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狂風,拍打著用厚實木板釘成的白漆外窗,從窗戶縫隙之中鑽進來的風,發出「嘶嘶」的響聲。
窗外滿是狂風呼嘯的聲音,聽著這令人煩悶的聲音,恩萊科暗自猜測,住在山下的巴山以及部族之中的其他人,現在怎麼樣了。
在雲中之城住了幾天之後,恩萊科總算明白為什麼那位老者告訴自己,蒙提塔並非自己想像之中那樣平靜和諧。
在雲中之城有溫暖舒適的房間,厚實的牆壁抵擋住了肆虐的狂風,廚房的爐子上用小火慢慢燉著一鍋羊肉,香氣從廚房之中飄溢出來,弄得整個房間都是。
住在雲中之城,風暴並不能夠阻止人們的行動,如果自己感到無聊,大可出門到處轉轉,這裡幾乎每一個人都知道,他是新來的兵器製造大師。
即便在風暴籠罩之下,住在雲中之城上的人也不曾停止過交際和娛樂,那條四通八達的內部通道,將整座城連接在一起。
雖然住在這裡只有幾天,不過恩萊科已經清楚地感覺到住在這裡的人,和其他蒙提塔人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異。
對於蒙提塔人來說,雲中之城無異於天堂,而這些生活在天堂之中的蒙提塔人,就彷彿是受到諸神垂青,得以進入天堂的使徒。
這裡的大多數人都循規蹈矩,完全沒有草原子民的那股豪邁和野性,顯然他們很害怕做錯事情,以至於遭到放逐被驅趕到草原上,去面對可怕的狼群和那更為恐怖的風暴。
和身邊的人交談了一番,恩萊科總算明白,為什麼蒙提塔從來不曾存在著貴族。
即便國王和王后對於蒙提塔人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職位,而並不代表著他們本質上比普通人更加高貴。
他原本並沒有注意到,無論是老者還是其他人,談論起國王和王后的時候,從來不在後面加上「陛下」這個尊稱。
恩萊科更驚訝地發現,即便站立在旁邊的侍從和衛兵,面對國王的時候,也用「你」、「我」互相稱呼,反倒是那些戰士看到自己的時候,經常畢恭畢敬地稱呼自己為「您」。
彷彿身為兵器打造大師的自己,要比國王更能夠令他們感到尊敬。
短短的幾天之中,恩萊科對這裡的風俗習慣瞭解了很多,不過隨著瞭解的加深,他卻越來越感到糊塗。
對於有些事情,他完全可以理解,但是對於另外一些事情,顯然已經超越了他所能夠想像的範圍。他越來越感覺自己不屬於這裡。
剛才在雲中之城轉了一圈,恩萊科在城東側編織絲綢錦緞的作坊區,流連忘返了很久,無論在卡敖奇王國,還是索菲恩,抑或是萊丁,他見識了無數華麗的錦緞和精美的絲綢,可以說,那裡的上流社會就是用這種昂貴的材料精心包裹起來的。
事實上,他自己也曾經是被這種昂貴材料包裹的物品,那段糟糕的經歷,令他不堪回首。
反倒是在蒙提塔王國,他很少看到全部用絲綢製作的衣服,絲綢頂多被拼接在服飾中最亮麗、最顯眼的部位。
但是,這種昂貴的布料居然出自於蒙提塔王國,更進一步的說,包裹整個世界的精美絲綢,正是來自於雲中之城。
這不由得不令恩萊科感到疑惑不解。恩萊科對於雲中之城充滿了好奇,不過很多地方對他來說是禁止進入的禁地。
以恩萊科的本領,想要潛入那些所謂的禁地當然輕而易舉,不過恩萊科並不打算這樣做,因為他實在受到了蒙提塔人太多的款待。
這些盛情款待中,大部分令恩萊科感到非常滿意,不過,另一部分則令他深感困惑。
當他被安頓下來的那天晚上,老者送來了四個服侍他的漂亮侍女,不過蒙提塔王國的所謂侍女,顯然和其他國家的概念完全不同。
幸好恩萊科及時發現了這件事情,他婉言謝絕了老者的好意,出乎恩萊科預料之外的是,那幾個侍女彷彿受到了奇恥大辱一般,神情陰沉,顯得非常難看。
回到家中,濃郁的羊肉香氣令恩萊科食指大動,莉拉這個小丫頭的手藝確實出色,這令他感到極為慶幸。
恩萊科聽到內屋之中所發出的陣陣兵刃劈空的聲音,顯然小丫頭正在獨自演練武技,那是昨天晚上自己傳授給她的技藝。
正當恩萊科打算自己動手填飽肚子的時候,突然間傳來了一陣敲門的聲音。
打開房門,令他感到詫異的是,來的居然是那位王子殿下。
「王子殿下怎麼有空光臨寒舍?」恩萊科畢恭畢敬地問道,他畢竟不是一個蒙提塔人,理所當然地用自己早已經習慣了的方式說話,因此不知不覺之中,在王子的後面加上了殿下的尊稱。
「勒克累斯先生,您方便接待我嗎?」那位年輕的王子說道。
「請進。」恩萊科側身讓達克王子進來之後,說道:「真是巧得很,我剛剛從外面回來。」
「我看到您回來的,我在外邊已經等了一會兒。」這個答案令恩萊科感到相當意外。
不過更令恩萊科感到意外的是,王子突然間側耳傾聽了一會兒說道:「您屋子裡面有人在練習武技,我能夠欣賞一下嗎?」
恩萊科的心突然猛地一跳,如果讓王子殿下看到莉拉的武技,想要讓他不起疑心,恐怕相當困難。
「莉拉,有客人來了。」恩萊科提高嗓門說道,他轉過頭對王子殿下笑了笑,說道:「是我的小侍女,她同時也是我的徒弟和助手,我讓她幫著試試新打造的兵刃是否合手。」
