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看見你,風舞飛揚,驕傲的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我卻在那光芒前退縮了。第一次,有人給了我們選擇的權利,所以我做了一個讓我永遠後悔的決定,注定我今生只能遠遠的仰望你。
……
「我說,我是殺了你好呢,還是讓你永遠不能開口好呢?」
外面陽光燦爛,在被天山童姥知道自己中了魔鬼花之毒後的第三十六個時辰後,段星雲終於受不了那沉悶的氣氛,特別是北堂的那張臉之後,跑出了皇宮。
西夏的首都還是挺好的,東西很多。而且少數民族個個都是大肚子,所以可想而知那賣的食物量有多大。段星雲很快就吃撐了。
在經過一家賣首飾的小店門口,段星雲似乎是不經意略一回頭,瞄了北堂一眼。又回過頭自言自語的低聲道,「還是死人好。對不對?」
「是。」
很討厭,很討厭這樣的回答。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這樣子,是,是,不論是什麼,總是這個回答。
最討厭的還是自己啊,這樣一個人,一隻千年以前還沒進化好的動物,竟然為此傷心到現在。哎,自己實在太不爭氣了。完全給現代人丟臉。
眼前閃閃發光的金銀飾物讓人應接不暇,卻提不起什麼興趣。好想好想就丟下這一切,去找桑蘭,或者冷夜也好。實在不想再管眼前的東西了。
「好累。心情鬱悶。」段星雲走出店,看看天空中大大的太陽,難道回去那冰窖嗎?
「我不會說的。」走了好呢長一段路,北堂突[——,wap,,更新最快]然說,「即使是世子殿下,我也不會說的。」
「哦?!」段星雲一楞,沒有回答。
又走了很多路,直到看見皇宮那巍峨的大門,段星雲回過頭,笑的傾國傾城。他說,「我,怎,麼,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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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窖裡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和沉悶,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那一日,天山童姥正在運功,忽聽得一個蚊鳴般的微聲鑽入耳來「師姊,師姊,你躲在哪裡啊?小妹想念你得緊,你怎地到了妹子家裡,卻不出來相見?那不是太見外了嗎?」
這聲音輕細之極,但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晰異常。卻不是李秋水是誰?
「她……她……她尋到了。」段星雲很驚訝。看來這地窖的門不是很隔音。
童姥道「她雖知道我進了皇宮,卻不知我躲在何處。皇宮中房舍千百,她一間間的搜去,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搜得到這兒。」果然聽得李秋水的聲音漸漸遠去,終於聲息全無。但過不到半個時辰,李秋水那細聲呼叫又鑽進冰窖來「好姊姊,你記不記得無崖子師哥啊?他這會兒正在小妹宮中,等著你出來,有幾句要緊話兒,要對你說。」
童姥又道「她是在運使『傳音搜魂大法』,想逼我出去。她提到無崖子什麼的,只是想擾亂我的心神,我怎會上她的當?」
