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侯三郎告訴了聶十八江湖中人不傷害盧郎中的原因。
聶十八這才明白了,說:「原來這樣。」
侯二郎又說:「小哥,本來我想叫你趁早離開此地,但一想到來尋找我的人,恐怕早已佈置好在進城的路上和山峰四周,小哥從我這裡出去,恐會遭不測,要是和盧郎中在一起,就安全得多了。」聶十八一揖說:「多謝大叔關心。」
「小哥別這樣說,我侯三郎過去冷漠無情,殺人為生,罪孽不少,平生更沒做過什麼好事。剛才看到小哥的一片赤誠,我侯三郎感愧萬分。能護著小哥的安全,也算我在人間做了一件好事,死也無憾了!」
「大叔怎麼說到死了?」
「小哥,以我這樣的身手,早在十多年的就應該死去了。是一位奇人救了我,勸我別再幹殺手這一行當,我也在他面前對天發誓,從此封刀,退隱江湖,以捕獵為生,奉養母親。」
聶十八不禁問:「大叔,這位奇人是誰?」
「黑豹!」
聶十八一怔,訝然地問:「黑豹?」
「小哥也知道這位奇人?「
聶十八忙說:「在下聽人說過他老人家的事。」
「黑豹是人間的一代奇人,我就是得他相救,從鬼門關裡走了出來,才活到如今。所以我寧願死,也不敢有負於這位奇人。」
「大叔有這樣的決心,想是必有好報。」
「好報我不敢去想,我只想遵守自己對天的誓言而已。不然,我愧對黑豹,愧對自己。小哥,我不會打擾了,請早點休息,有事千萬和盧郎中在一處,別出頭露面。」
「好好,我不會露面好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盧郎中是金鞭俠的表弟,小哥對金鞭俠有恩,他一定會盡力護著你的。」侯三郎說完,便告辭出去。
聶十八聽候三郎說是個殺手時,真是愕然。他想不到這麼一個對母親盡孝的漢子,竟會是殺手!怪不得老婆那麼凶悍了。他所以答應留下來,除了想看看這一怪病和盧郎中的醫術外,主要是想暗中保護盧郎中的安全。他十分擔心盧郎中醫的侯老太的怪病後,這時夫婦會不會殺了盧郎中。何況盧郎中身上還有二百兩銀子,足以引起人的眼紅了。
後來聽到有侯三郎的仇家和他的什麼樓主尋來,本不想離進去了。聶十八記住爺爺和母親的教導,不可捲入江湖廣各門派的恩怨仇殺中去。而且侯三郎還是一個殺手,過去殺了不小的人,仇家怎會不前來尋仇?他更加要在暗中護著盧郎中和候老太,以負來人傷害無辜。直到後來聽到候三郎竟然是自己爺爺救過的人,也能遵守爺爺的勸告,從此改邪歸正,重新做人。聶十八覺得不能不插手了。他感到爺爺所救的人,一定有他的可取之處。爺爺是不會亂出手救人的。的確,候三郎極為孝順,而且在他生死存亡之時,首先想到的是護著自己的安全,他令聶十八感動,覺得侯三郎值得他出手相救。
當然,候三郎這個改邪歸正的殺手,做夢也想不到聶十八是位深藏不露、身懷絕技的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更想不到他就是黑豹的真傳弟子、自己救命恩人唯一的傳人、武林中的第二代黑豹。因為從外表看,聶十八怎麼也不像是一位上乘高手,頂多是一個武功不錯的熱心好義青年而已。侯三郎是位心高氣做的殺手,就是對自己的樓主也沒跪拜過,除了拜過黑豹外,他沒拜過任何人,對武林中的一些所謂成名英雄和什麼俠義人士,他根本就沒看在眼裡。憑他的機智、敏捷、耐力和武功,他要殺任何成名的英雄,哪怕就是一些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他也有辦法能摘下他們的腦袋。即使他的武功不敵對手,他也會用其他的手段和辦法,冷不防猝然出手的。對一個殺手來說,要殺一個人,從來是不擇手段的,沒有什麼光明磊落或正當可言。
這樣候三郎便成為了青旗樓第一個可怕的殺手。
青旗樓別的殺手殺不了的人,一交到他的手上,沒有不成功的。所以青旗樓樓主風嘯林視他為心腹,依為左右手。
侯三郎其貌不揚,五短身材,其瘦如猴,幾乎不為任何人注意。但他卻是一個一流的可怕殺手。他像其他殺手一樣,對人冷酷、傲然,但卻有一般殺手所沒有的優點,就是絕不去殺害一個無辜者和一個正直的好人,哪怕就是給他千金也不為所動。所以他在接受樓主風嘯林的殺人任務時,總是第二個月到半年的時間,讓他有充分的時間瞭解所殺的對象是什麼人。除了觀察所要殺的人的生活起居、嗜好、習慣、武動之外,更深入瞭解對象的品質、為人和平生的經歷、所作所為。要是對象是忠良、好善之人,但出手仗義除掉了僱主的親人、朋友的,他就不執行了,將訂金退了回去,請僱主另請高明;要是對象是一個豪強、惡口、聲名狼藉,武功又高,他才執行。所以為他所殺掉的人,往往是罪有應得。
當然,侯三郎並不是俠義之人,他是為錢而殺人的,沒有錢,哪怕這個豪強罪惡再大,凌辱一方,他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絕不會出手。就是這個強豪土霸欺凌到他的身上,他也忍而受之,頂多給對手一個教訓而已。他的格言,就是沒錢不殺人。
侯三郎是一個性格獨特的人,與一般認錢不認人的殺手不同,更有別於俠義人士。正因為黑豹見他不濫殺無辜,也算是有良心的,在眾殺手中能分清是非黑白,從而在他危難中救了他一命,勸他別再幹殺手這一行,退隱江湖為上。
再說侯三郎走後,聶十八便凜神傾聽四周的動靜。草廬四周並沒有人的走動聲和潛伏屏息之聲,前面進城的路上,也似乎無人行走,在湘江邊的渡口上,卻不時有來往行人的響動和說話聲。聶十八聽不出有半句話是朝著侯三郎一家而來的,暗想:不會是侯三郎疑心太重的吧?過於小心防範,疑神疑鬼,弄得聽到風聲,便是雨落,這個侯三郎!
