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司馬家騎兵雖是人數多,卻又怎及得上濮陽城外的千軍萬馬,陳泰於萬軍之中尚自不懼,如何將這百餘騎放在眼內。一陣忘命搏殺之下,百餘騎頓時倒了一地,剩餘十幾騎大駭之下,紛紛撥轉馬頭,往後便跑。
陳泰如何容他們逃走,催馬直追,奔近後面,大槍連刺,頓時將後面眾人盡皆刺落,眼見遠處奔去尚有兩騎,便將大槍依住,摘下鵲眉弓,搭上狼牙箭,兩箭已是電射而出,那箭去如流星閃電,勢如星火彈射。遠遠傳來兩聲慘叫,那兩騎已是翻身落馬。
陳泰誅殺了眾賊,這才打馬而回,將馬停住,翻身而下,走至車前,叉手躬身道「末將陳泰救駕來遲,使吾主受驚,泰之罪也。望太后降罪。」
他說完,撩起衣甲,跪地而倒。只是過了許久,仍不見車中人回答,心中驚疑下,猛見車下滴答滴答的有血跡,自車板間隙中滴下,不由的頓時魂飛魄散。
霍然起身,伸手往那車簾處撩去。才近車簾,忽的停住,手不自禁的微微顫抖起來,唯恐打開後,看到不忍言之事。^^,泡,書,吧,首發^^只是此時車中聲息全無,又見血跡湮然,若是稍有遲疑,誤了主上性命,卻是大事了。
當下對著車簾道「太后,事急從權,請恕臣放肆了。」說罷,深吸一口氣,果斷的伸手將車簾撩起。入目處,卻是大叫一聲,蹬蹬蹬向後直退了幾步,望著車內那母子二人相疊而交的屍首,陳泰心中一片茫然。
大魏亡了!陳泰突覺天地似是塌陷了一般,一直以來,支撐在自己心中最大的支柱。轟然倒下。他每日裡不停的練槍練槍,就是期望有朝一日,能縱馬持槍,為國家出一份力,為自己的大魏南北爭戰,此際自己才得上了戰場,哪知昔日所想竟是如此之快,便即風流雲散了。
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驀然大叫一聲。仰天噴出一口鮮血,昏然而倒。不知過了多久,幽幽醒轉。睜目處,但見繁星點點。滿地銀光。竟然已是入夜了。
鼻中一陣陣的血腥氣飄過,陳泰驀然記起日間之事,不由地滿面淚流。正自傷心之際,忽聞遠處傳來陣陣馬蹄之聲。陳泰激靈靈打個冷戰,迅速翻身而起。牽過旁邊的戰馬,悄聲隱入道旁的林中。
此地乃是在司馬懿的控制範圍內。日間自己所斬殺的也儘是魏軍服飾,可見定是那司馬懿有變,此時來人,十有八九與其有關,陳泰哪裡還敢大意。當下靜氣屏息,偷偷窺視。
不多時,只見前方馳來一隊人馬,眼見道上一片狼藉,頓時在領頭之人一揮手下,迅即排開陣型。隨即兩騎馬自陣中奔出。直往前面來查看。
到得近前。翻身落馬,挨個探查。及至看了車中景象,亦是一聲驚呼。隨即急急翻身上馬,逕去回報。不多時,但見兩騎自陣中奔出,直往後面南皮城中而去。剩餘軍士則是列隊行前,直往近處來看。
那領頭之將到了近前,下馬來看司馬坊屍首,待得看清,不由的一聲輕呼,面色大變,隨即喚人前來,將司馬坊屍首搬起而去。
陳泰看的眼內冒火,這般賊子,見了帝后屍身,毫無敬意,不管不問,卻先去收斂了那個賊將的屍首,不問可知,定是司馬懿謀反弒君。陳泰牙齒咬的流血,狠狠地盯著外面一撥人,恨不得出去盡數將其斬殺。只是眼見外面足有五百人之多,且早有人往南皮回報了,自己此時一身帶傷,恐是一出去便被亂刃分屍了。自己一死不打緊,但後面荀攸與程昱卻尚不知情,若是一步闖來,且不是自投羅網。自己當留有用之身,早晚要報了這個深仇大恨。
正自發狠之際,卻見遠處火光明暗,一隊人馬已是馳近。陳泰凝目看去,登時牙關緊咬,努力使自己呼吸平靜下來。那領頭之人卻正是魏國大都督,司馬懿司馬仲達。卻見司馬懿驅馬上前驗看了諸人屍首,隨即下令讓所有人盡皆回去。那領頭將令似是有些遲疑,司馬懿卻只是搖頭。隨即那將領滿面無奈的走了。
現場隨即恢復了安靜,司馬懿卻與司馬朗二人站在原處,兩人低頭說了幾句,便見司馬朗鑽進車子,隨即裡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陳泰怒火勃然,這般賊子竟敢褻瀆太后遺體,身子微抖之際,突然想到,此時眾軍盡皆離去,卻是正好取這二賊狗命之時了。心下大喜,方要站起,卻見司馬朗已是滿面喜色地捧著一包東西出來。
