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八部之雙星 第一卷 八十三、三堂會審
    要說少林寺的和尚們想問出什麼來,簡直是做夢。不是說虛竹狡辯,而是他實實在在的就是掃地澆菜擦桌子,其他就是學了一點少林的粗淺武功。

    韋陀掌是少林派的扎根基武功,少林弟子拜師入門,第一套學「羅漢拳」,第二套學的便是「韋陀掌」。虛竹會這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我說,你們還不如去問那燒火的和…大師,我看他也是武功不錯。」不能隨便亂喊,到時候再來一個和掃地僧同檔次的,心臟不行。

    這一說,大家立即去找那和尚,沒用,那傢伙七歲入少林,因為天賦不好,一直在灶房燒火,一干三十年,經歷清清白白,痕跡都找不到。

    這是不是叫悟道?段星雲的話說的少林一干眾人臉上一紅。

    不過玄慈很欣慰,畢竟虛竹是他兒子,有如此好的武功,做爹的肯定開心。當然,這件事情並沒有算完,不過少林已經沒有時間去管了。因為來開大會的兄弟們到了。

    那時候正要追究那燒火的和尚,突然一名僧人匆匆入殿,手中持了一大疊名帖,雙手高舉,交給玄慈,說道「啟稟方丈,河朔群雄拜山。」玄慈一看名帖,共有三十餘張,列名的都是北方一帶成名的英雄豪傑,突於此刻同時趕到,卻不知為了何事。

    只聽得寺外話聲不絕,群豪已到門口。玄慈說道「玄生師弟,請出門迎接。」又道「列位師兄,嘉賓光臨,本派清理門戶之事,只好暫緩一步,以免待慢了遠客。」當即站起身來,走到大殿簷下。

    過不多時,便見數十位豪傑在玄生及知客僧陪同下,來到大殿之前。玄慈、玄寂、玄生等雖是勤修佛法的高僧,但究是武學好手,遇到武林中的同道,都有惺惺相惜的親近之意,這時突見這許多成名的英豪到來,雖然正當多事之際,心頭十分沉重,也不禁精神為之一振。那燒火僧之悲,還是家事,暫且擱置一旁。

    少林群僧在外行道,結交方外朋友甚多,所來的英豪之中,頗有不少是玄字輩、慧字輩僧侶的至交,各人執手相見,歡然道故,迎入殿中,與鳩摩智、哲羅星等人引見。神山、觀心等威名素著,群豪若非舊識,也是仰慕已久。玄慈正欲問起來意,知客僧又進來稟報,說道山東、淮南有數十位武林人物前來拜山。

    玄慚出去迎進殿來。玄慈朗聲說道「諸位不約而同的降臨敝寺,少林寺至感榮幸。只是招待不周,還請原諒則個。」群豪都道「好說,好說,方丈不必客氣。」

    過不幾日,兩湖、江南各地的英雄到了,川陝的英雄到了,兩廣的英雄也到了。群雄南北相隔千里,卻都於貼中時日絡繹到來,顯然對於此次少林大會是在意之極。

    這年頭,沒什麼魔教可以讓大夥兒去折騰的。現在好了,不少江湖人士都死的莫名其妙,既然少林說為大家主持公道,就一起來湊個熱鬧。有仇的報仇,沒仇的也趕個場,聽說姑蘇姑蘇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對於江湖武學知之甚詳,有機會的話都想撈上一杯。

    當然少林定的那寬裕的時間也是讓大家準備充分的原因。

    等了兩天,段星風終於來了,還帶了那兩條已經喂成狗霸的寶寶和貝貝。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狗要包裝,那兩狗跟著段星風不是吃就是睡,身體和氣球一樣膨脹起來,完全達到了圓不隆冬的標準。整兩皮球。

    段星風來了段星雲就考慮打架的問題了。當然也可能是段星風在靈鷲宮看了自己的那一群手下或者在荒廢了這麼多年後突然開竅,在段星雲把發生在少林的事情和他一說[——,wap,,更新最快],特別提到了找到的另一本經書後,段星風開始算了一下自己到底會什麼武功。

    總的來說,北冥神功是用來吸別人內力的,現在段星風也有了那百八十年,所以暫時用不上,雖然花了三年時間找到了九陽神功,但是沒有練,不算數。段星雲扳扳手指是嚇了一跳,他總共將九陽神功抄了八遍,在少林和段星風一起抄不算,東南西北和某人一遍,就有五遍,後來給大理一本,段延慶一本,收藏一本,媽呀,不算不知道,一加嚇一跳。

    那麼段星風還學了六脈神劍和一陽指,凌波微步是用來逃命的。所以說其實會的真的不多。

    「少而精。」段星雲下結論。

    「我應該再學一門小無相神功,據說可以模擬天下所有武功的招式。到時候我也可以和人比試一下。」

    「要你上,除非天崖海閣的人死光了。」怎麼可能。段星雲翻了個白眼。

    「說不定是一個超級厲害的人呢。」

    「那我們就去群毆他。」

    「那不好,最多車輪戰,也好聽。」

    「拜託,車輪戰和群毆有什麼區別?」

    「一個一個打啊,群毆不是更容易被佔便宜嗎,車輪戰的話一個一個打,不容易被逃了。」段星風越想越有道理。

    段星雲打了個呵欠,「那還不如圍在中間亂箭射射死來的快啊,而且我記得小說裡最經典的,一個人對一群人,說你們要車輪戰還是群毆,車輪戰就是我一個一個打你們,群毆就是我一個毆你們。」想像著那情景,還是挺威風泠泠的。

    「車輪戰不止要好的武功,還要好的體力。」段星風很有道理的說。

    「嗯,還要好的耐心,要是我一個個過來和我打,早火了。」段星雲的腦海中閃過一個輪子,在那裡轉啊轉,「那我找掃地僧車輪戰吧。」

    「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掃地僧過不去啊?」段星風實在不明白,「他在那裡又不礙你的事。」

    「他是我的心理陰影。」

    「你和他打過了?」

    「沒有,但是我就不爽,那,我們要派誰去先和他打?」

    「我們的侍衛。」

    段星雲瞪了段星風一眼,毫不猶豫的說,「不好意思,我沒有侍衛。」特別加重語氣。「要不,段正淳先上?」

    「那上和不上有什麼區別,人家根本不是同一等級的,我說還是侍衛去還比較有希望。」

    「也對,估計去了也是被一掃把掃下來,那段延慶?」

    「一樣。我估計還是要無涯子去,還有點看頭。」

    「不好意思,他死了。而且你說無涯子上和我上有什麼區別,同樣是七十年內力。」

    「經驗問題,你和幾個人動過手啊?」

    「你覺得無涯子就和很多人動過手?我記得他唯一一次就是和丁春秋,還被踢下懸崖了。」很沒有經驗。

    「那是人家心不在鄢。要麼,天山童姥?」

    「死了。」

    「李秋水?總之就是逍遙派的那幾個。」段星風提議道。

    「都死了。」

    「哎,大不了我先上,你再上。」

    「那你先吸他幾年內力,我就賺了。」

    「拜託,人家不倒吸我已經很不錯了。」段星風不明白了,「其實論功力我們應該和他差不多吧,我估計也就百來年。」

    段星雲肯定的搖頭,「就算是…都是按年來算,那在質量上肯定是有區別的,你能瞪死蕭遠山嗎?」

    「沒試過。」

    「那你去瞪瞪看,要什麼武功我都提供給你,不然那七十年內力也你了。」

    「他又沒有死。」

    「假死比真死更不容易,你能瞪的他假死嗎?」

    「現代武器中有什麼可以瞪死人的嗎?」段星風也不知道。

    「櫻木花道。」段星雲脫口而出,然後考慮了一下,「超聲波吧,但那最多把人射瞎吧。」

    「那我就沒辦法了。」

    「所以既然你瞪不死蕭遠山,那掃地僧就是我的心理陰影,只有打敗他我才安心。」

    「那你還是留著吧。」打死掃地僧肯定得罪一堆人,人家後面可是少林一批和尚呢。

    話題還是沒有再深一步的討論。

    段正淳來了,還帶著范驊、華赫艮、巴天石、朱丹臣等,以及阮星竹。不過少林寺規矩不許女子入寺,因此是便改裝成男子。她是阿朱之母,天生有幾分喬裝改扮的能耐,此刻扮成男子,形容舉止,無一不像。

