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明今天下午特別高興。國家工商行政總局領導來到省城,就全省工商行政管理工作進行調查研究。庾明禮貌性地進行了接見。在會見時,兩個人談到本省沿海城市造船企業的工商註冊問題,談得非常順利,最後,總局領導同意按照特殊情況進行註冊登記,為這些造船企業的經營開了綠燈。這讓他興奮不已。
開放沿海城市,將過去分散、孤立的城市點連接成點、線結合的沿海開髮帶。是原省委書記進京前設計的長遠發展戰略。老省長主掛省委工作後,與庾明一起,積極貫徹這一戰略部署,按照專家們的建議,延長高速公路、擴建機場、增設港口碼頭,積極開展招商引資活動,將沿海地帶建成了一片投資熱土。不但國外資本大舉進入,連南方的企業也紛紛前來投資了。然而,中國的事情就是這樣,一旦形成了一股風氣,你就是想擋也擋不住;一旦造成了一股熱潮,你就是想降溫都降不下來。這不,投資商們看到濱海造船廠的油輪供不應求,紛紛投資造船。光是濱海周圍的城市,大大小小就上了20多個造船廠。這可讓省工商局的領導為了難。這麼多同一產品的企業同時集中開工,將來會有收益嗎?出於宏觀調控的需要,他們對這些蜂湧面上的造船廠進行了控制,個別規模太小的,乾脆就勸說老闆放棄算了。說來也怪,省工商局越是這麼控制,濱海那邊造船業的行情越是好上加好,別說油輪供不應求,後來,連普通運輸船,商業用船,甚至連旅遊客輪都成了搶手貨。這世紀就像是進入了造船世紀,逢船必賺。這樣,那些投資造船企業的老闆紅了眼似的,甩出大把大把的票子往裡面投。最近,聽說浙江一家造木船的鄉鎮企業也來湊起了熱鬧。沿海一帶的市長們來到省政府開會,言必稱造船。而工商局因為對熱的造船業持冷靜觀望態度,就成了市長們「攻擊」的目標,有的市長在省政府會議上甚至出言不遜,弄得庾明非常尷尬。說起來,工商局這麼控制是有道理的,從某種角度上說,這也是為投資者著想。但是,不管你用意如何,妨礙了企業掙錢,人家就對你有意見。為此,庾明曾經與省工商局長談了幾次。省工商局長顯得很為難。由於工商部門屬於中央政府垂直管理,庾明不好下命令來硬的。協商不成只好等待時機了。這次國家工商總局領導答應了這件事,就把纏繞在造船業脖子上的頸繩解開了。
讓庾明感到高興的,不僅是工商總局領導為企業服務的熱忱,還有他那說話的風趣和詼諧。
「哇,這麼多同行企業一窩蜂似地上,你不怕將來會惡性競爭啊!」總局領導看到沿海造船企業的分佈圖,一下子驚呆了,「省長同志,你可是歐洲培訓回來的工商行政管理碩士生啊!這工業佈局,也講究合理配置啊。」
「呵呵,局長不必擔心。我這個人啊,是主張自由競爭的;」庾明坦率地亮出了自己的觀點,「競爭越是白熱化,才越能優勝劣汰。」
「那些小企業,面對萬噸級的大造船托拉斯,他們還不得一敗塗地?」總局領導點了點那個標誌著小遊艇製造廠的黑點點,擔心地伸了伸舌頭。
「小雞撒尿,各有各的道。」庾明說了句俚語,「只要真正競爭起來,他們就會八仙過海,各顯其能。」
「一個北方的省份,一下子上這麼多家造船企業,確實有些個擠、有些個熱。嗯,就是南方沿海省分,也沒見這麼集中干造船的。」總局領導說到這兒,已經有幾分同意了,「俗話說『南船北馬』,你們省有了飛機廠、汽車廠,現在連輪船製造也興盛起來了。看來,省長你要海陸空三棲並進啊!」
「是啊,中央讓我們走向世界,沒有輪船,怎麼走向世界?將來,我還想承攬國家的航母製造任務呢!」
「呵呵,省長同志,看你這氣勢,真是雄心勃勃啊!」局長讚揚了一句,同時也顯出了幾分擔憂。
