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雲不想與天兵交鋒﹐這樣對誰都無益﹐催動風獸朝前挪了二丈﹐挺槍指著井鶴高聲道﹕「井大人﹐想必你也清楚﹐憑你這些士兵﹐恐怕還不足以剿滅這數百萬人﹐就算能取得小勝﹐只怕也是元氣大傷﹐不如罷戰。」
「上命難違!」
一聽此言﹐耶律雲便知井鶴其實無心交戰﹐含笑道﹕「俗話都說﹐將在外有所不授﹐大人是天界重臣﹐何不做些對有天界益之事。」
「此言何意﹖」
「實不相瞞﹐我來此其實是打算帶著這數百萬魔人去打妖人。」
井然愕然一愣﹐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這番話著實出乎意外﹐任誰聽了都不敢輕易相信﹐畢竟在天人的眼中﹐魔人和妖人本就是一類﹐兩者只會狼狽為奸﹐正因為這個觀點﹐西相虎翎才會派出大軍征討﹐為的就是避免魔人與妖人聯手作亂。
「大人也許不信﹐不過我說的句句是實﹐明遠族是這片大地土生所長之物﹐天長地久吸取了靈氣因而化物為人﹐化獸為人﹐才有了你們口中的魔族。他們與我們不同﹐我們隨時都會離開﹐或者昇到更高層次的天界﹐或許前往鬼域轉生﹐又或者直接成為仙人﹐而他們則永遠生存在這裡﹐因此他們比天庭﹐比你我更加愛惜這片大地﹐絕不會容許外人進犯。」
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井然也不禁為之感動﹐他知道耶律雲說的這些話都是事實﹐天人之所腑看法不同只是因為角度不同而已。
鷹族人原本也十分愕然﹐但耶律雲話勾起了他們的鄉土之情﹐正如耶律雲所說﹐他們更熱愛自己生長的這片土地﹐任何入侵者都是他們的敵人﹐既然妖人作亂﹐把他們驅逐出境正是明遠族的責任和義務。
「井大人﹐如果你願意﹐不如與我們同行﹐親眼看一看你們口中的魔人是一群怎樣的種族﹐也許有一天你會願意與他們並肩作戰。」
誠懇的聲音和目光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量﹐井鶴凝望著耶律雲的雙眼﹐心潮一陣澎湃﹐此刻他完全感覺到那顆熾的心﹐出人意料的點了點頭。
耶律雲大喜過望﹐這是第一個肯與明遠族為伍的天界大員﹐不禁對井鶴氣度胸襟大為讚賞﹐因為他知道要放下千萬年來天人的成見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如果自己在天界呆久了﹐或許也會像其他人一樣把魔人當成天生的敵人。
井鶴的決定讓他的部下都很愕然﹐紛紛湧到他身邊詢問。
「大人﹐為何答應﹖」
井鶴沉聲道﹕「第一﹐憑我們現在的實力無法動搖魔人……」
「不試過怎麼知道!」一員天將大聲爭辯。
「我們之所以敢以這樣的兵力殺向魔族﹐依仗的不僅是我們自身的實力﹐還有魔族散亂的組織﹐然而數百萬的魔人有了這樣一個強大領袖﹐他們會凝結成團﹐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即便能勝也是慘勝!第二……」
井鶴深深地瞥了耶律雲一眼﹐「他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魔人從未侵擾過天人﹐倒是天人不斷殺入魔息之地﹐以殺戮魔人做為修練的手段﹐我一直不喜歡這種方式﹐卻也沒有阻止其他人﹐現在想想的確有恃強凌弱的感覺。」
天將們面面相覷﹐上司所說不無道理﹐只是都擔心這樣一來會違抗上命﹐犯下天律。
井鶴知道他們的心思﹐淡淡笑道﹕「有甚麼事我來承擔﹐你們不必擔心﹐各自控制好部下﹐不要與魔人發生任何衝動﹐我倒真想看看魔人與妖人大戰的場面。」
「大人﹐果真如此﹐難道以後就要放他們一條生路。」