    段正淳先是將段星風和段星雲訓了一通,然後問了一些很沒有營養的話,段星雲忍不住嘀咕,還說我,自己也不是一直留在中原沒回去。

    段正淳此時練了九陽神功,內力精進,段星雲的話聽的一字不漏,不過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笑的很和藹。

    「你們也老大不小了,我不久前接到皇兄的信文,他已經幫你們挑好幾戶不錯的女孩兒,等少林的事情一了接,我們一起回大理,把這事兒給辦了。」

    段星風雖然驚訝,但是抽了幾下嘴角,沒有說什麼。段星雲硬是楞在那裡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狠…好狠。

    「我…我要…娶…的人必須要打敗我的(哦,貌似難度大了點),起碼要打敗我的侍衛(好像難度更大的樣子)…好吧。」段星雲歎了口氣,在剛才亂說的時候終於想好了托詞,「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雖然她不喜歡我,但是我對她是忠心耿耿,為她,就算海枯石爛,滄海變桑田也心甘情願…」

    「那雲兒是打算非她不娶了?」

    「不錯。我一定會等到她回心轉意,從此天涯海角只願追隨我一人…哦,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感情放在我面前,我不懂珍惜,等我…」段星雲好不容易回過神,段星風正很藐視的看著他,那神情,讓人非常不爽,很想扁人。不過更想扁的還在眼前,似乎古代人是很注意父子倫常的,雖然貌似段正淳不是俺們的親爹。

    段正淳還是那副欠扁的笑臉,不經意的對幾個部下說,「雲兒很討厭成親啊。」

    「是啊。」大家表示同意。一起笑的很無恥。

    「我…我那是…好吧,怎麼說我也是弟弟,等段星風成親了再來找我吧。」段星雲憤憤的跑了出去。留下段星風在那裡,哎,為什麼又扯上我?

    山下,慕容復正在和丁春秋大戰。那少林大會就是為他開的,他一心想在江湖上搞好聲譽,重建大燕。大燕圖謀復國,在宋朝便是大逆不道,作亂造反,是以慕容氏雖暗中糾集人眾,聚財聚糧,卻半點不露風聲。武林中說起「姑蘇慕容」,只覺這一家人武功極高,而行蹤詭秘,似是妖邪一路。慕容氏心懷大志,與一般江湖人物所作所為大大不同,在尋常武人看來,自是極不順眼,再加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名頭流傳,漸漸的竟致眾惡所歸。所以這次,他不得不來。

    不料甫到少室山下,便和星宿老怪丁春秋相遇。這數月中,丁春秋大開門戶,廣收徒眾,不論黑道綠林、旁門妖邪,只要是投拜門下,聽他號令,那便來者不拒,短短數月之間,中原江湖匪人如蟻附膻,奔競者相接於道路。慕容復在蘇星河棋會中險為丁春秋所害,第二次客店大戰,僥倖脫身,此刻又再相逢,眼見對方徒眾雲集,心下暗暗忌憚。風波惡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三言兩語,便即衝入敵陣,和星宿派的門徒鬥將起來。星宿派徒眾潮水般的一衝,登時便將慕容復等一干人淹沒其中。

    段星雲才看了一點,段星風就來了,不久,少林一班和尚全來了。

    丁春秋不是好人,差不多就是魔教的,大家聽說他到了少室山上,登時便鼓噪起來。便有人大呼「今日須當人人奮勇,活捉丁老怪,為武林除害。」

    玄慈朗聲道「遠來是客,咱們先禮後兵。」群僧齊道慈又道「眾位師兄,眾位朋友,大家便出去瞧瞧星宿派和慕容氏的高招如何?」看,人精說話就是不一樣,好人全讓他做了,說的好聽,其實就是鼓動大家加油干。

    群雄早已心癢難搔,正在等他這句話。輩份較低、性子急的青年英豪一窩蜂的奔了出去。跟著各路好漢、諸寺高僧,紛紛快步而出。但聽得乒乓嗆啷之聲不絕,慧字輩的少林僧將師父、師伯叔的兵刃送了出來。

    玄慧虛空四代少林僧各執兵刃,列隊出寺。剛到山門門口,派在半山守望的僧人便奔來報訊「星宿派徒眾千餘人,在半山亭中將慕容公子等團團圍住,惡鬥不休。」玄慈點了點頭,走到石板路上向山下望去,但見黑壓壓的都是人頭,只怕尚不足千餘之數。

    呼喝之聲,隨風飄下山來「星宿老仙今日親自督戰,自然百戰百勝!」「你們幾個ど魔小丑,竟敢頑抗老仙,今真大膽之極!」「快快拋下兵刃,哀求星宿老仙饒命!」「星宿老仙邕臨少室山,小指頭兒一點,少林寺立即塌倒。」

    玄生氣運丹田,大聲叫道「結羅漢大陣!」五百名僧眾應道「結羅漢大陣!」紅衣閃動,灰影翻滾,五百名僧眾東一簇、西一隊,漫山遍野散了開來。

    群雄久聞少林派羅漢大陣之名,但一百多年來,少林派從未在外人之前施展過,除了本寺僧人之外,誰也未曾得見。這裡但見群僧衣帽分色,或紅或灰,或黃或黑;兵刃不同,或刀或俞,或杖或鏟,人人奔跑如飛,頃刻間便將星宿派門人圍在核心。

    星宿派人數遠較少林僧為多,但大多數是新收的烏合之眾,單獨接戰,多少也各自有點兒技藝。這等列陣合戰的陣仗,卻從來沒經歷過,不由得都慌了手腳,歌頌星宿老仙的聲音也不免大大減弱,不少人默不作聲,心中暗打改而歌頌「少林聖僧」的主意。

    玄慈方丈說道「星宿派丁先生駕臨少室山,是與少林派為敵。各路英雄,便請作壁上觀,且看少林寺抗擊西來高人何如?」

    河朔、江南、川陝、湖廣各路英雄紛紛呼叫「星宿老怪為害武林,大夥兒敵愾同仇,誅殺此獠!」各人抽出兵刃,欲與少林派並肩殺敵。

    這裡慕容復、鄧百川等已殺傷了二十餘名星宿派門人,眼見大援已到,當即躍開數丈,暫且罷手不鬥。星宿派眾六人中心栗六,也不上前進迫。

    少林群僧布就羅漢大陣,左右翼衛,前後呼應,有幾名星宿派門人向西方衝擊,稍一交峰,便即紛紛負傷。丁春秋道「大家暫且別動。」朗聲說道「玄慈方丈,你少林寺自稱為中原武林首領,依我看來,實是不足一哂。」