聶十八其他的聲音聽不到,而盧郎中睡著了的呼吸聲和侯三郎母子夫婦三人在房間裡悄悄的說話聲,他卻聽得清清楚楚。他本來不想去聽他們一家的談話,但那健壯的惡婦突然談到了自己,他不能不聽了。惡婦說:「小猴兒,你就不疑心那小子是樓王打發來授近你的?會驟然向你出手?」
侯三郎說:「你別胡亂疑心了!小哥不論從那一方面來看,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殺手,身上全無半點殺氣,反是一臉的忠厚。他不但不是一個殺手,更是一個初闖道的雛兒,對江湖上的事全然不懂。」
「你不准他扮鍺吃老虎嗎?」
「沒那麼多扮豬吃老虎的人,是不是殺手,怎麼也瞞不過我的一雙眼睛。」
「可是他的內家功夫實在太俊了,使我總不能放心。」
「他的內家功夫怎麼俊了?」
侯老太說:「他內家功夫怎麼不俊了?他用披風角輕輕一拂,就將你健壯像母老虎的婆娘,拂到了屋裡,打爛了碗碗碟碟的,沒一身渾厚的內力,可能嗎?」
侯三郎似乎驚呆了:「真的?」
「為娘看得清清楚楚,不至於那麼若糊塗,為娘更不會騙你。」
侯三郎半晌不能出聲了。侯老太又說:「猴兒,為娘也同意你的看法,那小子不是一個殺手,他沒有殺手的殺氣,為人厚道得很。但他絕不是一般的獵人,也不是一般的人。」
候三郎遲疑地說:「他是一個俠義道上的人。」
「為娘沒其他擔心,就是擔心他是你過去仇家請來的高手,志在殺你報仇。」
半晌,侯三郎搖搖頭說:「娘,似乎不像,他要是的來報仇,早就出手人也不會一擲千金叫盧郎中為你醫治怪病。」
「因為他是俠義道上的人,醫好了我,叫你死無怨言。」
「娘!若真的是這樣,我死在他的手上,真的是毫無怨言了!你們切不可找他尋仇。」
惡婦嚷起來:「猴兒,你以為你死了,我就能獨生嗎?」
侯三郎說:「哎!我是說假如如此,我看那小哥怎麼也不像是仇家請來的人。」
惡婦問:「你那麼相信那小子?」
「我相信。」
「你憑他那一臉的忠厚相?」
「不!因為他是一個俠義人士。」
「俠義人士又怎麼了?俠義人士就不代人報仇嗎?」
「俠義人士是代受害無辜的人報仇,絕不會為作惡一方的土豪強粱報仇。因為我所殺的人,都是罪惡纍纍的兇徒、惡霸。」
俟老太說:「你們別爭了!憑良心說,那小子是個厚道好心的人,就算那小子是代人來尋仇,他也不會不分是非黑白的,到時,為娘去和他說好了!」
候家一家的爭論,總算平息下來。聶十八聽得請清楚楚,他想不到一件很簡單的事,也變得這麼的複雜起來,看來今後真不可輕易亮出自己的功力才好。這時已是深夜丑時時公,聶十八正打算和衣而睡,驀然間,他一下聽到了有四五個人的腳步聲,朝這裡奔了過來,似乎離這裡有五六里之遙。一下驚覺,他不由又凝神傾聽。這幾個人的輕功不錯,行程極快,轉眼之間,已離這裡有四里之地。聶十八一下睡意全消,暗想:這幾個武林中人,是路過這裡還是侯三郎的仇家或是樓主前來尋仇了?怎麼侯三郎為人這麼機警,卻察覺不到的?一家毫無動靜?
漸漸,來人已進入了樹林,離這裡不到一里之遙,很明顯是奔這裡而來,並不是過路的。聶十八十分為難,自己要不要去告訴侯三郎?使他有所準備?跟著聶十八聽到侯王郎那邊終於有響動了,似乎是侯三郎輕靈地從屋裡躥了出去,聶十八才放下心來。直到來人離這裡一里地時,侯三郎才警覺得到,看來他的內功並不怎麼深厚,遠不及自己,他一個人,能招架五個來人麼?
聶十八想了一下,也身似飛魂幻影閃了出去,輕似雲煙,悄然無聲飄落到一棵松樹上,隱藏在濃密的枝葉中,注視雙方的變化。
一彎殘月,冉冉升上中天,山野道路一片白茫茫,在冰天雪地上,就是四周幾十丈開外的景物,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聶十八看見侯三郎隱藏在門口不遠的一棵樹下,而遠處的山道上,首先出現了兩個黑影,跟著不久又出現了二個人,相距有半里之遠。聶十八仔細打景看來人,都是一色的青衣勁裝打扮,背插柳葉刀。暗想:這一夥人是侯三郎的仇家?還是青旗樓的殺手?