「局長,你放心。你別看現在這麼多資本蜂湧而上,用了一年工夫,就剩不下幾家了。」
「你是說……」
「競爭嘛,難免大吃小,快吃慢……沒有優勢的,在這個行業裡是站不住腳跟兒的。」
「好。那我就先發一張入場券,讓他們上場比試比試……」總局領導明白了庾明的意思,已經同意開綠燈了。
晚飯,省工商局已經在省府賓館安排好了。庾明卻將客人拉到了薊原,進了花花世界。參觀了四季美景,正要進餐廳,省工商局長告訴庾明,這兒的餐廳人滿為患,花總已經為他們換成了「和式料理」。
「花總,今天的生意怎麼這麼好?」看見滿面紅光的花總走過來,庾明問道。
「這不全靠你省長捧場嘛!」花總見了領導的面,總是溜須為上,「再說,今天還是個喜慶日子呢!」
「喜慶?」
「是啊。造船廠的老闆們聽說國家工商總局領導開放了造船註冊,都趕來慶賀了。」
「消息這麼快?」庾明搖搖頭。
「一定是省局那些人傳出去的。哈……」總局領導聽花總一說,自己也樂了。
庾明醒來的時候,第一個感覺就是天已經黑了。四週一片昏暗,自己躺臥在家裡的長沙發上,身上蓋了一床被子。他試了一下想起來,可頭有點兒暈,就閉上眼睛又躺了下去,他知道,這是酒喝多了。他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喝醉的,客人們又是怎麼離開的,他記得自己與工商總局領導喝的很文明,很溫和,很高興。壞事壞在花總身上。他進屋子來敬酒,也就算了。後面還跟來幾個造船廠的大老闆,一聽說省長在這兒,旁邊還坐著剛剛為造船開綠燈的國家工商總局領導,這些個大老闆便耍起了社會上敬酒那一套,左一杯、右一杯地敬個不停。秘書反覆提醒他們該「收場」了,他們傻呵呵地看不出門道兒,非要一個一個地敬到位不可。
氣氛這一活躍起來,庾明就有些控制不住了。花總讓服務員打開了音響,放進了一張流行歌曲的碟片。他看見電視機上白光一閃,一個穿三點式泳裝,身材高大豐滿,臉蛋兒長得酷似美玉的美女出現在了屏幕上,歌聲四起,她把胸脯往前挺了挺,舉手往後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長髮,然後對著鬧哄哄的屋子回眸一笑,抬起大腿向一棵椰子樹走去。在樹的後面,一個男人正低頭漫步。
庾明忽然很想知道這個男人長得什麼樣子?是不是他的連襟鐵羽?可電視屏幕被擋住了。又有一個穿工商制服的部下站起來,一手提著「酒鬼」牌子的酒瓶,一手端著一個大海碗向他敬酒。他心裡高興,爽快地喝下去一大碗,這碗「酒鬼」酒一下肚就覺得腦袋有些暈。他像是抓著一角桌布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然後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像是杯盤碗碟滾到了地上。他覺得自己的胃裡難受。秘書和司機趕緊把他從地上架起來,讓他趴在不知道是誰的背上,把他背出了亂糟糟的房間。
屋子裡很靜,除了他沒有別人。有空調機發出的細微的嗡嗡聲,窗外時而有汽車駛過,聲音很小。他覺得嘴裡又苦又澀,喉嚨也干的難受,就硬撐著下了沙發,在電水壺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這間屋子很大,緊靠窗簾擺放著一隻大轉椅,前面是一張大寫字檯,旁邊是一排書櫃,兩隻單人沙發,中間一個玻璃茶几,他知道這是在自己家的書房裡。奇怪的是,美蓉上哪兒去了?
過去,他醉了酒回來,美麗蓉總是嘮嘮叨叨,然後給他沏茶弄水,捶胸抹背。今天,怎麼就沒了人影子了呢?莫不是她出門了?或者是有病了?
