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棵松酒店的宴席上,戰友免不了鬧了一通,出了敬酒就是敬酒,還彼此談了部隊的戰鬥友誼,談了庾虎對他們的關愛。甄珠兒特別回憶了飛越古棧道的那次冒險。她認為庾虎採取晚上行動很恰當。如果是白天,戰士們看到山下滾滾的岷江水肯定要眩暈,弄不好就完不成行軍任務了。
話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麼轉移到了狄花兒身上。這些戰友有人看見過花兒,知道她是庾虎的同學。可是,這一次庾虎帶老人家看病,不帶妻子軍紅,怎麼帶她來了?喊她個嫂子吧,怕對不起軍紅;喊她個大姐吧,她還年輕;不喊點兒什麼,又不禮貌。於是,那個嗓門兒很大的戰友乾脆喊了一聲「二嫂!」弄得花兒一下子飛紅了臉。因為,她知道,在交際場上,男人的正宗妻子是「大嫂」,「二嫂」就是情人、第二房妻子的意思。好在她在濱海風流場上見過世面,對這種場面應付自如,自己沒有尷尬,又給庾虎掙足了面子。
「二嫂就二嫂吧!好賴還算是個嫂級待遇!」她自我寬慰著。事後,她竟大大方方地告訴甄珠兒:「給我和庾虎安排一個房間裡睡。」
儘管甄珠兒給庾虎和花兒安排了一個房間,庾虎並沒有與花兒睡在一起。他惦念父親的病,就住進了父親那個房間。他知道父親晚上要吃藥、要上廁所,媽媽不在,這些事只能由自己照顧了。可是,花兒知道明天一早庾虎還要排隊去掛專家號,就讓他早睡,自己過來照顧庾明;庾明說什麼也不肯。她只好回自己的房間睡覺了。
可是,花兒這一夜並沒有睡好,她躺在那兒,隔一會兒就過來聽聽動靜;想替庾虎分擔點兒事情。但是,爺兒兩個睡得很穩;老爺子一宿也沒起夜折騰庾虎。等她困得挺不住的時候,手機鬧鐘震鈴了。四點鐘,庾虎該去排隊了!
她輕輕敲門,喊醒了庾虎,又為他泡了一碗方便麵,看他穿好了衣服,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了半天話,直到庾虎下了樓梯,她才回房間閉上眼睛。
唉!老人得了病,兒女們就跟著受苦啊!庾明歎息了一聲。心想,幸虧自己還有省長這個官銜,有庾虎這個好兒子,要是一般老百姓攤上這種事兒,看病就更難了。
庾虎來到醫院門口,那兒已經站了不少人等待開門。這醫院說是四點排隊,並不是真正的排隊掛號,而只是站在門外等待開門。規定是五點開門;可是患者家屬為了掛上專家號,不得不早早來到這兒。在這兒站隊等待只是暫時的;等大門一開,人們蜂湧而上,真正排隊時順序就打亂了。有的外省患者反覆排了幾次隊,也沒有掛上專家號,急得嚎啕大哭。這樣的事情發生後,醫院就採取了措施:在門外排隊時,每人按順序發一個序號紙條,到了掛號大廳,再按照紙條重新排序,這樣,就好多了。
庾虎站在隊伍的最後,保安發紙條時已經是47號了。時季進入了十二月,雖然這兒比北省的氣候要暖和些,但是,大清早還是充滿了涼氣。看看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的人群,庾虎感覺中國的醫療資源太缺乏了。一個省長看病,也要派兒子在這兒排隊掛號,單就醫療風氣這一點來說,**算是一片淨土了。
五點鐘,攔在醫院大門口的鐵鏈打開了,人們手中儘管有了號碼,還是習慣地蜂湧而入。來到掛號大廳,專家們的尊容、簡歷、特長顯示了出來,庾虎按照甄珠兒的提示,睜大眼睛尋找那個康復專家的名字和號碼。在屏幕的右下角,他終於發現,這位專家的名字叫山本二十二。