先行的兩個人,直撲侯三郎的草屋。侯三郎一下從大樹下閃了出來,冷冷他說:「葉飛、風影,我侯三在這裡等候你們多時了!」
兩條黑影驟然躍開,一條黑影問:「三哥,你知道我們到來。」
「多謝兩位托盧郎中帶了口信給我。」
「三哥果然是機智過人,聽風辨雨,怪不得樓主異常懷念三哥了!」
「請兩位代我感謝樓主。」
另一條黑影說:「那麼三哥是有意重歸樓主,再在江湖上展身手了?」
侯三郎歎了一聲:「葉飛,我已歸隱山林十多年,不但殺人的刀法丟了,也沒有再殺人的勇氣了。」
葉飛逼問:「那麼說,三哥是不願重出江湖?」
「我就是想重出江湖,也無能為力了。」
風影說:「三哥,你有沒有能力我們不管,這話你最好對樓主說去,我們只負責請三哥重出江湖。」
「風老弟,你又何必為難我?我知道,樓主也已經來了!」
侯三郎話音剛落,一條黑影異常輕捷地從林中閃出來,出現在侯三郎的面前。原來後面的三條黑影,在侯三郎與兩人對話時,早已閃進了樹林中。其他兩條黑影,繞道慢慢接近草屋,形成了對侯三郎和草屋的包圍,一條黑影卻閃出來見侯三郎。
來人年近五十左右,雙目宛如冷電利刃,侯三郎的目光碰到他那犀利的眼神,也不禁一怔:「樓主,你來了!」
「唔!我來了!」口吻冷得似把利刀。
「侯三拜見樓主。」
樓主手一揮:「不必了!三郎,當年你帶兩位兄弟去刺殺黑石堡堡主,我還以為你遭到不幸,死於非命了。」
「樓主,我們雖然殺了堡主,但兩位兄弟也因此而丟了命,我也身受重傷,僥倖才逃脫了。」
「那你為什麼不來見我?」
「侯三無顏見樓主。」
「你知不知道,當我知道你沒有死後,曾經打發眾多兄弟先後去尋找你。十多年來,我們幾乎走遍了南北十三省,一直找不到你的蹤跡。」
侯三郎苦笑一下:「最後,我終於被樓主找到。」
「三郎,你是不是想棄我而去?」
「樓主,我重傷醫好後,已再沒殺人的勇氣,害怕回去之後,徒然給青旗樓增添麻煩,有毀樓主的聲譽。」
樓主利刃般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侯三郎一下,微微歎了一聲:「三郎,看來你的確沒有半點殺氣了!再也不是個好殺手,我這是從你的目光中看出來了。」
「所以我求樓主放過我。」
樓主搖搖頭:「三郎,你難道不知道青旗樓的規矩?生是青旗樓的人,死是青旗樓的鬼。誰違背了會有什麼結果,這你是十分清楚的。」
「樓主,侯三郎不敢望生還,但求樓主放過了我母親和妻子,我就感恩不淺了!」
樓主搖搖頭:「三郎,我念在你以往為青旗樓立下了不少的功勞,出過汗、流過血,我不想殺你,只望你歸隊。」
「樓主,我已是無用之人,封刀多年,回去幫不了樓主什麼忙,求樓主開恩。」
「你回去,我不要你去殺人。」
「不要我殺人?那我回去幹什麼?」
「你自問你還能殺人麼?」
「是!我已沒半點殺手的殺氣了。」
「但你為人機警,處事周密,你完全可以為青旗樓在處事前的打探、級別、佈局而出力。」
「我侯三郎在這方面也無能為力。」
「三郎,那你不想跟我回去?」
「我已厭倦了殺手的生涯,望樓主格外開恩。」
「那麼你對自己的性命也厭倦了?」
「樓主要取我侯三郎的性命,儘管取去。」
「你寧願一死,也不隨我回去?」
「我只求樓主放過了我的母親和妻子。」
「你以為你死了,她們能活在世上麼?」
「請樓主別逼我出手。」
「過去的你已接不了我十招,難道今天的你又有新花招了不成?」
侯三郎長歎一聲:「樓主,其實我的心早已死了,你要我這個廢人又有何用?樓主難道沒聽說過徐庶歸曹的事麼?」
「你意思說,就是隨我回去,也終身不設一謀?」
「我侯三郎也只有如此。不過,要是母親一死,我更會追隨母親下黃泉,不會像徐庶在曹營中苟且偷生。」
風樓主突然利刃出鞘,寒光一閃,便在侯三郎身上留下了一條刀痕,刀之快,令人難以想像。刀歸鞘時,樓主冷冷他說:「三郎,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驀然間,惡婦手持雙菜刀從屋裡衝了出來,威猛如虎,怒喝一聲:「誰敢傷我的小猴兒,老娘先跟他拼了!」她粗大的身軀,面對樓主,擋住了自己丈夫。
候三郎驚震了:「你,你,你怎麼走出來了?不護著我母親?快回去!」
惡婦怒罵起來:「你是死人還是活人?你不會動?讓人白白地砍了你一刀也不還手!」
風樓主陰森森地說:「他要是不隨我回去,跟死人也差不多。」
惡婦吼道:「你想殺他,先過老娘這一關吧!」
「看來你也是一個死人了!」
「老娘就是死,也先拼了你們!」惡婦說著,舉刀想向風樓主衝來。
侯三郎制止了她,怒喝道:「你給我回去!這裡沒有你的事!」侯三郎人瘦小,卻聲似洪鐘,震得人雙耳嗡嗡地亂響。
惡婦怔住了,睜大眼晴:「猴兒,你瘋了嗎?」
候三郎緩緩口氣說:「老婆,你回去吧!這裡的事由我來處理。」
風樓主冷冷他說:「她出來了,還能回去麼?除非你改變了主意。」
侯三郎長歎一聲:「我求樓主網開一面,別傷害了我的妻子。」
「你改變王意了?」
「樓主請抬我侯三郎的屍體回去好了!」
「三郎,別怪我無情,我叫你老娘先死。」
「樓主,別逼人太甚,我侯三郎殺人的勇氣沒有,但保護妻子的勇氣也不會比殺氣氣差。」侯三郎說完精神一抖,目光如電,儼然像換過了一個人似的,渾身充滿了逼人的殺氣。
風樓主看得略為驚訝:「三郎,看來我還是看錯了你,你的殺氣依然存在,不失為一個好的殺手,更令我捨不得殺你了!」
「樓王你錯了!凡是一頭受困的羊,在無路可走時,也會變成一頭兇猛的狼。」
「三郎,你並不是無路可走,你完全可以跟我回去。」
「樓主,跟你回去,那更是一條可怕的不歸路。我勸樓主別再幹這門買賣了,現在封刀,退隱江湖還來得及。」
風樓主目光一閃:「你在勸我?」
「樓主,就算你賺得了上千萬兩的銀子,那也是青旗樓眾多兄弟用生命換來的,樓主用了於心何忍?」
「叛徒,枉我過去對你的一片用心!」
「但我沒過去為樓主賺了不小的銀子可以報答樓主對我的栽培了!」
樓主雙目閃現一道冷若利劍的目光,已對候三郎再無留戀之情,對身邊兩個殺手說:「你們去解決了那母老虎,我來打發這叛徒!」
侯三郎帶傷的身形一閃,冷不防一下從葉飛手中奪過了柳葉刀,順手一刀將葉飛刺傷了,對惡婦說:「老婆,我們認命吧,你小心了!」同時嚴防樓主的進招。
風樓主不滿地看了受傷的葉飛一眼,對侯三郎說:「好快的身手,不愧是我身邊的一流殺手。」
「樓主,這是你逼我出手的。」
侯三郎喊聲未完,這兩個從暗處向自己妻子猝然出手的殺手,也莫名其妙地在半空中連人帶刀掉了下來,翻倒在月下雪地上一時爬不起來。因為他們每人的大腿上,各嵌入了一顆松果,插進肌肉裡,擊斷了腿骨,他們已痛徹入心,又哪裡爬得起?
