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負手於場外看著,不覺點頭稱許。刀氣雖充斥滿園,但據他三尺處,便消失無蹤,彷彿有道無形氣牆擋在身前。
張頜的刀法,不是單單那種簡單的戰場之技。更在其中添加諸多變化,於奔放中見細膩,便是與人近戰,亦不稍遜。與太史慈隨自己學武之前的狀態,可謂不相上下。一細膩綿長,一狂猛彪悍。各有所長。
此時,張頜一路刀法堪堪將完。最後,但見張頜又是一聲大喝,漫天刀影突收,毫無花俏的向前猛出三刀。這三刀充斥著一股勇往直前的慘烈之氣,絕無後手,給人以莫可御之的感覺。
三刀即出,旋即而回。張頜斂氣收勢,望向柳飛。
柳飛輕輕鼓掌,道了聲「好」。然後緩步入場,伸手自張頜手中接過刀來,又道「攜乂刀法細膩,於馬下步戰也有一戰之力。然於戰陣之上,縱馬對陣之時,二馬交錯,生死決於一瞬間。刀法過於繁瑣,便予對手可乘之機,實是凶險。當知,用刀應重規矩,進退有尺度。化繁為簡,大巧不工,方為刀法之無上之境。」
手中掂了掂,似覺嫌輕。隨即斂眉低目,手中刀慢慢抬起,一寸,一寸,似舉千斤。口中低聲道「刀者,百兵之膽也。重意而不重式,舉輕而若重。自『單調』之中見精神,『呆板』之中求流暢。刀有十三決,曰『劈、刺、撩、掃、截、挑、磕、掛、斫、剁、崩、點、抹』。吾今傳爾『破鋒八刀』,仔細了」。隨著一聲輕叱,刀勢展開。
張頜自柳飛舉刀之時,便覺周圍空氣突地一凝,胸中一口氣越憋越緊,但聞「啵」的一聲輕響,卻是一口氣爆出,只覺渾身顫抖,汗出如漿,霎時將衣衫浸濕。一口氣出,方感身邊一輕,慌不迭的往後退去,直至門邊方能透氣。不禁心中大駭。身子搖搖欲墜,忙伸手扶住門邊。
「這是什麼刀法,竟霸道如斯。只起手便俱如此威勢」心中駭然。耳中卻聽得柳飛口中闡述用刀之法。而今,聽得柳飛肯傳自己『破鋒八刀』,狂喜之下,只覺心都要跳了出來,忙強自按耐心神,凝目看去。
院中,柳飛已是一刀斬出,這一刀竟是毫無花俏,直來直去。柳飛一刀劈出,隨即又是一刀,刀刀進擊,竟無一刀取守勢。這八刀直進橫擊,環環相扣,來去不絕。刀乍起時,竟無聲息,待的第二刀出,第一刀的破空之聲方才響起,那響聲竟似雷鳴,隨著後續刀法展開,轟轟的連成一片。張頜只覺耳邊,一個炸雷連著一個炸雷的響起。心旌搖動,兩耳竟是什麼也聽不到了,只是使勁睜大眼睛看去……
整個院子之中,此時,竟是好似瀰漫著一股血腥之氣。張頜恍惚間,似乎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遠古魔神,手擎巨刃揮舞,週遭俱是斷臂殘肢,天地間一片血紅,猶如置身血山屍海之中。天邊紅雲翻滾,電閃雷鳴。天地間充斥著殺氣,冰涼刺骨……
張頜此時,已是面色慘白,兩眼失焦。身形搖搖晃晃,顯然已是心神被奪之像。突的耳邊響起一聲輕叱,瞬間,只覺一股清流,順百會穴,由上而下,心神歸位。
定睛看去,院中柳飛已是收刀而立。風還是那風,天也還是那天。月朗星稀,哪裡還有剛才那個景象。
張頜此時再也站立不住,順著門邊滑下,砰地坐倒。
柳飛將刀隨手一扔,插於架上。走過來,輕輕一掌擊於張頜背心。張頜但覺一股熱流瞬間走遍全身,體力盡復。
長吁了一口氣,起身慚愧的對柳飛道「頜無用,讓先生見笑了」一臉黯然。顯是因剛才未能記全那套刀法而惱火。
柳飛微微一笑,道「緣法所至,能得多少就是多少。攜乂不必如此。況剛才吾所示刀法,對你衝擊甚大,已是深印於你心了,總會慢慢顯現的,不過時間長短罷了」
張頜聞聽驚喜,復歎道「真神技也」。
當下,二人轉回堂內。落座後,張頜連飲數杯,一張臉陰晴不定,欲言又止。
柳飛心中自是明白,呵呵一笑。道「人之心,欲滿不足,常情也。攜乂不必自責。不過,你今日能得我傳之『破鋒八刀』,授藝之緣已盡。不可再求,若你能盡悟今日所得,足矣。」
言罷,呵呵一笑,舉樽就飲。
張頜黯然,良久,長歎一聲道「吾深羨太史子義耳」。
柳飛見他仍悶悶不樂,便笑道「我聞攜乂頗曉戰陣之法,你我就這幾上對演一番如何?至於你能得多少,便看你的機緣和悟性了。」
張頜聞言大喜,振奮精神。當下,二人推壇為山,擺樽為城。兩人擺開陣勢,或你攻我守,或我攻你守。柳飛暗將諸般手段藏於其中,張頜拚命記憶。看看已是一個時辰過去了,柳飛呵呵一笑,推樽停下。
張頜卻緊閉雙目,將剛剛演練之諸般手段,死記一遍,方睜開眼睛道「先生神人也。所施手段神鬼莫測,頜所得不過十之一二,已不可同日而語了」轉瞬又歎了口氣,道「惜頜福薄,竟不能拜入先生門下。此生之撼也」。言罷,頻頻搖首。
柳飛見狀,微微一笑,道「你我雖無師徒之緣,然已有傳功之份。攜乂猶不足兮」。又道「我料攜乂,日後於臨水之處會有一難。今給汝一個錦囊,當前有兵據,後無歸途時,啟之。時候不到,萬不可開!否則,此計廢矣。切記!切記!」將準備好的錦囊取出,交與張頜。
張頜大喜接過,道「必尊先生所言。多謝先生再造之恩。」
柳飛點頭,道「今日相聚之情盡矣,若是有緣,以期他日吧。吾告辭了」說罷,也不管張頜,逕自身形一晃,頓時自原地消失,不見蹤影。
張頜手握錦囊,呆坐半響。方深深的歎一口氣。攤開手,看了看錦囊,找了根銀鏈,珍而重之的貼身掛於脖子上,方長吁了一口氣。想起自己終是未能拜入這位異人門下,兀自懊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