恩萊科正說著,莉拉已經從內屋走了出來。
小丫頭不再是那副假小子模樣的打扮,她現在身上的穿著,和部族祭拜他們所崇拜的妖魔那天穿著的長裙,十分相像。
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別在腰間的那柄外表美觀的小匕首,被一把模樣簡樸的彎刀所代替,這是她纏著恩萊科為她重新打造的武器。
王子看了一眼莉拉,不過他更多的注意力顯然放在那柄彎刀之上。「您又打造了一把。」王子看著那柄彎刀說道。
「是的。」恩萊科簡單地回答道。
「勒克累斯先生,聽說您推辭了送給你的侍女,也拒絕了所有的助手。身為一個異國人,推辭侍女我完全能夠理解,這樣的事情以往也曾經發生過幾次,不過拒絕助手是為什麼?難道您害怕別人剽竊您的技藝嗎?」王子問道。
「您誤會了,也許所有人對我全都有所誤會,我並非您和那位引領我前來的老先生所認為的那樣,是個打造兵刃的專家。」
恩萊科一邊構思著能夠說得過去的謊言,一邊說道:「在萊丁有很多打造兵刃的專家,他們所追求的是完美的打造技藝,他們所注重的是打造出來的刀劍是否鋒利,在戰鬥之中是否容易折斷,以及能夠發揮多麼巨大的威力。」
恩萊科看著王子殿下疑惑不解的神情,心中暗自高興,根據以往的經驗,要讓別人相信自己的謊言,除了謊言本身必須顯得高深莫測和出人意料之外,事先將別人的腦子弄得一塌糊塗,同樣也是不二法門。
恩萊科繼續說道:「而我最在乎的,並不是武器本身的質地如何,我所在意的是,我的武器在什麼樣的戰士手中,能夠令他發揮出最強大的戰鬥力。」
說到這裡,他突然間想起當初在荒漠之中戈爾斯羅的營地,曾經聽過戈爾斯羅和那個厚臉皮小丫頭所說的那番話。
靈光一閃,恩萊科終於有了一套完美無缺的說辭。
他說道:「王子殿下,您是一位傑出的武者,您應該很清楚,對於一位絕頂武者來說,再進一步謀求突破是何等困難,而擁有一件強力的武器,幾乎等同於武技突然間提升了一個檔次。」
「但是強力的武器,比如那些擁有特殊力量的魔法兵器,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更何況,哪怕極為幸運的弄到了一柄魔法兵器,那把兵器也未必適合獲得者原本修煉的武技。」
「面對這種兩難的處境,有些武者甚至為了那柄好不容易到手的兵器,重新修煉自己的武技,甚至連我也不得不佩服這些武者所擁有的毅力和決心。」
說到這裡,恩萊科突然間想起了那個厚臉皮的小丫頭希萊婭,她便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正因為如此,我很久以前便放棄了這條道路,我並不打算刻意去打造一柄強大無比的武器,我所要打造的,是最能夠令使用者發揮出自身力量的武器。」
恩萊科招了招手,示意莉拉將腰際的彎刀解下來。
他輕輕地從刀鞘之中抽出彎刀,彎刀之上那銀質的鍍層,在燈光映照之下,閃爍著絢麗迷人的光彩。
「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樣,這柄彎刀樣子非常奇特,它絕對不可能出自我的任何一位同胞之手,除了大魔導士卡立特大師,也許他會贊同我的觀點。這並非是因為我盲目的自信,和目空一切的狂妄,而是因為對於大多數兵器打造大師來說,這把武器可以讓他們找到無數缺陷。」
「這柄彎刀為了達到較為堅韌的目的,因此材質上稍微軟了一些,刀身過於輕薄,別的兵器打造大師絕對不會選擇這種構造,刃面的弧度如此大,不但不利於用力劈砍,而且攻擊的距離也大大縮短。」
「按照常規,這是一件不合格的兵刃,一位真正的兵器打造大師,他會令打造出來的兵器,不但具有韌性而且刀口也堅硬鋒利,刀身不會過於輕薄,而且弧度也不會太大,那將是一柄完美的彎刀,在他們看來,那適合於所有的武者。」
「不過我就不同,我並不在意誰能夠得到我所打造的兵器,我所在意的是,我打造的兵器能夠令什麼樣的武者發揮出最為高超的實力。」
「我走過大半個世界,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武者,你們蒙提塔人擅長騎馬,武技之中劈砍和擊刺並不經常使用,反倒是一掠而過的削切手法數不勝數,我所打造的這種彎刀,就是最適合於這種武技的兵器。」
「它並不是用來和別人硬碰硬進行格擋的,也不是為了砍進重重鎧甲之中令對手受到傷害,它應該輕盈地飛掠跳動,在對手要害和關節部位尋找目標,它應該被用來輕盈地切開敵人的咽喉,而不是砍下對方的頭顱。」
「我之所以不需要其他助手,是因為他們只會壞我的事情,您應該很清楚,一個人的習慣是多麼難以改變,那些助手們早已經習慣了用他們的思維來打造兵器,他們會在不知不覺中,在我需要他們用力將刀身打薄的時候,輕輕地落下錘子,而當我只需要輕微的錘煉的時候,他們卻按照習慣拚命錘打。更何況,大多數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想要打造什麼樣的兵器,我站在鐵砧旁邊,腦子裡面所想的卻是某個我曾經見到過的武者,以及他所擅長的武技。」
