整整兩排裝訂得一模一樣的典藉。
每一本典籍都有兩尺高、寬度幾乎和她的手掌差不多少,任何一本對於她來說,想要拿在手中都顯得頗為困難。
這些典籍絕對可以讓她的哥哥用來鍛煉身體,它們的重量絲毫不亞於同樣體積的石塊。
不過對於安其麗來說,這兩排典籍是這裡最令她感到珍貴的書籍。
因為這部神聖典籍的整理者,正是她最為敬慕的那個人。
書側面那些燙金的文字,便是這部典籍的名稱。
《父神論》這個名字並不為大多數人所熟悉,因為所有人都喜歡稱呼它的另外一個名稱——聖典。
收藏在這裡的是聖典的第一部分,斯崔爾郡人在這部聖典之上,投入了無數的心血和人力,這部聖典幾乎堪稱所有人智慧的結晶。
對於她來說,最有意義的便是,《父神論》以及各個不同信仰之間的聯繫,還有便是如何令不同信仰的宗教信徒和睦相處。
而對於她的父親來說,顯然有關共濟會的章程以及其運作方式,更加具有重要的意義。
甚至連哥哥這樣的武癡也可以從中獲益,聖典之中所收錄的有關魔法用兵訓練基地的章節,曾經令他對此充滿熱情。
除此之外,聖典之中對「諸神祝福之地」的詳細描述,同樣令人心馳神往,其中所包含的人文、藝術、工藝、園林以及建築方面的知識,絕對可以令任何一位專家為之心醉神迷。
這部聖典堪稱智慧的結晶、知識的寶庫,而打開這個寶庫的人,便是那位偉大的先知、高貴同時又充滿智慧的人物,一個和自己同齡、卻受到千萬人尊崇敬仰的少年。
正當安基麗站在那裡心馳神往的時候,她身側的房門輕輕打開。
她的母親——蒙提塔王國的王后、當代的桑特、六大魔導士之一的希茜莉亞,站立在她的身邊。
和所有蒙提塔女人一樣,這位王后身穿著家常的衣服,唯一有所不同的,便只有套在她右手手臂上的那個金質的裝飾品。
不過看那件裝飾上面雕刻著的神秘魔紋、以及那一圈圈細密的魔法陣,顯然這絕對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飾品。
「真抱歉打擾了您的修煉。」安基麗滿懷歉意地說道。
「如果你想要說抱歉,那麼你得為很多事情向我道歉,不過不是現在這件事,我親愛的女兒。」希茜莉亞溫和地微笑著說道。
這位大魔導士凝神看了自己心愛的女兒一眼,令她感到驚訝的是,從女兒的神情之中,她看到了一絲往日從來不敢想像的事情。
擁有起絕力量的她,雖然還沒有看破魔法的真髓,擁有那起乎想像、不受制約的振蕩的力量,不過她卻會觸類旁通,即使對於精神魔法從來沒有研究,極為敏感的她,立刻從女兒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一絲被迷惘的神色掩蓋的情意。
那絕對不是親情或者其他什麼感情,希茜莉亞憑藉著敏銳的直覺,幾乎在一剎那之間確認,自己那固執任性、並且曾經發誓用終身侍奉神靈的女兒,被突如其來的愛情吹開了緊閉的心扉。
希茜莉亞很欣賞這種變化,事實上,她從來不認為不結婚就能夠令諸神感到高興,不過這位王后並不打算說破這一切,她希望由女兒自己來揭開絲底,而不是讓她說出答案。
「我親愛的孩子,說說看你為何而來?你的臉上充滿了迷惘,你的心中滿是憂愁,你既然來找我,想必是打算從我這裡得到一些指引,但是沉默不語,則無論如何都無助於解決問題。」希茜莉亞輕笑著說道。
「卡敖奇的逃亡者千里迢迢來到這裡,他們帶來了生命聖水制取裝置,同時他們也帶著希望和憧憬來到這裡,現在他們遇到了困難,卡敖奇皇帝的詭計,令蒙提塔人和這些可憐的逃亡者互相之間產生了猜忌,現在能夠改變這一切的只有您,您擁有這樣的權威和權力。」安其麗說道。
