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槍對著司馬懿的喉間一刺而過,陳泰不由大喜。只是乍喜之後,隨即便是大驚失色。只覺這槍卻是刺到了空處,那司馬懿仍自好端端的望著自己哂笑不已。
陳泰心中大驚,難道這司馬懿竟會妖法不成,為何一槍刺到,竟是這般結果。他迅即回槍,咬牙便要再刺。
只是突然間,只覺周圍一陣寒風大起,那片黑霧忽的動了起來,翻翻湧湧之際,先是一漲,忽的便是一陣急縮。平地間陡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陳泰揮袖護住眼睛,待得風停之後,注目再看,卻是大吃一驚。只見司馬懿與司馬朗二人卻是站在三丈開外,二人身前此時竟憑空多出一標士卒。
那些士卒個個面目呆滯,雙目泛白,竟是沒有黑眼仁。陳泰大驚,坐下戰馬煩躁的只是刨著蹄子,不斷的回首想要跑開。
陳泰拚命籠住,卻見對面司馬懿忽的一聲冷笑,手中令旗向著自己一指,隨即便見那般士卒已是霍然抬頭,泛白無黑的眸子定定的看向自己,隨即便是齊齊的邁步向前,直朝自己而來。
陳泰被這些人的眸子看的心中驚懼,眼見這些人眼睛模樣,應該俱是瞎子才是,但心中卻是明明的感受到,他們並不瞎,那一道道眸光,似是毫無生氣,冰冷冰冷的,令人只覺得冷氣砭骨。
胯下戰馬突突的微顫著,隨著那些士卒的前進,幾乎要抖成一團。陳泰眼見這戰馬如此,知曉若是不再發動,怕是這馬不是直接驚得掉頭就跑,那就是嚇死了事。當下不再怠慢,忽然暴喝一聲,策馬直衝而上。
那馬眼中驀然露出一種驚駭欲絕的神氣,在主人的催促下,不由的長嘶一聲。不由自主的已是奮蹄而進。它似是感到了主人的決絕,知曉躲是躲不過了,索性拚死向前吧。
蹄聲乍起,陳泰手中大槍已是一振之下,幻出無數槍影,對著迎上來的士卒便是一通攢刺。但覺槍尖上傳來一陣陣巨震,大槍巨震之下,但見無數人影翻飛而出,只是剩餘之人卻是如若無睹一般,仍是齊齊向前。待到了近前,忽的刀槍齊舉,齊齊向著陳泰招呼而來。
陳泰大槍左右一劃。渾身巨震之下,勉力磕開。凝目看時,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原來方才被他一槍刺出去地幾個人影,此時正自翻身坐起,又是緩緩向著這邊逼來。
陳泰心中此時已是大駭,眼前之事。實是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方才一槍乃是凝聚自己精氣神的一槍,那班人竟是如同無事一般。若是眼前這些人,俱是如此,那自己卻是只有挨宰的份了。眼見眾卒又是逼聚過來,隱隱然間,竟是按著軍陣向前,將自己後路盡數封死。
陳泰暗驚,知曉自己定是遇上古怪事了,此時休說去殺那司馬懿,便是自己能否活著出去,也是未知之數了。偷眼見左後方尚有一絲空隙。不由的心中一動。眼前這些士卒雖是強悍,但似乎並無智慧。只知無畏向前,只要自己施展得當當有很大機會逃出去。
當下舌綻春雷,又是大喝一聲,向著左前方猛然衝去,大槍猛刺間,只是照著這些人的面門刺去。他即知這些人刺不死,便不再選擇位置了,只是照著自己最順手的所在,以蠻力將其撞開,眼前眾士卒紛紛倒飛而出,那些士卒見他往這邊沖,果然俱是轉向,向著他圍攏,左後方的間隙愈發大了。
陳泰心中暗喜,猛然間忽的一提戰馬韁繩,那馬唏律律一聲長嘶,前蹄騰空,就地一個轉身,前蹄方落,陳泰已是猛踢馬腹,向著那絲空隙處直衝而去。
後面司馬懿面色一變,急急的揮舞令旗向前一指。眾士兵頓時加速,紛紛跑了起來,向著陳泰圍攏而來。
陳泰哪還容得他們合圍,眼見前方刀槍如林,卻也顧不得許多了,大槍起處,提起全身力氣,將前方刀槍盡數掃開。只是他只顧著前方,後面卻是再也顧不上了,悶哼聲中,後背、腿間頓時飛起無數血花,陣陣地劇痛傳來,卻是被眾軍紛紛砍中。
陳泰顧不得痛疼,眼見前方閃出一道縫隙,猛然馬而沖,眼前一空,已是殺出重圍。他只覺頭陣陣發暈,口舌乾燥,知曉定是失血引起的。此時卻是怎麼也要咬牙堅持。狠狠咬了舌頭一口,嘴中沁出一絲絲鹹澀,頭腦猛地一清,就此伏在馬背上,一路向外衝去。
