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處,紫竹茂密,雲端高起,陰霾的天空不知何時已變得繁星點點。
此時,小石橋上,正有二人在此商討要事。
「什麼?少爺,您這是……」一句驚恐,劃破夜空格外的寧靜。
「周卿,此事你怎麼看?」石桌旁,正端坐著一白衣公子。十指修長光潔,雙眉修長如鬢,一把勾勒著秀美山河的折扇,遮住了他大半張俊俏分明的臉,卻留出一雙看似能穿透一切的深眸,多給人了幾分遐想與敬畏的空間。冷冷的面容,冷冷的話語,冷冷的眼神。在這石橋之上,暈白的月光籠罩下,此人此景此地此感,到與玉無然出場的情形有幾分雷同。
「回少爺,初聽您說起時,我的確有點震驚不解。不過如今回想起來,到覺得似有幾分道理可言。」白衣公子身後,一半百老人正恭敬地站立著。只見他片刻便恢復了平靜,彎著腰,此刻正在回話。
「哦?怎麼說?」白衣公子一扇折扇,頓時淡香縈繞。
「其實,就第一面見時,我就覺得在那姑娘眉宇間酷似死去的堡主夫人,有著……有著一種不曾體會過的感覺。似帶著無窮無盡的仇恨,可又好像純白的如雪般。」周管家描述著,「再和書房裡留下來的夫人的畫像一比較,所以我斗膽,認為少爺也定是如此想的,才會……」
「沒錯,的確的確。」折扇一併,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孔出現在我們面前,可是這次,卻給人一種幾乎要窒息的衝擊。一身雪白,白衣飄飄似出塵仙人,瀟灑脫俗,這是任何人都不曾見過的上官飛雲。有著一張清俊如白雲般皓潔的面容,骨節勻稱且充滿力量,一襲白色狐貂大衣穿他的身上,瞬間平添了一份神秘的雍容與貴氣。
原來……撤去了胭脂水粉,綾羅綢緞,黛眉異服的束縛,其實……上官飛雲並不像江湖傳說中的那般另類。此刻,白袍一件,折扇一把,舉手投足間,他同樣也能給人一種隱居世外的雅士韻味。
只是……一貫奢華妖艷,幾近娘炮的他,此刻又怎會這般打扮?還是有什麼用意?
「如果……我想,如果她真能摒棄仇恨,得到那把『遺失』的劍,這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其實,就算沒有她的畫像,相信他也會選中她成為這最後的劍客。[]「那把劍,也該是時候找一個好主人了。」上官飛雲手指輕輕點著,說話時,眼角竟顯出淡淡的憂傷。可那只有一恍而過的悲傷,很快就被他冷冰冰的神情而掩蓋了。「她……的確很不同,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個,她眼底的仇恨,是那種讓人為之撼動的清冷,純潔的讓人敬畏。」他……也算看人透徹了,卻怎麼也看不穿那玉依痕眼底的傷痛。
「可是……少爺……」周管家看似還有點不放心,「您就不怕老夫人那邊……」他暗指道。
「不怕,」上官飛雲果斷地說,「我的事,那老太婆又怎麼可能會關心呢!」他自信滿滿地說,彷彿根本不將周卿口中的老夫人放在眼裡。「她會關心的,只是這座堡裡的金銀錢財,整日只知道坐吃山空。至於其他的那些,她最好全部都變賣掉,又怎麼會在意呢?」談及此事時,他眼眸驟變低沉,深深的血絲佈滿眼眶。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都在忍。以前,他只恨自己沒有本事,無法獨攬大局,所以只好裝傻充愣的苟活下去,看著那老太婆一點一點的將上官堡吃干摸盡。可是現在,他崛起了,雖然在外人面前,他依舊是那個玩世不恭、性格乖張的少莊主。可是背地裡,他卻在很努力培養自己的勢力。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總有一天,他要取代那老太婆的地位,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上官堡真正唯一的主人只有他……上官飛雲。
所以現在……他必須忍,必須學著偽裝自己。無論在人前,還是人後,他都必須帶著面具。
「周卿,去請那二位來,就說我有要事商談。」片刻之後,上官飛雲淡淡說道,然後手一揮,讓其退下。
「是。」周管家信步退去,卻正好撞見武濤迎面而來。見此情景,他眼珠一轉,順勢朝武濤走去,好一個不小心,就這樣連人帶撞的與武濤撞了個正著。他一彎腰表示抱歉,再回頭望向主人的時候,卻發現他早已變了一副模樣。不禁點頭,老管家欣慰一笑。看來,他的主人是真的成熟了,可以獨攬一方了。
「上官堡主。」管家走後,武濤信誓旦旦的上前,一臉的焦急,任誰都看得出來。
「呦,怎麼了。瞧把你急的!」手絹一甩,就只是那一撞的時間,上官飛雲的臉上奇跡般的出現了好多胭脂水粉的痕跡,那腮紅,那速度,太驚人了!