希茜莉亞盯著自己的女兒一會兒,這個答案顯然不太能夠令她感到滿意,不過她知道女兒為什麼不肯說出隱藏在心底的真正難題,她的心中顯然還有一絲猶豫,因此想要先扔出一個問題當作問路的石子。
希茜莉亞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雖然女兒已經長大了,但是在她眼裡,女兒仍舊是當年那個蹣跚漫步的小東西。
「你說得不錯,我確實擁有這樣的權威,不過,這件事情你的父親以及大臣們已經作出了決議,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那是最為正確的作法,雖然這看起來確實令雙方受到了傷害,不過這樣做,卻能夠避免更大的傷害和隔閡的出現。」
說到這裡,王后輕輕捋了捋女兒的髮髻:「作為一個國王,你的父親必須避免最為可怕的危機,事實上,這個工作和當法官並沒有什麼兩樣,你的父親會毫不猶豫地給予輕微的罪行以稍稍嚴厲的懲罰,這並不是因為他不近人情,而是為了避免那個犯罪的人犯下更加嚴重的罪行。
不過,你應該很清楚你的父親如何對待那些受到懲罰的罪犯,他會努力向他們證明,他們從來沒有被任何人所拋棄,我想這一次你的父親同樣會這樣做,更何況,那些卡敖奇人是我們的貴賓,他們還為我們帶來了生命聖水制取裝置。」
希茜莉亞的這番話,令她的女兒感到了一絲溫馨,她現在總算可以毫不猶豫地將隱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
不過話到了嘴邊,安基麗又感到不知所措起來,畢竟她以前將話說得那樣決斷,甚至用發誓來阻攔眾人的規勸。
「母親,那個生命聖水制取裝置,您研究得怎樣了?是否已經有點突破?」安其麗選擇了一個迂迴的道路來接近正題。
希茜莉亞再一次凝視了女兒一眼,從女兒那閃爍躲避的眼神之中,她彷彿找到了一些東西,難道是那些逃亡者之中的一個偷走了自己女兒的心?
不過這位大魔導士始終對此充滿了懷疑,她可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唯一的例外只有她自己和丈夫這一對。
「那個東西外表看起來並不複雜,我幾乎已經知道了它的作用原理,不過麻煩的是如何做到這一點,僅僅只有那個魔法陣以及裝置的結構設計,還遠遠不夠。
真正的難題在於,組成桶壁的金屬的鍛造工藝,這個最為關鍵的所在,恐怕連卡敖奇王國自己都沒有徹底掌握,正因為如此,自從設計者逃走之後,他們製造這種裝置的成功與否,很大程度上都依賴運氣。
不過,儘管如此,他們畢竟得到過設計者的指點,比我這樣在黑暗中摸索要好得多了。更何況我對於金屬的冷煉和打造根本就不擅長,而那個總是喜歡纏在你身邊的小東西,雖然擁有智慧之神賜予她的龐大知識,卻幫不上我的忙。」希茜莉亞說道。
「您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有一個人,也許能夠在這方面對您有所幫助嗎?」安基麗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
這下子,希茜莉亞彷彿捕捉到了女兒的心思,不過她感到有些猶豫起來了。
因為據自己丈夫所說的一切看來,那個年輕人顯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因為偷竊而受到懲罰,難道他的意圖便是接近自己的女兒,而自己的女兒突然間回心轉意,難道是因為這個年輕人採用了什麼不光明的手法?