耳中忽的聽見後面弓弦響動,隨即,肩上、背上一震,已是被射中兩箭。陳泰身子晃了兩晃,終是死死抓住馬鬃,將身子穩住,頭也不回地一路衝了出去。
後面司馬懿面色鐵青的看著,重重地怒哼一聲,望著遠處漸漸消失的背影。只得無奈將令旗揮動,黑霧重現之際,屍兵紛紛收入。旁邊司馬朗勸道「二弟不需惱怒,我觀此人受傷頗重,恐不出多遠便會倒斃。先回去,使軍卒出去搜索便是。」
司馬懿微微點頭,二人回頭望了一眼陳泰逝去的方向,方才齊齊打馬,直往南皮而回。
陳泰頭腦暈眩,身上力氣已是漸漸流逝,奔跑之中,不覺已是昏厥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只覺有人不停的呼喚自己,勉力睜開眼睛,只覺眼前一片發花,什麼也是看不清。
他閉上眼睛,努力的定定神,耳中地呼聲愈發清晰了起來「玄伯,玄伯,快快醒來!」啊,好似是荀攸先生的聲音。陳泰再次努力地睜開眼睛,片刻的朦朧之後,終是兩張滿是焦急的面孔映入眼簾。
荀攸先生、程昱先生!「呼」陳泰長出了一口氣。終是找到了他們,卻不知他們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嘴唇翕張了下,只覺口乾舌燥,不由喊道「給我水……
聲音才出,陳泰不由嚇了一跳,實在不敢相信,這個嘶啞陌生的聲音,竟是自己發出的。旁邊程昱荀攸聽到他說話,卻是大喜,忙不迭聲催促,使人將水取來,將他扶起,慢慢的給他灌了下去。
一碗水下肚,陳泰精神不由的好了許多。輕輕抬手欲要將碗推開,卻忽然一陣劇痛,自肩膀上傳來,隨即全身無處不痛的感覺,瞬即如同被引發了一般,同時反了出來。
不由的呻吟了一聲,再次閉上眼睛。半響,感覺那股痛疼漸漸適應,方才睜開眼睛,望著關切地看著自己地程昱和荀攸,勉力咧了咧嘴,笑道「多謝二位先生相救。泰有傷在身,不能見禮了。」
荀攸大是搖頭,道「此時什麼時候了,還來見什麼禮。你感覺如何?可有好些了?」陳泰微微點頭。荀攸又問道「你先於我等殺出,只是怎麼不往南皮去,卻是往青州而去?若不是我等正好繞個圈子,怎麼也是救不得你了。」說著,不由長歎一聲。
他二人自濮陽逃出,幾經周折,終是順著黃河而行,從濟北直往東而來。看看到了高唐,卻正見陳泰一身是血的伏鞍而來,人早已是昏迷過去了。若不是手始終死死扳住馬鞍,早不知給摔倒什麼旮旯去了。便是那匹馬也是渾身血汗,待到荀攸等人將其攔下,不多時,便已是力竭而死。
陳泰聞聽荀攸問起,腦中迅即想起前事,頓時滿嘴鋼牙咬地咯咯作響,面上青筋暴跳,憤懣之中,不由的身上傷口同時爆裂,大叫一聲,已是痛昏過去。
程昱荀攸二人大驚,想不通怎會一問他就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急急喚人來給他重新上藥包紮。良久,陳泰方悠悠醒來,看著荀攸程昱二人,不由的虎目含淚,放聲大哭起來。
荀攸心底掠過一絲不祥之兆,沉聲道「玄伯且暫歇悲聲,究竟發生何事,快快講來!」陳泰強忍悲聲,泣道「司馬懿弒君謀反。曹真將軍戰死,太后與諸君盡皆駕崩了!」言罷,悲聲難抑。
荀攸只覺的腦中一陣的暈眩襲來,身子晃了晃,程昱在旁急忙扶住。不由得急聲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且細細說來!」
陳泰雙手握拳,雙眼大睜,眼角已是沁出血絲。緩緩將這一行所見所聞,以及後來被司馬懿喚出的屍兵所傷一事,盡數說了。
荀攸、程昱二人聽了半天沒有說話,良久,二人均是噗通一聲跪倒於地,向著潘後和曹蕤死去的方向叩頭,口中亦是大放悲聲。
陳泰聽的心如刀絞,猛地省起一事。連忙道「二位先生且先莫哭,還有一事,卻要趕緊去做,遲之怕是晚矣。」
荀攸抬頭泣道「此時我大魏已亡,國祚盡崩,還有何大事可言?卻又有什麼早與遲的。」他心中悲苦,想及自己一家,為大魏一生謀劃,甚至連荀都葬送進去了,哪料到卻仍是做不得一點挽回。竟是連先帝一點骨血也是沒有保住。一時間只覺萬事索然,不由的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