「如果他們能擊敗妖人﹐便是明遠天的大功臣﹐你還有甚麼理由去殺他們﹖那可真是恩將仇報了。」
眾將默然無語﹐想到要與魔人和平共處﹐心裡都有些彆扭。
井鶴駕著飛雲雪豹來到耶律雲面對﹐正色道﹕「我只是暫不動手﹐並非放過你們。」
「不勞大人多言﹐魔人會走自己的道理﹐總有一天會和天庭以平等的方式坐在一起。」
「問個私人的問題﹐你一個天人﹐實力似乎也不俗﹐為何要與魔人為伍﹖這樣對你有甚麼好處﹖」
「我一不想做官﹐二不想為將﹐三不想為了成強者修練﹐只想做讓自己高興的事情﹐這些人挺可憐的﹐從出生開始就面臨面天人屠殺的未來﹐如果我是他們﹐不知道能不能撐到現在﹐這樣一個種族不值得我們尊敬嗎﹖」
井鶴低頭看著地面黑壓壓的人群﹐表情有些凝重﹐如果站在魔人的角度換位思考﹐的確讓人唏噓。
與天兵共行﹐這在明遠族人看來是無法相像的事情﹐卻實實在在出現在他們眼前﹐只要提起頭就能到整齊的飛豹衛隊。
各族首領們並不能立即理解耶律雲的意途﹐這些日子數百萬散落在平原上生活﹐各自生活﹐然而情況並不像想像中那麼輕鬆自在﹐當危機感失去之後﹐由魔息帶來的一些負面因素開始呈再現來﹐內鬥之事數之不盡﹐甚至出現了小規模的戰鬥﹐氣氛常常處於緊張的狀態﹐面對這樣的結果﹐首領們開始意識到耶律雲存在的真正價值﹐一但明遠族失去了向心力﹐整個族將會分裂﹐危機會重新籠罩在他們頭頂﹐結局也可想而知。
「大首領﹐真的要去打妖人嗎﹖」
「不願意嗎﹖」
「這個……只是想問一下理由。」
「為了和天界談判﹐平等的談判。」
眾首領們都愣住了﹐他們所站的位置自然不會看到全局﹐因此也就無法瞭解明遠天正在發生甚麼﹐耶律雲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消息﹐但從天界對魔人的態度可以隱約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到現在為止南疆沒有派出一個天兵前來追殺魔人﹐而天庭也沒有繼續增兵﹐倒是西相派出了井鶴﹐可見妖人對南疆威脅極大。
面對這些豬臉狗臉﹐他知道不說清楚這些人不可能明白。
「這些日子似乎都活得挺好吧﹖」
眾首領們面面相覷﹐都露出尷尬之色﹐雜亂無章隊列足以說明一切。
「我已經找到了可以容身的地方。」
「真的﹖」
耶律雲點點頭。
「在西南的鎮魂海﹐我已經收服了海中孽龍﹐把那片水域變成我們的家園﹐遠離天庭﹐這樣天庭也許會更放心。」
眾首領無不狂喜﹐跳躍者翻騰者不計其數。
看著一張張興奮的臉﹐耶律雲也感到十分滿足﹐做了這麼其實無非就是換來這些笑臉﹐沒甚麼比這些更重要。
雖然暫時與天兵達成了停戰協議﹐但要想解決事情並不簡單﹐數百萬魔人千辛萬苦走到這裡﹐若要與妖兵交鋒就必須走原來的道路﹐穿越天河洞府﹐渡過古怪的懸河﹐這兩關都不容易。
天河洞府﹐前次耶律雲用計騙過﹐這番再去難度頗大﹐井鶴雖然答應停戰﹐卻拒絕任何協助﹐除非魔人真的與妖人作戰﹐如此一來耶律雲只能選擇強形突破﹐但井鶴又反對他們。
「很頭疼吧﹖」
「是有點﹐井鶴雖然開明﹐卻也很謹慎﹐天河洞府的地位非常重要﹐他不可能出面說游﹐也不願在我們與妖人交戰之前出手協助﹐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以和平的方式渡過天河洞府」
「考驗的是智慧而非力量﹐除了你大概沒有人有這能力。」
耶律雲笑了笑又陷入沉思﹐八使都是天界精英﹐洞府內的空間有限﹐若他們決定阻擋﹐就算用武力也未必能過去。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俏然出現在空中﹐不是別人﹐正是一直監視耶律雲動向的仲平陽。
