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商人那顏接著柳飛給的金珠,愣愣的站了半天,方才激動的跪倒,口中道「多謝先生,多謝先生」柳飛微微一笑,伸手將他扶起,溫言道「商家不需如此,吾亦只是給出了合理的價格而已。快些去買米回去吧」那顏這才千恩萬謝的站起,自去收拾。
柳飛將刀提在手中,不禁苦笑了笑,為了幫助這位那顏,自己卻是買了個無用的東西,這刀雖好,然對自己來說,卻只能作為禮物,等著送給別人了。
搖搖頭,這才轉身待走。旁邊那漢子此時卻是上前一步,施禮道「先生請了,方才實是在下失禮了,還望先生大量。」說著,已是躬身一禮。
柳飛回頭,伸手相扶,呵呵笑道「小事而已,哪來許多道理。壯士能仗義執言,便是大丈夫也。吾也甚是相敬,何來失禮之說,快快請起」
漢子聞言大喜,道「先生也是爽快之人,若不嫌棄,不若由在下做東,前去酒家小酌一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言罷極是熱切的望著柳飛。
柳飛微一沉吟,暗思自己也無甚大事,眼見這漢子雖衣著華貴,但卻是爽直豪邁,心下也是喜歡,便笑道「也好,今日能與壯士相遇,卻也是有緣,只是有些打擾了」
漢子大喜,哈哈笑道「先生忒也客套,能不顧名利而幫他人,此等人物,某只怕結識不上,何來打擾之說,走走,咱們這便去引他一杯」說著喜笑顏開,極是歡悅。
柳飛亦是點頭,卻見那漢子向後一招手。柳飛這才看到,拐角處尚站著兩個軍士,正牽著三匹馬等在那裡。此時見這漢子招手,便一起奔了過來。躬身行禮。
漢子沉聲吩咐道「你等且去前面酒家安排,某自與先生隨後便來」說罷揮手令去。兩個軍士大聲應諾,叉手而退。
柳飛看的心中一動,便抱拳問道「敢問壯士高姓大名,壯士所役之人乃是軍中士卒。莫不是位將軍大人當面」
那漢子臉上微有得色,道「不敢當先生動問,在下便是這蜀郡人氏,姓張名任,於我主劉季玉麾下,暫任大都督一職」說著,卻又向柳飛抱拳道「還沒請教先生高姓」
柳飛聞聽,不由一鄂。暗道這可真是無巧不成書了,自己此來成都便是尋這個師侄的。卻不想初次見面竟是在這麼種情況下。微微搖頭,笑答「吾姓柳名飛,便是居於這川中青城山。」
張任聽柳飛報名,口中不禁喃喃念叨。只覺這個名字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一時間卻是想不起來。
柳飛見狀笑道「怎麼,都督可是覺得我這名字有什麼不妥之處」張任遽然一驚,回過神來,微赫道「任一時失態,讓先生見笑了。請請」口中說著,卻是伸手肅客,原來二人一路談談說說。已是到了酒家。
兩個親軍早已將酒菜安排好。二人落座,自有親軍在旁斟酒伺候。張任猶自想著柳飛的名字在什麼地方聽過。猛然心中一動,卻是想起一人,猶疑半響方才說道「先生莫怪任失禮,不知先生可知曉中原有位奇人,乃是稱為隱神谷主的」口中問著,眼睛卻是盯在柳飛面上。
柳飛見他猜出,亦不隱瞞。微微一笑,道「賤名不足掛齒,有辱清聽。都督所說之人,正是柳飛小號」張任大驚,正身而拜道「先生可瞞的任苦了,早知乃是先生當面,任如何敢亂言唐突」
柳飛呵呵一笑,自顧伸手將斛中之酒飲下,方才道「哪有那許多講道,吾亦凡人也,何來什麼唐突。卻不知川中遠離中原,亦知吾名乎」
張任正色道「先生何必相欺耶,今大漢皇叔,荊州牧劉玄德之師,身份何等顯赫。門下弟子太史子義,實為天下第一猛將,虎牢關前,百合折呂布,北海城下,單騎闖重圍。此皆先生教導之力。更莫說先生自身,一身醫術冠絕天下,普惠青徐多少百姓;手錄治國重典,柳公三紀令多少諸侯大儒,盡皆感歎;更有長安城中,現身怒斥汜眾賊,護的多少百姓官員得免於難。此等種種,我川中早已遍傳,便是三歲小兒亦是知曉,何況任乎。任等常自相議,大丈夫當如是也。今能得見當面,實為幸也。」
柳飛呵呵一笑,擺手道「皆小事耳,當不得如此盛讚」旋即目光一凝,卻向張任道「先莫說我,今日相見,卻是緣分。吾有一事欲要相尋,將軍可能實言告知」