候三郎駭然異常:這位不露面的高手,以四顆小松果,同時制服了包括樓主在內的四名江湖上的一流殺手,可以說是匪夷所思了!侯三郎要是在這時出手。恐怕除了樓主能僥倖走脫外,其他殺手沒一個能倖免。惡婦在驚愕之後,跳了起來,舉刀要向風影劈去。
侯三郎連忙大喊:「老婆!住手!不可亂來。」同時縱過來,用柳葉刀架開了妻子的菜刀。
惡婦茫然:「什麼?你不讓我殺了他們?他們卻想殺老娘哩!」
「不不,儘管他們對我們不仁,我們可不能對他們不義。」
「你不害怕他們以後會再找上門來?」
「老婆,到時再說吧。」
母老虎不高興了:「好呀!你那麼手軟,到時老娘看你這小猴兒怎麼的死法,你的事,老娘不管了!」說罷,大怒走回草屋。
侯三郎對一直凝視著自己的風嘯林說:「樓主,你帶受傷的弟兄們離開吧。」
風嘯林以奇異的目光望著他:「你為什麼不趁這機會殺了我們?」
侯三郎搖搖頭:「樓主,我真的不想再殺人。」
風嘯林感慨他說:「你真的再不是一個殺手了,我要你也沒有用。要是你真的是一個殺手,剛才奪葉飛的刀的那剎那,你完全可以將葉飛殺掉,但你只傷了他而已。儘管你當時有殺氣,但手中之刀卻沒有殺氣。三郎,今後我們青旗樓的人再也不會來找你,你好自為之了!」
「多謝樓主開恩。」」在暗中救你的高手是誰?」
「我也不知道是誰,我跟樓主一樣,也在驚愕中。」
「唔!這裡已為江湖中人注意。三郎,你最好馬上離開這裡,恐怕不久,你過去的仇家就會尋來。」
「樓主就是不說,我明天一早,也會離開這裡了。」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來殺你?」
「要是我沒看錯,樓主擔心我不隨樓主回去,會給我過去的仇家所殺或說出了青旗樓的秘密。這一點,樓主完全可以放心,我就是死,也不會出賣了青旗樓和樓主。」
風嘯林歎了一聲:「你果然機智過人,你離開青旗樓,是青旗樓的一個重大損失。好了!趁天色未亮,我們走了!」
風嘯林招呼風影、葉飛等人,緩緩地閃入樹林裡,一直隱藏在松樹上的聶十八,見事情已了,以高超的輕功,沒有任何響動,閃入了草屋自己所睡的房間裡,那四顆松果,就是他以太乙真經中的暗器發射手法。憑著無與倫比的內力激射而出的。就是像風嘯林、侯三郎這樣的老江湖和一流殺手,也發現不了松果從何處發射。他們只感覺到是有兩三位高手,從不同的方向發射松果,發射時卻沒有任何聲響,是驟然而至,其發射暗器的手法的確高明。
風嘯林等五人走了以後,侯三郎暗運算氣高呼:「何處高人,救了在下一家,能否露面?讓在下一睹仙容,拜謝大恩?」
侯三郎聲浪不高,但半里之內,是人皆可聽聞。半響,沒任何回應。侯三郎不知這位高人出手救了自己後,是已悄然而去,還是不願見面。他歎了一聲:「既然高人不願出現,只恨在下無緣,在下只好望空拜謝恩人的大恩大德了!」說著,侯三郎便在月下雪地跪下來,向四方都叩了頭,然後站起揚聲說,「他日恩人有需要用得著我侯某人,哪怕是赴湯蹈火,我侯某也在所不辭。」
候三郎說完,又凝神聆聽,見全無反應,只好長歎一聲,轉回家中。一進門,便在燈光之下,看見盧郎中、聶十八和自己的母親、妻子都在堂上了。他母親問:「猴兒,是誰救你的?」
「我不知道,看來是位不願露面的神秘高手,他以四顆小小的松果懲戒了樓主,便令他們全部受傷而不能戰鬥。」
盧郎中聽了驚訝「四顆松果便能擊傷了可怕的殺手,令他們不能再交手?莫不是他用的是暗器打穴手法?」
侯三郎搖搖頭:「松果並不打穴。」
「怎麼不能交手了?」
「樓主父子傷的是手背處,另外兩個傷的是大腿。他們的手背骨和腿骨切斷了,試問怎麼能交手?要是擊中了穴位,他們恐怕到現在仍不能離開。這可以看出,這位高人不想取他們性命,只令他們受傷驚走而已。」
盧郎中駭然:「小小的松果竟能把骨擊斷?那勁力是非常的可怕了!」
「不錯!一顆開了花的木質松果,份量不重,竟能從遠處飛來擊斷了人的手骨腿骨,沒有極為渾厚的內力,是怎麼也辦不到的。以我所見過的高手中,這位高手的內功,恐怕不下驚震朝野的一代奇人黑豹前輩。」
侯老太問:「猴兒,不會是黑豹又前來救你吧?」
盧郎中說:「有可能是這位神秘的奇人了!在下近兩三年來,在江湖上聽人說,這位神秘莫測的奇人,在江湖各處時隱時現,令人莫測。」
侯老太又說:「要真的又是這位前輩,他的大恩大德,我侯家怎麼也報答不了。」
聶十八一直在旁默默聽著,暗想:這樣地好,令機警過人的候三郎也不會疑心到自己身上來。便說:「那麼說,恐怕是黑豹他老人家了。」侯三郎搖搖頭說:「要是黑豹前輩,他不會不現身出來見我的。」
聶十八問:「為什麼?」
「因為黑豹前輩曾經見過了我的。這一次就算他不想露面,也一定會留話叫我別拜謝他的,哪有悄然離開的?」
「那麼說,不是黑豹他老人家了?」
「恐怕不是,是另一個武功極高的俠義之人。」
「看來大叔好心有好報,處處逢高人出手相救。」
「小哥別這樣說,我只是懺悔我過去的罪行而已,談不上是好人。」侯三郎說完,便對妻子說,「天已亮了,你去準備飯萊,招呼郎中先生和小哥。」
聶十八忙說:「大叔,不用了,在下就此告辭上路。」
母老虎感到有些意外:「你這麼就走?」言外之意:你不是仇家請來殺我一家人的麼?