喝了幾口水,他覺得人好受了點兒,腦子也清晰了許多。他看見書房對面臥室門的縫隙裡透出一絲光亮,就走過去拉開了門。他看到美麗蓉正躺臥在床上,看見他呼一下坐了起來。
「你在哪兒喝的?」
「花花世界。國家工商總局來了領導。」他一如既往地那麼解釋著。同時好奇,今天妻子是怎麼了,像了生氣了似的。
「我告訴你多少次,注意點兒餐桌上的形象。可是你……根本就不拿我的話當回事兒!你知道,你今天是怎麼進屋子的?」
「哦,糊塗塗的……忘了。」
「哼,忘了?」美蓉氣哼哼地說道,「是人家司機、秘書背你進來的。你呀你……」
「唉,都是那個花總,帶一幫子老闆敬酒……」他悔不迭地敲起了自己的腦袋。
「好了好了,別裝後悔的了。還餓不餓?我去下麵條啊……」
「不用了。困。我要睡覺。」
「嗯,我去鋪背子。」美蓉的神情緩和了些,「酒桌上,人家不都說嘛,『聽老婆話跟黨走,多吃菜,少喝酒。』你呀,就知道逞能,把老婆的話當了耳旁風!」
「美蓉,我不就是喝多了酒嗎?你今天怎麼了?嘮叨個沒完!」
「嘮叨怎麼了?自己做錯了事,我說說還不行嗎?」美蓉的聲調提高了不少。
「你說說不是不可以。可也別沒完沒了……」
「我怎麼沒完沒了?對你這種人,有些話就得天天講、月月講……」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要睡覺了。」庾明揮揮手,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可是,剛剛躺下,手機鈴聲短暫地振了一下。
他打開手機一看,是短信。是美玉發來的短信:姐夫,你睡覺了嗎?
「我就要睡了。有事嗎?」他回復過去。
「嗯,別睡了。快上網,打開!」像是有什麼重要事情。美玉用了命令的命令的口氣。
他重新爬起身,來到書房,打開了微機。
「怎麼啦?不是說睡覺嗎?怎麼不睡了?」美蓉看見他的舉動,有了責怪的意思。
「美玉找我有事,讓我上網聊。」他不假思索,就說了出來。
「什麼?上網聊?有什麼事白天說不了?還得三更半夜上網聊?什麼大不了的事?來家說不就得了。」這一回,美蓉真的生氣了。
「你別管了。自己先睡吧。」庾明應付著妻子,自己開了微機,打開了。
「哼,人家說話就像聖旨。讓你幹啥你幹啥。自己老婆說的話,全當放屁了!」美蓉說完,光當當摔了一下書房的門,回到了臥室裡。
「美蓉,你這是什麼話?」庾明覺得妻子的話裡有些個不乾不淨的,便追問到臥室裡,「我們就是上網聊聊天,你怎麼含沙射影地亂敲打人呢?」
「什麼含沙射影?我說的是實話。」
「實話?」庾明覺得妻子的話有來頭,立刻追問,「美蓉,我哪兒做錯了?你說,別悶在心裡,好不好?」
「庾明,我說,自從認了美玉這個妹妹。你還在乎我嗎?」
「我當然在乎你。你是我妻子啊!」
「可是,虎子當兵的事兒,你怎麼不先和我商量?倒聽從她的主意了?」
「我早就和你說過送虎子當兵的事兒。怎麼是聽從她的主意?」
「分明是你們倆商量好了,才告訴我的。」美蓉把話說了出來,也委屈地哭出聲來。
「好了好了。你別多心啊!」庾明開始了艱難地解釋,「虎子的事兒,主要是美玉先聽到了消息,那個被『雙規』的女人打著我的旗號在省紀委吆三喝四的。她擔心我受到影響,才想法子要虎子離開那個女孩兒,擺脫這層關係。我怕你上火,就沒告訴你全部真相。這事兒就到這兒。以後,虎子的事兒咱倆多商量。好不好?」
「哼!事情做完了又來安慰我!」美蓉還是有些個委屈,抽抽答答個不停,「她還說人家打你的旗號吆三喝四;她呢,她不也是打你的旗號在外邊風光嘛!不是你當總裁,她能當上『薊鋼』銷售處長嗎?她們家能有那麼多錢開飯店嗎?」
「好了。美玉家的日子以前很苦。現在好不容易翻了身。借我一點光也難免。咱就別計較了。好不好?」
「不是我計較。是她自己不自量力,處處要壓我一頭。」
「她要壓你一頭?這怎麼會?你們是好姐妹呀!」
