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咖啡半分茶 正文 焦糖瑪奇朵(下)————苦澀
    開始就是不說話,回到屠岸谷一下午又變成了冷戰。

    本來,子律以為在卓婭店外道過歉了,她也跟著上了車,事情會很快過去,可到了屠岸谷說起辦簽證護照的事,舒又變得異常不配合,問她意見,只說不想去了。

    以他的脾氣,不可能不起急,時間越來越緊迫,她被撞得額頭眼角都青,他原先還很心疼,可見她頑固起來無所動搖的彆扭樣子,他又從心裡煩躁起來,不好大嚷大叫,只能摔門去了高磊的工作室,留下她自己在工作間和幾個徒弟待著。

    舒身上的傷人人都看得見,幾個徒弟也不敢到裡間打擾她,任憑她一個人忙著。舒反反覆覆在草稿的畫紙上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是子律的,子修的,再來就是葉楓,最後,想起另一個埋藏了好多年的名字,沒有落在筆頭就放棄了。

    剛剛吵架,也是那種吵不起來的架,她遠遠坐在椅子裡聽他說這樣那樣,一概不表自己的想法,問起出去的事,就一概說不去了。到底想不想,舒現在自己也不能深究,畢竟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像的那麼簡單順利,比起出國,籠罩在心裡那幾層黑暗的影子更值得芥蒂,經過了六七年才嚴嚴實實的蓋住,她不打算讓自己因為一時的憧憬,又陷回到破殼的回憶裡。

    無奈的放棄這次出行,並沒有所想的那麼困難。經歷了昨天,子律的態度舒早想到了,所以吵過也沒有無法緩解的後勁,反而心平氣和的分析昨天的事。

    如果他走了,她得以空閒,可以好好理清自己的心意,繼而弄明白要怎麼追究他和子修的過去。她並不希望見到他們兄弟兩個反目成為仇人,尤其子修對她的友善和親切,讓她更覺得留下來,也許能幫上什麼。

    舒做好了準備,知道自己可能會面對什麼。她能夠壓抑這麼久忍下來,也是之前填塞了太多的忽略讓自己努力忘記。為了不惹怒子律,不為出國的事翻臉,她準備繼續忍下去。給他看過身份證,他道了歉,她也給了台階下。可舒畢竟很難忽略心裡惴惴不安的慌亂,雖然能逃過徒弟一雙雙的眼睛,卻逃不過自己。

    到下午已經平靜下來,用帽子遮著頭,她一個人跑到樓下駱駝書店的角落裡,查到一本中英對照的藝術家檢索字典查了起來。

    瞭解子修比她想像的難,更何況是一個未知的葉楓。子律不願意告訴她的,她都試著在書店裡找答案。在字典裡最先翻到子律表幾幅作品的具體時間,他和他父親幾次獲大獎,然後是一些有關他求學和之前從藝的介紹。

    子修的內容少之又少,只看到了一兩處名字,其他的則是一片空白。舒不著急去瞭解葉楓,抱著書團著身子窩在角落的沙上,想像著子律和子修一起成長起來的家庭。

    她也有過兄長,體會過那種手足的感情,雖然,和他們的情況並不相同,但有關家鄉的回憶裡,除了父親和偶爾出現的母親,就剩那張面色溫和方正斯文的面孔,戴著眼鏡,總是笑笑帶給她安全感。好多年沒有啟齒,她幾乎忘了叫他哥哥的感覺。對母親第二段婚姻,留下來唯一不苦澀的,就是那張記憶裡的臉。

    霧氣連綿的初冬,傍晚之前書店裡就點起燈,駱駝向著舒藏身的角落看了幾次,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叫她出來。子律在門口說話的聲音很大,正確說是在吵架,他站得位置很靠近咖啡館一側,但明眼人都能看清他拎著高磊的領口正沒完沒了的逼問護照的事,韓豫跟在一旁竟然都沒敢勸。