聶十八說,「昨夜在下蒙大叔、大嬸照顧食住,已感激不盡,在下不便再打擾了。」
母老虎這下誠心誠意地挽留聶十八了:「小兄弟,別這樣說,我一家應感謝你才是。你無論如何,用了早飯才准出門。」
「大嬸,多謝了!在下的確有事要上路。」
「小兄弟,你不會疑心我會在飯菜裡下毒謀害你吧?」
「大嬸言重了,大嬸也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得用了飯再走也不遲,我不會耽誤你多小時間的。」
候三郎和侯老太也一同出聲挽留,盧郎中也說:「少俠,你也有恩於他們,你不答應,他一家是過意不去的。不就是一頓早飯嗎?少俠,你吃過早飯再走,我們一塊上路好了。」
盛情難卻,聶十八隻好留下來,母老虎滿忙去弄飯菜了。盧郎中間侯三郎:「你身上兩處刀傷怎樣了?」
「多謝先生,這兩處地方僅劃破了一些皮,而且早已止了血。沒事。」
聶十八也看出侯三郎行動自如。刀傷無礙,只是皮膚破損了些,算不了什麼傷。
盧郎中說:「刀傷不重,不知刀尖有沒有含毒。」
聶十八一怔:「刀尖有毒?大叔,你快看看才好。」
侯三郎一笑:「放心,青旗樓的人,一向殺人不用毒,憑的是真功夫。要是真的有毒,還等到現在?恐怕毒性早已發作了!」
盧郎中說:「三郎,這樣吧,我給你扎兩針,包你傷口快愈,體力增加。」
侯三郎笑問:「不知先生這兩針,又要多小診金?」
盧郎中慌忙說:「這是免費醫治,你別多心。我雖愛財,卻並不貪心。」
說著,三人都笑起來。盧郎中給候三郎紮了兩針,果然侯三郎體力大增,目現光彩,連聶十八看了也驚奇起來:這是什麼針法的?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應?怪不得稱他為金針聖手了。金針度危,是盧家世代相傳的而不外傳的絕技,對人體有不可思議的作用。一針能使垂危的病人起死回生,可使白骨生肌,更可以使精疲力倦之人,在金針度危救治下,一時間內力大增,威猛如虎。金針度危,是江湖上少有的一門醫術。原來盧家祖先,是過去四川白龍會劉奉天劉夫人跟的的一名小廝,他精乖伶俐,深得劉夫人的喜愛,劉夫人便將這一門金針度危的絕技暗傳給了他。從此,這一絕技,就成了盧家世代相傳的絕技(劉夫人之事,請看拙作《神州傳奇》中的第四十一回),盧氏後代世成為了江湖上的名醫。
盧郎中的曾祖、祖父和父親,都用這一獨門絕技濟世治人,可是傳到了盧郎中手上,這一神奇醫術就有些變質了。當然盧郎中在為傷病者醫治時也全心全意,但他為人貪財好色,沒有重金不醫,這樣他終於掉進了東廠人的魔網中。東廠人利用美色引誘,將他禁在一處秘密的魔穴中,專門為東廠的殺手們治病療傷。有時也為東廠鷹犬極想取得口供而傷重垂危的死囚治療。直到以後,才為隱俠救了出來,這是後話,這裡不說。詳情請看拙作《隱俠傳奇》。
用過早飯,聶十八和盧郎中雙雙告辭,取路進衡陽城了。侯三郎一家也收拾行裝,鎖上草屋大門,也悄然離去,遠走高飛了。
救侯三郎一家,是聶十八重出江湖第一次所行的俠義之事。橫渡湘江後,一踏進城門,聶十八便與盧郎中分手了。他知道廖大總管在衡陽城中開設了一間綢緞店,由一個叫范紀的人掌管衡州府一帶的生意。爺爺做八十大壽時,聶十八在幽谷大院見過范紀,因此並不陌生。而且當日,下山時,鬼嫗也吩咐過他,到了衡州府。去找范紀六叔好了,他會安排一切的。
聶十八一路向人打聽,不久便來到了廣源綢緞店。進去一看,店面頗大,貨架上擺滿各色各樣的絲帛綢緞,一個伙記和掌櫃的正忙著。聶十八向掌櫃唱了一個喏,一揖相問:「請問范老闆在不在家?」
掌櫃、伙記都不認識聶十八,他們上下打量了聶一眼,掌櫃問:「你找我家范老闆有什麼事?」
「在下是范老闆遠房親戚,特來拜訪,望六叔代傳一下。」
掌櫃聽說是范老闆的一位遠房親戚,神態稍微變得客氣一些了,吩咐伙記快進去稟報,並招呼聶十八坐下,問:「小哥貴姓大名?」
聶十八想了一下說:「不敢,小姓聶名山,高山之山,不是一二三的三。」
「原來是聶山小哥。」
這時有人進店來買綢緞衣料了,掌櫃對聶十八說:「小哥,你隨便坐,我招呼買賣。」
「大叔不用對我客氣,招呼客人好了。」
進店來的是位宮宦人家的管家,帶著四名家人而來。他趾高氣揚他說:「店家,我家二夫人過生日,你將上好的衣料給我取下來看看。」
「是是!不知你家二夫人喜歡哪一種顏色的衣料,小人好取下來。」
這位管家一瞪眼:「過生日,當然是大紅大綠的這還用問嗎?你把各樣紅色、綠色的都取下來給我挑選!」
聶十八在旁看了很不順眼,心想:你有錢也不用這樣盛氣凌人呵!貨架上的各種顏色綢緞,不是擺得很分明麼?你用目光挑選不行了?還用取下來再挑選?這麼多紅色、綠色的都取下來,櫃面放得了嗎?這不是為難人?看來開舖面做生意也不是容易的,得忍受有線人家的氣。聶十八問掌櫃:「大叔,要不要我幫忙將衣料取下來了。」
那管家朝聶十八一瞪眼:「你這一雙髒手,去取衣料,那我還用買嗎?」
聶十八愕然:「我這手怎麼髒了?」
一家丁喝聲:「小子!你敢還頂嘴?」
掌櫃慌忙回場說:「小哥,你在旁看看就行了,用不著幫忙。」跟著又對那管家低聲下氣他說;「大爺,這是我家老闆的遠房親戚,剛剛才到,不懂規矩,請大爺息怒。小人馬上將布料取下來,讓大爺坐下慢慢細心挑選。」
這盛氣凌人的管家不屑地掃了聶十八一眼,鼻子哼了一下,不再去理睬聶十八了,轉過身去挑選衣料。
不久,伙記帶著范紀出來,范紀一看見聶十八,愕了愕,睜大了眼睛,驚喜地說:「是你?少——!」
