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溪一帶的天界大軍人數本來就少﹐平南天帥沅式一直利用地形和優越的單體實力艱難地守住此線﹐後來練璞玉的一萬神策軍前來﹐情況才稍好些﹐如今天帝坐鎮南相城﹐南相雀凝便帶著朱雀雲騎和霓裳英騎兩股親衛前來協防﹐藍草溪一帶的均勢才堪堪達到了平衡點﹐然而對面無窮無盡的敵軍﹐雀凝沅式等人都承受了巨大的心裡壓力。
天兵戰意旺盛﹐既有單體作戰能力又有團體合戰能力﹐因而發揮了超越數量的強攻防能力﹐陣地前的山坡就像秋後的稻田﹐妖軍一片又一片倒了下去﹐腥濃的血液灑滿大地﹐連溪水都染成了紅色。
「殺啊!把妖兵都殺光﹐絕不能後退半步!」
為了救援﹐雀凝曾親往南相城晉見天帝﹐可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大臣們雖然法力無邊﹐修練層次極高﹐但做事卻沒有甚麼效率可言﹐南疆蒙受如此大的衝擊﹐援兵一直未見。
當然她也明白這不僅僅是天庭的責任﹐即便天帝的命令傳到西疆北疆﹐調集大軍也需要看西相和北相的意願及能力﹐然而這一次晉見後心情十分複雜﹐她的潛意識中悄悄地留下了「天庭不可依靠」的想法﹐這對她不久後做出的驚天決定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
戰況激烈﹐陣地隨時可以易手﹐剛從南相城歸來的她看著慘烈的戰況心痛如絞﹐若有更多援兵前來﹐這些守軍便會有更多生機﹐然而天庭緩慢的反應讓許多士兵失去了生存的機會﹐更可憐的還是這些拼了命才活下來的士兵﹐即便受了傷也不能輕言退卻﹐他們必須堅持下去﹐堅持到援兵到來之時﹐可沒有人知道援兵何時會來。
練璞玉已經成為西南戰線的實際戰術指揮者﹐與兼通政務軍務民務的雀凝相比﹐他是實實在在的戰術師和武士﹐因此雀凝很放心把指揮權交給他﹐自己承擔了後勤和組織工作。
練璞玉麾下的神策軍以及雀凝的親衛隊殺傷力非常恐怖﹐可以說是西南半壁的鎮山之寶﹐原本就不擅空中作戰的妖軍被神策軍幾乎擊敗﹐空中力量不敢隨意出動﹐就連在東線大獲空中偷襲法也毫無用處。
「南相大人﹐我看還是要再退一退了﹐至少讓士兵們緩口氣。」
雀凝美麗的眸子泛起了沉沉的鬱鬱﹐戰場就像一個無底洞﹐無情地吞噬著一條又一條生命﹐長此下去﹐天兵總有守不住的一刻。
想到此處她忍不住咒罵起西相虎翎﹐如此萬分緊急的時刻﹐西疆兵馬至今未到﹐使得大好機會漸漸流逝。
戰場殺聲震天﹐儘管天兵們拚死奮死﹐可是像蝗蟲一樣的妖兵還是把他們逼到了生死之線﹐密密麻麻的妖人身影籠罩了整條戰線﹐就像快到決堤的大堤……
「不管了﹐我先去殺一場!」
雀凝無計可施﹐身為南相卻沒有能力守護子民﹐心中悲憤莫名﹐駕著鳳凰靈鳥便欲下撲。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大地顫動了!
戰場上﹐人們都慌張地抓住身邊任何可以穩固身軀的東西﹐雙眼透著徬徨與無助﹐星空依然燦爛﹐大地劇烈的晃動並沒有影響甚麼。
由於離懸海的距離較近﹐顫動之強遠勝其他戰場﹐無論是天人還是妖軍都無法控制身軀的平沖﹐一個個趴倒在地﹐連頭都抬不起來。那些快要衝破天界軍防線的妖人受到地顫的影響﹐一個個像滾石一樣退開了﹐許多妖人甚至被同伴擠壓而死﹐到處都是慘叫與哀鳴﹐就連天人一方也不禁有狐悲之感。
逃回天上的雀凝、練璞玉和沅式都是一臉驚色﹐大地就在他們眼前顫動﹐山也罷﹐水也罷﹐林也罷﹐無一不在顫抖﹐感覺就像是大地抖了身上的衣服。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景像﹐這真是明遠天嗎﹖」
雀凝花容失色地看著大地﹐這麼一震把地形都震得變了﹐溪河漫流﹐樹林轟倒﹐山上的石塊不斷滾落﹐眨眼之間整個戰場都變得陌生了許多。
練璞玉凝視著晃動的山峰沉聲道﹕「山峰從西往東搖﹐似乎震源在西方。」
「西方﹖」沅式愕然一愣﹐喃喃地道﹕「西方都是荒野之地﹐幽暗的魔原﹐熾熱的火場﹐還有懸海鎮魂海之類的景致。」
正當三人驚魂未定之時﹐西面突然又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巨大響聲﹐感覺就像是天崩地裂﹐比雷鳴更讓人驚顫﹐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推動的土地。
地面上的人們依然趴地不起﹐身軀隨著顫動的大地晃動﹐根本不敢抬頭﹐即使聽到了巨響也只能撇一撇頭。