「堡主,堡主,依痕她……」看武濤那急樣,拼了命的朝他走來,原來又是為了那冰山美人。
「啊?依痕……原來你又在關心那個冰山小美人啊,怎麼?她還沒回來啊?」上官飛雲擺出一臉的無知,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
「對啊對啊,依痕到現在都沒回來,堡主你說……我要不過去看看啊?」從依痕進入石洞開始,武濤整個人就莫名的緊張起來,心提在喉嚨口,渾身都不自在。
「啊,不用了吧。」他一把拉住衝動的武濤,「我想……她應該不會有事的啦!」手一揮,算是打發了!
「可是,都這麼久了,我……我不放心。」武濤依舊在原地急的跟猴似的,然後拔腿就要走,卻根本沒見那上官飛雲臉上那異樣戲謔的神情。
「等等等等……怎麼?你好像很關心她啊?」他一聳肩膀,手絹在武濤眼前劃過,留下淡淡的花香。「哦,我知道了,其實你對她……」他眉眼一挑,然後撞撞武濤的胸口,「是吧?」
「上官堡主,你……依痕……她只是在下的妹妹!」武濤不愧是單純的男生,還沒怎麼被說,臉就紅成一片了。「我……我只是答應了公子要保護好依痕的。」他勉強地說著,告訴上官飛雲,也告訴自己。
「哦?是嗎?妹妹……是你想保護她還是你公子想保護她啊?」他色迷迷的,繼續追問著。
「我……」武濤支吾著,剛想開口。
「哦。果然……我就知道是你想保護她!」一個我字,武濤就連後面的話都沒機會說,就直接被上官飛雲給截斷了。臉,刷的一下就紅翻了天,他簡直就快手足無措了。
「上官堡主,你……我……我……真的沒有……」他還想極力的解釋,卻聽到身後傳來重重的呼吸聲。
一回頭,只見我正拖著笨重的寶劍緩緩走來,每走一步,都顯得十分吃力。「依痕。」武濤率先看到我,然後根本沒有瞧見身後上官飛雲略變深邃的眼神,朝著我跑來。「依痕,你還好嗎?」見我臉頰蒼白,兩眼無神,嘴唇乾澀,他緊張地問,然後伸手想要幫我提著手上的寶劍。可是……「啊……」一陣刺痛躥上心頭,他快速鬆開握著寶劍的手。「這劍……」他不可思議地問道。
「劍……」這時,出於晃神狀態的我才漸漸清醒過來,「武哥,這劍好像不喜歡男人碰的。」我好心勸道,剛才在堡外,就有兩個下人想幫我提,可是結果都……
「依痕,」見我提不起一點精神,武濤眼裡瞧著,心裡更是擔心的要命。
「我……我沒事,我只是有點累,我想休息一會。」無意的彎起嘴角,我簡短地表明了我現在很想做的事,然後朝著自己小屋走去。可是,沒有兩步,就有一個黑影冒失的出現在我眼前。「上官堡主,你又有何貴幹?」
「沒沒沒什麼,我只是想關心一下你,呵呵……」他甩著手絹,傻笑道,但血般的眼睛卻從頭到尾都未曾離開過那劍。「呵呵……看來你真的把它拔下來了!!」他翹起一根指頭,小心翼翼地戳戳劍身,然後揉著自己的手指,一副委屈的縮了回來。「這劍,看來是找到它的主人了。」他說的很無所謂,可是他眼底的黑霧卻是越來越重,重的人心都無法撼動了!一絲絲嫣紅的血液在他的眼中凝固,漸漸刺痛著心房。
「上官堡主,我要休息。」見他在我眼前沒有要離去的意思,我板著臉,一字一眼的硬邦邦地說道,然後錯過身子就要離開。可是……那不識相的人又一次出現在我眼前。「你……」我有點怒了……眼色略帶怒意。
「哦不,哦不是的,我只是想說,你……」見我佈滿血絲的雙眼正血淋淋的盯著他,上官飛雲渾身打起了寒戰,唯唯諾諾地開口。「我只是想說,你……」他用手指著我,我卻很不屑的撇開頭。
「何事?」
「你的……你的臉。」忽然,他小聲的說,然後用手指指我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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