    好在幾個人在門口停了一會兒,6續進了門神咖啡。駱駝從櫃檯後面出來,往角落張望了一會兒,舒還坐在書架後面專心的抱著厚厚的冊子,對一切似乎都沒有察覺。

    「老闆,送書。」

    有夥計在外面叫,駱駝放下手裡的書出去接新到的畫冊,舒也剛抄下了幾條想知道的資料,抱著書從書架後面走出來。

    扛著一摞畫冊的小夥計跌跌撞撞把書抱到櫃檯前,摘了鴨舌帽扇風,帽子下是一頭爽利的黑色短。看背影覺得很年輕,轉過來臉孔已經沒有那麼年輕了,竟然是個女孩。舒站在過道裡,很喜歡這個第一次見到的女孩的感覺。她瘦瘦的肩膀上鬆垮跨的掛著罩衫,上面還有油彩,看起來像個畫畫到一半跑出來不務正業的人。

    女孩和駱駝結完書錢,又戴上鴨舌帽,小碎步跑著離開了書店。路過舒旁邊,笑了笑。

    舒本想走,放書回架子上,轉過書架碰到地上的兩包書,低頭正好是子修給她看過的那本畫冊,沒有拆開塑封的薄膜,完好的躺在牛皮紙包最上面。

    晚上步行回家,舒一路都在翻新買的畫冊,回到家在廚房裡沏了一杯焦糖瑪奇朵,放了很多糖,出來回到客廳繼續研究那本畫冊。

    葉楓的作品並不多,但是都很別緻,總是穿插在幾個外國作家的作品當中,帶著很明顯的女性創作風格。其實葉楓是女的是舒最先想到的,這個圈子裡,能夠引起兄弟反目的,除了名利和錢,也就剩下女人了。

    把幾頁作品夾起來反反覆覆看,總覺得有種熟悉感,又說不出哪熟悉,焦糖瑪奇朵的甜味讓舒心裡格外寧靜,思索著曾經見過的所有畫,最後放下畫冊,拿起了自己畫夾裡的飾設計草圖。

    說她像自己,舒又覺得不盡然,可說不像,怎麼看,兩個人的創作除了色調不同以外,整體感覺又都帶著似曾相識的孿生感。

    意識到這一點,昨天下午屠岸谷走廊裡的一幕又在她眼前閃回,子修遠遠站著,子律摟著她,低下頭來親吻,眼神卻是異常冷漠,唇上除了洩,什麼溫情也沒剩,好像要傳達的無非是她的所有權。難道葉楓和他們兄弟兩個……?

    容不得舒想明白,門上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緊接著是不耐的砸門聲。

    本來不該給他開,可為了繼續隱忍,舒還收好畫冊走到門口,把咖啡杯放在進門的鞋櫃上,定了定心神。

    「開門!」

    子律在外面喊得很大聲,聲音聽起來已經在氣頭上,鼓了半天勇氣,舒才把手放在鎖上,又猶豫了一會兒才拉開保險拴。

    子律沖得太猛,進來身子都斜著,舒躲得猝不及防,又以為他要動粗,膽戰心驚的擋著自己的臉。鞋櫃被撞得左右搖動,咖啡杯應聲而落,摔碎在進門的地板上,杯裡剩下的焦糖瑪奇朵撒了一地。

    子律及時出手摟住,沒有讓她摔倒。看到平日裡恬靜溫潤的臉龐,因為自己的疏忽和粗暴帶著明顯的傷口,此刻連面對他都不肯,又歪派了很多無名的氣。打了一架,過脾氣以後,他心裡再怎麼憋悶,就只想馬上見到她抱一抱。

    舒還沒從他轟轟烈烈進門的動靜裡完全定下神,已經被他抓住手一起放在額頭上,碰著昨天被畫冊砸傷的地方,疼得微微瑟縮了一下。抬起眼,終於看清他臉上無段添上的幾道傷口。

    要問他怎麼傷的,可話到了嘴邊,卻被子律搶了先。

    「沒什麼可商量的,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他聲音變得妥協,話裡的意思卻比下午更堅決,她越是疼,越是帶著她的手按壓傷口,然後趁她無處可躲的空檔,迅把她按在肩上。

    他們以前還會談,這次子律也沒什麼耐心談,下午已經談得很失敗。傻站了一會兒,索性把她帶出門,哪也不去,直奔自己的公寓。反手落了鎖,把她抓到胸前,一本正經的宣佈:「你必須跟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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