「呵呵,山本二十二,差一點兒就山本五十六了。這個專家,怎麼起了個日本名字呢?」後來,甄珠兒告訴他他才知道,這專家的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中國人。醫院所以派他去日本研修康復技術,就考慮到他有一個優越條件:他懂日語。
庾虎掏出自己的身份證,在窗口掛上了山本二十二的專家號,興沖沖地回到酒店。狄花兒在一樓安排了早餐,一個吃了飯,便朝醫院趕來,這時,甄珠兒也開著車來到了醫院。
她帶著他們進入了康復科候診室,等待護士喊號。
候診室像是火車站裡的一個候車室,屋子裡擺滿了長凳,候診病人和家屬坐在凳子上等候,護士喊到哪個號,告訴進入哪個病室?病號和家屬才能與醫生見面,接受診治。庾虎掛的號是47號,不一會兒就被護士喊到了。
山本二十二年紀瞅著不大,頭上卻脫髮脫得厲害,看上去珵亮珵亮的。看到庾明、庾虎與珠兒一齊進來,他禮貌地點點頭,讓庾明坐在自己面前,問詢了一些情況然後掏出醫療本記錄,開處方。開完,他將本子推給對面的一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接過本子,就將內容啪啪地打在了電腦上。
庾虎往電腦上瞅了一眼,見處方上寫了六個字:特殊康復治療。
然後,年輕醫生就把庾明領進了康復病房。
康復病房寬敞、明亮,鋪了木製地板,屋子裡設施像是薊原精神病院的PT室。
「甄女士,請你們稍等一會兒。山本大夫再看兩個病人就過來。」你們先熟悉一下這兒的環境吧,將來,庾先生的康復治療就在這兒進行。」,說完,年輕人客氣地朝珠兒點點頭,退了出去。
大約九點鐘的光景,山本進了屋子。「對不起,庾先生,您的病情甄珠兒早就交代給我了。可是,醫院有規章制度,我不敢單獨接待你們,讓你們排隊掛號,抱歉了!」說完,山本二十二就像真正的日本人那樣鞠了一個躬。
「沒什麼,大夫,我父親的病,靠你費心了!」庾虎連忙接過來說,也朝他還了一躬。
「呵呵,你就是庾虎團長吧!」山本尊敬地拍了拍庾虎的肩膀,「甄珠兒講起抗震救災的事兒,總是提起你……嗯,你父親康復的事兒交給我,你就放心好了。我不敢保證百分之百讓他好。可是,讓他參加選舉是沒有問題的。哈哈……」
「所謂快速康復,主要是運用康復器械協助病體恢復,矯正因病形成的錯誤運動模式,使其在短時間內恢復正常運動,開展一些短暫的禮儀活動。」山本講了發展迅速康復的原理,然後提醒珠兒:「按規定,我每天只有兩個小時的教練時間,上午一小時,下午一小時,其餘的時間,患者還要做正常運動鍛練。嗯,現在就開始吧!」
「那,山本老師你辛苦,我們告退了!」說完,甄珠兒領著庾虎、花兒走出了病房。
「庾先生,你病後做過康復訓練吧?」
「是的。在薊原精神病院康復小樓做過。」手機看
「嗯,很好。」山本拉著庾明的胳膊,試驗著他胳膊的力量,「恢復得還可以。」
接著,他又讓庾明走了幾步。
「嗯,運動不協調。這是後遺症的典型病態。」山本下了個初步結論,接著說,「你看我這病房,與一般的PT訓練室也差不多。我這兒特殊的方式,就是運用了肢具。」
「肢具?」
「對,肢具。就是矯正肢體運動的特殊工具。」說著,山本朝器材櫃上指了指,說:「這些肢具看似簡單,卻都是花巨資進口的。嗯,它們是1971年美國假肢與矯正器協會和美國國家科學院的專家們發明的,日本人又根據亞洲人的情況對它們進行了改進。庾先生,只要你配合治療,達到目的不成問題。」
「沒問題,醫生,我一定好好配合治療。」
「嗯,那就好。來,我先給你介紹一下這些器具吧,你馬上就會用到它們。」
「這一大堆東西,一共分為九類:」山本指著那些器具,一一向他介紹:
他們是大腿上位半月箍、大腿下位半月箍、膝鉸鏈、膝壓墊、小腿半月箍、支條、踝鉸鏈、足板、T型拉帶。就這些東西,足以能幫助恢復你健康時走路的樣子。」
「謝謝。」
「還有一種,是上肢矯正箍,這是我發明的。一般不用,但是,你可以試試。」
「好的。」
山本拿過了他的發明,庚明一看,只是一個厚帆布夾層片,中間夾了幾根塑料棍。在工廠裡,工人常常用它來護手。這個山本發明了它,一定有特殊功用。
來,先矯正一下你的上肢。山本說著話,將他的袖子捋起來,然後把那個帆布片緊緊纏在了他的肘關節上,剛剛纏上去,庚明的胳膊不能伸展了,可是,一直稍彎的胳膊卻抻直了。
「好,走一走。」
「胳膊抻直了,大腿覺得輕爽了不少,邁步也覺得自如了。
「很好,走起路來舒服多了。」庾明高興地說,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了小侯大夫架起他胳膊走路的那種快感。
「好,再試試這個。看,這是下肢矯形器。它的固定原理採用的是『三點壓力系統』。所謂『三點壓力系統』是指某一點上的力與來自對側另外兩點相反的力和形成的合力。又稱『三點固定原理』。」山本講了一通道理,就將矯形器套在了他的腿上。
「走一走,怎麼樣?」
「挺好啊!」庚明走了幾步,除了感覺下腿有些緊,步履卻是輕鬆了不少。
「當然好了。因為它矯正了你身上的錯誤運動模式。看,這一點,就是大腿上位半月箍向前的力F1,這一點,是矯形鞋和足板推向前的力F2,最後這一點,是膝壓墊向後的力F3。它們這三種力構成『三點壓力系統』,足以將你的膝關節屈曲問題矯正過來。」
山本講了一通力學原理,又教練庾明自己套上肢具、卸下肢具,如此這般,直到庾明自己掌握了,有了興趣,山本才講了這種矯正方式的缺陷和不足:「這種矯正效果確實不錯,但是只能用一時,時間長了,會阻止血脈流通,對於血的正常運行不利,所以,只可以解決一時的急用……」
「哦,凡事總是有利有弊。這也難怪。」
「得這病的人啊,越來越多了。庾先生不用焦急。你看,找我看病的人,除了外交人員,就是企業總裁,他們要出席禮儀場面,形象不好不行。只好採用我的辦法,不過,我勸你還是別放棄鍛煉身體,即使在這兒治療期間,也上堅持正常走路訓練。持之以恆,就會收到好的效果了。中國古代對這個病都說不清楚,也有治好了的;現在,醫學發達了,這病都能說清楚原因了,該治不好還是治不好。」
「嗯,醫生,我這胳膊,覺得很不得勁兒了。」庚明感覺胳膊繃得特別難受。
「摘下來吧。剛剛帶上你還不習慣。」山本摘下了那個帆布片,庚明趕緊搖搖胳膊,才覺得稍微好了些。
「嗯,我給你開一張通行證。以後,你每天直接過來訓練就行,唔,從那邊門進來。」山本指了指另一個通道。「我這兒病人多,可能照顧不到,有事兒你就找我。」說完,山本將門鑰匙交人庾明,去開通行證了。
呵——山本出去後,庚明重新套上肢具,心情舒暢地走了幾步,覺得自己像是痊瘉了似的,一步又跨回那個陽光燦爛的健康世界。
「現在,我只是讓你暫時達到虛擬正常行走的水平,但這只是剛剛開始,按照計劃,還有五個訓練項目:一是步行支撐期足根著地時的穩定性訓練;二是步行擺動期運動控制訓練;三是步頻控制;四是步幅控制;五是步行中瞬間失衡的調整訓練。今天,就練習一下足根著地穩定性的訓練。」說著山本拿過來一塊斜板,讓庾明的左腳踩在上面,「這樣站立,每天站立半小時。它可以增強足根著地的穩定性。」
「這個……」庾明想起了薊原精神病院那個姓郭的小伙教他做過這個動作。
「即使過去做過,現在重複做做也沒壞處。因為,你的左腳落地不穩,稍一用力就打晃兒。這……還需要加強力量訓練啊。」
「好。」庾明覺得現在必須聽醫生的。