聶十八連忙打斷他的話,一揖說:「范六叔,是小侄前來探望你了!」
范紀馬上會意聶十八不想在人前暴露了自己的真實面目,同時還有客人在場,立刻哈哈大笑:「賢世侄!你幾乎叫我認不出來了!你爺爺和母親身體好吧?」
「多謝范六叔,他們身體都很好。」
「好好!世侄,我們到裡面敘敘話。」他熱情地挽了聶十八的手,不去管店面上的生意,轉到內院中去了。
掌櫃和伙記見自己老闆對一個風塵僕僕的青年人這麼盛情,又有點意外了。初時,他們以為聶十八不過是老闆的一個窮鄉親而已,但忙於招呼上門做生意的客人,他們也不去多想了。
聶十八隨范紀穿過貨倉一條狹窄的過道,一轉彎走出貨倉了門口,便是一塊堆放雜物的空地,一側有道圓門,四面都是高大的圍牆。奇怪的是圍牆上的石灰牆皮剝落了不少,有新有舊,顯得十分的不順眼。聶十八心頭一動,暗想:這不會是侯三郎為他母親幹下的好事情吧?忍不住問:「范六叔,這四周牆壁上的灰沙怎麼這樣剝落下來了?」
范紀說:「少主,說起來,這可是衡陽城裡一件不可思議的怪事,不但我這裡是這樣,城裡不止有錢人家的牆壁,石灰牆皮也無端端叫人刮了下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是什麼人幹的?知道嗎?」
「知道就好了。不過這是小事,沒人去追查。」
聶十八一笑:「范六叔,你叫人將圍牆重新粉刷一下吧,今後恐怕再沒人來刮石灰牆皮了!」
范紀愕異:「少主,你怎麼知道再沒人來刮石灰牆皮了?」
「因為有個人得了一種怪病,非得吃石灰牆皮不可。現在她這個怪病醫好了,不會再吃石灰牆皮了。」
范紀訝然:「世上竟有這麼一種怪病的?」
「六叔,可以說,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我也是第一次耳聞目睹的。」
「少主,這人是誰?」
聶十八馬上意識到不可將侯三郎一家的事說出去,不然,侯三郎就會因別人的好奇而引來他過去仇家的追蹤。便說:「六叔,你別問是誰,此事有關他一家的生命安危了」
范紀點點頭:「少主說的是,要是讓人知道是誰,起碼就轟動了整個衡州府,人人都爭著去看稀罕。」
「六叔,人人爭先恐後看還是小事,因為他過去有不少的仇家,就會招來仇家的追殺,從而爆發一連串的仇殺流血事件的。」
「少主,要是這樣,更不能說了。」
「所以你相信我,今後衡州不會有刮牆皮這樣的怪事發生了。」
「屬下怎會不相信少主?」
步入圓門,便是一處亭台樓閣,有假山花木、草地幽徑。這裡是范紀用來接待幽谷大院來人起居炊食的地方,這裡還有一後門口,直通外面的一條小巷,門口有專人看守,庭院內更有人負責打掃管理。
聶十八隨范紀穿過幽徑,踏上石階,進入一間雅致的小廳,便有兩個伶俐的丫環迎了出來,笑問:「六爺,有什麼貴客來了?」
范紀說:「不是貴客,是我們的少主來了,你們還不叩見少主?」
兩個丫環驚喜又驚訝,望著聶十八,一齊跪下:「婢子小玲和小珠,叩見少主。」
這一下,又弄得聶十八手忙腳亂了,連忙說:「你們別這樣,快起來了。」
范紀說:「你們起來吧!快去準備茶水、糕點,招待少主。一個去打掃少主的房間,一個去叫廚房準備時酒菜,送來這裡。」
聶十八忙說:「六叔,別為我張羅了,我只在這裡住一夜就走,隨便有個床睡就行了。」
「少主,這也沒有什麼張羅,過去老爺、夫人、廖總管以及嶺南兩位長老,也經常來這裡住的。只有少主,是第一次來這裡。」
范紀請聶十八坐下,便要行參拜之禮。聶十八連忙阻止說,「六叔,千萬別這樣,要是這樣,以後我就不敢來六叔這裡了!」
「少主,屬下不敢廢禮!」
「少主!既然這樣,我走了!」
「好好,既然少主不允,屬下只好遵從。」范紀陪同聶十八坐下。
聶十八又說,「六叔,你以後當我是子侄一般的看待才好,就是少主兩字,也別稱了。」
「少主,這裡沒外人。」
「沒外人,也要這樣,不然,會弄得我渾身不自在的。」
范紀一笑,不置可否。但他感到聶十八的確是寬厚待人,以誠相見,沒半點主子的架子,怪不得廖總管贊少主人好、武功更好,平易近人,時時為別人著想。單是怪病一事的處置,就看出聶十八為他人著想的作風了。
小珍小珠將茶水糕點水端上來了,其中有一盤紅得十分可愛的小柑子,聶十八從來沒有見過。范紀說,「這是江西南豐有名的蜜桔,是每年上貢皇帝的貢品。」
聶十八愕然,「貢品?這怎麼弄到的?」
「少主,有老爺、夫人、廖總管他們,就是天下的奇珍,也可以弄到,何況小小的員品蜜枯?」
「它很好吃嗎?」
「它不但甜似蜜糖,更無核,剝開皮,一口一個,吃後令人拍手讚好,小珍,你剝幾個給少主嘗試。」
「不不!我自己來剝好了!」
小珍小珠笑道:「少主,你飲茶吧,我們來給你剝。」她們說著,很快,剝了兩個蜜桔給聶十八嘗試。
聶十八連忙說:「多謝!」
小珍小珠笑道:「少主,你怎麼對我們這般客氣呵!少主,好不好吃?」
聶十八吃了兩個,連忙說:「好吃!好吃!真的沒有核,甜過蜜糖。」
「少主,你再吃兩個。」
「不不!要吃我自己來,你們別為我動手剝皮了!」
范紀知道聶十八性格,對小珍小珠說:「好了,讓少主自己動手,你們去通知這庭院裡的人,尤其是守衛的,前來參拜少主。」
聶十八愕然:「拜見我幹嗎?」
「讓他們瞻仰少主的風采。以後少主再來,我就是不在,也不會發生誤會了。」
小珍也說:「是呀!今後就是少主像夫人、老爺深夜裡突然而至,大家也不會大驚小怪,更不會驚動附近四鄰呢。」