魔人在地面﹐天人在空中﹐空氣卻沒有一絲緊張﹐感覺相當和協﹐在仲平陽看來這是劃時代的一幕﹐印象非常深刻。
「這是何處天兵﹐竟然能與魔人相處如此太平﹐看來西南之地果然要發生意想不到的變故。」
思索了一陣﹐他選擇直入天兵陣營﹐找到了領軍的井鶴。
「仲殿主!」看到熟悉面容﹐井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也曾在觀星殿任職﹐後來才改任天將﹐自然對仲平陽非常熟悉。
「小鶴﹐想不到是你。」仲平陽笑著拍拍他的肩頭。
見到以前的上司﹐井鶴倍感興奮﹐含笑問道﹕「殿主大人﹐您是為耶律雲而來﹖」
「嗯!」仲平陽低頭斜望﹐目光落在明遠族上方的孽龍﹐沉聲道﹕「我從鎮魂海而來﹐一直跟隨到處﹐沒想到見到這一幕。」
井鶴雖然答應耶律雲停戰﹐心裡並不堅定﹐畢竟這是千百年來忌諱的事情﹐就算是憑著良心做出決定﹐也不免擔心抉擇的對與錯。
「我很高興你沒有攻擊魔人。」
「您真的這麼認為﹖」井鶴喜出望外﹐沒有比這一句更讓他安心的。
仲平陽點點頭﹐微微歎了口氣﹐略顯無奈地道﹕「恕我直言﹐若你執意出手﹐恐怕下場只能全軍覆沒。」
「他真的那麼厲害﹖」井鶴笑容驟斂。
「看到那陰魂跨下的龍魂嗎﹖」
「嗯!」
「那就是鎮魂海的孽龍﹐一條連天庭都奈何不了的妖龍﹐竟然被這一人一魂聯手收服﹐實力如何可想而知。」
井鶴勃然變色﹐放大的瞳孔幾乎擠掉了眼白﹐驚色滿臉﹐卻一言不發﹐因為他實在不知道如何才能表達此刻的震驚。
仲平陽仰望星空﹐喃喃地道﹕「我觀星象西南有變﹐有水動之兆﹐因此舍下了天庭特意來此﹐鎮魂海果然出現了動盪﹐星不欺人啊!」
「大人既然預知此事﹐為何不向天帝陛下稟奏﹖」
「這等大事﹐我又如何敢瞞﹐天帝雖然知道西南有亂﹐奈何妖軍勢大﹐東南方的戰線已告失利﹐東路妖軍已殺至東疆﹐局勢相當危機﹐根本無暇顧及西南﹐可惜啊!」
井鶴臉色一變再變﹐受西相之命引兵前來搜尋魔人﹐對於南疆戰事知之甚少﹐此刻才知道戰況如此不利﹐隨即想到耶律雲所言﹐若有所悟地自語道﹕「難怪他有那打算﹐原來是看準了時局﹐此人果然聰明。」
「你說甚麼﹖」
井鶴便把耶律雲的所說重複了一遍﹐仲平陽聽罷一言不仍﹐沉默了許久才長長歎了口氣﹐感慨地道﹕「此人為了魔人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是啊!我現在才知道他的用意﹐南疆戰事吃緊﹐天兵戰不能勝﹐若是魔人殺退了妖兵必然震動天下﹐一則章顯了魔人的實力﹐二則盡到了守土之責﹐三則幫助了天兵﹐有此三點﹐他便可以找天庭談判。」
仲平陽深有同感。
「殿主大人﹐按您的意思﹐是阻止他們還是協助他們﹖剛才耶律雲前來找我試探口風﹐似乎正在為天河洞府之事為難。」
「他若真想與天庭談判就絕對不能主動向天人出手﹐過不了天河洞府﹐魔人根本見不到妖軍﹐更談不上後續步驟。」
「進不能進﹐退不能退﹐還真是難為他了。」
仲平陽忽然問道﹕「小鶴﹐依你之見﹐天界與妖人之戰的結果將會是甚麼﹖」
井鶴先是一陣愣﹐隨即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才答道﹕「我當然希望天界大勝﹐只是妖軍竟能突破我們防線﹐殺死天帥﹐這份實力非同小可﹐就此刻而言﹐我實在沒有必勝的信念。」
「既然如此﹐魔人若是參戰應該能助我軍一臂之力﹐他們龐大的數目以及英明的領袖可彌補不足之處﹐所以我們應該協助他們與妖人碰面。」
在仲平陽的暗中協助下﹐天河八使都撤出洞府﹐給耶律雲和他的明遠族留下了一條坦蕩的通道。
意外地發現天河洞府沒了人影﹐耶律雲意識到一定是某些人起到了作用﹐但他沒有多問﹐平靜地安排數百萬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