「打造兵器和打造魔法物品並不一樣,不過我仍舊希望他能夠對我有所幫助。如果這個人真的如同你哥哥和你外公所說的那樣優秀的話,也許他確實能夠為我們帶來成功。」
希茜莉亞微笑著說道,她可不想當面否定女兒看中的心上人。
否定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沒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因為當初她自己的父親就做過這樣的蠢事。
不過,事實證明這確實是一件蠢事,連父親本人也早已經承認了這一點。
想到這裡,希茜莉亞又猶豫起來,也許確實應該給那個來自異國他多的幸運兒一個機會,也許應該再好好觀察一番,看看那個才華橫溢的小偷,是否同樣也是個玩世不恭、專門偷竊女孩子心靈的傢伙。
不過,希茜莉亞作夢也沒有想到,女兒會說出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猜測。
「母親,我對於勒克累斯的身份突然間產生了很多懷疑,這個人的身上充滿了神秘,而他所擁有的能力起乎尋常,事實上,我和哥哥一直在對所有人隱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勒克累斯是一位身手起絕的武者,他是托木爾大人技藝的傳承者,按照哥哥的說法,他的武技堪稱天下無敵,無論是卡敖奇的統帥海格埃洛,還是萊丁的海盜王羅賽姆,全都無法和他相提並論。』安其麗輕聲說道。
她的聲音是如此之低,彷彿所說的是一個不能夠為其他人所知的秘密。
『你們隱瞞得倒是嚴密,是那個叫勒克累斯的年輕人讓你們這樣做的?傳聞中草原上某個部族突然間出現了一位天才少年,十歲的年紀所擁有的武技便足以令眾位長老感到驚奇,你的哥哥宣稱那個天才少年是他的師弟,他們倆所擁有的武技,是否全都來自於你剛才所說的那個人?』
希茜莉亞打斷了女兒的話頭,事實上,女兒即便不坦白這件事情,她和她的丈夫也要暗中徹查這件事情,因為她隱隱約約感到這件事情隱藏著更加驚人的內幕。
一個十歲的小孩在正常的情況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擁有超越長老們的力量和武技,即便再擁有才華,也無法做到這一點,十歲的小孩甚至連發育都還未曾開始,沒有強健的肌肉就不會有力量和速度。
如果說,這件事情令她感覺到些什麼的話,希茜莉亞幾乎確信,在那天才和奇跡的後面所隱藏的,必然是魔法留下的痕跡。
肯定有人在試圖重新找回,魔法帝國時代已然還失的智慧和知識。
那個十歲的少年,毫無疑問,便是第一個被成功改造的強力戰士。
希茜莉亞甚至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魔法帝國時代曾經擁有過的那些強大無比的戰爭機器,將一一重現人間。
事實上,卡敖奇王國已經重新擁有了魔法傭兵,這令這個原本就強橫無比的帝國,更加變得不可一世。
而現在,用魔法加強的起級戰士又出現在眾人眼前,雖然他的武技傳承自托木爾的技藝,但是他真正的強大和可怕無疑來自成功的魔法改造。
如此看來,這個所謂的托木爾武技的傳承者,絕對不僅僅只是一個起絕武者。
一個人的名字突然間從她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剎那間,希茜莉亞明白了自己的女兒為什麼會在眼神中充滿了愛意。
女兒對於恩萊科的傾慕,希茜莉亞並非毫無所知,事實上女兒是在自己丈夫的口中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而書架上面的那一排典籍,則是加深那虛無飄渺的愛意的罪魁禍首。