    眾弟子群相應和「是啊,星宿老仙駕到,少林寺和尚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天下武林,都是源出我星宿一派,只有星宿派的武功,才是真正下統,此外儘是邪魔外道。」「償們不學星宿派武功,終不免是牛鬼蛇神,自取滅亡。」

    不過很可惜,雖然說的好聽,打起來還是星宿海比較失敗,段星雲看看覺得不對,怎麼說也是俺們逍遙派的一支,屬於道家一脈,打輸了少林很沒有面子。

    「星宿海的同志們你們加油啊!」喊完之後發現不對,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看,可能如果不是確定自己是大理段家的就要撲上來把自己劃歸到魔教了。段星雲抹抹鼻子很抱歉的說,「不好意思,喊錯了。」

    重新再喊。

    「少林寺的大師們加油啊,為武林除害,為江湖出力。正義永遠站在我們這一邊。」

    聽到段星雲這麼喊,各路英雄才釋然,重新觀看比賽。

    打到精彩的地方,丐幫的人來了。一群叫花子,都是走路上來的。少林和丐幫一直是打鐵的關係,星宿派的人馬上就玩完了。

    不過丁大叔看見該博的人倒是反應很大。立馬從軟轎中越出,「老夫來到中原武林後一直想領教一下丐幫的絕學,今日終能得償所願了。你們當中哪一位是丐幫幫主?」

    白世鏡出場,很英勇的表示是自己。不過段星雲將兩人一對比,居然是丁先生長的比較帥。

    江湖人都是很容易上火的,兩人話還沒說完就打上了。白同志目前是武功不錯的,比了幾招丁春秋就發現不對了,「你這不是丐幫的武功,既然堂堂丐幫幫主就該用降龍十八掌和打狗棒法和老夫對打才是。還是幫主覺得這來年感樣武功不如我星宿還,不敢拿出來。」

    段星雲和白世鏡都臉一紅,這兩項絕技是丐幫的「鎮幫神功」。降龍十八掌偶然也有傳與並非出任幫主之人,打狗棒法卻必定傳於丐幫幫主,數百年來,從無一個丐幫幫主不會這兩項鎮幫神功的。不過那東西說的好聽,一向都是口傳的,蕭峰走的突然,來不及傳,況且那時候白世鏡還不是丐幫幫主呢。

    「我說,你一不是龍二不是狗,用的著這麼積極嗎?」段星雲的口才就是這麼練出來的,「你星宿海地處西域,咋就不用西域的功夫打呢?」

    眾英雄紛紛說道「不錯!」「所言甚是。」「你是番邦門派的走狗奴才。」

    丁春秋咳嗽一聲,說道「老夫乃山東曲阜人氏,生於聖人之邦,星宿派乃老夫一手創建,怎能說是西域番邦的門派?星宿派雖居處西域,那只不過是夫夫暫時隱居之地。你說星宿派是番邦門派,那麼孔夫子也是番邦人氏了,可笑啊可笑!說到西域番邦,少林武功源於天竺達摩祖師,連佛教也是西域番邦之物,我看少林派才是西域的門派呢!」此言一出,玄慈和群雄都感不易抗辯。

    不過卻難不到段星雲。

    「誰知道你是不是山東人啊,有什麼證據?達摩祖師是來中原傳經,沒聽說他是來傳武功的。」

    「哦,那照小兄弟這麼說,不知又是哪位高人門下?」

    「我…」

    段星雲還沒有說完,聽得一個雄壯的聲音說道「誰說星宿派武功勝得了丐幫的降龍十八掌?」

    這聲音也不如此響亮,但清清楚楚的傳入了從人耳中,眾人一愕之間,都住了口。

    但聽得蹄聲如雷,十餘乘馬疾風般捲上山來。馬上乘客一色都是玄色薄氈大氅,裡面玄色布衣,但見人似虎,馬如龍,人既矯捷,馬亦雄駿,每一匹馬都是高頭長腿,通體黑毛,奔到近處,群雄眼前一亮,金光閃閃,卻見每匹馬的蹄鐵竟然是黃金打就。來者一共是二十騎,人數雖不甚多,氣勢之壯,卻似有如千軍萬馬一般,前面一十八騎奔到近處,拉馬向兩旁一分,最後兩騎從中馳出。

    丐幫幫眾之中,大群人猛地高聲呼叫「喬幫主,喬幫主!」數百名幫眾從人叢中疾奔出來,在那人馬前躬身參見。

    來人正是蕭峰和阿朱。蕭峰自被逐出丐幫之後,只道幫中弟子人人視他有如寇仇,萬沒料到敵我已分,竟然仍有這許多舊時兄弟如此熱誠的過來參見,陡然間熱血上湧,虎目含淚,翻身下馬,抱拳還禮,說道「契丹人蕭峰被逐出幫,與丐幫更無瓜葛。眾位何得仍用舊日稱呼?眾位兄弟,別來俱都安好?」最後這句話中,舊情拳拳之意,竟是難以自已。

    過來參見的大都是幫中的三袋、四袋弟子。一二袋弟子是低輩新進,平素少有機會和蕭峰相見,五六袋以上弟子卻嚴於夷夏之防,年長位尊,不如年青的熱腸漢子那麼說幹便幹,極少顧慮。這數百名弟子聽他這麼說,才省起行事太過衝動,這位「喬幫主」乃是大對頭契丹人,幫中早已上下均知,何以一見他突然現身,愛戴之情油然而生,竟將這大事忘了?有些人當下低頭退了回去,卻仍有不少人道「喬……喬……你老人家好,自別之後,咱們無日不……不想念你老人家。」

    那日阿紫突然外出不歸,連續數日沒有音訊,阿朱自是焦急萬分,派出大批探子尋訪。過了數月,終於得到回報,說她陷身丁春秋之手。當下奏知遼帝,告假兩月,將南院軍政事務交由南院樞密使耶律莫哥代拆代行,逕自南來。

    蕭峰這次重到中原,仍是有備而來,所選的「燕雲十八騎」,個個是契丹族中頂尖兒的高手。他上次在聚賢莊中獨戰群雄,對於這種事情很有經驗,知道不論武功如何高強,真要以一敵百,終究不能,現下偕燕雲十八騎俱來,每一人都能以一當十,再加胯下坐騎皆是千里良馬,危急之際,倘若只求脫身[——,wap,,更新最快],當非難事。

    而且少林大會雖說是為慕容復開的,其實也有蕭峰的份,所以蕭峰這次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了接以前的恩怨。

    段星雲再次得見蕭峰風采,真的是英雄了得。雖然他不免局限於時代,不過當世中的確是無雙的。

    「阿紫在哪裡?」阿朱的聲音很好聽,依舊圓潤清爽。

    段星雲剛想衝過去聯絡一下感情,重新建立自己和蕭峰的關係,猛然聽見阿紫,腳步一頓,他知道阿紫後來被丁春秋抓回去了,其實心裡是很希望丁春秋把她給砍了免的遺害江湖,卻忘了阿朱是最注重姐妹情分的,她不知道自己的阿紫的關係已經這麼維護她了,萬一知道了還怎麼得了?