「對於我來說,靈感遠遠超過了打造技藝本身,那些站在一邊的助手,除了妨礙靈感的產生,他們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情。所以我不要助手,不要任何助手,我是一個孤獨的打造者,孤獨令我得以打造出好的兵器。」
那位王子殿下顯然已經被這番言論深深吸引,這實在是他所聽到過最為高明的一番見解。
事實上,他曾經和雲中之城所有的打造大師密切地交談過,他們雖然對於打造的技巧瞭如指掌,不過在那位王子殿下看來,他們都只是優秀的工匠。
而眼前這個年輕的萊丁人,給他的印象完全不同,他無疑是一位藝術家,一位追求完美,同時又充滿了寂寞和孤獨的傑出藝術家。
在他的領域,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的觀點和看法,他甚至無法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
這位王子殿下很能夠理解這種寂寞和孤獨,因為他最為崇拜的一個人,正是一位充滿了寂寞和孤獨的古代英雄。
一個是因為找不到對手而感到寂寞和孤獨;一個則是因為得不到理解,而感到寂寞和孤獨。
這位王子殿下暗自猜測,也許這樣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時代,他們將不會再感到寂寞和孤獨,也許他們倆能夠嘗試合作,並且創造出某種震驚世人的玩意兒。
只可惜時間的長河,將他們兩人隔開了足足五百年之久,一個在上游,而另外一個則在下游。
「您是我所見過最偉大的人,我相信有朝一日,您肯定能夠超越大魔導士卡立特。」王子無限誠懇地說道。
「對了,您說您走過世界上大部分地方,而且您擁有如此非凡的打造技藝,我感到極為好奇,您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學習兵器打造的,您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獲得如此靈感的呢?您的年齡實在令我感到有些驚訝。」
聽到王子殿下如此一說,再看到王子充滿了崇敬的眼神,恩萊科暗自琢磨,他這次是不是又表現得太過火了,如果希玲這個小丫頭在身邊,恐怕她又得對著自己痛下毒手了。
恩萊科現在想要掩飾,顯然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得淡然地說道:「我的家族世代以打造兵刃為生,我四歲起便在石磨旁邊度過,八歲開始拉扯風爐,對於那時的我來說,那是一件極為辛苦的工作。」
「十歲開始,我能夠打造一些小東西,我的靈感和我的異想天開都來源於此,不過我的家人並不理解我的思想,他們認為我離經叛道,他們確信我不適合站在火爐旁。」
「我的家族同時也經營著一家武器商行,萊丁大多數打造世家都是如此,我被指派給叔叔,跟著他一起行走各地經營家族的產業,雖然這令我遠離了家族,不過並沒有令我遠離火爐,相反地,沒有人管束,我可以任憑自己自由發揮。」
恩萊科的話,更令那位王子殿下深感敬佩,因為他的一身武技,是經過多位武技高超的長老精心指點,悉心傳授而得來的。
等到他的武技超越了他所有的老師,但是蒙提塔又沒有更加高超、已經通曉了武道真諦的絕頂高手,他不得不通過自我摸索和修煉,以提高自己的實力。
最近這幾年間,這位王子一直在追求突破自我,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沒有老師的教導而想要找到真知,會是多麼困難。
而眼前這個比自己要小得多的萊丁人,顯然已經找到了真知。
甚至在他看來,小萊丁人所擁有的獨特見解,遠遠超過了他所知道的其他任何一位兵器打造大師,也許他已經相當接近於大魔導士卡立特的境界。
這位王子殿下發自心底由衷地敬佩,就在片刻之間,他已經將恩萊科當作了最值得親近的摯友。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之中,兩個年輕人無話不談,恩萊科一開始還感到一絲拘束,原本在他心目中,只要和王室成員有關,都難免有這種拘束的感覺,唯一的例外,便是和克麗絲待在一起的時候,克麗絲的身上實在沒有一絲王室成員的味道。
不過這位蒙提塔第一王子殿下的熱情,很快地令恩萊科感到輕鬆起來,他令恩萊科想起了遠在故鄉的凱特。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倆有著很多相似的地方,不過相比之下,凱特反倒顯得稍微古板一些,也許這同他從小受到的騎士教育有關。