但李秋水的說話竟無休無止,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的說下去,一會兒回述從前師門同窗學藝時的情境,一會兒說無崖子對她如何銘心刻骨的相愛,隨即破口大罵,將童姥說成是天下第一淫蕩惡毒、潑辣無恥的賤女人,說道那都是無崖子背後罵她的話。童姥淡淡的道「這聲音是阻不住的。這賤人以高深內力送出說話。咱們身處第三層冰窖之中,語音兀自傳到。須當平心靜氣,聽而不聞,將那賤人的言語,都當作是驢鳴犬吠。」段星雲無所謂的聳聳肩,他是沒什麼的。就是不知道童姥可以撐到什麼時候,反正到最後她們兩個肯定是要拚個你死我活才甘心的。這麼想來,發現幾個月,巫行雲其實對他不錯,想想她就要死了,不免傷感。但是又有一個聲音跳出來,死了就死了,知識不相干的人而已。
正聽著,時間已經到了正午,巫行雲咬斷了一頭白鶴的頭頸,吮吸鶴血,便即盤膝而坐。
只聽得李秋水的話聲越來越慘厲,想必她算準時刻,今日午時正是她師姊妹兩人生死存亡的大關頭。不知道段星風來了沒有,要是錯過了那真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突然之間,李秋水語音變得溫柔之極,說道「好師哥,你抱住我,嗯,唔,唔,再抱緊些,你親我,親我這裡。」李秋水的柔聲暱語不斷傳來,都是與無崖子歡愛之辭。但聽得童姥喘息粗重,罵道「賊賤人,師弟從來沒真心喜歡你,你這般無恥勾引他,好不要臉!」
果然,堅持不住了。
童姥又罵道「無恥賤人,他對你若有真心,何以臨死之前,巴巴的趕上縹緲峰來,叫人來找我?他又拿了一幅我十八歲那年的畫像給我看,是他親手繪的,他說六十多年來,這幅畫像朝夕陪伴著他,跟他寸步不離。嘿,你聽了好難過罷……」她滔滔不絕的說將下去,猛聽得砰的一聲,冰庫大門推開,接著又是開復門、關大門、關復門的聲音。只聽得李秋水嘶啞著嗓子道「你說謊,你說謊。師哥他……他……他只愛我一人。他絕不會畫你的肖像,你這矮子,他怎麼會愛你?你胡說八道,專會騙人……」只聽得砰砰砰接連十幾下巨響,猶如雷震一般,在第一層冰窖中傳將下來。巫行雲哈哈大笑。叫道「賊賤人,你以為師弟只愛你一人嗎?你當真想昏了頭。我是矮子,不錯,遠不及你窈窕美貌,可是師弟早就什麼都明白了。你一生便只喜歡勾引英俊瀟灑的少年。師弟說,我到老仍是**之身,對他始終一情不變。你卻自己想想,你有過多少情人了……」
巫行雲飛身上了第一層冰窖,笑道「咱們姊妹幾十年沒見了,該當好好親熱親熱才是。冰庫的大門是封住啦,免得別人進來打擾。哈哈,你喜歡倚多為勝,不妨便叫幫手進來。你動手搬開冰塊啊!你傳音出去啊!」
但聽得第一層中砰砰彭彭之聲大作,顯然童姥和李秋水正在互擲巨冰相攻。
段星雲想想要去看著,當下走上第二層去。他剛上第二層,便聽李秋水喝道「是誰?」砰彭之聲即停。段星雲屏氣凝息,不敢回答。童姥說道「那是中原武林的第一風流浪子,外號人稱『粉面郎君武潘安』,你想不想見?」
卻聽李秋水道「胡說八道,我是幾十歲的老太婆了,還喜歡少年兒郎麼?什麼『粉面郎君武潘安』。」
只聽得拍的一聲大響,童姥「啊」的一聲長叫,似乎受了傷。李秋水哈哈一笑,說道「師姊,小妹這一招如何?請你指點。」突然厲聲喝道「往哪裡逃!」
等段星雲慢悠悠的晃到時,兩人正斗的難分難解,段星雲知道現在就是個機會,可惜就是看不見段星風的人影。卻不知道那地窖的門已經被李秋水給封死了。就算沒有封死,段星風也無法算的那麼精確。
二人相鬥良久,勁風撲面,鋒利如刀,猛聽得噗的一聲響,童姥一聲痛哼,給李秋水推得從石階上滾了下去,直滾到二三層之間的石階方停。
段星雲連忙摸索著扶起童姥上身。只覺她雙手冰冷,一探她的鼻息,竟然已沒了呼吸。又是驚惶,又是傷心,三個月的等待啊,難道就這麼沒有了。不是虧大了?