    再想想,自己也沒有做什麼啊,就是和阿紫分手而已。嗯,真的和我無關。考慮了一下,還是過去了。

    「好久不見了,阿朱姐姐,蕭大哥。」

    「好久不見。」蕭風淡淡的回了一下,阿朱倒是挺熱情的,問了一些話。

    可惜有人不懂氛圍。丁春秋揮動鵝毛扇,上下打量了蕭峰,「你就是喬峰?老夫長聞北喬峰的大名,既然喬幫主有意,那我們不妨來切磋一下,看看是你丐幫的武功和我星宿還哪一個厲害?」

    這還不算,忽聽得人叢中有人大叫「姓喬的,你殺了我兄長,血仇未曾得報,今日和你拼了。」跟著又有人喝道「這喬峰乃契丹胡虜,人人得而誅之,今日可再也不能容他活著走下少室山去。」但聽得呼喝之聲,響成一片,有的罵蕭峰殺了他的兒子,有的罵他殺了父親。

    蕭峰當日聚賢莊一戰,殺傷著實不少。此時聚在少室山上的各路英雄中,不少人與死者或為親人戚屬,或為知交故友,雖對蕭峰忌憚懼怕,但想到親友血仇,忍不住向之叫罵。喝聲一起,登時越來越響,眾人眼見蕭峰隨行不過一十八騎,阿朱又是弱質女流,動起手來,就算丐幫兩不相助,各路英雄、少林僧侶,再加上星宿派門人,以數千人圍攻蕭峰,就算他真有通天的本領,那也決計難脫重圍。聲勢一盛,各人膽氣也便更加壯了。

    群雄人多口雜,有些粗魯之輩、急仇之人,不免口出污言,叫罵得甚是凶狠毒辣。數十人紛紛拔兵刃。舞刀擊劍,便欲一擁而上,將蕭峰亂刀分屍。

    蕭峰快馬奔馳的來到中原,只盼忽施突襲,將阿紫救歸南京,再與各人好言想談,絕未料到竟有這許多對頭聚集在一起,他自幼便在中原江湖行走,與各路英雄不是素識,便是相互聞名,知道這些從大都是俠義之輩,所以與自己結怨,一來因自己是契丹人,二來是有人從中挑撥,出於誤會,聚賢莊之戰實非心中所願,今日若再大戰一場,多所殺傷,徒增內疚,自己縱能能帶著阿朱全身而退,攜來的「燕雲十八騎」不免傷亡慘重。

    這邊姑蘇燕子塢諸人也在輕聲商議。公冶乾自在無錫與蕭峰對掌賽酒之後,對他極是傾倒,力主出手相助,包不同和風波惡對蕭峰也十分佩服,躍躍欲試的要上前助拳。

    慕容復卻道「眾位兄長,咱們以興復為第一要務,豈可為了蕭峰一人而得罪天下英雄?」鄧百川道「公子之言甚是,咱們該當如何?」

    慕容復道「收攬人心,以為己助。」突然間長嘯而出,朗聲說當「蕭兄,你是契丹英雄,視我中原豪傑有如無物,區區姑蘇慕容復今日想領教閣下高招,在下死在蕭兄掌下,也算是為中原豪傑盡了一分微力,雖死猶榮。」

    他這幾句話其實是說給中原豪傑聽的,這麼一來,無論勝敗,中原豪傑自將姑蘇慕容氏視作了生死之交。

    群豪雖有一拼之心,卻誰也不敢首先上前挑戰。這時忽見復容復上場,不由得大是欣慰,精神為之一振。「北喬峰、南慕容」二人向來齊名,慕容復搶先出手,就算最後不敵,也已大殺對方凶焰,耗去他不少內力。霎時間喝采之聲,響徹四野。

    蕭峰忽聽慕容復挺身挑戰,也不由得一驚,雙手一合,抱拳相見,說道「素聞公子英名,今日得見高賢,大慰平生。」

    丁春秋也當下縱身而前,說道「姓蕭的,今日就來一較高下。」

    少林派玄生大師暗傳號令「羅漢大陣把守各處下山的要道。這惡徒欲害玄苦師兄,此次決不容他再生下少室山。」玄苦那夜雖然沒有死,卻因為有這麼一個徒弟,無面目見人,當下就雲遊四海去了。

    蕭峰見兩大高手圍住了自己,而少林群僧東一簇,西一撮,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暗含極厲害的陣法,這情形比之當日聚賢莊之戰又更凶險得多。但他天生英雄腸膽,胸口熱血上湧,一聲長嘯,說道「慕容公子、丁老怪,你們便齊上,蕭某何懼?」他惱恨星宿派手段陰毒,呼的一掌,向丁春秋猛擊過去。

    丁春秋雙掌齊出,全力抵禦。蕭峰順勢一帶,將己彼二人的掌力都引了開來,斜斜劈向慕容復。慕容復最擅長本領是「斗轉星移」之技,將對方使來的招數轉換方位,反施於對方,但蕭峰一招挾著二人的掌力,力道太過雄渾,同時掌力急速迴旋,實不知他擊向何處,勢在無法牽引,當即凝運內力,雙掌推出,同時向後飄開了三丈。

    蕭峰身子微側,避開慕容復的掌力,大喝一聲,猶似半空響了個霹壢,大聲道「拿酒來!」一名契丹武士從死馬背上解下一隻大皮袋,快步走近,雙手奉上。蕭峰拔下皮袋塞子,將皮袋高舉過頂,微微傾側,一股白酒激瀉而下。他仰起頭來,咕嘟咕嘟的喝之不已。皮袋裝滿酒水,少說也有二十來斤,蕭峰一口氣不停,將一袋白酒喝得涓滴無存,臉色卻黑黝黝地一如平時,毫無酒意。群雄相顧失色之際,蕭峰右手一揮,餘下十七名契丹武士各持一隻大皮袋,奔到身前。

    蕭峰向十八名武士說道「眾位兄弟,今日咱們陷身重圍之中,寡不敵眾,已然勢難脫身。」他適才和慕容復等各較一招,雖然佔了上風,卻已試出這兩大高手每一個都身負絕技,自己便非其敵,何況此外虎視眈眈、環伺在側的,更有千百名豪傑。他望著段星雲說道「只盼世子可以照顧阿朱,蕭某此生無憾。」

    阿朱沒有退縮,來到蕭峰面前,「蕭大哥,我既然做了你的妻子,必定與你同生共死,今日你若不幸身亡,我也決不會苟活。」

    兩人眼神相會,彼此一笑。

    段星雲本來看蕭峰和兩個人對打好好的,聽見這些話怎麼像遺言,不管了,誰敢傷害蕭峰,媽的,當我死了啊?當下運起內力吹了三聲口哨,一長兩短。

    哨聲過後,只見一群黑衣人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場內,他們每人一身黑色勁裝,外面是黑色的連帽斗篷,不過最讓人不敢小視的是他們左手臂上那蓄勢待發的箭弩,上面亮閃閃的箭頭讓人不寒而慄。

    「你怎麼帶了這麼多人?」都不告訴我。段星風看看那疊堆的黑色,又是什麼。

    「我比較喜歡群毆啊。車輪戰還是不太保險了。」一邊輕聲解釋,「死神之鐮,天涯海閣的秘密部隊。」段星雲一揮手,死神之鐮的人齊刷刷的舉起左手,只看見一排排的箭頭。

    「段家帶了這麼多人馬,是要站在哪一邊呢?」慕容復不是很喜歡段家的人,見這麼多人,心裡不開心。

    「我們身為大理皇家,多帶侍衛在身邊有什麼不對。又不比某些人,帶不起侍衛還要眼紅。」段星雲正了正神色,看向場內的人,「我們大理地處偏僻,和中原還有大遼沒什麼關係,所以我們是兩不相幫。」