『那個叫勒克累斯的年輕人,因為試圖偷竊而被你當場抓獲,他到底想要偷竊什麼東西?你的父親曾經對我說超過這件事情,只可惜那時候我正全身心投入一個試驗,因此根本就沒有聽進耳朵裡面。』希茜莉亞皺著眉頭問道。
『他——他想要偷竊的是聖盃和小東西。』安其麗輕聲說道。
她凝視著母親,母親那鄭重其事的神情告訴她,母親已經猜到了很多事情。
希茜莉亞聽到這個答案,心中豁然開朗,她幾乎已經用不著再懷疑,這個神秘的、從來沒有人聽說過的勒克累斯,已經和索菲恩王國小禁咒法師畫上了等號。
她甚至已經猜到,是誰在背後策畫了這次偷盜。
恩萊科身為索菲恩王國長公主殿下的私人物品的身份,可從來不是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對於真麗絲來說,偷竊是她得到所需要的材料或者工具時,肯定會考慮的手段之
除此之外,希茜莉亞還知道一件事情,克麗絲一直對那個聖盃和小東西很感興趣。
希茜莉亞有的時候甚至懷疑,那個聖盃恐怕正是勾引克麗絲走向罪惡的根源,從另外一個角度想想,克麗絲還真是一個可憐的丫頭,對於渴望得到的東西,卻始終無法得到,這種失敗的經歷對於平常人來說,一次已經夠受的了,而這個小丫頭居然經歷了兩次打擊。
『對於那個叫勒克累斯的年輕人,你還知道些什麼?』希茜莉亞拉著女兒坐在氈毯之上問道。
安基麗不再隱瞞,她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她所說的這些,有的是她自己觀察的結果,而更多的則來自於莉拉——這個和勒克累斯最為接近的小丫頭。
『他有個妻子?是個非常嚴厲甚至敢用鞭子狠狠抽打他的凶女人,而且他的妻子比他的年紀大得多,這件事情是你的猜測,還是他親口承認?』希茜莉亞驚詫地問道。
她的神情變得異常古怪,那彷彿是無比的驚訝,又彷彿是在極力忍耐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這些事情是莉拉告訴我的,他們的關係可以確信無疑,而且勒克累斯從來沒有隱瞞過他有妻子這件事情,他對於他的妻子顯然充滿了敬畏。』安基麗凝望著母親說道。
她知道自己的母親肯定已經猜到了些什麼,事實上,安基麗自己也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猜測,這種猜測糟糕至極。
對於希茜莉亞來說,就好像看到了一出令人捧腹的喜劇,事實上這位王后的心中還有一種幸災樂禍的衝動。
希茜莉亞幾乎沒有多加考慮便已經肯定,那個所謂的妻子便是她在索菲恩王國最大的對頭克麗絲。
克麗絲居然會嫁給自己的弟子,更何況這個弟子還有另外一個尷尬的身份,那便是她的私人物品。
而且沒有人比希茜莉亞更加清楚,在真麗絲的內心深處還隱藏著另外一份感情,她的瘋狂、她糟糕的名聲,全都和這份沒有絲毫結果的感情,有著直接的聯繫。
這樣一個傢伙,怎麼會突然間投入到自己弟子的懷抱?
更何況從種種傳聞看來,這個弟子遠不是那種充滿了男性魅力,成熟得能夠吸引女人的人物。
他所擁有的只有出眾的才華和高起的實力,所有這一切也許會令像自己女兒這樣天真的少女著迷,但是在克麗絲眼裡,這些恐怕都只不過是狗屁。
既然如此,克麗絲會嫁給自己的弟子,肯定有某種意想不到的原因。
只要一想到因為某個意外,自己的對頭不得不屈尊嫁給她的弟子,希茜莉亞便感到異常高興。
而那個意外居然糟糕到令真麗絲作出如此委屈的決定,僅僅只是猜想,便令希茜莉亞興奮不已。
不過興奮過後,這位大魔導士又不得不替自己的女兒考慮。
也許,得想什麼辦法稍稍和解一不同克麗絲之間的關係。
希茜莉亞很清楚克麗絲是怎樣一個女人。
真麗絲絕對不會對妻子這個位置感興趣,事實上如果沒有竟爭者出現的話,她肯定會讓自己的弟子嚴守這個秘密。
不過一旦恩萊科有其他愛慕者,為了面子,這個傢伙會將妻子的地位緊緊抓在手一異。
對於蒙提塔女人來說,這倒並沒有什麼關係,自己的女兒既然跑來尋求自己的指點,顯然她已經有所覺悟。