李秋水道「這人奸詐得緊,這一掌未必打得死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火折,一晃而燃,只見石階上灑滿了一灘灘鮮血,童姥嘴邊胸前也都是血。修練那「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每日須飲鮮血,但若逆氣斷脈,反嘔鮮血,只須嘔出小半酒杯,立時便氣絕身亡,此刻石階上一灘灘鮮血不下數大碗。李秋水知道這個自己痛恨了數十年的師姊終於是死了,自不禁歡喜,卻又有些寂寞愴然之感。過了好一刻,她才手持火折,慢慢走下石階,幽幽的道「姊姊,你當真死了麼?我可還不大放心。」走到距童姥五尺之處,火折上發出微弱光芒,一閃一閃,映在童姥臉上,但見她滿臉皺紋,嘴角附近的皺紋中都嵌滿了鮮血,神情甚是可怖。李秋水輕聲道「師姊,我一生在你手下吃的苦頭太多,你別裝假死來騙我上當。」左手一揮,發掌向童姥胸口拍了過去,喀喇喇幾聲響,童姥的屍身斷了幾根肋骨。
「天下最毒婦人心,她都死了,你還不放過她?」段星雲揮手就朝李秋水打去。李秋水本來見段星雲長的是不錯,心裡便有幾分欣賞,不想其抽手狠辣,竟不遜與自己。
「你是誰?難道真的看上我師姐了?」
段星雲懶的理她,只管自己出招。李秋水其實和段星雲有的一拼,突然之間,拍的一聲響,李秋水長聲慘呼,後心「至陽穴」上中了一掌重手,正是童姥所擊。童姥跟著左拳猛擊而出,正中李秋水胸口「膻中」要穴。這一掌一拳,貼身施為,李秋水別說出手抵擋,斜身閃避,倉卒中連運氣護穴也是不及,身子給一拳震飛,摔在石階之上,手中火折也脫手飛出。童姥蓄勢已久,這一拳勢道異常凌厲,火折從第三層冰窖穿過第二層,直飛上第一層,方才跌落。霎時之間,第三層冰窖中又是一團漆黑,但聽得童姥嘿嘿嘿冷笑不止。原來童姥功虧一簣,終於沒能練成神功,此番生死相搏,鬥到二百招後,便知今日有敗無勝,待中了李秋水一掌之後,劣勢更顯,偏偏段星雲兩不相助,雖然阻住了李秋水乘勝追擊,卻也使自己的詭計無法得售;情知再鬥下去,勢將敗得慘酷不堪,一咬牙根,硬生生受了一掌,假裝氣絕而死。至於石階上和她胸口嘴邊的鮮血,那是她預先備下的鹿血,原是要誘敵人上鉤之用。不料李秋水十分機警,明明見她已然斷氣,仍是再在她胸口印上一掌。童姥一不做,二不休,只得又硬生生的受了下來,而李秋水雖知童姥狡狠,卻萬萬想不到她竟能這般堅忍。
李秋水前心後背,均受重傷,內力突然間失卻[——,wap,,更新最快]控制,便如洪水氾濫,立時要潰堤而出。逍遙派武功本是天下第一等的功夫,但若內力失制,在週身百駭遊走衝突,卻又宣洩不出,這散功時的痛苦實非言語所能形容。頃刻之間,只覺全身各處穴道中同時麻癢,驚惶之餘,已知此傷絕不可治,叫道「公子,你行行好,快在我百會穴上用力拍擊一掌!」
段星雲知道現在正是大好時機,不過就是不見段星風來,算了,這些功力拿了再說。剛走近李秋水,巫行雲便攻了過來。她自然見不的情敵好,一心想要她先死。段星雲反射的迎手一接,正好成了虛竹的替身,兩手左右兩邊傳來兩股熱氣,三個同門的內力旗鼓相當,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四周因三人的內力散發居然冒出一片水汽,然後慢慢的又結了冰。因為巫行雲和李秋水是散失功力的人,所以就被凍成冰陀子了。反觀段星雲,什麼事情也沒有,三人的內力源出一門,性質無異,極易融合,合三為一之後,力道沛然不可復御,全身舒暢。