    當然,偶爾失了準頭可不在範圍之內。段星雲眨眨眼睛,在心裡說到。把阿朱帶離戰圈,段星雲乾脆也跳入戰場,為了蕭峰,先把丁XX解決了。

    段星雲笑的很無害,「丁春秋,我剛才忘了和你說,我師傅叫…無涯子。」

    「我可是奉師傅之命殺了你清理門戶哦。不如等他們打完之後我們再來,現在先好好保存體力好不好?」

    丁春秋衣袖一揮,居然退了下。看來他也想看中原南北之爭到底誰更勝一籌。

    場上就剩慕容復和蕭峰,一對一,車輪戰。

    慕容復使出慕容復家傳劍法,招招連綿不絕,猶似行雲流水一般,瞬息之間,全身便如罩在一道光幕之中。武林人士向來只聞姑蘇慕容氏武功淵博,各家各派的功夫無所不知,殊不料劍法精妙如斯。

    但慕容復每一招不論如何凌厲狠辣,總是遞不到蕭峰掌力身週一丈之內。突然間拍的一聲響,蕭峰的掌力之強,竟將慕容復手中長劍化為寸許的二三十截,飛上半空,斜陽映照,閃出點點白光。

    慕容復猛吃一驚,卻不慌亂,右掌急揮,將二三十斷劍化作暗器,以滿天花雨手法激射過來,蕭峰險險躲過。

    風波惡叫道「公子,接刀!」將手中單刀擲了過去,慕容復接刀在手,舞刀抵禦,但見他忽使「五虎斷門刀」,忽使「八卦刀法」,不數招又使「六合刀」,頃刻之間,[——,wap,,更新最快]連數八九路刀法,每一路都能深中竅要,得其精義,旁觀的使刀名家盡皆歎服可惜當後聲,一柄利刃又被震斷。

    公冶乾手一抬,兩根判官筆向慕容復飛去。慕容復拋下斷刀,接過判官筆來,一出手,招招點穴招數,筆尖上嗤嗤有聲,隱隱然也有一股內力發出。

    蕭峰一招「見龍在田」,拍擊過去,判官筆為掌風所激,筆腰竟爾彎曲,慕容復舉起右手單筆,砸開射來的判官筆,噹的一聲,雙筆相交,只震得右臂發麻,不等那變曲了的判官落地,左手一抄,已然抓住,使將開來,竟然是單鉤的鉤法。

    群雄既震於蕭峰掌力,又見慕容復應變無窮,鉤法精,盡不柱也大聲喝采,都覺今日得見當世奇才各出全力相拚,實是大開眼界,不虛了此番少室山一行。眼見慕容復被段譽逼得窘迫已極,有人便想上前相助,有幾個人已經拔出隨身兵器打算給蕭峰背後來一下。

    當的幾聲脆響,那幾個妄想偷襲的紛紛丟下手中兵器,那鐵打的家什已經全部粉碎。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段星雲吹吹指尖,阿朱在旁邊輕笑。段星風嗑著瓜子,第一次知道原來六脈神劍是手滑一下就可以打出來的。

    那幾個折了兵器的狠狠的盯著段星雲,奈何人家一群手下在,不好翻臉,就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刺蝟。

    忽聽得門外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道「我段家的絕學,就是讓你這麼胡鬧的嗎?「這聲音正是「惡貫滿盈」段延慶。便在此時段延慶已走進場來,他身後跟著「無惡不作」葉二娘,「凶神惡煞」南海鱷神,「窮凶極惡」雲中鶴。四大惡人,一時齊到。

    「有什麼關係,你就當我準頭不好。」段星雲抓抓左手,上面套著一個顏色暗淡的青蛙手袋。呱呱。

    段延慶冷哼一聲,看向場內。

    慕容復的內力雖較蕭峰稍弱,但是勝在招失繁複,用力精巧,一時兩人還不分高下。

    段星雲撞撞段星風,「怎麼樣,看的爽不爽?」

    「還好。」

    「父王,你覺得誰的武功好?」

    段正淳正看在興頭,隨便回了一句,「差不多。」

    「怎麼會差不多啊,你看慕容復會這麼多武功啊。」

    「多而不精搞啥用。」段星風很中肯的點評。

    慕容復本來就因為久攻不下心裡煩躁,一聽段星風的話,分神嚴重,被蕭峰掌力打中,連推數步,一口鮮血噴出。

    便在此時,只聽得破空聲大作,一件暗器從十餘丈外飛來,橫過廣場,撞向蕭峰,蕭峰下意識的一擋,只見手掌中滿是鮮血,已然受傷。

    只見山坡上站著一個灰衣僧人,臉蒙灰布。

    「暗箭傷人算什麼英雄。」阿朱已經跑過去察看蕭峰傷勢,眼力滿是淚光。段星雲站在原地,笑的詭異,不停的用手指劃著下巴,挑釁的看向灰衣僧。

    「我也很想試試看從那麼遠的地方偷襲別人耶。」

    一道劍氣突然射出,慕容復帽子被削,登時長髮四散,狼狽不堪。

    慕容復素性高傲,從沒將天下人放在眼內,今日在當世豪傑之前,這口忿氣如何嚥得下去?他鋼鉤揮向段星雲面門,判官筆疾刺胸膛。

    段星雲的注意力全在灰衣僧身上,慕容復這一縱又是志在拚命,來得何等快速,人影一晃之際,噗的一聲,右手判官筆已插入段星雲子。總算是反應快,段星雲向左一側,判官筆擦過右肩,段星雲啊的一聲大叫,肩頭衣服已經破開,上面赫然一道血痕。

    慕容復決意要殺段星雲,揮舞鋼鉤又要上來,突然間背後「神道穴」上一麻,身子被人凌空提起。「神道穴」要穴被抓,登時雙手酸麻,再也抓不住判官筆和鋼鉤,蕭峰這一下又是精妙之極的擒拿手法,一把抓住了要穴,慕容復再也動彈不得。

    蕭峰身形魁偉,手長腳長,將慕容復提在半空,半勢直如老鷹捉小雞一般。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風波惡四人齊叫「休傷我家公子!」一齊奔上。王語嫣也從人叢中搶出,叫道「表哥,表哥!」慕容復恨不得立時死去,免受這難當羞辱。

    蕭峰手臂一揮,將他擲了出去。

    慕容復直飛出七八丈外,腰板一挺,便欲站起,不料蕭峰抓他神道穴之時,內力直透諸處經脈,他無法在這瞬息之間解除手足的麻痺,砰的一聲,背脊著地,只摔得狼狽不堪。

    鄧百川等忙轉向向慕容復奔去。慕容復運轉內息,不待鄧百川等奔到,已然翻身站起。他臉如死灰,慕容復臉如死灰,心想今日已是奇恥大辱,今後在江湖上哪裡還有立足的餘地?一伸手,從包不同腰間劍鞘中拔出長劍,跟著左手劃個圈子,將鄧百川等擋在數尺之外,右手手腕翻轉,橫劍便往脖子中抹去。王語嫣大叫「表哥,不可……」

