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局勢漸漸簡單明瞭﹐妖人在南方肆虐﹐魔人在西南作亂﹐天人控制了大半個明遠天﹐擁有絕對的優勢。然而為了立足之地﹐妖人和魔人各施其術﹐為霸佔了小小的地盤而大打出手。
照理說﹐絕大部份人看到這樣的格局都會認為天庭必勝﹐而天界各方其實也是這種想法﹐無論是西疆還是北疆﹐他們遠離戰場﹐實在無法明白妖人之毒﹐魔人之狠﹐即便天庭連派使者﹐他們的潛意識中還是不認為佔有絕對優勢的天界會落於下風﹐因此調集援兵的工作一直緩慢進行﹐甚至不時停滯不前。
其實就連天庭本身也沒有亡國之類的意識﹐他們相信局勢也許會一時不利﹐但最終必是天庭勝利。
基本上在戰線五百里內以外的居民都沒有把妖軍入侵放在心上﹐就算是隨同天帝到了南相城的部份天將天兵﹐嘴一直在說要小心謹慎﹐小心妖人﹐可他們內心則不以為然﹐甚至有的人認為若不是大水突然侵襲了南疆之地﹐天界大軍早已驅走了妖人﹐收覆了失地。
只有到過戰場的人才明白與妖軍作戰是怎麼一幅場面﹐只有經歷過戰火才明白﹐生命原來是如此脆弱﹐天人也不例外。
雀凝明白﹐因為她所在的高度不一樣﹐她能理解其他人的的誤解﹐更理解天庭中那一部份自視極高的將領﹐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相信不到火燒眉毛的時候﹐西疆和北疆甚至天庭的那些人依然會慢條理斯按部就班地做事﹐誰也不會因為妖軍入侵而加入運作的節奏﹐誰也不會認為這是一個時代的更替點﹐這就是她不想依靠天庭的最根本原因。
天帝或許明白一點點﹐但並不深入﹐也不廣博﹐那是因為許多事情他根本看不到﹐而站在他的立場﹐維持天界更重要的不是軍事﹐也不是戰爭﹐而且嚴謹周密又而神聖不可侵犯的天律天條﹐這是維持整個系統正常運作的基石﹐任何一點缺漏都必須立即加以修理﹐絕不容許缺漏有擴大的跡象。
如進真人失敗而回﹐雀凝的怒吼也隨之傳入南相城﹐傳入天官們的耳中﹐天帝知道事情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要維護天律的威嚴和完整就必須嚴懲雀凝﹐因此他親自帶著天刑司的人到了沁陽灣。
偏巧耶律雲正在此做客﹐前番小試牛刀﹐正思索是否大舉進攻望月高地﹐因此來此尋求雀凝的支持﹐沒想到卻遇上了這樣一幕。
天帝到來﹐沁陽灣立即一片轟動﹐天兵們以為天界最高領袖是來視察防線﹐都抖擻精神迎接天帝﹐整整齊齊迎接隊伍鋪滿了海灣﹐四大飛空軍團分別列陣﹐飄舞的綵衣﹐靈動的雪豹﹐聲勢浩大的渾雷車﹐還有神武的大雕﹐場面浩大而隆重﹐氣氛也極為熱烈。
雀凝神色平靜地站在迎接隊伍正中﹐天帝的到來意味甚麼已經很清楚了﹐因為她見到天刑司的人﹐除了抓捕犯人﹐雀凝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事情需要驚動天刑司的人﹐只是她臉上沒有一絲驚色﹐神色若定地看著從天而降的官員們。
井鶴沅式和練璞玉也不是笨人﹐看到天刑司的司官們心裡都打了個突﹐對視了一眼後臉色漸白﹐最後都失去了血色﹐額上也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汗珠﹐都是為了殺敵﹐都是為了南疆的和平﹐只不過做法不同而已﹐沒想到事情鬧到這種田地﹐居然連天帝都坐不住了﹐親自帶天刑司的人來審問南相﹐恐怕這一次雀凝是凶多吉少了。
他們擔心雀凝一去﹐南疆戰事不但不會改善﹐反而陷入更大的混亂﹐可惜三人的地位還不足以說服天帝改變主意﹐無力感充斥著三個身軀。
耶律雲悄悄地走到了人群之後﹐靜靜地看著天帝﹐平時的他與普通天將沒有甚麼不同﹐因此不認識他的人都不會太留意他﹐天帝也不例外﹐沒有想到天界第一大叛徒竟然也在此處。