索菲恩王國的騎士教育,雖然成功地塑造了他堅韌的精神意志,不過同樣也令他背負了重重拘束。
而這位王子殿下顯然沒有絲毫的拘束,看來蒙提塔的王家,也要比索菲恩的普通騎士家族,擁有更多的自由和生氣,這樣的認知,令恩萊科感到深深的無奈。
說實在的,恩萊科對於這種輕鬆平和的氣氛相當喜愛,很快,他便和王子殿下無話不談起來。
「對了,那位引薦我進入雲中之城的老者,到底是誰?為什麼所有人都對他如此畢恭畢敬,甚至連你的父親,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也尊稱那位老者為『您』?據我所知,這樣的稱呼並不普通。」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當然了,我的父親無論如何不能不對他表示恭敬,畢竟他是父親大人最為尊貴的岳父,至於別人為什麼對他那樣恭敬,那是因為他曾經擔任過蒙提塔的國王,退位之後,他總是在蒙提塔四處巡遊,經常到牧民中間收集他們的要求和看法,正因為如此,現在的他比當年坐在國王寶座上的他,更加受到眾人的崇敬。」王子笑著說道。
這個答案將恩萊科嚇了一跳,他確實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那位老者竟然是上一代蒙提塔國王,而大魔導士希茜莉亞就是他的女兒。
這樣一位充滿傳奇色彩的大人物,竟然顯得如此平凡,恩萊科確實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你的小侍女難道沒有告訴你,我外公的身份?」王子問道。恩萊科看了看莉拉,小丫頭居然沒有一絲恐慌,僅僅是低下了頭。
「有的時候我真想好好教訓她一下。」恩萊科無奈地說道。
「哈哈,看得出來你還無法適應這裡的一切,你居然讓牧師來給你的侍女療傷,老實說,當時很多人都以為你過於無禮,幸好我的外公替你解釋了一番。」王子殿下笑著說道,他顯得極為愉快,彷彿所說的是一個有趣的笑話一般。
「這很無禮嗎?」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蒙提塔不比你們萊丁,能夠施展神聖魔法的,在這裡都是長老,你現在應該明白,你的要求在蒙提塔是多麼荒唐了吧。」王子笑道,他拍了拍恩萊科的肩膀:「更何況,你用鞭子抽打你的女人,原本是要讓她接受教訓,現在你卻讓牧師治好了她的傷勢,豈不是根本沒有達到教訓的目的?」
「不是說給予鞭撻的人,同樣也要照顧受到鞭撻的人,直到她痊癒嗎?」恩萊科立刻問道,他開始有些懷疑自己受到了整個部族的蒙騙。
不過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位王子殿下居然點了點頭:「是的,這確實是蒙提塔的法律,這是為了避免惡意的虐待和過度懲罰的存在,對於蒙提塔來說,每一個人都無比寶貴,我們絕對不會允許惡意傷害和虐待的行為。」
王子轉過頭來看了莉拉一眼,然後搖了搖頭說道:「不過,你顯然誤會了照顧的意思,我的朋友,要知道你是丈夫,在蒙提塔丈夫是一家之主,一家之主應該有一家之主的威嚴。」
「在蒙提塔,丈夫對於自己女人的照顧,是想方設法讓她吃飽、穿暖、保護她遠離危險,並且維護她在部族之中的尊嚴。而女人則必須精心伺候丈夫,為他生兒育女,為他做飯、縫補衣服,如果女人犯了錯誤,就要適時地給她一頓鞭子,令她永遠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如果我的女人做錯了事情,我會讓她自己一邊默念著她所犯下的錯誤,一邊讓她接受懲罰,懲罰完畢之後,她還得精心服侍我和她的姐妹——我其餘的妻子們,我會審視她的表現,以確定她是否真的得到了教訓。」
王子殿下的話令恩萊科暗自咋舌,他絕對沒有想到蒙提塔人對於妻子如此嚴厲,不過他暗自慶幸克麗絲沒有聽到這番話,要不然大難臨頭的將是他自己。
「我當時沒有太過注意,因此下手太狠了一些。」恩萊科搖了搖頭說道。
「看你的樣子,你也不可能下太狠的手。」王子搖了搖頭說道:「被抽昏過去,用冷水潑醒,再昏過去,再潑醒,來來回回好幾次,這對於我們蒙提塔人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小時候誰沒有挨過這樣的揍?無論男孩女孩都是如此。」
「那時候還不是得忍著傷痛起來做事,鞭撻畢竟是皮肉之傷,傷不了筋骨的,雖然牽動肌肉會感到痛苦不堪,不過並不代表無法行動。對於我們蒙提塔人來說,這段痛苦的經歷,能夠令我們將錯誤牢牢地記在心中,鞭撻時那短暫的疼痛雖然劇烈,但是並不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而且為了讓傷口迅速痊癒,同時又加深印象,我們還有特殊的偏方,用山羊的尿液再加一些鹽塗抹傷口,是令傷勢迅速痊癒的極好辦法,而加倍的疼痛顯然對於記憶力很有幫助,這恐怕是讓人牢牢記住教訓的最好辦法。」