「這也好,但參拜不用了,大家見見面就可以了。要不,我去見見他們吧!」
小珍小珠笑起來:「少主!這不更麻煩嗎?少主還是坐在這裡見大家吧!」說著,她們雙雙出去,分頭去叫喚眾人了。
一會,裡裡外外,有十二個人前來拜見聶十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四位,更是在暗中護院的武士。聶十八一一與他們相見,寒暄幾句,大家便散去。他們有的十分高興聶十八的寬厚待人,有的暗暗驚訝,這麼一位年青的獵人,竟是自己今後的少主,他的武功,真的像廖總管、六爺所說的那麼神奇莫測麼?高得過嶺南雙奇?因為在聶十八到來之前,雲中雁廖無影也曾來過這一次,他們從廖總管口中,知道有這麼一位武功極高的少主,功力不在黑豹老爺之下。
最後來拜見聶十八的是范紀的妻子和一雙兒女,並留下來和聶十八一起用飯。范紀的一雙兒女,一個十歲,一個八歲,天真活潑可愛,說話毫無忌憚。尤其是八歲的女兒范湘湘,更纏著聶十八,要看聶十八的武功,這可叫聶十八為難了。武功可是用來防身自衛與人交鋒的本領,有什麼好看的?他問:「武功也好看嗎?」
湘湘說:「好看呀!我媽舞的劍,就好看極了!」
「哦?」聶十八暗想:看來範六嬸也是武林中人了。又問湘湘,
「你會武功嗎?」
「會呀!」
聶十八又一時感到意外:「你真的會?」
湘湘卻睜大了一雙可愛的眼睛,宛如兩顆黑寶石在水晶望閃閃發亮,反問:「聶哥哥,你不相信我嗎?」
「你會什麼武功?」
「我也會舞劍,聶哥哥,要不要我舞給你看的?」
「好好,我也想看看小妹妹的劍法呢!」
湘湘眨眨眼睛:「聶哥哥,我要是舞給你看了,你也要舞給我看才行。」
「好好,我也會舞給你看。」
湘湘大喜:「聶哥哥,你等等,我去向媽要一把劍來。」
小珍說:「小姐,我房間裡有把劍,我去給你取來好不好?」
「好呀!珍姐姐,我多謝你啦,不用我去向媽要劍了!」
很快,小珍將一把劍取了來,遞給范湘湘。湘湘接過劍,走到庭院草地上,人雖小,卻是一劍在手,神態便十分認真了,伊然像一個女俠客似的,目不斜視,心意在劍。開門式,劍的揮出,來回進退,轉身刺出,中規中矩,有紋有路,一點也不含糊。聶十八看得十分訝異,喜不自禁,暗想: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居然將劍使得這麼好。想起自己八歲時,只會跟著父親在山溝溝轉,捉小魚,掏鳥窩玩,哪懂得什麼武功,什麼劍法了?
聶十八一下就看出,湘湘的劍法,是太極兩儀的劍法,只是湘湘沒有什麼內力,出劍無力,轉換招式不快,其他的都合乎招式,沒有錯。太極兩儀劍法,講究的是以內力御劍,借力打力,沒有內力,真的是中看不中用,經不起對手一擊而潰,反不如一般的劍法,以招式取勝。
湘湘將劍招抖完了後昂首問:「聶哥哥,我的劍舞得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小妹妹,這是誰教你的?」
「是媽媽教我的。」
聶十八暗想:看來這套劍法,不是我爺爺,就是我母親傳給范六嬸了。問:「你媽媽教你劍法,有沒有教你練內功?」
「內功?」
「是呀,就是一早一晚,盤腿坐在床上,心無雜念,運氣呼級,練吐納的功夫。」
「哎!媽媽說,這是氣功。」
「不錯不錯,內功也就是氣功,你有沒有練的?」
「有呀!可是我常常忘記練了。」
「小妹妹,你怎麼會忘記練了?」
湘湘不好意思起來:「聶哥哥,有時我到夜裡,沒有上床,就在媽媽的懷中睡著了。有時早上又不記得早起,又忘記練了。」
「小妹妹,這可不行,你一定要早早晚晚的練才行,不然,你的劍舞得再好也沒有用,只是好看,不能防身自衛。」
「聶哥哥,怎會這樣的?」
「小妹妹,要是一個人沒有內力,不但射出的劍無力,給人一擋,劍就脫手飛掉了,能防身自衛嗎?連逃跑也跑不快。」
范湘湘似乎有些明白:「怪不得哥哥早早晚晚在床上練氣功了!」
「對對,所以你也要像你哥哥一樣,早早晚晚練氣功。這樣,你的劍不但舞得好看,而且可以防身自衛,不怕有人來欺負你。」
「聶哥哥,你也早早晚晚的練氣功嗎?」
「練,我從來不敢偷懶。」
「你的力氣是不是比以前大了?」
聶十八一時間不知怎麼答覆才好。力氣和內力,對武林人士來說,是不同的。一般人分不清楚,認為是一回事,只是說法不同罷了。武林人士認為力氣和內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力氣,有的是天生成力大無窮,所謂的天生神力;有的是後天練成,如舉石擔,舉石鎖等等,這是橫練出的外家功。
內力,卻是由體內一股真氣發出來的潛力,一定要苦練內功,才具有神奇的內力,天生的只有一點點。內功修揀越高深,內力就越渾厚,能發出令人難以想像的威力來,這是橫練外家功怎麼也練不出來的,頂多力能斃虎豹而已。
聶十八聽了湘湘的問話,只好說:「是,是比以前大多了!」
湘湘又問:「你力能裂碑嗎?」
「裂碑?裂碑不算本事。」
湘湘又睜大了一雙天真的眼睛:「那什麼算本事了?」
「我可以捏石成粉,隔空能傷物碎石。」
「真的?」
聶十八為了能使湘湘今後有興趣勤寧苦練內功,便說:「你要不要我試給你看?」
「要呀!」
聶十八從草地上拾起了一塊如鴿蛋大小的小石炔說:「你看,這塊石頭夠硬吧?」
湘湘取過來捏捏,說:「是!它頂硬頂硬的!」便交回給聶十八:「聶哥哥,你捏碎它呀!」
