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聽見許禾的話,腳步便停頓住了,慢慢的扭回身,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許禾,不明白他叫住自己幹什麼。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老宋你說過,今天晚要請大家吃飯的,是麼?」許禾微笑著問,老宋木然的點點頭,神情有些呆滯。
「而且你還說,要是我也有空的話,也請我一起去,對麼?」許禾繼續發問,老宋便又點點頭。
「哈哈。」許禾開心的笑了,說:「既然是新任隊長請客,我怎麼可以不給面子呢,今天晚你請客慶祝榮升之喜,我一定去!」老宋默然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許禾的聲音裡透出一股冷意,老宋便又站住了。
「老王,老宋都要走了,你還不趕緊跟著去?」許禾笑看著一個中年獄警,那個獄警就是剛剛和小張一起去隊長辦公室的老王。許禾做隊長的時候,姓王的獄警溜鬚拍馬,極盡討好之能事,午許禾剛剛失去了隊長位置,為了討好老宋,撇清自己與許禾的關係,老王對許禾是諷刺挖苦,處處嘲笑,如今許禾掌握了主動,怎麼可能放過他!
「這……我……」王姓獄警尷尬的看看許禾,再看看監獄長等人,竟然說不出任何話來。這時候他不由暗暗後悔,心想就算許禾失勢了,可自己也不該那樣諷刺打擊啊,如今許禾重新得勢,自己可如何做人呢?以後還要在許禾手下做事,這下看來以後的日子要難過了!發生這樣的窘迫,只能怪自己太過勢利眼了。
「禾哥,我……」王姓獄警剛要說些辯解的話,許禾已經不耐的揮手,表示根本沒有興趣聽他的辯解,王姓獄警頹然長歎,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沒用了,只能歎息這人生實在變化無常,剛剛還處於弱勢地位的許禾,僅僅轉眼間就又強勢起來了!這就好比0奧運會,中國男籃對陣西班牙男籃一樣,本來看著西班牙男籃已經完蛋了,可卻在最後時候迅速翻盤,反敗為勝,人生的際遇,誰能說得清呢!
這樣想著的時候,王姓獄警就要跟著老宋離開,許禾卻在後面又喊了一聲等等,老宋和王姓獄警一道轉回頭,皺眉盯著許禾,心想我倒要看看,你許禾還會玩出什麼花樣,再說出什麼樣的話來諷刺我!
「你過來!」許禾對王姓獄警招手說,王獄警點頭哈腰滿臉堆笑的湊了過來,說隊長您有什麼吩咐。
「我們監獄就是改造人的地方,對有些犯過錯的同志,我們必須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對犯人要這樣,對我們這些改造犯人的同志,也應該這樣!」許禾說,「所以,老王啊,雖然你曾經犯過一點錯誤,不過我看你還是好同志啊,還是留下跟著我干。」
「啊!」王獄警稍稍愣了愣,沒想到許禾還肯寬容的放過他,當下喜出望外,謙卑的連連感謝,然後又轉頭用嚴厲的神情看著老宋,語氣冷酷的說:「許隊長不願意看見你,讓你趕緊滾蛋,你還不趕快滾蛋!」
「呵呵,哈哈。」老宋冷笑了幾聲,剛剛老王還是自己的手下,幫著自己搶白、羞辱許禾,沒想到形勢逆轉這麼快,如今老王又成了許禾的狗,幫助許禾咬起自己來了!
老宋怎麼也沒想到,前一刻還是自己羞辱許禾,如今轉眼間情形逆轉了,變成許禾羞辱自己了。人家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可我這才『河東』了幾個小時不到,就又河西了!
「哎呀,禾哥,你的東西都被老宋這王八蛋抬到這屋來了,我現在就再給你抬回去,把老宋的東西給他扔出去!」王獄警獻媚的對許禾說,見許禾沒有反對,立刻招呼獄警小張把許禾的東西抬回隊長辦公室去。
老宋見王獄警在許禾面前獻媚邀功,心裡不住冷笑,剛剛明明是王獄警為了討好自己,自作主張把自己的東西搬到隊長辦公室的,如今倒成了都是自己幹的了,只是他也懶得爭辯了,他現在覺得很累,只想睡一覺。無論怎麼說,剛剛許禾下台自己的確狠狠羞辱了許禾一番,現在他重新台,肯定不會對自己客氣,既然已經把許禾得罪透了,也就沒有必要去道歉、討好了。
見老宋又要離開,許禾再次喊住了老宋,老宋反而不急著走了,心想我到底要看看,你許禾能把我怎麼樣!