王子殿下的話令恩萊科膽顫心驚,他確信自己絕對不可能像這樣心狠手辣。
「如此說來,我得向那位受尊敬的牧師賠禮道歉,居然提出了如此失禮的要求。」恩萊科連忙說道。
只見王子殿下擺了擺手說道:「用不著,用不著,替你妻子治傷的是我的妹妹,別的牧師都不願意做這件事情。」
這個答案顯然大大出乎恩萊科的預料之外,他絕對沒有想到,勞動的居然是公主殿下的大駕。
「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你的妹妹,我要當面表示感謝。」恩萊科誠懇地說道。
「用不著,反正對於她來說,救助所有人是她的職責,我的妹妹挺奇怪的,也許她在索菲恩待了太久,因此變得不再像是蒙提塔人了,她甚至當眾宣佈,要終身侍奉她的神靈,而不願意選擇侍奉她的丈夫。」王子殿下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他的臉上儘是無奈。
「難道蒙提塔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他對於蒙提塔的風俗瞭解的並不透徹。
「按照道理說,蒙提塔的女人是絕對不允許不結婚的,到了年齡如果還不挑選丈夫的話,部族將會替她選擇一個丈夫,要不然就將遭到驅逐,在雲中之城則是由我的父親,大法官來擔當仲裁者的角色。」
「不過我的妹妹畢竟有些特別,擁有特殊力量、能夠施展神聖魔法的她,享有諸多特權,而雲中之城創建之初便確定,長老的私人問題,大法官的裁決並不具有影響力。」
「我的妹妹很聰明地在成為長老之後,宣佈了她的決定,雖然她的決定和蒙提塔的根本相違背,不過這畢竟是她自己的私人事務,她不肯出嫁雖然會令很多青年傷心,不過並不會影響到其他任何人的利益,因此我的父親也沒有管轄這件事的權力。」王子殿下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你好像對於自己的妹妹非常無奈。」
「是的,雲中之城的每一個人都對這個丫頭毫無辦法,她很固執——這一點和母親一模一樣,而且她擁有令人難以想像的魔法天賦,她卻偏偏選擇侍奉神靈。每一個人都對此感到惋惜,因為這個丫頭原本很有希望能夠成為蒙提塔第二位大魔導士。」王子殿下歎息道。
「聽說公主殿下跟隨王后陛下回到蒙提塔的時候,曾經帶回來一個聖盃。」恩萊科試探著說道,他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
「你說那個東西啊!在我看來,那東西可算不上是一個杯子,那是個……」王子用手比劃了半天,最終還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方法。
「唉——我帶你去親眼看看不就得了,那是個相當奇怪的東西,不過我警告你,千萬別給她纏上,那東西是很麻煩的。」王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看他的神情,頗有幾分苦惱。
但是恩萊科的心情卻興奮異常,他絕對沒有想到,事情居然進展得如此順利。
雖然他已經感應到那個聖盃的存在,甚至已經知道它所在的位置,不過恩萊科在沒有瞭解內幕的情況下,並不打算輕舉妄動。
畢竟他並不知道,隱藏聖盃的所在到底埋伏著何等可怕的機關,更不知道,大魔導士希茜莉亞在上面布下過什麼樣的禁制。
恩萊科很清楚,偷竊的機會可能只有一次,如果他失敗了,大魔導士希茜莉亞肯定會加強防備。
無論是恩萊科還是克麗絲,都並不打算從希茜莉亞的手中搶奪那個聖盃。
對於克麗絲來說,約束她的是當年的那句承諾,而對於恩萊科來說,他天性不喜歡搶奪,偷竊已經是他道德準繩的極限了。
一路之上,恩萊科猜想著所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以及有可能看到的隱秘佈置。
他一邊跟在王子殿下的身後行走,一邊回憶著當初在索菲恩郊外的營地之中,喬給他上的那些有關陷阱和機關的課程。
同樣有關魔法陷阱、魔法陣、特殊結界的知識,也被他從腦海深處翻了出來。恩萊科很清楚,在行動之前做好充足的準備,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
不過當他親眼看到那個聖盃的時候,仍舊免不了大吃一驚。
他所吃驚的並不是聖盃隱藏的多麼隱秘,也不是有多麼可怕的機關守護在那裡,更不是因為大魔導士希茜莉亞在那裡布設了強大的魔法陣。
事實上,那個聖盃周圍,什麼防禦和守護的東西都沒有,它就光明正大地擺放在正中央的一座一人多高的台座之上。
平心而論,那東西確實不太像是杯子,如果真的要將它和杯子聯想在一起的話,那也是一個被壓扁了的杯子。