陳泰心中疑惑,又穩下身子細看。卻見司馬懿見了那東西,面上閃過一絲喜色。陳泰離著稍遠總是聽不到二人說話,心中有些焦急,眼見二人正自擺弄那包東西,便悄悄起身,轉到二人身後。直潛到離著二人一丈遠近時,方才停住。
耳中傳來司馬朗的聲音道「二弟,此番萬事具備,卻還有一人,你到底要如何處置?須知以那人身手,恐我軍中無人能制得住他。當日雖是將其調離,但這事恐是瞞不了多久,一旦被其知曉,必生大禍。」
司馬懿冷冷笑道「此人不過一個莽夫而已,雖有萬夫不當之勇,但又如何敵得過小弟那屍兵,大兄不需擔心,先只需好言撫慰,嚴令下面軍士,不得走漏風聲。此人勇武,乃是大魏第一等好手,若是不加以好好利用,實是可惜之至啊。」
司馬朗聞言點頭,卻道「若是能用最好,只是便是要用,也當細細謀之,將其仇恨轉到蜀漢頭上,如此他自會死心塌地為你賣命了。反正今日之事,在場之人俱皆死了,便是那個殺死坊兒地人,也應不是大魏之人,否則如何會不收斂那曹蕤並潘後的屍首?咱們便一口咬定,就是西蜀截道伏擊了帝后,想必以許褚那個憨人絕難分辨出來的。」
司馬懿微笑點頭,道「大兄好計,便是如此。」四下看看道「今日大事已濟,咱們且回去再議。」司馬朗點頭,二人一帶韁繩,便要回返。
陳泰壓抑良久,早已是咬碎滿嘴鋼牙。這二人不但弒君謀反,反而還欲去愚弄許褚將軍,為他們賣命。這般惡人如何能留得他們。眼見二人要走,頓時大喝一聲,已是跳了出來。便於馬下提著大槍已是向二人衝來。
司馬懿兄弟大吃一驚,眼見陳泰滿面悲憤,知曉方纔之言,恐是盡數落入此人耳中了。大驚之下,司馬朗叫道「二弟,此人留不得!」
司馬懿面色鐵青,哼了一聲,忽的自懷中摸出一個令旗。那令旗非金非鐵,非木非石,通體黑色,隱泛一股氤氳之氣。似是藏著無數異力,令旗才出,周圍已是霍然似是冷了許多。
陳泰心中猛地一個激靈,頓時止住腳步,返身向著最近處的一匹戰馬奔去。他方才為了靠近二人,並沒牽馬,此時眼見司馬懿取出地物事,大是詭異,不由心中驚懼。他向來仔細,卻不會將自己輕易放於險地之中,此時眼見不妙,自是先充實自己力量才是,便是有些什麼,也能仗著馬力逃開。
奔到戰馬旁邊,翻身而上,坐於馬上,心中大定。驅馬向著司馬懿過去,大槍戟指著,怒喝道「司馬懿,你個狼心狗輩!吾主待你何其優厚,你竟弒主謀反,當真是豬狗不如。今日某便取爾狗命,以慰吾主在天之靈。」
說著便要催馬上前。卻見司馬懿面無表情,卻是連看也不看他,嘴唇翕張之際,似是在念叨著什麼。手中令旗忽的無風自動,蓬然爆出一片黑霧。
坐下馬匹唏律律一聲長嘶,驚懼不安地擺頭踏地,踏踏踏的向後倒退。陳泰大驚,一面伸手安撫住戰馬,一面凝神細看。
只見那黑霧翻翻滾滾之間,已是將二人盡數籠住,只幾息之間,那黑霧已是散至三丈方圓處,離著陳泰便只在咫尺。霧中,司馬懿與司馬朗的身影顯現出來,那黑霧便只在二人身邊圍繞翻騰。
陳泰細看那霧,只覺其中似是隱藏著無數冤魂一般,嗚嗚咽咽的聲音,一聲緊似一聲的傳了出來。對面司馬懿卻是沉聲喝道「你是何人,如何敢於此偷聽我等說話。若是此刻下馬投降,吾尚可考慮饒你一命,否則,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陳泰悲憤的大笑道「司馬懿,司馬都督,某乃大魏奮武校尉陳泰是也,你那些爪牙便是被某送了去見先帝了。下面便輪到你們了。你們這般亂臣賊子,還妄想某去從你,豈不是天大笑話。你們便拿命來吧!」說罷,已是猛磕坐下戰馬,那馬長嘶一聲,已是向著司馬懿直衝過來。
蹄聲大起,馬嘶連連。陳泰手中大槍已是平端於胸,兩眼緊緊的盯著司馬懿,如同一道閃電般衝進黑霧。黑霧波分浪湧之際,鑌鐵長槍發出嗚嗚的聲響,一道烏光已是霎時刺到司馬懿的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