「參見天帝陛下。」雀凝以慣例恭恭敬敬地行禮﹐禮數上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天帝凝視著原本最信賴的部下第一﹐美麗的面孔讓人迷醉﹐纖柔的身軀讓人心動﹐聰慧的腦子使南疆有了數百年的太平﹐可惜現在不得不處理她﹐遇上今天這種尷尬的事情﹐心情也十分低落。
天刑司的司官們都不敢多言﹐明遠天的歷史上還沒有一例審查相級高官的先例﹐如今有幸參與了這開創歷史的事情﹐都顯得有些拘束。
「天帝大人親臨此地是要視察防禦嗎﹖」
天帝默然不答﹐半晌才淡淡應了口句「讓他們都散了吧!」
雀凝朝左右揮了揮手﹐迎接方陣立即散去﹐空中的四支大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天帝在雀凝的引領下走向海灣﹐臉色一直陰沉﹐直到周圍只剩下天將天官才再次開口。
「雀凝﹐我來此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為甚麼要那麼做﹖」
「為甚麼﹖想必天帝陛下您也很清楚。」雀凝望著白色的浪頭淡淡應道。
「我﹖我不清楚。」
雀凝輕輕一歎﹐略帶傷感地道﹕「您很清楚﹐只是您不願去多想而已﹐其實在您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把妖軍入侵當成大事。」
沅式和練璞玉聽得眼都直了﹐殺了這麼多天﹐天兵死傷慘重﹐天帝竟然當成大事﹐若是真的著實讓人寒心。
天帝凝視著雀凝﹐沉聲道﹕「我一直很重視南疆之亂﹐否則也不會親自前來坐鎮。」
「若不是有天帥戰死﹐恐怕您也不會來吧!」
天帝愣了愣﹐卻無話可說。
「不止是您﹐整個天界﹐除了南疆之人外﹐沒有多少人把妖軍當成大敵﹐否則西疆北疆之軍怎麼可能遲遲不到﹐他們覺得派出援兵也就是做做樣子﹐南疆一域就能解決事情。」
天帝沒有回應﹐西疆北疆的援兵遲遲不到是事實﹐他也找不到任何辨駁之辭。
周圍諸將都低下了頭﹐南疆戰事如此艱難竟是為了這種原因﹐心裡都極為不快﹐可對象是天帝﹐誰也不好說甚麼。
雀凝冷笑道﹕「天界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情﹐太平的歲月將人們的思緒都麻痺了﹐都以為天兵可以以一擋十﹐以一擋百﹐都以為天冊所向無敵﹐都以為只要大喝一聲便能讓敵人束手就擒。」
強烈的諷刺就像一股寒風吹入眾人的心中﹐耶律雲猶為驚愕﹐忽然覺得天界是如此陌生﹐祥和的生活之下隱藏著世俗的垢疾。
「你既然有這種想法﹐為何不來告訴我﹖」
「我幾番催促都石沉大海﹐這樣的天庭實在讓人無法信任﹐與其等待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援軍﹐不如自找援軍﹐我是南相﹐統御南疆大地﹐無論是仙鬼妖魔﹐只要能讓這片大地和平就可以為我所用﹐只要保全南疆太平﹐天民安樂﹐甚麼天律規矩都不用在意﹐反之就算是再高明的天律﹐沒人打仗也只能束手就擒。」
雀凝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堅定的神色﹐頑強的目光就像天頂一樣難以撼動﹐周圍之人無不為之動容﹐井鶴更是大聲叫了一個「好」字。
天帝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雀凝﹐突然間他發現兩人思想上的差距就像這片水域一樣寬廣。
冰與火的交鋒!
「你真的這麼想﹖」
「是!」
雀凝揚起頭直視天帝﹐這一刻她不僅僅是一個美人﹐還是一個充滿鬥志的戰士。
耶律雲很想助她一臂之力﹐這樣的人物領導天庭﹐天庭才會欣欣向榮﹐否則就是一塊沉朽腐爛的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