那座聖盃只有手掌高,杯口同樣也有手掌大小,底部很淺,只有兩截手指般深,底座和支柱上面盤成一圈圈的螺紋。
整座聖盃閃爍著耀眼的金光,就像海盜島那座神奇的聖殿之中一模一樣,恩萊科確信那並不是因為材質的關係,而是一種他所不知道的魔法能量。
跟在王子殿下身後,恩萊科緩緩地走上了石階,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聖盃之上,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
他有一種衝動,那便是搶過聖盃轉身就逃。這裡,沒有人能夠阻擋得了他的逃跑。
不過蒙提塔人的盛情款待,和王子殿下對他的推心置腹,令恩萊科難以忘懷,說實在的,這位王子殿下的熱情,令他對王室成員不再感到畏懼。
恩將仇報顯然不是恩萊科做得出來的事情,他現在甚至在苦思冥想,如何從聖盃之中獲得永生的秘密,這樣對於克麗絲也算有個交代。
將聖盃盜走,實在太對不起這些熱情洋溢的蒙提塔人了。
恩萊科完全能夠感受到蒙提塔人的那種真誠,這完全不同於當初在萊丁王國的經歷。
在萊丁王國,自己同樣得到過熱情洋溢的款待,一路之上,品嚐了難以計數的美味佳餚。
不過那個時候,恩萊科並不認為,泰米爾是發自真心邀請他和他的同伴。
他原本就猜測,這些萊丁人對自己另有所求,只是,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已經敗露。
和在萊丁王國完全不同,生活在蒙提塔的每一天,恩萊科都在擔心身份會暴露,不過,在這裡的每一天都讓他感到少有的溫馨。
這裡的草原,養育出了一群純樸真誠的子民,雖然自己對於他們的很多方面難以理解,甚至根本無法接受,不過恩萊科的確很喜歡這個地方。
生活便是在旅行,在旅行之中生活,每一個人都在為一個團體而辛勤工作,大家齊心協力,度過平靜祥和的每一天。
恩萊科緩緩靠近那座聖盃。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每一條紋路,還有那些神秘的魔紋以及符咒。
這座聖盃的表面雕刻著無數魔紋,令恩萊科感到驚訝的是,這些魔紋在不停地旋轉變化。這些魔紋彷彿是活著的一樣,恩萊科甚至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生命的跡象,那是一種不可預知的波動,更是一種難以理解的振蕩.恩萊科很想用手輕輕撫摸,不過他並不敢輕易造次,因為那位王子殿下就站在身邊。
突然間,聖盃傳來了一陣清脆悅耳的叮噹輕響,彷彿是一首美妙的樂曲,正在這神聖的殿堂之上迴響。
正當恩萊科感到奇怪的時候,突然間,從杯口的邊緣伸出了一個非常可愛的小腦袋。
他和聖盃一樣渾身閃爍著燦爛的金光,有著一對晶瑩剔透的藍寶石眼睛,眼珠緊緊地盯著恩萊科這個不速之客。
恩萊科也同樣好奇地盯著那個小東西。
和精靈一族一樣,那個小東西有著一對尖翹的耳朵,這令恩萊科想起了天空之城的精靈們,以及那個不幸被自己摸了一下耳朵的仙奴。
說實在的,恩萊科確實有些想念她,不過從內心深處,他又祈禱那個小精靈永遠也找不到他的行蹤。
有了前車之鑒,恩萊科並不打算再一次撫摸這個小東西的耳朵,誰敢說智慧之神在創造他的時候,沒有將精靈一族的風俗和習慣,也一古腦兒的灌輸在了裡面。
恩萊科很確信一件事情,他用不著通過鞭撻來提醒自己牢記曾經犯下的錯誤,他自信永遠都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不過他並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理由如此自信,這個世界上除了撫摸耳朵之外,還有其他用來定情的方式。
恩萊科繞著聖盃緩緩旋轉,那個小東西也跟著一起轉動,顯然他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相當感興趣。
從那張精緻的面容上,恩萊科無從猜測小東西的性別,當初他在歌鈴的時候,便沒有成功地區分過那些精靈的雌雄,他們簡直是一模一樣。不過只要一想到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這樣奇怪的生命形態,那麼這個小東西到底是什麼性別,也就沒有什麼好猜測的了。
恩萊科很希望那個小東西能夠再探出一些身體,好讓他仔細觀察,不過小東西彷彿非常怯懦,又彷彿有些害羞似的,只是冒出一個腦袋,閃爍著一對藍寶石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看。
「你已經看到了,這就是你想要見識的東西,你叫它什麼?它像是一個杯子嗎?」站立在一旁的王子殿下笑著說道。