「什麼好姐妹?現在,我幹什麼她都看不上。前些日子,我去二中瞭解虎子的情況。她就批評我不應該去。我瞭解自己兒子的事兒,管你什麼要緊?我見了那個女孩兒的面,她也批評我做得不對,說我有**份。」
「怎麼,美蓉,你真的見那個女孩兒的面了?」
「是啊!,那孩子,我看挺好的。」美蓉毫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唉!這怎麼行?」庾明氣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這樣做,豈不是承認虎子和她的戀愛關係了嗎?」
「承認了又怎麼樣?青年人,誰能不戀愛?」
「美蓉。我不是說承認這關係有什麼不好。而是……」
「而是什麼……」
「她的媽媽。是個被『雙規』的**分子。我們要是和這樣的人成了親家,人家不笑話我嗎?」
「什麼,笑話你?」美蓉像是中不懂丈夫的話。「孩子搞個對象,怎麼老是往你身上扯呢?她媽媽**,與她有什麼關係?難道你還講血統論?」
「嗨!美蓉啊!我不是干涉虎子的戀愛。可是,我們這種家庭,兒女的婚事也絕不是那麼簡單。這事兒,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吧!實在不行,等虎子回家時,咱們和他好好談談。」
「嗯,這事兒,讓他自己拿主意吧!反正,我看那孩子挺好的。」
夫妻二人話說到這個份上,也不想再嘮叨下去。美蓉展開被子準備睡覺,庾明又進了書房,打開了微機。
微機屏幕的上,美玉的頭像正一蹦一蹦地跳個不停,焦急地等待著他的到來。他拿起鼠標,剛要雙擊美玉的頭像,突然覺得這樣做不太對頭。美麗剛剛為了美玉的事兒和自己拌了幾句嘴,自己這就與美玉上網聊起天來了。這怎麼行呢?她們姐妹倆的矛盾因何而起,他並不知曉,可是,事情卻是明擺著的。在虎子戀愛的問題上,他聽從了美玉的意見,而美麗對此並不理解。如果自己酒後還與美玉上網聊天,這不是越來越加重美麗的誤會了嗎?於是,為了慎重,他沒有理睬網上的美玉,而是打開了書房的門,抓起了電話:「喂,美玉,什麼事兒?非讓我上網?」
「讓你上你就上嘛!」美玉的話音裡有了些撒嬌的味道,「怎麼,不方便?」
「不是。我剛剛喝多了酒,暈得難受。想早點兒睡覺呢!」庾明故意提高了聲音,故意讓美麗聽到他們交談的聲音。
「聊一會兒也不行嗎?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訴你……」
「什麼大事?電話說不行嗎?」庾明真希望她在電話裡說清楚,自己省得上網了。
「不行,我要你看一張合同書,我用給你傳過去。」
「什麼?合同書?」
「對。一份特殊的合同書。嗯,你快上網看吧,別囉嗦了!」美玉對他今天婆婆媽媽的樣子有些反感了。
「好,傳過來吧!」庾明點擊了她的頭像,敲擊著漢字發過信息去,「不過,今天我真的很睏,我們最多聊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你幹嘛呀你?好不容易逮住你一回!」
「以後再聊嘛!」
頁面上顯示了畫面傳輸的標識,庾明按了「接收」鍵,畫面上出現了一張軸承鋼銷售合同。奇怪的是,這張合同不是他慣常看到的印刷好的制式合同,而是用手寫的。字很漂亮,是流水一般的行書。更讓他奇怪的是,合同的右上角,簽發了一個他熟悉的「金」字。
「金?」庾明吃了一驚,「美玉,這不是老金的簽字嗎?」
「是他簽的。」手機看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那就是表示他關心這份合同,要我關照,及早供貨。」
「及早供貨,好哇!這有利於鋼材銷售啊!」
「好什麼好?姐夫,難道你真不知道目前鋼材的行情?」
「鋼材的行情?」
「是啊,你知道不,現在的鋼材價飛漲,可是仍然供不應求。這些天,主動找我簽合同的人成群結隊的……」
「這是好現象啊,說明咱們的產品走俏了。」