但是和那個瘋女人生活在一起,無疑是在火山口跳舞,考慮到自己和她之間那糟糕的關係,恐怕這座火山一笑兩頭會噴發一次。
最為可怕的是這並不是一種形容,真麗絲的危險和恐怖,絕對遠遠超過一座極不穩定、隨時會噴發的火山。
她喜歡拿活人當作實驗材料,而且對試驗材料從來沒有絲毫的憐憫。
『我不得不說你作出了一個極為糟糕的選擇,你剛才所形容的那個女人讓我想起了曾經認識的一個人,你應該聽說真麗絲長公主殿下,小的時候她還曾經抱過你,幸好那個時候她還沒有顯示出瘋狂的跡象,要不然我連碰都不敢讓她碰你。』希茜莉亞歎了口氣說道。
母親的話,證實了安其麗的猜測,不過對於那位長公主殿下,她確實已經印象模糊,對於長公主的瞭解,大多數來自母親。
當然在母親的嘴裡,這位長公主殿下無疑是繼承遠古魔族血統的直系後裔,她的身體後面長著尾巴,她的牙齒比尖刀更加鋒利。
『如果你想要如願以償的話,恐怕得施展一些手段,你必須學會奉承和吹捧,只有這樣你的生命才會有所保障。
不過,你同樣也掌握著一些優勢,想要利用這些優勢,你就得有本事管好那個總是纏著你的小東西,只有她能夠成為真麗絲的剋星,這對脾氣糟糕透頂的傢伙倒有點像是親姐妹,你既然能夠降服其中的一個,對於另外一個也許同樣能夠做到。』希茜莉亞微笑著說道,出於對克麗絲的瞭解,她作出了這樣的推斷。
謝謝母親,我已經知道怎樣去做,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個更大的難題,在我看來,以勒克累斯的性格,他恐怕不會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想請您給予我指點,我是否應該將自己的愛意向他表達,是告訴此時此刻的勒克累斯,還是恩萊科先生?」安其麗惴惴不安地說道,這才是她心中最猶豫不決的一件事情。
希茜莉亞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對於女兒來說,趁著現在對方的身份還未曾暴露,表達愛意的成功率顯然要高得多,至少那個傢伙不會以為,自己的女兒愛慕的是他的才能和擁有的成就。
不過希茜莉亞突然間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最近糟糕的局勢令丈夫不堪重負,作為一個公正的法官,絕對沒有人比丈夫更加能夠勝任,但是作為一位國王,他可不是一位理想人選,如果天下太平,國王的寶座還不至於那麼不舒服,但是現在……
希茜莉亞在心底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她不禁想起了那位來自萊丁王國的國王曾經說過的一句名言:「蒙提塔的女人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私的女人,因為她們將一切都奉獻給了丈夫和家庭,不過蒙提塔的女人同樣也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私的女人,因為她們為了自己的丈夫和家庭可以犧牲一切。」
希茜莉亞感到心中有種強烈的罪惡感,因為她發現卸下自己丈夫肩上重擔的最好辦法,無疑便是將這副重擔壓在女兒喜歡的那個人身上。
不過想要將這副套子套在恩萊科的身上,首先就得拆穿他的身份,而且這件事情還得做得相當有技巧。
而現在無疑便是天賜良機,雲中之城裡面有的是見證人,那些卡敖奇逃亡者正好用來證明恩萊科的身份,同樣這些卡敖奇人正面臨著的麻煩,也正好用來充當給他壓上重擔的理由。
突然間,希茜莉亞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最近蒙提塔草原上傳揚得最為轟動的一件事情,便是聖者荷裡的降臨。
這件事情會不會同樣和恩萊科有關?