那個小東西顯然聽得懂王子所說的一切,只見他立刻鼓起了腮幫子,惡狠狠地瞪著王子殿下,那個樣子實在有趣極了。
「它為什麼被供奉在這裡?」恩萊科問道,他四下張望著,這才發現,這裡並不是供奉智慧之神的地方。
教堂的四周空曠而又整齊,高高的天頂,柔和的陽光筆直的照射下來,地上布設著幾個巨大的魔法陣,不過那並不是用來對付敵人的手段,而是用來和神靈溝通、召喚強大的神聖魔法時所需要的裝置。
恩萊科雖然不能夠施展神聖魔法,不過他對於神聖魔法所知甚深,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位理論方面的神聖魔法專家。
這一方面是因為他曾經花費大量心血,致力於「生命聖水」製造裝置的開發,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寄居在他靈魂深處的那個魔物莫斯特,神聖魔法是魔族的剋星,這些魔族自然對於神聖魔法也有著特殊的認識。
恩萊科掃視了一遍這些神聖魔法陣,這全都是屬於生命女神的力量,再加上這裡看不見任何塑像和浮雕,諸神信仰之中,只有生命女神的神殿用不著供奉她的塑像,對於生命女神的膜拜,更是早已治癒了不少的病人。
這座聖盃應該是智慧之神的造物,為什麼它會被擺放在生命女神的殿堂之中呢?恩萊科百思不得其解。
「親愛的哥哥,你帶人來參觀,為什麼事先不通知我?我可是這裡最好的導遊呢!」隨著一陣清脆悅耳的話音響起,教堂的側門被輕輕打開,一位美麗的少女輕盈地走了進來。
不知道為什麼,恩萊科感到那位少女對他來說是那樣熟悉,有一絲莫名其妙的親切感,卻又想要敬而遠之。
恩萊科並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畏懼,直到那位少女走到他面前,露出溫馨祥和的笑容。
那一瞬間,恩萊科不由自主地朝後面畏懼地退開一步,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因為他彷彿突然間感到希玲那位可怕的母親——那位掌控者組織的最高領導人,站立在自己的眼前。
不過等到恩萊科的心情平復下來之後,他這才發現,眼前這位少女和希玲的母親,從容貌上來說,並沒有一絲相像的地方。
相同的是她們的氣質,同樣高貴典雅,同樣溫馨恬靜,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足以平復任何一顆忐忑不安的心。
恩萊科的反應,令王子和公主全都感到極為奇怪。
在王子的記憶之中,幾乎每一個看見自己妹妹的年輕人,無不被妹妹的美貌和氣質所吸引,即便偶爾有一兩個人能夠保持風度和理智,他們也會顯露出欣賞和羨慕的神情。
為什麼這位來自萊丁的朋友,竟然會顯露出畏懼的神情?
王子朝著自己的妹妹上上下下張望了兩眼,他看不出妹妹身上有絲毫足以令人感到畏懼的東西。
「難道我很可怕嗎?」那位公主殿下輕聲問道,她的直爽令恩萊科大吃一驚。
恩萊科又找到了一個眼前的少女和那位美麗婦人之間的區別,這位公主殿下畢竟是個蒙提塔人,有著蒙提塔人特有的直爽。
「喔——我剛才失禮了……」恩萊科含糊地說道,不過他想不出足以彌補這一切的任何說辭。「也許我們應該告辭了,王子殿下,我很想見識一下,您苦思冥想一直在參悟的那塊傳奇般的大石。」
恩萊科連忙打起了逃跑的主意,這是他最擅長的一件事情。
那位王子殿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始終猜不透其中到底有什麼奧妙,不過他並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更何況,他原本就想帶著這位新結識的朋友,去看看那塊大石。
領悟到兵器打造真諦的他,也許同樣能夠從中看出一些名堂來。即便仍舊無法參透其中的奧妙,有所提示也是好的。
王子殿下對於恩萊科有那麼一絲信心,除了剛才恩萊科所說的那番話,令他感到莫測高深以外,恩萊科曾經說過,他周遊各國見識過眾多的武者,這同樣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王子殿下很早便有逃離雲中之城的念頭,只可惜雲中之城裡面的人,早已經從他的母親身上汲取了教訓,四周的守衛之嚴密,令他根本就沒有逃脫的機會。
正因為如此,當他聽到恩萊科那番謊話的時候,雖然頗為他新結識的朋友空有滿腹才華,卻得不到家人的理解而感到不平,不過他同樣也深深羨慕,那能夠自由自在遊歷各國、遍識天下武者的生活。
在不知不覺之中,這位王子殿下將新結識的萊丁朋友,當作是自己夢想的化身。
沿著迴廊向城市的西側走去,一路之上風暴仍舊肆虐,傾盆大雨將大片的廣場化作了池塘,池塘之中波光粼粼。
