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珍妹子向蘇三娘報告說,有人來踩盤子了。蘇三娘皺皺眉:「是哪一起人前來踩盤子?」守門弟子說:「是望城那個姓陳的帶了兩個面目陌生的大漢來。」
「什麼?又是他帶人前來鬧事?」
「是!他們聲言,掌門再不出去,他們就要殺進來了。」
「好!我去看看他們是什麼人。」
鬼奴說:「三姐,我也跟你去。」
「妹妹,我不想你捲入我們的是非中去。」
「三姐,我只想去看看,增長見識。」
「妹妹既然這樣說,那我們一塊去。不過妹妹千萬別出手.讓我來打發他們好了。」
「三姐,我什麼也不懂,正想學學三姐怎樣打發兇徒的。」
珍妹子和蘇三娘其他手下弟子聽得十分驚訝,掌門人與這位武功奇高的蒙面女子原來是姐妹?怎麼從來沒聽掌門人說起的?掌門人有這麼一個妹妹,今後何愁其他人上門挑釁鬧事?面上不由露出了欣喜之色。
鬼奴隨蘇三娘來到大廳上,一看,已有兩三個金刀門的人重傷倒在地上了。蘇三娘的得力副手余少峰,正率領四名弟兄與來人奮力交鋒,卻已處於下風。蘇三娘看得心頭大怒,仍強忍下來,厲喝一聲:「給我在手!」
雙方見蘇三娘來了,各自躍出***。余少峰忿忿不平他說:「蘇掌門,他們……」
「余兄,我知道了,你命人先將受傷的弟兄扶下去醫治,這裡由我來應付他們。」
「是!掌門。」
余少峰忍著一肚子火,叫人將幾個受傷的弟兄扶下去了。在金刀門中,除了蘇三娘,武功就算他最好的了,仍不敵來人,可見來人不是一般泛泛之輩。
一個白面的中年僅子冷冷他說:「姓蘇的,我還以為你不敢出來,你終於出來了!」
蘇三娘怒視他一眼:「上兩次給你的教訓,仍不知侮改麼?還再帶人上門鬧事?這一次,你傷了我門派的人,看來就不那麼容易能出這門了。」
鬼奴一看這白面漢子,不由怔了怔,這位白面漢,不正是三年多前望城的那一個陳家惡少麼?看來蘇三娘出手相救自己,而與他結下了仇怨。這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觀,令蘇三娘難做人。
這時蘇三娘已向那兩位大漢拱手相問:「兩位英雄,高姓大名?」
其中一位麻衣漢子傲慢他說:「姓蘇的,廢話少說,老子是代陳老弟向你討回公道。」
另一個白衣漢子說:「我們是江西武功山火雲道長的弟子,現在陳老弟是我們的人了,所以前來代他討個公道。」
蘇三娘一聽江西武功山火雲道長,心頭一下凜然起來,火雲道長,可以說是江西一地有名的武林高手,人在黑、白兩道之間,亦正亦邪,不但武功好,而且為人極富心計。想不到姓陳的竟投靠了他。怪不得他敢再次上門來鬧事了,原來有了這麼一個大靠山。便問:「你們想怎麼討回公道?」
麻衣漢子說:「我們要求不高,只要你備上紅花大禮,親自到望城我們陳老弟家公開賠禮道歉,向武林公佈,今後永不再犯望城陳家。」
蘇三娘冷冷他說:「要是我真的有錯,這個要求也並不為高。」
「你傷了我們的陳老弟,令他臥床一年多,還沒有錯?」
「兩位怎不問問姓陳的,為什麼我會傷了他嗎?」
「老子不管你們過去的是非曲直,這個條件是答不答應?」
「我要不答應呢?」
「那你就別怪我們凶狠手辣,老子要大開殺戒,令金刀門從此在武林除名。」
姓陳的哼了一聲:「金刀門是西域陰掌門的餘孽,早就應該在武林除名了。」
「鬼奴這時再也忍不住了,站了出來,對姓陳的說:「我看你早就應該在人世除名才是。」
蘇三娘說:「妹妹,你別……」
鬼奴說:「三姐,你別勸我了,這事因我而起,由我來解決才是,不關你三姐的事。」鬼奴又轉頭對姓陳的問:「你知道我是誰?」
姓陳的愕然:「你是誰?」
看來姓陳的和兩位火雲道長的弟子,一到長沙,便上金刀門尋仇了,並不知道鬼奴在鴻運客棧的事。
「我就是三年前在望城受你欺凌的那位江湖賣藝女子,當年蘇女俠路見不平,才不得已出手相救。」
「什麼?是你?」
「想不到吧,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再來長沙?」
「來找我?」
「不錯!我一來向蘇女俠蘇三姐叩謝相救之恩;二來就是找你這惡徒雪恨,想不到你卻自己找到這裡來,不用我去望城找你了。」
「憑你一個人?」
「我沒有你這般沒出息,要求他人代你出手。」