「老宋,剛剛監獄長說的是讓你滾出去,可不是走出去!」許禾陰狠毒辣的目光直盯著老宋,冷笑著說。老宋扭頭看看監獄長,監獄長臉沒有任何表情,眼睛瞟了自己一眼以後,便轉向別處了。
「哼,許禾,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樣侮辱我卻也太過分了!」老宋不卑不亢的語氣說,許禾搖搖頭,說:「老宋,剛剛你在我面前不是又要請客、又耍威風麼?現在,你的威風哪裡去了?你要是還想在這裡干,還要這份工作,就必須聽話的『滾』出去!」許禾冷笑著著重的強調著『滾』字。就好像老宋說的,殺人不過頭點地,許禾現在的確就是在侮辱老宋。
「滾?滾你媽!」老宋氣得破口大罵,心想我不聽話,大不了不幹這份工作了,若是我真的聽話『滾』出去,以後還有臉見其他同事麼,一樣幹不下去。
「哦,看來老宋你是不想繼續在這裡幹下去了啊!」許禾陰笑著說,老宋一把扯下獄警的帽子,仍在許禾前面的桌子說:「老子還就不幹了!」說完,轉身就走。許禾就看著老宋的背影冷笑,在老宋離開一會兒以後,許禾招手叫過王獄警,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王獄警驚訝的看著許禾,神色間頗有些為難。
「老王,你不會連這點小事兒都幹不好?」許禾笑瞇瞇的看著王獄警,用平和的語氣說:「要真的幹不了,那就算了,我只好找別人去幹了!」
「不,我……我能幹好,您放心,禾哥!」老王磕磕絆絆的說,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拎起警棍以後,招呼了獄警小張、還有另一個年輕獄警,快步離開了。
見其他獄警狐疑的看著王獄警等三人離開,許禾微笑著說:「老宋到底是咱們監獄系統的老同志了,也是大家的好朋,他要離開,我也非常捨不得,所以讓老王和小張他們去送送老宋!」稍頓了一下,許禾又說:「你們有沒有要去給老宋送行的,也快點去。」眾獄警互相看看,都沒有動,許禾就滿意的笑了。
監獄系統內部的權力爭鬥、人事傾軋,和他們這些普通獄警倒沒有太大關係,只要哪一派也不幫就是了,他們可不會傻兮兮的去給老宋送行,那樣肯定會惹得許禾不高興。
「啊,這個……阿禾,你看,老宋也走了,咱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你的隊長辦公室談談了?」監獄長客氣的問,剛剛許禾逼走老宋的時候,監獄長連一句話都沒有說,現在終於開口了。
「好啊,談談就談談。」許禾驕傲的說,絲毫沒有把監獄長放在眼裡,監獄長心裡暗恨,卻是毫無辦法,不敢得罪許禾。
老宋來到警務人員的衣帽間獄警從家裡來的時候,都是穿便服的,到了監獄在衣帽間換成獄警制服,心裡的憤怒讓他連續摔了幾樣東西,又踹了鐵質櫥櫃幾腳,心裡的憤怒依舊沒有發洩出去,倒把腳震得生疼,老宋不由暗罵一句。
老宋在獄警當中,也算是老資格了,本來一任隊長離開以後,隊長一職就應該由老宋接替,
卻沒有想到半路殺出一個許禾,搶了本該屬於老宋的隊長職位,老宋雖然心裡不快,卻一直隱忍,而且處處接近許禾。
直到無罪進入監獄以後,連續幾次大規模動亂,之後又死了阿豹和邪眼,監獄長大為憤怒,老宋於是在監獄長面前大肆攻訐,歷數許禾如何辦事不力、假公濟私、說監獄長壞話等等,終於惹火了監獄長,把許禾從隊長位置撤了下去。
老宋得償心願,心裡得意,不由想起幾年前許禾搶了自己的隊長職位,於是越發怨怪許禾,才出現了老宋嘲諷、侮辱許禾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許禾這麼快就展開了反擊,而且反擊如此猛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自己的辛苦果實重新佔為己有。一天之內,經歷了陞遷、降職的喜怒,歷經了人情冷暖,老宋心裡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許禾重新掌權,自己在狐狸河監獄是沒法繼續幹下去了,不過也沒什麼,明天打一個轉職申請,換一份工作就是了,想到這裡老宋心情稍稍輕鬆了一點,脫下獄警制服,心裡感慨萬般。自己穿了這身制服好多年了,狐狸河監獄的每一寸土地,自己都幾乎走過,如今就要被許禾逼得離開這裡了,老宋也有些難以割捨的情懷。
老宋從自己的衣櫃裡取出便服後,把獄警制服折疊得整整齊齊,放進衣櫃,不捨的看了一眼之後,匡噹一聲關閉了衣櫃的鐵門,那聲音好像重錘一樣,敲在老宋的心頭,這一刻,老宋發覺自己淚流滿面!
這些年工作中的得與失、與同事之間的歡樂一起湧心頭,有酸甜,也有苦澀!
老宋拿起便服,很快穿好了,不捨的看了一眼衣帽間,他能夠清晰的記得每一個櫃子是屬於哪個獄警的,擦乾了臉的淚水,老宋釋然而灑脫的一笑,轉身出了衣帽間,準備永遠離開狐狸河監獄這個自己工作了多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