    便在此時,又聽得破空聲,灰衣僧扔出暗器,阻止了慕容復。

    那僧人邁開大步,走到慕容復身邊,問道「你有兒子沒有?」語音頗為蒼老。

    慕容復道「我尚未婚配,何來子息?」那灰衣僧森然道「你有祖宗沒有?」慕容復甚是氣惱,大聲道「自然有!我自願就死,與你何干?士可殺不可辱,慕容復堂堂男子,受不得你這些無禮的言語。」

    灰衣僧道「你高祖有兒子,你曾祖、祖父、父親都有兒子,便是你沒有兒子!嘿嘿,大燕國當年慕容、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何等英雄,卻不料都變成了絕種絕代的無後之人!」

    慕容、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諸人,都是當年燕國的英主名王,威震天下,創下轟轟烈烈的事業,正是慕容復的列祖列宗。他在頭昏腦脹、怒發如狂之際突聽得這四位先人的名字,正如當頭淋下一盆冷水,心想「先父昔年諄諄告誡,命我以興復大燕為終生之志,今日我以一時之忿,自尋短見,我鮮卑慕容氏從此絕代。我連兒子也沒有,還說得上什麼光宗復國?」不由得背上額頭全是冷汗,當即拜伏在地,說道「慕容復見識短絀,得蒙高僧指點迷津,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灰衣僧坦然受他跪拜,說道「古來成大功業者,哪一個不歷盡千辛萬苦?漢高祖有白登求和之困,唐高祖有降順突厥之辱,倘若都似你這麼引劍一割,只不過是個心窄氣狹的自了漢罷了,還談得上什麼開國建基?你連勾踐、韓信也不如,當真是無知無識之極。」

    慕容復跪著受教,悚然驚懼「這位神僧似乎知道我心中抱負,居然以漢高祖、唐高祖這等開國之主來相比擬。」說道「慕容復知錯了!」灰衣僧道「起來!」慕容復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

    灰衣僧道「你姑蘇慕容氏的家傳武功神奇精奧,舉世無匹,只不過你沒學到家而已,難道當真就不及大理國段氏的「六脈神劍」了?瞧仔細了!」伸出食指,凌虛點了三下。[——,wap,,更新最快]

    這時段星雲正在讓阿朱為他包紮傷口,可憐阿朱,包完蕭峰又來一個。

    「會不會留下疤痕啊?」段星雲眼淚汪汪的說。

    「男子漢大丈夫,在意什麼?」段延慶在一邊礙於形勢不能過來,聲音倒是過來了。

    段正淳拍拍段星雲好的一肩膀,安慰道,「沒事情,穿上衣服就看不見了。」

    有點良心的是段星風,「你不是神醫嗎,到時候自己找點藥抹一下。」

    巴天石也正站在旁邊想開口,淳不料灰衣僧指風點處,和段正淳兩人胸口一麻,便即摔倒。段正淳和巴天石摔倒後,立即翻身躍起,不禁駭然。這灰衣僧顯然是手下留情,否則這兩個虛點便已取了二人性命。

    只聽那灰衣僧朗聲說道「這便是你慕容家的『參合指』!當年老衲從你先人處學來,也不過一知半解,學到一些皮毛而已,慕容氏此外的神妙武功不知還有多少。嘿嘿,難道憑你少年人一點兒微末道行,便創得下姑蘇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大名麼?」

    群雄本來震於「姑蘇慕容」的威名,但見慕容覆敗於蕭峰,又被段星雲所傷,心下都想「見面不如聞名!雖不能說浪得虛名,卻也不見得驚世絕俗,藝蓋當代。」待見那灰衣僧顯示了這一手神功,又聽他說只不過學得慕容氏「參合指」的一些皮毛,不禁對「姑蘇慕容」四字重生敬意。只是人人心中奇怪「這灰衣僧是誰?他和慕容氏又是什麼干係?」

    灰衣僧轉過衣來,向著蕭峰合什說道「喬大俠武功卓絕,果然名不虛傳,老衲想領教幾招!」蕭峰早有提防,當他合什施禮之時,便即抱拳還禮,說道「不敢!」兩股內力一撞,二人身子同時微微一晃。

    便在此時,半空中忽見一條黑衣人影,如一頭大鷹般撲將下來,正好落在灰衣僧和蕭峰之間。這人驀地裡從天而降,突兀無比,眾人驚奇之下,一齊呼喊起來,待他雙足落地,這才長清,原來他手中拉著一條長索,長索的另一端繫在十餘丈外的一株大樹頂上。只見這人光頭黑髮,也是個僧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冷電般的眼睛。

    黑衣灰衣二僧相對而立,過了好一陣,始終誰都沒開口說話。群雄見這二僧身材都是甚高,只是黑衣僧較為魁梧,灰衣僧則極瘦削。

    又過良久,黑衣灰衣二僧突然同時說道「你……」但這「你」字一出口,二僧立即住口。再隔半響,那灰衣僧才道「你是誰?」黑衣僧道「你又是誰?」

    群雄聽黑衣僧說了這兩個字,心中都道「這和尚聲音蒼老,原來也是個老僧。」

    那灰衣僧道「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數十年,為了何事?」

    黑衣僧道「我也正要問你,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數十年,又為了何事?」

    二僧這幾句話一出口,少林群僧自玄慈方丈以下無不大感詫異,各人面面相覷,都想「這兩個老僧怎麼在本寺已有數十年,我卻絲豪不知?難道當真有這等事?」

    只聽灰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為了找尋一些東西。」黑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也為了找尋一些東西。我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你要找的,想來也已找到。否則的話,咱們三場較量,該當分出了高下。」灰衣僧道「不錯。尊駕武功了得,實為在下生平罕見,今日還再比不比?」黑衣僧道「兄弟對閣下的武功也十分佩服,便再比下去,只怕也不晚分出勝敗。」

    眾人忽聽這二僧以「閣下、兄弟」口吻相稱,不是出家人的言語,更加摸不得頭腦。

    灰衣僧道「你我互相欽服,不用再較量了。」黑衣僧道「甚好。」二僧點了點頭,相偕走到一株大樹之了,並肩而坐,閉上了眼睛,便如入定一般,再也不說話了。

    慕容復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尋思「這位高僧識得我的先人,不知相識的是我爺爺,還是爹爹?今後興復大事,勢必請這高僧詳加指點不可,今日可決不能交臂失之。」當下退在一旁,不敢便去打擾,要待那灰衣僧站起身來,再上去叩領教益。

    王語嫣想到他適才險些自刎,這時候兀自驚魂未定,拉著他的衣袖,淚水涔涔而下。慕容復心感厭煩,不過究是一番好意,便也不便甩袖將她摔開。

    灰衣黑衣二僧相繼現身,直到偕赴樹下打坐。眾人紛紛大感驚訝。

    段星雲對於剛才的事情非常生氣,而且自認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待肩頭的傷口不痛了之後,直對慕容復。

    「我傷了我,不會就想這樣算了吧?人家說你慕容氏的家傳武功神奇精奧,舉世無匹,你沒學到家,那是他不好意思說你差,本來就差的武功再學的不好,還好意思出來混,哼哼。」

    慕容復冷哼一聲,「那你想怎麼解決?」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段家的對手,但是那灰衣僧的話給了他莫大的勇氣,況且剛才已經輸了一局,怎可再居人之下?