可是,第二天,山本就不再讓庾明站斜板,而改講步頻與步幅了。
「這步頻,是指步伐變換的頻率,也就是指步子的快慢速度。步幅,顧名思義,就是指邁步的大小。作為腦血拴後遺症,走路一般都存在步頻過慢,步幅過小的問題,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搗碎步問題。解決這個問題,沒有好辦法,只能靠走……嗯,現在,我喊一、二、三、四,你跟著我的節奏走,看看能跟上嗎?」
山本喊的是正常人走路的頻率,庾明強趕慢趕,還是趕不上。
「太快了,跟不上。」庾明停下了腳步。
「沒問題,開始跟不上,慢慢地就會快了。嗯,這種練習,你自己做吧!如果自己掌握不好,可以跟著鐘錶的指針速度走,開始可以兩秒一步,慢慢轉換為一秒一步;步上也是逐步加大;從25公分慢慢加大到50公分,達到一步一米的速度。
「從生理學角度看,步頻受神經系統的興奮一抑制的轉換速度影響,所以在初期訓練中應注意加強步頻的提高,熟練的技術能有效的提高神經系統的興奮一抑制轉換速度而進一步提高步頻。當步頻達到穩定發展後,通過增強腿部力量,採用屈蹬技術,增大髖關節靈活性,提高踝關節、掌趾關節的力量及加強手臂的絕對力量來有效地增加步幅,最終達到康復的目的。」
山本講到這兒,護士叫走了他,說是有病人找。庾明自己留在屋子裡,開始按照動作要領訓練。看到窗外一輛輛輪椅車路過,他不由感到一絲慶幸:不管怎麼樣,自己可以運動了;如果連起碼的運動都做不了。整個人癱在輪椅上,那該是多麼痛苦啊!
「啊,爸爸,你能正常走路了!」晚上,庾虎和珠兒來接他回酒店,他們透過門窗玻璃看到庾明在訓練室裡邁出了矯健的步伐,禁不住歡呼起來!
「這是肢具在起作用……」庾明看到他們,連忙停止訓練,坐在了凳子上,他讓庾虎幫助自己把肢具卸下來,心裡暗暗嘀咕:這兩個人總是在一起,花兒不會生氣嗎?
「伯父,得了這種病,飲食也要注意,不要吃太鹹了。」珠兒隨即囑咐他。
「哦!知道了。」庾明點著頭,心裡想,這事兒你不早就說過了嗎?怎麼還說?看來,你將來嫁了人也像美蓉一樣,是個愛嘮叨的主兒!
五棵松酒店,實際上解放軍總參謀部下屬的一個老招待所,是這了部隊的幹部戰士來**看病建立的。原來是軍事化管理,只接待軍人,不對外;後來,開放搞活,不但接待各方人員,還安裝了衛星天線,像星級賓館那樣可以轉播外國電視節目。
每天晚上自己洗完了澡,庾虎就和花兒打開電視,尋找韓國電視劇。庾明對電視劇不感興趣,倒是迷上了鳳凰衛視的名人訪談,尤其是經濟界的一些專家學者談國這經濟政策和世界經濟走勢的議論,他聽起來很解渴。覺得他們的觀點很新穎。可是,這一天,打開衛視頻道之後,原來的訪談節目取消了,倒是播送了一個記錄短片,內容是台灣已故領導人蔣經國的政治生涯。庾明看著看著,竟一氣看完了。從台灣的經濟發展情況看,經濟發展與政治改革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現在,他是個省長,重點是抓經濟工作,然而,他體會到,經濟發展的很多問題牽涉到政治改革。不說別的,就說他這幾個副省長吧,基本都是競競業業,無可挑剔的。但是,遇上呂嫻這種不幹工作,只是熱衷於挑撥是非的副省長,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干瞅著自己讓她整自己下台,這樣下去,省政府的工作他怎麼繼續幹下去?!多虧中央讓龔歆主持了政府工作,要是自己幹下去,光是這個搗亂的女人他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