和大多數蒙提塔草原的子民不一樣,一直以來,希茜莉亞便在猜想,那位拯救蒙提塔人於苦難之中的聖者荷裡,並非諸神的使者。
也許他和自己一樣,是個擁有起絕實力的魔法師。
只不過希茜莉亞一直不明白,那位聖者荷裡到底使用的是什麼魔法,居然能夠創造出如此的奇跡,說實在的,希茜莉亞本人確信自己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將恩萊科和聖者荷裡聯繫在一起,靈光一閃,希茜莉亞有了尋求已久的答案。
突然間,她感到非常好笑。
原來所謂的奇跡如此簡單,原來那個所謂的聖者荷裡,只不過是個喜歡裝神弄鬼的傢伙。
不過反過來想想,裝神弄鬼也沒有什麼不好,聖者荷裡畢竟拯救了蒙提塔人,他受到敬仰和尊崇原本理所應當。
也許應該讓恩萊科繼續將聖者荷裡的身份扮演下去,這恐怕是讓他留在蒙提塔草原最好的理由。
聖者荷裡如何能夠拋棄他的子民於不顧?
更何況在希茜莉亞內心的最深處,還隱藏著另外一個不為任何人所知的秘密。
一個令她曾經痛苦和迷惘的心願。
想到這裡,希茜莉亞滿懷歉意地摸了摸女兒的臉頰。
「如果你想要擁有你所愛,現在正好有個機會,那些卡敖奇人是最好的見證,只要揭開他的面具,他是否正是你一直愛慕的人便可以一目瞭然。
那些卡敖奇人正身處於危難的邊緣,而他則是解決問題的關鍵,這既是套索又是鞍嚼,而你應該做一個最為出色的騎手。
駿馬用不著騎手太多的操控,你只要指點一個方向,並且順其自然就可以了,不過最好的騎手永遠和她的駿馬寸步不離,你還得不時地向他表達心中的愛意,最重要的是你自始至終得握著韁繩,不過也千萬別拉得太緊。」
希茜莉亞湊在女兒的耳邊輕聲說道,前面所說的那些完全出自她的私心,而後面則完全是她的心得。
「揭開他的面具,令他脫身不得,難道他不會因此而恨我一生?」安基麗充滿憂愁地問道。
「我的傻女兒,誰讓你親自去做這件事情,女孩子水遠應該躲在後面,找一個愚蠢的男孩,讓他來承擔所有的罵名。
你難道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哥哥,他的精力全都用於鑽研武技,以至於腦子裡面的智慧已然所剩無幾,而他的好奇心又是那樣強烈,王今還沒有擺脫男孩的稚氣,做事衝動不用大腦是他的特徵,讓他來背這個黑鍋,就將這當作是他作為兄長應該盡到義務和職責,或者當作對你的回報。」希茜莉亞微笑著說道。
安其麗驚訝地看著希茜莉亞,彷彿從來沒有認識過這位親生母親。
「我的傻孩子,為什麼要瞪著如此驚奇的眼睛?足不是因為你感到出乎預料,一向以來你心中的偏見蒙蔽了你的眼睛,我並非你所想像的那個我,如果從前的你不是那樣固執,如果你以往能夠像別的女兒那樣經常和自己的母親談心聊天,你會對我有更深的瞭解。
你一直很固執,固執地以為我會強迫你走蒙提塔王國的女人世世代代的那條老路,我現在總算可以告訴你,你的擔心僅僅只是妄想而已,因為我很清楚你的固執,這份固執來源我的血脈。
雖然現在已經有些晚,不過在我看來還來得及,我至少能夠向其他母親那樣,為女兒出謀畫策完成那最後的職責,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所喜歡的傢伙可不是一個一般人物,光有深情和愛意遠遠不夠,你還得精通謀略。」
說到逗異,希茜莉亞看著眉頭緊皺的女兒,她輕輕地歎了口氣:「算了,還是讓我來幫你佈置一切吧,你的心中充滿了虔誠和信仰,謀略和這一切格格不入,而且現在才教你顯然已經有些晚了,你還是去用你的愛意緊緊纏住你所喜歡的人。」
說著,希茜莉亞親吻了一下女兒的額頭。
這個親吻之中充滿了深情,那是一位母親對於女兒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