    段星雲鉤起手指,「我想要你,生、不、如、死。」

    「好。那我就討教了。」慕容復說著揮起雙掌,左手中指直進,快如閃電般點向段星雲中庭穴。

    這中庭穴在膻中穴之下一寸六分。膻中穴乃人身氣海,百息之所會,最當衝要,一著敵指,立時氣息閉塞。

    段星雲隨便的一招商陽劍,嗤的一聲響,慕容復一隻衣袖已被無形劍切下,跟著劍氣與慕容復的掌力一撞。慕容復只感手臂一陣酸麻,大吃一驚,急忙向後躍開。

    再一招少澤劍。慕容復忙展開左袖迎敵,嗤嗤兩劍,左手袖子又已被劍氣切去。鄧百川叫道「公子小心,這是無形劍氣,用兵刃吧?」可惜所有的兵刃已在剛才和蕭峰對打中折損。

    段星雲抽出一把軟劍,「我的劍還沒沾過血呢,好可惜,用在你身上真的好浪費啊。」

    「你…」慕容復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沒開戰先內損。

    「更可惜的是大燕皇家血脈,就要斷絕在你這裡了。不過無所謂,反正都沒落那麼多年了。」段星雲剛想揮劍,坐在大樹下一直不言不動的灰衣僧人忽然站起身來,緩緩說道「小子好大的口氣。」

    「怎麼樣?人家說父債子還,你呢,想倒過來試試?」段星雲輕聲說道,在場的人卻是聽的清清楚楚。

    「那那老夫倒要試試你段家的六脈神劍。」慕容博嘿嘿一笑,身子微側,一拳打向身旁大樹,喀喇喇兩聲,樹上兩根粗大的樹枝落了下來。他打的是樹幹,竟將距他拳處丈許的兩根樹枝震落,實是神功非凡。

    少林寺中十餘名老僧齊聲叫道「韋陀杵!」聲音中充滿了驚駭之意。

    「你以為學點少林寺的功夫就可以打敗我了嗎?」段星雲運起內力,氣貫劍身,有如長虹出鞘。「有本事就用慕容家的武學來打我啊,當年滅大燕的人太仁慈,留下你們幾個漏網之魚,今天我就要你慕容家死無葬身之地。」

    「好狠,不就是被劃了一道傷口嗎。」段星風把瓜子換成茶水。「還真是小心眼。」當然不能不說打擊人是很毒的。

    「他也是慕容家的人?」段正淳好奇的問段星風。

    「忘了。好像是慕容復他爹,叫什麼我不記得了。」段星風隨便一說,段星雲已經和慕容博對了不下百招。

    「好武功,沒有想到老夫三十年不問世事,江湖已經日新月異。」

    「那是你孤陋寡聞,還以為自己躲在少林寺沒有知道,人家是懶的理你。」

    「小子你…」

    「咋的?你現在能和我打還不是在少林寺學的?還好意思說什麼姑蘇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有本事用六脈神劍打我啊?」

    「你…」

    段星雲和慕容博一邊對打一邊還能對罵,兩人[——,wap,,更新最快]都是內力充沛之人,所有的話現場的人聽的是津津有味。段星風連聲說不枉此行。

    「我們大理太偏僻,不怎麼出名,你不會六脈神劍打我我不怪你,我從小尊老愛幼,要不換套武功和你打?」段星雲閒閒的拿劍擋著慕容搏的攻擊,「天山六陽掌會嗎…不會,天山折梅手會嗎…不會,逍遙劍法會嗎…哎,我學的武功都太差了,你都沒有聽過,」段星雲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回轉身,「要不你說一套你會的什麼慕容家的武功,我看看會不會,也不負了你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稱號?」

    「你…不要欺人太甚!」慕容博已經是吼出來了,聲音如洪鐘一般在空中迴盪,可見功力之深。出手也是越來越狠辣。如果說剛才還顧著自己是長輩,現在完全是深仇大恨,不死不休。

    段正淳忍不住出聲,「雲兒,不可對少林大師無禮。」

    段星風嗑了個瓜子,「段星雲從來不對真正的少林大師無禮,因為打不過。」

    「那是說他是假和尚了?」岳老三的聲音粗糙的很,聽來更有一種譏諷的味道。

    「你看,連我這麼好的武功都不敢上少林偷看經書,不過是人家少林寬容,你就這麼囂張了。」段星雲是越來越游刃有餘。不過他的話到是很有提高少林聲譽的,在場的和尚紛紛喜笑顏開,點頭稱是。

    「姑蘇慕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我是你的話…」故意停頓一下。

    「怎樣?」慕容博跟進去問。

    「找塊豆腐撞死就算了,連跳河都怕髒了人家的水。」左掌拍出再一帶,掌力繞過長劍,直打向慕容博。

    段星風一驚,嘟噥著,「這傢伙竟然練成了『白虹掌力』,曲直如意,也不告訴我。」

    「白虹掌力?」段正淳正在疑問,那邊慕容博已經一口血噴了出來了,幸好他蒙著臉,射出來的不多,那灰巾已經變成紅巾。

    「我的衣服啊!」段星雲尖叫一聲,好好的一件白色鑲藍的衣裳已經染了幾分血跡。

    慕容復見自己慕容家長輩受傷,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出頭,當下跳入戰場,「段家的小賊,我來領教你的高招。」

    「總比你慕容家沽名釣譽的好,怎麼樣,人家說打仗父子兵,你們想一起上?」

    「我段家雖然不合在江湖上走動,也是行事光明磊落,慕容公子請你注意自己的說辭。」段正淳的話句句在理,一派皇家風範。

    那邊玄慈方丈終於開口了「善哉,善哉!今日大家集居在此,是為最近江湖上發生的幾件大事,大家遠來是客,可否將個人恩怨下放在一邊?」

    段星雲本來就打的有點煩,馬上倒劍行禮,「方丈教訓的是,只是星雲實在看不下此人在少林如此無禮,連我大理天龍寺長輩都對少林推崇之至,這等人怎勞大師教訓,所以才代為出手。」

    幾句話把少林說的是至尊至極,牢是玄慈也是有點飄飄然。段星風在後面露出一個藐視的眼神。

    「懇請方丈先允許星雲去更換衣服。」段星雲示意自己身上的血跡,「該死的老頭,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病?」

    後面的低估聲特別夾了千里傳音,大家想聽不到都難。慕容復修養不夠,跳起來就想罵,被慕容博阻止了。

    「方丈,那我們先來清算蕭峰這個狗賊。」看完了精彩的打鬥,有人再次舊事重提。眼看少林都出手了,大夥兒一起上。

    「阿彌陀佛,蕭施主,雖然你生為契丹人,但是這麼多年人,喬家夫婦也是對你視如己出,玄苦師弟更是盡心盡力傳授你武藝,你更得丐幫前人幫主汪劍通的賞識做了那幫主,可是你為何對喬氏夫婦等人痛下殺手?」

    「不是我做的。」

    「不要同契丹狗的狡辯。」「不錯。」「殺了他,為大夥兒報仇。」現場一片沸騰。

    「我蕭峰說一是一,是我做的絕不會否認,不是我做的也不會任由人家誣蔑。」幾句話擲地有聲,不亢不卑,加上蕭峰那天生的氣質,武林中來的人雖然多,蕭峰的話卻一時將他們濟濟鎮住。阿朱堅定的望著蕭峰,來年感人一起岸然面對天下人。