張任一愣,道「先生有言,但問便是,任無不可對人言,自當實言而答。」柳飛點點頭,道「吾向聞將軍少有大志。今可能為某祥言之,此志究是何志?」
張任聞聽柳飛如此相問,卻是有些不明所以,但其向來沉穩守禮,並不惱怒,只是唯一沉吟,方才道「吾不知先生自何處聞聽此言,任亦不敢狂妄,妄稱大志。只是心中長有所思:大丈夫立於世間,生當封侯,死當廟食。我輩武人,更應效衛青、霍去病之事,於外開疆並土,立功異域;於內當靖滅群丑,掃除天下。此為任之志也!」言至此,已是眉發俱揚,豪情不已。
柳飛聽完,淡淡一笑,道「此誠為大志也。不過,某卻想問都督,若今之時,將軍之志可得成矣?」
張任聞言,臉色一變,方才飛揚豪邁之氣一窒,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終是黯然一歎,默然不語。
柳飛又問道「將軍向來尊崇忠義之道,吾故知之。然可否請將軍為吾詳述一下,何為忠義?立身於世,又當忠義於誰?」說著,悠然舉斛,嘴角卻微微勾起,掛著一絲哂笑。
張任聞言霍然色變,雙目一挑目射精光,沉聲道「先生是為考校張任,還是對張任品行質疑?」柳飛呵呵一笑,道「將軍何故怒耶,某只相尋,何不試言之」言下甚是輕鬆。
張任靜靜地看著柳飛,良久方微微頷首,沉聲道「夫義者,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可稱為義;侍主從一,不韙所命,但有所指,必竭力以赴。棄厲害生死於外,勇若孟賁,捷若慶忌,廉若鮑叔,信若尾生。若此,可稱為忠矣。二者具備,是為忠義!此等解釋,先生可滿意否?」
柳飛聞聽,卻是哈哈大笑,搖頭不置一語。張任怒道「若此尚不為忠義,莫非先生更有高見,不知任可得聞歟。」
柳飛慢慢收住笑容,緊緊的盯著張任道「將軍所言,俱為小道耳。若為遊俠兒,可以此量之。然以將軍之志,則不足道也!忠義之大道,是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忠誠之心是對萬民,是對華夏一族,而非一人耳;守義之道,是軌於正義,是對萬事,對世情之衡量也。若爾眼中只有一主,行事不問黑白得失,便只一味秉尊,於主可稱忠義,然於萬民,於天下實是助惡,不過鷹犬耳,更何談忠義二字?」
張任聞聽不禁眉頭緊蹙,低頭沉思良久,再抬頭時,眼中已是閃過一絲警惕,緩聲言道「先生所言,怕不有理。只是先賢曾有言,忠臣絕不侍二主。為臣下者,若盡如先生所想,豈不反聲一片,日日便可以此為由,朝三暮四,更何談忠字」
柳飛搖頭歎息,直視張任道「汝非稚子,豈能不識賢愚,不知世事乎?世間之事,公道自在人心,主上賢名與否,盡在民心治下。先賢亦曾言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若明知主上不賢,而兀自以小義而自縛,是為愚忠也。」
張任低頭不語。柳飛接著道「丈夫立於世,即胸懷宏大之志,便當奮發激昂,振翅雄飛,豈有安事一室,棄志雌伏之理?若如此,又如何對的起一腔熱血,一身抱負。若如此,又怎對的起昔日教你育你一身本領地授業恩師」
張任聽至柳飛提到恩師,思及師父當年教誨,身子已是微顫。他此時心中已是隱約明白柳飛言中所指,只是讓他遽然便做出決定,實是甚為為難。正自心中天人交戰之際,卻見一封書簡推至自己面前。
張任不由一愣,抬頭望去,卻見持簡之人正是柳飛。滿心疑惑間已是伸手接過,打開低頭看去,心中頓時大震。霍然抬頭,顫聲問道是吾師手書?」
柳飛微微笑著點頭,溫聲道「我與汝師乃是八拜之交,前些日子於他山中閒話,說起你來。聽聞你明珠暗投之事,甚是痛心,才以此書與你,望你能早下決斷,莫再自誤。」遂將自己如何與童淵相交之事,細細說了。
張任聞聽柳飛所述,知曉師父孤身隱居山谷,不禁放聲大哭。柳飛心中亦是黯然。待到張任慢慢收了哭聲,這才起身重新見禮,改口尊稱師叔,又對著書簡拜了三拜,方才小心翼翼的拜讀起來。這一讀,終是讓華夏又多出了一位蓋世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