「小妹妹,你看著了!」聶十八略運暗勁,手指一捏,這小石頭頓時變成粉末,紛紛掉落下來,灑在草地上。
湘湘驚喜了:「你真的捏成粉啦!」
「小妹妹,我沒騙你吧了。」
其實捏石成粉,對聶十八來說,只是彫蟲小技,根本不算一回事,用勁還不到二成。但對別人來說,已是異常事了。小珍小珠在一旁看見,驚愕得不能出聲了。
湘湘又問:「聶哥哥,那隔空傷物碎石又怎樣了?」
聶十八打量一下水地旁的一棵樹,樹後二丈之外有一座假石山,便說:「小妹妹,我運內力於指上一指,便會穿過這棵樹,將石山上的一抉小石頭擊碎下來。」
「真的?聶哥哥,你不騙人吧?」
那棵地邊樹木,離聶十八和湘湘有十多丈遠。聶十八凝神運氣,驟然向樹一指,一股真氣,從食指的商陽穴激射而出,「篤」的一聲,穿樹心而過,跟著:「啪」一聲,樹後假山上伸出來的一角石頭,憑空就碎裂了,飛散掉下。小珍小珠看得更駭然了。原來少主有這等匪夷所思的神功,在江湖上行走,試問誰人能敵?他們對聶十八更敬佩如神人了。
湘湘驚喜得跳起來:「聶哥哥,這是真的啦!」
聶十八說:「小妹妹,要是你今後早早晚晚勤練內功,將來也會有我這樣的本事。」
「我行嗎?」
「只要你不怕辛苦,有恆心練下去,總有一天你會行的。」
「聶哥哥,我以後不怕辛苦了!」
聶十八為了使范湘湘日後勤練內功,抖出了這一神功,一下就驚動了庭院內所有的人,也驚動了范紀夫婦,紛紛奔過來看。他們看看地邊樹幹上洞穿過的小孔,再看看假山擊碎一角的新石痕,莫不駭然。這時,他們才真正相信范六爺當日說過少主一身莫測的武功,不下於黑豹老爺的話了。
范紀連忙警告院內眾人,千萬不可將少主這一神功說了出去,以免驚世駭俗,招惹江湖中人的注目,給少主帶來無窮盡的麻煩,同時也給自己帶來不安和危險。
眾人連忙說:「六爺放心,我們知道規矩,絕不會少主的事說了出去。」
聶十八初時只想促使湘湘練內力的恆心,一時沒想到會有這樣嚴重的後果,十分過意不去,對范紀說:「六叔,是我不對,給你帶來麻煩了。」
「少主別這樣說,其實少主也沒有不對,庭院裡的人都是自己人,他們不會說出去的。只是我為了慎重一點,再次叮囑他們注意一下而已,少主千萬別為這事不安。其實少主這樣做也好,讓弟兄們對幽谷大院更有信心了。」
是夜,范紀又和聶十八在燈下詳談近來江湖上所發生的一些大事。其中引起聶十八關注的是天魔神劍和三掌斷魂的行蹤。范紀說:「少主,聽人說,這兩個魔頭又在湖廣出現了,準備去君山挑戰丐幫。」
聶十八問:「他們幹嗎要挑戰丐幫?」
「少主,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一時也說不清楚,似乎這兩個魔頭找不到鬼影俠丐吳三的下落,要丐幫將人交出來。」
聶十八自言自語說:「他們怎麼和吳三叔這般的過不去?」
「少主,還不是為了藍美人!」
「難道他們找到了吳三叔,就能找到了藍美人嗎?」
「就算找不到藍美人,也可找到飛天狐邢女俠,江湖人傳說,邢女俠已知道藍美人的下落了!」
聶十八訝然:「邢姐姐怎麼知道了?」
「江湖人是這麼傳說,當年七煞劍門人不是苦苦追著少主不放麼?不是弄得江湖上人人以為藍美人就在少主身上了?」
「想不到一個藍美人,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連串的大屠殺。對了,六叔,現在丐幫打掃怎麼對付這兩個魔頭?」
「傳說丐幫日夜在君山和附近湖面上防守,準備這兩個魔頭突然來犯。岳州、長洲以及武昌,都有丐幫的耳目,注視著一切可疑人物的出現。而且少林、武當、華山、峨嵋,都派出了高手趕赴君山。」
「他們去君山幹什麼?」
「協同丐幫,共同對付這兩個魔頭。」
「那麼君山有一場大戰了?」
「這是勢所難免,只爭遲早。」
聶十八想起自己在衡山之下、湘江之畔,邢姐姐、吳三叔和穆家父女,為了自己的安全與群雄大戰而救了自己。現在吳三叔的丐幫有事,自己不能置之不理了,得趕去君山看看才好。
范紀見聶十八一時沉吟不出聲,問:「少主,你打算去哪裡?不會去君山吧?」
「六叔,我本來想去漢口拜訪朋友,現在看來,我想去君山看看了。」
范紀一怔:「少主一個人去?」
「是!」
「少主,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六叔,你別為我擔心,我只是去看看,不會露面的。」
「少主,要不要我派出兩個精明能幹的弟兄相隨?有事也好照應呀。」
「這樣,反倒叫人注意了,還是我一個人去的好。來去方便。」
范紀一想起聶十八的武功不下於老爺,老爺也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去無影,來無蹤,令人莫測。看來聶十八也是這樣了。的確有人跟隨,反而成了累贅,幫不了什麼忙。便說:「少主,那你要格外小心了!」
「六叔,我會的。」
「少主,你不能在這裡多住幾天麼?」
「不了,我明天一早就走。」
「這樣,我就不妨礙少主休息了。」
范紀正想告辭,聶十八驀然說:「聽!遠處似乎有夜行人在屋頂奔走追殺!」
范紀一怔:「真的?」
「不錯,他們朝我們這個方向奔來了。」
「少主,不會是我們的人來了?」
「不會,似乎是丐幫中人,給什麼人追殺了!」
「丐幫?」范紀又是一怔,「難道是鬼影俠丐吳三,給人追來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