    「哈哈。」坐在大樹下一直不言不動的黑衣僧人忽然站起身來,朗聲說道「不錯,那些人的確不是他下的手,都是我殺的。」

    「你…你就是那個大惡人。」蕭峰剛要上前為自己討回公道,黑衣僧伸手便拉去了自己的面幕。是一張和蕭峰一模一樣的臉,知識更蒼老,估計是吃了多年的青菜饅頭給鬧的。

    蕭峰驚喜交集,搶步上前,拜伏在地,顫聲叫道「你……你是我爹爹……」身體的動作遠比心快。

    那人哈哈大笑,說道「好孩子,好孩兒,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爺兒倆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記認,誰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露出一個刺花的狼頭,左手一提,將蕭峰拉了起來。

    蕭峰扯開自己衣襟,也現出胸口那張口露牙、青鬱鬱的狼頭來。兩人並肩而行,突然間同時仰天而嘯,聲若狂風怒號,遠遠傳了出去,只震得山谷鳴響,數千豪傑聽在耳中,盡感不寒而慄。「燕雲十八騎」拔下長刀,呼號相和,雖然一共只有二十人,但聲勢之盛,直如千軍萬馬一般。

    「好孩子,你不止學了一身好武藝,還找了一個好媳婦。老天總算對我們蕭家不薄。」幾句話說的阿朱面上一紅,羞澀一笑,絕焉眾生。

    蕭峰從懷中摸出一個油布包打開,取出一塊縫綴而成的大白布,展將開來,正是智光和尚給他的石壁遺文的拓片,上面一個個都是空心的契丹文字。

    那虯髯老人指著最後那幾個字笑道「『蕭遠山絕筆,蕭遠山絕筆!』哈哈,孩兒,那日我傷心之下,跳崖自盡,哪知道命不該絕,墜在谷底一株大樹的枝幹之上,竟得不死。這一來,為父的死志已去,便興復仇之念。那日雁門關外,中原豪傑不問情由,便殺了你不會武功的媽媽。孩兒,你說此仇該不該報!」

    蕭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焉可不報?」

    蕭遠山道「當日害你母親之人,丐幫前任幫主汪[——,wap,,更新最快]劍通染病身故,總算便宜了他。其他大半人雖然為我找到,可惜居然有人暗中想助,全都功虧一簣,被他們逃的無影無蹤,我呸!」

    「不過那些人他們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我遲早要找到他們,不過只是那個領頭的『大惡人』,迄今就在。孩兒,你說咱們拿他怎麼辦?」

    蕭峰急道「此人是誰?」

    蕭遠山一聲長嘯,喝道「此人是誰?」目光如電,在群豪臉上一一掃射而過。

    群豪和他目光接觸之時,無不慄慄自危,雖然這些人均與當年雁門關外之事無關,但見到蕭氏父子的神情,誰也不敢動上一動,發出半點聲音,唯恐惹禍在身。

    蕭遠山道「孩兒,那日我和你媽懷抱著你,到你外婆家去,不料路經雁門關外,數十名中土武士躍將出來,將你媽和我的隨從殺死。大宋和契丹有仇,互相斫殺,原非奇事,但這些中土武士埋伏山後,顯有預謀。孩兒,你可知那是為了什麼緣故?」

    蕭峰道「聽智光大師說道,他們得到訊息,誤信契丹武士要來少林寺奪取武學典籍,以為他日國謀奪大宋江山的基本,是以突出襲擊,害死了我媽媽。」

    蕭遠山慘笑道「嘿嘿,嘿嘿!當年你老子並無奪取少林寺武學典籍之心,他們卻冤枉了我。好,好!蕭遠山一不做,二不休,人家冤枉我,我便做給人家瞧瞧。這三十年來,蕭遠山便躲在少林寺中,將他們的武學典藉瞧了個飽。少林寺諸位高僧,你們有本事便將蕭遠山殺了,否則少林武功非流入大遼不可。你們再在雁門關外埋伏,可來不及了。」

    少林群僧一聽,無不駭然驚色,均想此人之言多半不假,本派武功倘若流入了遼國,令契丹人如虎添翼,那便如何是好?連同武林群豪,也人人都想「今日說什麼也不能讓此人活著下山。」

    蕭峰道「爹爹,這大惡人當年殺我媽媽,還可說是事出誤會,雖然魯莽,尚非故意為惡。可是他卻欲去殺了我義父義母喬氏夫婦,令孩兒大蒙惡名,那卻是大大不該了。到底此人是誰,請爹爹指出來。」想到現在喬氏夫婦還不肯見他就是黯然神傷。

    蕭遠山哈哈大笑,道「孩兒,你這可錯了。」蕭峰愕然道「孩兒錯了?」蕭遠山點點頭,道「錯了。那要殺喬氏夫婦的,是我!」

    蕭峰大吃一驚,顫聲道「是爹爹?那……那為什麼?」

    蕭遠山道「你是我的親生孩兒,本來我父子夫婦一家團聚,何等快樂?可是這些南朝武人將我契丹人看作豬狗不如,動不動便橫加殺戳,將我孩兒搶了,去交給別人,當作他的孩兒。那喬氏夫婦冒充是你父母,既奪了我的天倫之樂,又不跟你說明真相,那便該死。」

    蕭峰胸口一酸,說道「我義父義母待孩兒極有恩義,他二位老人家實是大好人。然則放火焚燒單家莊、殺死譚公、譚婆等等,也都是……」

    蕭遠山道「不錯!都是你爹爹干的。當年帶頭在雁門關外殺你媽媽的是誰,這些人明明知道,卻偏不肯說,個個袒護於他,豈非該死?」

    蕭峰轉默然,心想「我苦苦追尋的『大惡人』,卻原來竟是我的爹爹,這……這卻從何說起?」緩緩的道「少林寺玄苦大師親授孩兒武功,十年中寒暑不間,孩子得有今日,全蒙恩師栽培……」說到這裡,低下頭來,已然虎目含淚。

    蕭遠山道「這些南朝武人陰險奸詐,有什麼好東西了?這玄苦要不是有人暗中相助,早被我一掌震死。」

    少林群僧齊聲誦經「阿彌陀佛!」

    各人均想「過去的確是錯怪了蕭峰。但他父子同體,是老子作的惡,怪在兒子頭上,也沒什麼不該。」

    蕭遠山又道「殺我愛妻、奪我獨子的大仇人之中,有丐幫幫主,也少林派高手,嘿嘿,他們只想永遠遮瞞這樁血腥罪過,將我兒子變作了漢人,叫我兒子拜大仇人為師,繼大仇人為丐幫的幫主。嘿嘿,孩兒,那日晚間我打了玄苦見我父子容貌相似,只道是你出手,連那小沙彌也分不清你是我父子。孩兒,咱契丹人受他們冤枉欺侮,還少得了麼?」

    蕭峰這時方始恍然,為什麼玄苦大師那晚見到自己之時,竟然如此錯愕,而那小沙彌又為什麼力證自己出了玄苦。卻哪裡想得真正行兇的,竟是個和自己容貌相似、血肉相連之人?

    說道「這些既是爹爹所為,便和孩兒所為沒有分別,孩兒一直擔負著這名聲,卻也不枉了。那個帶領中原武人在雁門關外埋伏的惡,爹爹可探明白了沒有?」

    蕭遠山道「嘿嘿,豈有不探查明白之理?此人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若將他一掌打死,豈不是便宜他了。今日我便要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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