接受功力之後,就是最後一見事情了。將兩個冰塊帶出皇宮,找到一處小溪,將兩團冰塊浸在溪水之中。眼見兩團冰塊上的碎冰一片片隨水流開,將二人身外堅冰除去,然後將二人從溪中提出,摸一摸各人額頭,居然各有微溫,當下將二人遠遠放開,生怕她們醒轉後又再廝拚。忙了半日,天色漸明,當即坐下休息。待得東方朝陽升起,樹頂雀鳥喧噪,只聽得北邊樹下的童姥「咦」的一聲,南邊樹下李秋水「啊」的一聲,兩人竟同時醒了過來。段星雲大喜,一躍而起,站在兩人中間,說道「師伯、師叔,咱們三人死裡逃生,這一場架,可再也不能打了!」童姥道「不行,賤人不死,豈能罷手?」李秋水道「仇深似海,不死不休。」李秋水伸手在地下一撐,便欲縱身向童姥撲去。童姥雙手迴圈,凝力待擊。哪知李秋水剛伸腰站起,便即軟倒。童姥的雙臂說什麼也圈不成一個圓圈,倚在樹上只是喘氣。
艾,最後王牌。段星雲掏出畫卷,淡淡的說,「希望沒有弄壞掉。」
這軸畫乃是絹畫,段星雲畫攤在岩石上,就日而曬。李秋水聽到聲音,微微睜目,見到了那幅畫,尖聲叫道「拿來給我看!我才不信師哥會畫這賤婢的肖像。」童姥也叫道「別給她看!我要親手炮製她。倘若氣死了這賤人,豈不便宜了她?」
李秋水哈哈一笑,道「我不要看了,你怕我看畫!可知畫中人並不是你。師哥丹青妙筆,豈能圖傳你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侏儒?他又不是畫鍾馗來捉鬼,畫你幹什麼?」童姥一生最傷心之事,便是練功失慎,以致永不長大。此事正便是李秋水當年種下的禍胎,當童姥練功正在緊要關頭之時,李秋水在她腦後大叫一聲,令她走火,真氣走入岔道,從此再也難以復原。這時聽她又提起自己的生平恨事,不由得怒氣填膺,叫道「賊賤人,我……我……我……」一口氣提不上來,哇的一聲,嘔出一口鮮血,險些便要昏過去。李秋水冷笑相嘲「你認輸了罷?當真出手相鬥……」突然間連聲咳嗽。
便在這時,西南方忽然傳來叮噹、叮噹幾下清脆的駝鈴。童姥一聽,登時臉現喜色,精神大振,從懷中摸出一個黑色短管,說道「你將這管子彈上天去。」李秋水的咳嗽聲卻越來越急。段星雲即將那黑色小管扣在中指之上,向上彈出,只聽得一陣尖銳的哨聲從管中發出。段星雲的指力強勁非凡,那小管筆直射上天去,幾乎目不能見,仍嗚嗚嗚的響個不停。
這時候,見李秋水閉目垂頭,咳嗽也已停止,身子一動也不動了。段星雲手去探她鼻息時,已然沒了呼吸。連忙驚叫「師叔,師叔!」輕輕推了推她肩頭,想推她醒轉,不料李秋水應手而倒,斜臥於地,竟已死了。
童姥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好!小賤人嚇死了,哈哈,我大仇報了,賤人終於先我而死,哈哈,哈哈……」她激動之下,氣息難繼,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但聽得嗚嗚聲自高而低,黑色小管從半空掉下,只聽得蹄聲急促,夾著叮噹、叮噹的鈴聲,段星雲回頭望去,但見數十匹駱駝急馳而至。駱駝背上乘者都披了淡青色斗篷,遠遠奔來,宛如一片青雲,聽得幾個女子聲音叫道「尊主,屬下追隨來遲,罪該萬死!」數十騎駱駝奔馳近前,乘者全是女子,斗篷胸口都繡著一頭黑鷲,神態猙獰。眾女望見童姥,便即躍下駱駝,快步奔近,在童姥面前拜伏在地。這群女子當先一人是一個老婦,已有五六十歲年紀,其餘的或長或少,四十餘歲以至十七八歲的都有,人人對童姥極是敬畏,俯伏在地,不敢仰視。童姥哼了一聲,怒道「你們都當我已經死了,是不是?誰也沒把我這老太婆放在心上了。沒人再來管束你們,大夥兒逍遙自在,無法無天了。」她說一句,那老婦便在地下重重磕一個頭,說道「不敢。」童姥道「什麼不敢?你們要是當真還想到姥姥,為什麼只來了……來了這一點兒人手?」那老婦道「啟稟尊主,自從那晚尊主離宮,屬下個個焦急得了不得……」童姥怒道「放屁,放屁!」那老婦道「是,是!」童姥更加惱怒,喝道「你明知是放屁,怎地膽敢……膽敢在我面前放屁?」那老婦不敢作聲,只有磕頭。