那塊大石暴露在風雨之中,大雨劈劈啪啪地擊打著石壁。侍從為他倆拿來了雨傘,但是雨傘在狂風暴雨中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恩萊科仰頭看著那塊巨大的岩石,他難以猜想這些文字是如何刻上去的。石壁上的文字正如托木爾的武技一樣,犀利而又充滿了鋒芒。只可惜,恩萊科對於那上面的文字一個都不認識。
寫在石壁上的文字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團亂麻。
「我看不懂,這些都是蒙提塔文字嗎?為什麼和我所見到過的蒙提塔文,完全不一樣?」恩萊科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是形文,為最古老的文字之一,今天的我們已經很少使用這種文字了,形文的閱讀和書寫,需要記住幾萬個不同的字母,是一件龐大的工程,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學習。」
「現在的蒙提塔文,原本是用來標示形文的讀音,你那位同胞,那位來自萊丁的桑特,他創造了這種文字,這種文字很容易被學會,因為每一個蒙提塔人都知道怎樣說話,而書寫和閱讀只是將語言和符號進行轉換而已。」
王子殿下笑了笑說道:「你們萊丁人確實聰明,如果沒有他,今天的蒙提塔恐怕還處於荒蠻時代之中。」
「是的,我確實為我的同胞感到驕傲和自豪,不過您能不能替我解釋一下上面的文字?看不懂這些天書,我對於您將毫無幫助。」恩萊科指了指石壁說道。
「對不起,我的朋友,我並不是一個最好的翻譯,形文的特色是言簡意賅,而且簡單的句子之中,往往蘊藏著深刻的內涵。」
「以我的能力,只能夠令您明白字面上的解釋,但是托木爾顯然是個語言大師,他的語句中蘊藏著更加深奧晦澀的意思,我自己能夠理解這些意思,但是讓我說出來,顯然有些強人所難。」王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不過他立刻接著說道:「我的朋友,回頭我會請一位真正的大師,向你解釋上面寫著的文字,你可以在自己的房間裡面耐心地研究這些文字,我請你到這裡來,僅僅是讓你參觀一下這充滿傳奇的大石,你雖然不是一位武者,不過魔法帝國時代最為偉大的武者所留下的心得,應該同樣足以令你興奮不已吧。」
恩萊科不置可否,他當然看得出來,這位王子殿下對於托木爾的崇拜,多少有些走火入魔了。
事實上,恩萊科倒是很想告訴他,他曾經和那個時代最為強大的魔法師待了整整兩年,而且還服侍了他整整兩年。
不過在他看來,那位法力無邊的偉大英雄,其實也只不過是一個混吃等死的糟老頭子罷了。
至於這位超絕武者,他的記憶以及技藝,全都通過那柄「暗紅淚珠」,成為了自己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恩萊科平靜地看著那塊大石,突然間他的注意力被旁邊的雨滴所吸引。
大石的前方,同樣在風暴之中化作了一片池塘,他們就站立在池塘中央,雨滴擊打著水面,泛起陣陣波紋。
在波紋之中,隱隱約約能夠看到有些陰影在緩緩浮動,那是地面凹凸不平所留下的影像。
如果恩萊科不曾擁有托木爾的記憶,他絕對不會注意到這些毫不起眼的事情。
同樣地,如果不是站立在傾盆大雨之中,地面上細微的凹凸不平,也不會引起他的注意。
「托木爾最終隱居的所在,是不是就是這裡?」恩萊科輕聲問道。「你怎麼猜到的?」王子殿下問道。
「如果他晚年隱居於此,並且一直在這塊巨石前面修煉武技的話,那麼地上的這些細微的凹坑,會不會便是他修煉武技時留下的痕跡?我覺得雨中的陰影就彷彿是一個個腳印,這些腳印甚至能夠完全串聯在一起。」
恩萊科的話,令這位王子殿下猛地渾身一震,他呆望著雨水,過了好長一會兒時間,突然間他扔掉手中的雨傘,朝著一處陰影急速奔去。
用自己的腳踩著那個腳印,這位王子殿下尋找著下一個痕跡。一個接著一個,這位王子殿下在狂風暴雨之中,彷彿歡快跳著舞一般地轉來轉去。
時而急速地劃過一連串的陰影,時而猶豫不決地停下來思索很久之後,才放下一直提著的那隻腳,時而退後幾步,重新回到前一次落腳的地方。
隨著那笨拙又輕靈的舞步,這位王子殿下的神情變得越來越激動,越來越狂熱。他的眼睛裡面放射著灼熱的光芒,彷彿要將雨水全部燒干一般。
突然間這位王子殿下仰天長嘯,嘯聲之中充滿了難以抑止的喜悅和興奮。
每一個聽到嘯聲的人,彷彿都能夠感受到同樣的喜悅和興奮一般,周圍的人紛紛朝這裡圍攏過來。
正當每一個人驚奇地望著他們的第一王子的時候,更令他們感到驚奇的事情發生了。
那位王子突然間跪倒在雨水之中,他仰頭向天,臉上滿是興奮的淚水,他雙手緊緊交握,那副神情充滿了虔誠。
恩萊科無從猜測這位王子殿下正在向誰進行著禱告,是賜予他智慧的智慧之神,還是掌管武力的戰神,或是留下這些足跡的托木爾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