在空中的人們則不同﹐無論敵我哪方都不約而同望向西面﹐大地又開始顫了﹐還伴隨著轟鳴聲﹐都不禁猜測是不是明遠天的大限到了﹐妖人們開始後悔入侵﹐天人們無奈地苦笑﹐歎息自己來到了錯誤的空間﹐一張張面孔都流露著悲哀﹐甚至還有些人出現了臨死之前的瘋狂﹐其中絕大多數是妖人﹐他們瘋狂往東方逃竄﹐希望在滅頂之災到來之前衝入天門﹐離開這可怕的世界。
雀凝三人肩負重任﹐當然不能離開﹐即便天塌下來也只能頂著。
「這是怎麼回事﹖」沅式左顧右盼﹐緊張之色溢於顏表﹐但此刻誰也不會笑話他﹐因為人人都是如此。
「好像有甚麼東西在大地上滾動。」練璞玉喃喃地道。
「滾動﹖」雀凝絕美的面頰上染得雪白﹐並透著濃烈的驚色﹐動人的秀眉像鉤子一樣鎖在一起﹐腦子轉得飛快﹐不斷設想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幕。
「我們上去看看!」沅式指了指上方﹐然後一馬當先飛了上去。
其他二人不加思索跟隨了上去﹐隨著高度不斷上昇﹐西面天邊的景像開始呈現出異狀﹐地天相交之處有一條明顯的藍線﹐而且不斷起伏震盪﹐就像一條藍色綢帶在大地盡頭飛舞。
雀凝和練璞玉立即交換了眼神﹐藍線應該就是那聲巨響的來源。
「南相大人﹐不會是天災吧﹖」
「天災﹖明遠天素來太平﹐哪有甚麼天災!」雀凝在天界千百年也沒見過如此奇怪的事情﹐憂色像薄霜一樣覆在了臉上。
「妖軍入侵﹐魔人作亂﹐或許這是天界用特別的方式警告天人。」
練璞玉的自言自語深深地刺激了雀凝﹐隨即陷入沉思﹐三十天界神妙無比﹐誰也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架構﹐即便是最聰明的天人也無法洞察一切﹐更不可能知道天界本身到底有何等力量。
若說明遠天大地用自身的力量﹐為的是警告天人﹐實在有些匪疑所思﹐但剛才的大地顫﹐驚天的巨響﹐都無法用常理來解釋﹐或許真是冥冥中的力量。
轟……
轟鳴聲有點像鼓聲﹐維持不斷敲打著人們的耳膜﹐深沉而凝重﹐隨著時間地推移越來越大。漸漸地﹐三人發現藍線並不是靜態呈現﹐它一直在動﹐不只是橫向的晃動﹐而是由西向東的縱向推移﹐感覺就像一股巨浪仰面撲來。
三雙鎖緊的眉頭﹐三張凝重的面孔﹐還有三顆不安的心!
西南戰線已經非常吃緊﹐天庭的援兵全在中路和東路﹐西疆的援兵不知何時才能到來﹐若真發生甚麼天災巨禍﹐對明遠天將會造成沉重打擊﹐甚至是致命的。
「大人……」沅式忍不住發出驚叫﹐盡舌他知道現在叫誰也沒有用。
雀凝只有苦笑﹐妖軍入侵以來﹐這張絕美的面孔已經不知多少次被苦笑覆蓋﹐無力感正侵蝕全身﹐巨變來臨之際﹐她一動也不想動了……忽然﹐南相城之行聽到的一個消息突然進入了她的腦海。
噫!難道這就是……
臉色大變的她摸了摸胸口﹐一顆心中劇烈的跳動﹐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絲興奮--捕捉到巨變的興奮。
彩光浮現﹐鳳凰靈島帶著眩目耀眼的色彩俯衝而下﹐快得看不到清輪廓﹐只能看到一條美麗的彩虹從天而降。
練璞玉和沅式都愣了﹐不知發生了甚麼事﹐一愣之際彩虹已快到地面﹐二人不敢感慢﹐連忙追了下去。
地面之人卻不知此事﹐一個個都趴在地上不動﹐吃力地和顫抖中的大地較勁﹐成千上萬的人爬在地上﹐就像一幅大畫﹐非常壯觀。
雀凝自然沒有心情欣賞畫面﹐眼睛掃過戰場﹐壁壘分明的兩陣很容易就認出來﹐目光最後鎖定在妖軍人數最密集的戰線﹐玉手輕輕一揮﹐一團巨大的火球便脫手而出直衝妖軍陣營﹐可憐妖兵們都被大地顫震得東倒西歪著﹐根本沒有意識到由上方來的殺機﹐得到發現時已經晚了。
轟隆一聲巨響﹐火球在地面炸開﹐綻放出無數細小的火滴彈向四方﹐又有更多的妖人受到波及﹐戰場上頓時陷入一片火海﹐僥倖逃生的妖人們受到驚嚇四散而逃﹐使原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窒息。
她想到的不是別的﹐正是仲平陽的那一句「水動之兆」﹐天邊的藍色如同海潮﹐若真是大海之潮便應驗了仲平陽的話﹐觀星殿主熟知星象﹐出語必中﹐這番正合了星象﹐既是水動之兆﹐必有大潮來襲﹐地面上天界大軍正與妖軍絞殺在一起﹐若是大潮來襲根本無處可避﹐唯今之計只有趁大潮未到之時讓天兵離開戰場﹐或爬上高處﹐或飛到天上﹐如此一來才能倖免於難。
「火……快避開……」
「天人開始攻擊﹐快防禦﹐防禦!」
雀凝的目的並非殺敵﹐當妖軍陷入大混亂之際﹐她則以迅雷不以掩耳之勢衝到己陣上方﹐隨著傳出銀鈴般的雀鳴聲﹐聲音清脆響亮﹐彷彿魔音一般傳到每個天人的耳中。
「所有天兵﹐我雀凝命令你們﹐以最快的速度撤往山頭﹐爬得越高越好﹐快!」
天兵們都愣住了﹐一時間不明白上司要做甚麼﹐但他們反應極快﹐即使不明白原因也相信這一定是最正確的命令﹐一個個起身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