童姥道「你們焦急,那便如何?怎地不趕快下山尋我?」那老婦道「是!屬下九天九部當時立即下山,分路前來伺候尊主。屬下昊天部向東方恭迎尊主,陽天部向東南方、赤天部向南方、朱天部向西南方、成天部向西方、幽天部向西北方、玄天部向北方、鸞天部向東北方,鈞天部把守本宮。屬下無能,追隨來遲,該死,該死!」說著連連磕頭。童姥道「你們個個衣衫破爛,這三個多月之中,路上想來也吃了點兒苦頭。」那老婦聽得她話中微有獎飾之意,登時臉現喜色,道「若得為尊主盡力,赴湯蹈火,也所甘願。些少微勞,原是屬下該盡的本分。」童姥道「我練功未成,忽然遇上了賊賤人,險些兒性命不保,幸得我師侄相救,這中間的艱危,實是一言難盡。」一眾青衫女子一齊轉過身來,向段星雲謝,說道「先生大恩大德,小女子雖然粉身碎骨,亦難報於萬一。」
童姥對段星雲道「你是逍遙派的掌門人,我又已將生死符、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陽掌等一干功夫傳你,從今日起,你便是縹緲峰靈鷲宮的主人,靈鷲宮……靈鷲宮九天九部的奴婢,生死一任你意。」
段星雲摸摸鼻子,無言。
接下來童姥怒道「這九天九部的奴婢辦事不力,沒能及早迎駕,累得我屈身布袋,竟受烏老大這等狗賊的虐待侮辱,最後仍是不免喪命……」
那些女子都嚇得全身發抖,磕頭求道「奴婢該死,尊主開恩。」童姥向段星雲道「這昊天部諸婢,總算找到了我,她們的刑罰可以輕些,其餘八部的一眾奴婢,斷手斷腿,由你去處置罷。」那些女子磕頭道「多謝尊主。」童姥喝道「怎地不向新主人叩謝?」眾女忙又向段星雲叩謝。
童姥道「我雖命在頃刻,但親眼見到賊賤人先我而死,生平武學,又得了個傳人,可說死也瞑目,你竟不肯答允麼?」
段星雲勉強點頭,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一點灰心,想早點結束這一切。童姥喜道「很好!你將那幅圖畫拿來,讓我親手撕個稀爛。我再無掛心之事。」將圖畫取了過來。童姥伸[——,wap,,更新最快]手拿過,就著日光一看,不禁「咦」的一聲,臉上現出又驚又喜的神色,再一審視,突然間哈哈大笑,叫道「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聲中,兩行眼淚從頰上滾滾而落,頭頸一軟,腦袋垂下,就此無聲無息。
段星雲一驚,伸手去扶時,只覺她全身骨骼如綿,縮成一團,竟已死了。一眾青衫女子圍將上來,哭聲大振,甚是哀切。這些女子每一個都是在艱難困危之極的境遇中由童姥出手救出,是以童姥御下雖嚴,但人人感激她的恩德。
忽聽得背後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嘿嘿,師姊,終究是你先死一步,到底是你勝了,還是我勝了?」段星雲轉過身來,只見李秋水已然坐直,背靠樹上,說道「賢侄,你把那幅畫拿過來給我瞧瞧,為什麼姊姊又哭又笑,啼笑皆非的西去?」段星雲輕輕扳開童姥的手指,將那幅畫拿了出來,一瞥之下,見那畫筆劃略有模糊了,但畫中那似極了王語嫣的宮裝美女,仍是凝眸微笑,秀美難言。走向李秋水,將那畫交了給她。李秋水接過畫來,向眾女橫了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們主人和我苦拚惡鬥,終於不敵,你們這些螢燭之光,也敢和日月相爭麼?」段星雲回過頭來,只見眾女手按劍柄,神色悲憤,顯然是要一擁而上,殺李秋水而為童姥報仇,只是未得新主人的號令,不敢貿然動手。段星雲說道「師叔,你,你……(果然忽然原版一樣啊)。」李秋水道「你師伯武功是很好的,就是有時候不大精細。她救兵一到,我哪裡還有抵禦的餘地,自然只好詐死。嘿嘿,終於是她先我而死。她全身骨碎筋斷,吐氣散功,這樣的死法,卻是假裝不來的。」段星雲道「在那冰窖中惡鬥之時,師伯也曾假死,騙過了師叔一次,大家扯直,可說是不分高下。」學過龜息功就是不一樣,一個個咋死上癮。