「當年,你們夫婦兩人,也不是我的對手,現在憑你一個人,有什麼本事在大爺面前吹牛。」
「憑我一個人就足夠了,你是想在這裡動手,還是到城外野郊決一高下?因為我不想再給蘇三姐添麻煩。」
「不行,我今天不但不放過你,也不放過姓蘇的。」
「那你是要在這裡動手了!」鬼奴轉向武功山火雲道長的兩弟子說:「你們不是要代他討回公道嗎?別說你們沒有什麼公道可言,要討,一齊向我討好了,別去找蘇三姐。」
麻衣大漢不屑地說:「你連我們的陳老弟也服不了,值得老子出手嗎?」
「那也好,我打發了這姓陳的,再來打你們也不遲。」鬼奴對姓陳的喝聲:「你出手吧!」跟著又對蘇三娘說,「三姐,請閃開,小妹要是不行,你再出手吧!」
蘇三娘只好閃到一邊說:「妹妹,那你小心了!」
姓陳的見鬼奴有恃無恐,心下奇異:難道這江湖女子三年來練成了一身過硬本領?但老子這三年來也沒有自過,拜火雲道長為師,學到一門劍法,不信就勝不了你這個跑江湖的臭婊子。於是,他一劍朝鬼奴揮出:「臭婊子,你受死吧!」
姓陳的不說「臭婊子」三個字猶可,一說,更激起了鬼奴的怨氣。過去,她在江湖上四處實藝為生,每到一處,都受盡當地一些惡霸、豪強、流氓們的欺侮凌辱,有的甚至要鬼奴陪他上床,才准在當地賣藝。望城姓陳的,就是這一類的惡霸。這「臭婊子」三個字,惹起鬼奴的殺意了。
鬼奴閃過他這一劍,他第二劍也橫掃而來,招式不錯,也算得一門上乘劍法,可是不但內力不足,連火氣也不夠。鬼奴閃過了他兩招,再也不留情了,一招流雲飛袖發出,不偏不倚,正正擊中了他右手腕的一處穴位,一聲清脆的「啪」聲,不但將他手中的刀擊飛,連手腕骨也碎裂了。他呀的一聲還沒有喊出,鬼奴衣袖又拂出,「啪」的一聲,拂斷了他左腿的脛骨,他慘叫兩聲,痛徹心肺,一下癱倒地上。
鬼奴這一招連環流雲飛袖功,令姓陳的右手骨、左腿骨同時骨斷,不啻已廢去了他一身的武功。也幾乎在同時,鬼奴接過了他飛出的劍,要去割他的脖子。蘇三娘看得大驚,急叫喚:「妹妹,請手下留情。」
蘇三娘怕在自己地頭出了人命,長沙官府中的人來追究;二來也不想由此得罪了火雲通長,他可是個難惹的魔頭。
鬼奴停住手問:「三姐,你為這惡徒求情麼?」
「妹妹,饒他一死吧!」
同來的那兩位武功山的弟子,仍在傻著眼,不知道陳老弟右手左腳骨一下俱斷,因為鬼奴出手太快了,簡直看不清楚。他們只見鬼奴身形轉動,兩袖飄飛,陳老弟手中的劍便莫名其妙地脫手而飛,轉到了蒙面女子的手中了。他們從來也沒有見過如此功夫的,只見蒙面女子衣袖揮動,不見她出招,正在納悶,怎知道這正是武林中極為上乘的流雲飛袖功?就是蘇三娘,也沒有見過,但卻知道這就是流雲飛袖,只有一身內力深厚的人,才能使得出來。
這兩個所謂武功山的高手,怔了一會後,聽到姓陳的連連呼痛,坐在地上站不起來,慌忙奔過去問:「陳老弟,你受傷了?」
「哎喲!我的手腳骨都斷了!」
「什麼?你的手腳骨都斷了?」
「是呵!我好痛,你們快給我殺了她!」
這個姓陳的惡徒,仍不知自己的一條命,不是蘇三娘求情,早已去了鬼門關,現在還想殺鬼奴報仇。
這兩條漢子仍弄不清楚陳老弟怎會手腳骨都斷了,他們提劍問鬼奴:「你用什麼暗器或妖法將我陳老弟的手腳都弄斷了?」
鬼奴說:「我沒有殺他,已算好的了,你們是不是要給他討個公逍?那就齊上吧!」
麻衣漢子對白衣漢子說:「這妖女會施放暗器,我們別跟她講什麼江湖規矩,齊上!」
於是他們雙雙齊上,雙劍交鋒,齊向鬼奴刺來,出劍迅速,疾如電閃。鬼奴以樹搖影動之步法,從他們交叉的劍鋒中閃出來了,跟著以武當派的太極兩儀劍還招。
火雲道長的火雲劍法,也算上乘劍法,但太極兩儀劍法,更是名門正派的上乘劍法,以鬼奴深厚的內力使出,足可以與當今的武當派掌門人爭上下。蘇三娘在旁看得又疑惑不解:怎麼妹妹會武當派的劍法?她難道是武當派的弟子?不可能,她從來沒說過自己是武當派的弟子,一身絕學,是得自那位世外高人所傳授,莫非那位世外高人,就是武當派的前輩?要是這樣,那妹妹的流雲飛袖功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位世外高人精通各門各派的武功?想不到妹妹大難不死,而有如此大福,碰上了這麼一位世外高人。