「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照現在的訂單數量,『薊鋼』兩年也生產不出來呀!」
「那就告訴老楊,抓緊生產!」
「已經採取措施了。工人們『三班倒』,我這兒還是沒有存貨。」
「這鋼材市場的行情,真是來勢兇猛。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當然有原因。」美玉告訴他,「沿海經濟帶上了那麼多造船廠,船板一下子緊俏了。要不是你抓了技術改造,『薊鋼』就得守著行情乾瞪眼了。這一下,訂單雪片似飛來,『北方重化』的頭頭們可牛上了。」
「哦,這技術改造的事兒,是老省長決策的。看來,還是他老人家有遠見。」
「嗯,昨天楊總告訴我,現在資金緊張,鋼材又供不應求,我們的原則已經不是以銷定產了,要以回款速度定產、發貨。誰的貨款到了,就保誰的貨;不給錢,一個鋼釘也不賣。」
「這是為了加快資金周轉,這麼做對呀!」
「可是,今天老金打電話給我,囑咐我盡快向這個廠家發貨。」
「這個廠家,款到了嗎?」
「沒有哇!」
「那就先不發貨。」
「可是,我不敢得罪老金。老金見不到發貨,急得火燒屁股似的……」
「這個廠家的背景?你弄清楚了嗎?」
「據我調查,這個廠家的老闆是老金的小姨子。」
「小姨子?」
「是啊!千真萬確。」
「我沒聽老金說過他有個開工廠的小姨子啊!」
「這種事兒,人家能告訴你嗎?」
「有什麼不能告訴的?開工廠又不犯法。」
「可是,他倆的關係……不太合法……」
「怎麼,不太合法?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事兒你還不明白……礦區的人都知道,老金和他的小姨子,有一腿!」
「有一腿?老金,不可能吧?」他搖起了頭。
「人人皆知的事兒,你怎麼就不信呢?這種事兒,我敢撒謊嗎?」
「美玉,我相信你。可是,老金是個正派人。他和小姨子,不會那樣吧……」
「姐夫,別看你在臥地溝搞了棚戶區改造。可是,你對薊原,對礦區,對礦工,對他們的生活和精神世界,還是不瞭解。」
「也許是……」庾明含混地回應了一句。
「不是也許,你就是不瞭解。」美玉的口氣很堅決,「你知道嗎?在礦區,由於下井工人特殊的生產環境,男人的心理,多多少少都有些變態……」
「變態?」
「嗯,變態。」
「譬如?」
「譬如,在男女關係上,在險惡環境裡生存的礦工更需要安慰和刺激;由於幹的是陰間活兒,生命危在旦夕,他們擔心自己的妻子在自己遇難後生活無靠……所以,很多人對妻子的外遇採取了寬容的態度。這種心態,是一般市民難以接受的。嗯,還有,很多礦工喜歡勾引自己的小姨子……大概,這是一種『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在作怪吧!」
「胡說。」庾明對她的觀點不敢苟同了。
「我沒有胡說。」美玉反駁說:「因為,勾引小姨子固然會讓妻子生氣,但是,這要比丈夫出外勾引別的女人划算……」
「美玉,你越說越不像話了。」庾明唏噓了。
「姐夫,我在與你探討一種特殊生存環境下的文化現象,我不是放蕩胡言。」美玉辯解著,又說起了老金的事兒,「你知道嗎?老金與妻子結婚後,小姨子就與他們生活在一起,她的上學、參加工作,談戀愛、結婚,都是老金操辦的。小姨子是從心裡感激他啊!老金的妻子生小孩做月子,她就和老金睡到一起了。嗯,大家說,她的第二個男孩,就是老金的種兒,那孩子的眉眼,與老金一模一樣。」
「荒唐,真是荒唐!」庾明不知道是懷疑,還是反駁,一連敲擊了三、四個「荒唐」。
「人生嘛!本來就是荒唐。《紅樓夢》不是說『滿紙荒唐淚』嘛。姐夫,我給你看這個合同,就是告訴你。你別把人間的事兒想得那麼規範。荒唐離奇的事兒多多了。我把老金的故事講給你,就是讓你的腦袋開開竅。」
「你讓我開竅?哈……」庾明未置可否,只是一味大笑。
「你笑什麼?」美玉有些生氣了,「別看你是省長,今後,你需要我開竅的事情多著呢!」
「譬如……」