李秋水歎道「在你心中,總是偏向你師伯一些。」一面將那畫展開,只看得片刻,臉上神色便即大變,雙手不住發抖,連得那畫也簌簌顫動,李秋水低聲道「是她,是她,是她!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中充滿了愁苦傷痛。李秋水向畫中的美女凝神半晌,道「你看,這人嘴角邊有顆酒窩,右眼旁有個黑痣,是不是?」
段星雲看了看畫中美女,點頭道「是!」都七老八十了眼神還這麼好。強。
李秋水黯然道「她是我的小妹子!我小妹容貌和我十分相似,只是她有酒窩,我沒有,她右眼旁有顆小小的黑痣,我也沒有。」
段星云「嗯」了一聲。家裡遺傳啊,沒話說。又不是雙胞胎,居然就差這麼一點而已。
李秋水又道「師姊本來說道師哥為她繪了一幅肖像,朝夕不離,我早就不信,卻……卻……卻料不到竟是小妹。到底……到底……這幅畫是怎麼來的?」段星雲當下將無崖子如何臨死時將這幅畫交給自己、如何命自己到大理無量山去尋人傳授武藝、童姥見了這幅畫如何發怒等情,一一說了(其實都是虛竹的遭遇)。
李秋水長長歎了口氣,說道「師姊初見此畫,只道畫中人是我,一來相貌甚像,二來師哥一直和我很好,何況……何況師姊和我相爭之時,我小妹子還只十一歲,師姊說什麼也不會疑心到是她,全沒留心到畫中人的酒窩和黑痣。師姊直到臨死之時,才發覺畫中人是我小妹子,不是我,所以連說三聲『不是她』。唉,小妹子,你好,你好,你好!」跟著便怔怔的流下淚來。
戀童癖啊。
李秋水雙目向著遠處,似乎凝思往昔,悠然神往,緩緩道「當年我和你師父住在大理無量山劍湖之畔的石洞中,逍遙快活,勝過神仙。我給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我們二人收羅了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笈,只盼創一門包羅萬有的奇功。那一天,他在山中找到了一塊巨大的美玉,便照著我的模樣雕刻一座人像,雕成之後,他整日價只是望著玉像出神,從此便不大理睬我了。我跟他說話,他往往答非所問,甚至是聽而不聞,整個人的心思都貫注在玉像身上。你師父的手藝巧極,那玉像也雕刻得真美,可是玉像終究是死的,何況玉像依照我的模樣雕成,而我明明就在他身邊,他為什麼不理我,只是癡癡瞧著玉像。目光中流露出愛戀不勝的神色?那為什麼?那為什麼?」她自言自語,自己問自己。
過了一會,李秋水又輕輕說道「師哥,你聰明絕頂,卻又癡得絕頂,為什麼愛上了你自己手雕的玉像,卻不愛那會說、會笑、會動、會愛你的師妹?你心中把這玉像當成了我小妹子,是不是?我喝這玉像的醋,跟你鬧翻了,出去找了許多俊秀的少年郎君來,在你面前跟他們調情,於是你就此一怒而去,再也不回來了。師哥,其實你不用生氣,那些美少年一個個都給我殺了,沉在湖底,你可知道麼?」她提起那幅畫像又看了一會,說道「師哥,這幅畫你在什麼時候畫的?你只道畫的是我,因此叫你徒弟拿了畫兒到無量山來找我。可是你不知不覺之間,卻畫成了我的小妹子,你自己也不知道罷?你一直以為畫中人是我。師哥,你心中真正愛的是我小妹子,你這般癡情地瞧著那玉像,為什麼?為什麼?現下我終於懂了。」
李秋水回過頭來,瞧著段星雲,說道「賢侄,我有一個女兒,是跟你師父生的,嫁在蘇州王家,你幾時有空……」忽然搖了搖頭,歎道「不用了,也不知她此刻是不是還活在世上,各人自己的事都還管不了……」突然尖聲叫道「師姊,你我兩個都是可憐蟲,都……都……教這沒良心的給騙了,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三聲,身子一仰,翻倒在地。段星雲俯身去看時,但見她口鼻流血,氣絕身亡,看來這一次再也不會是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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