「譬如,虎子的事兒,要不是我讓你果斷決策,他們兩個小孩兒是不是就粘上了?」
「嗨,這事兒處理過了。不說了。」
「什麼不說了?你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不這麼過去還怎麼的?兩個人都已經離開了。」
「我們是讓他們離開了。可是……我那個糊塗姐姐,卻主動去了學校,把那個女孩認下了。」
「呵呵,不過是見個面,什麼認下不認下?」庾明覺得美玉小題大作了。
「嗯,你說實話……」美玉停頓了一下,「為了虎子的事兒,她是不是和你吵架了?」
「沒有哇!」庾明立刻矢口否認。他覺得這個美玉的口氣不對頭。過去,她提起美麗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今天,怎麼就用了個生硬的「她」字呢!他與美麗一往情深,屬於患難夫妻那種的。他可不想因為美玉的插入引起夫妻間的生分來。
「別瞞我了。一定是她生氣了。你不敢說。」美玉的口氣不容置疑。
「這有什麼不敢的。」庾明的底氣不那麼足了。他立刻換了個話題,想避開這件事,「喂,老金的那個合同,你付貨了嗎?」
「付了呀!今天,她那個小姨子都到我辦公室裡來了。」
「啊,她好大的膽子,敢出頭露面到你面前去?」庾明不相信。
「嗨,人家不但大大方方地來了,還大言不慚地把老金誇獎了一通哪!」
「小姨子誇姐夫,她也好意思張得開嘴?」
「這有什麼?」美玉毫不奇怪地解釋說:「人家心裡喜歡姐夫,就直說出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
「哦……她,她是怎麼誇老金的?」庾明覺得這個問題提的有失水準和風度,可是,在這酒後的深夜裡,與美玉說話,還有什麼障礙?於是,他就怎麼想怎麼說了。
「哈,哈……姐夫,你想聽嗎?她誇老金,誇得真好肉麻啊!」
「肉麻?那我就不聽了。」
「怎麼,不聽了?你想跑啊,沒那麼容易。」
「美玉,我真很睏。嗯,我們說好聊半個小時。你看,現在……」
「站住,別跑!」美玉製止了他的逃遁,接著告訴他,「這個女人啊,說了一句非常精闢的語言,描述了姐夫與小姨子的關係.」
「精闢的語言?」
「是啊,她說,東北有句俚語:『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她認為這句話說得很真實、很到位。」
「哈……」庾明又是一陣大笑。
「哈……」美玉也把他的做法重複了一遍,「哈,就知道傻笑……這點兒伎倆,誰不會啊。」
「美玉,到這兒吧!」庾明請求收兵了,「我還要到省府的民意網上看一看。另外,我真的困啊!呵唷!」
「算了,走就走,別假裝哈欠連天的……晚安!」
「晚安!」庾明回應著。
「吻您!」
「什麼,吻?!」庾明吃了一驚,回了個「拜拜」。
看了一下民意網,沒發現特別暴料的事兒,他關了機器回到了床上,發現妻子還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根本就沒睡著。
「她跟你說什麼了?」看見丈夫躺臥下來,妻子嗔怪地解開懷,擁著一對肥嘟嘟的**湊上來,嘴裡帶了點兒審查的味道。
「呵呵,老金的一個親戚買鋼材的事兒。」庾明做作業似地握緊了那對**,彈了幾下奶頭,禮貌地回應著妻子的親熱動作。
「這種破事兒你也管?」美麗撇了撇嘴,「你都不是總裁了。」
「是啊。可是……」庾明聽了美麗的口氣,覺得還是應該把事情編出點兒花兒來,「楊總指示不見貨款不發貨;這老金催美玉快點兒發貨。」
「那就發唄!」美麗轉過身子去,「難道楊總還會為這事兒批評老金?」
「不會。誰家沒個特殊事兒啊!」庾明覺得妻子讓他應付的差不多了,腦袋往枕頭上一沉,呼嚕嚕地進入了夢鄉。
「吻……」入睡之前,他下意識地眨巴眨巴嘴唇,像是美玉今天晚上大膽啟用這個**辣的字的深層次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