蘇三娘正疑惑時,只見劍光掠過之後,武功山兩位所謂高手,雙雙同時中劍倒地,原來鬼奴在四五招過後,一招星換斗移的太極兩儀劍招,借力打力,將麻衣漢子刺來的劍,引去擊中白衣漢子,幾乎在同時間,白衣漢子的劍又刺中了麻衣漢子手腕的命脈,因而他們變成了雙雙同時中劍倒地。
鬼奴一聲冷笑:「以你們這樣的武功,也敢來金刀門鬧事,太不自量了!殺了你們,污了我們手,你們給我快滾出去!」
麻衣漢子瞪大了眼問:「你是武當派的弟子?」
「誰說我是武當派的弟子?」
「你不是,怎會太極兩儀劍法?」
「只有武當派的人會,別的人就不準會嗎?告訴你們,你們今後想尋仇的,只管來找我好了!要是你們敢再動一動金刀門的人,讓我知道了,別怪我去望城將陳家大院夷為平地,就是你們的什麼火雲道長,我也會去武功山揪下了他的腦袋來!」鬼奴說完,暗運內力,將手中的一把長劍,震得寸寸皆斷,跌落一地。
這不單使來鬧事的人震驚,連金刀門的人也看得駭然失色。蒙面婦人如此的功力,即使是當年的青衣狐狸莫紋,也不過如此吧。
鬼奴又喝叱一聲:「你們還不給我快滾出去?是不是想我殺了你們?」
姓陳的和兩位漢子,早已驚得面如土色,互相扶持,狼狽地耷拉著腦袋走了。麻衣漢子和白衣漢子傷勢並不重,可以行走,傷勢較重的是姓陳的惡徒,他們來到湘江邊,急忙雇了一條船隻往望城而去。到了望城,麻衣漢子嚥不了這一口氣,和白衣漢子立刻動身趕回武功山,向師父火雲道長告狀去了。
鬼奴將鬧事者打發走後,蘇三娘、余少峰等人都來向她逍謝。鬼奴說:「三姐,你這樣說,就顯得我們生分了。其實這事都是因我而起,從而連累了三姐。我將他們打發掉,是應該的。三姐又何必言謝?反而我應該向三媚道歉才是,」
「妹妹,我們大家都不說了。來,我和妹妹到內院裡坐下說說話,以後妹妹就在我這裡住下,別去住鴻運客棧了。」
「三姐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不能在長沙多逗留,或者這三兩天就要離開。」
「哦?妹妹不能在長沙多住幾天麼?」
「不不,我有些個人恩怨,要去處理的。」
「妹妹有什麼個人恩怨?要不要姐姐幫助?」
「不不!三姐千萬別捲進來,且我更不想將三姐牽扯進去。三姐,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告辭了。」
「妹妹這麼急就走?」
「請三姐原諒。以後有機會,我必當再來探望三姐。」
蘇三姐見鬼奴去意已決,恐怕留也留不住,便說:「妹妹既然有事他往,我也不敢強留了,但願妹妹今後多加小心。我有一句話,不知妹妹願不願聽?」
「三姐請說。」
「妹妹,我們在江湖上行走,得饒人處且饒人,冤家宜解不宜結。」
「三姐的忠言,小妹銘記在心了!」
蘇三娘一直送鬼奴出街口,大家才揮手告別。
鬼奴一回到鴻運客棧自己所住的庭院,滿妹子似小鳥般飛了出來,說:「蒙女俠,有人來拜訪你了。」
鬼奴以為是自己的主人來了,急問:「他現在哪裡?」
「我告訴他,說你去拜訪蘇掌門了,不在這裡。」
「那他呢?」
「他走啦!說等會再來。」
「滿妹子,來人是不是一位老人家?」
「老人家?不是呵!是我們長沙府的田捕頭。」
「田捕頭?」鬼奴愕然,「他來找我幹嗎?」
「不知道,大概是極羨慕你的武功。蒙女俠,你不知道,外面打聽你的人多哩!就是客棧裡的一些客人,也拉著我問七問八的。」
「他們問些什麼?」
「問蒙女俠是從哪裡來的,是哪一門派的弟子,來長沙幹什麼等等。」
「你怎麼說?」
「我呀,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你是蒙女俠。」
「滿妹子。以後不論什麼問起我,你都說不知道,有人來見我,除了一位穿青袍的老人家外,你一概回絕他們,說我不想見客。」
「田捕頭也不見嗎?他可是官府中的人,經常到各家店棧裡查房的。呀!蒙女俠,田捕頭他已經來了。」
鬼奴回頭一看,果然見一位捕頭摸樣,帶著兩名佩刀的捕快,朝自己走過來了,自己想不見也不行了。官府中人,不可與他們交往,但千萬不可得罪了他們。
田捕閒早已趨前過來,向鬼奴拱手說:「在下田某,久仰女俠大名,特來拜訪。」
鬼奴襝衽說:「不敢!田大人,請到裡面坐。」
「女俠請!」
他們走進大廳,分賓主坐下。滿妹子奉上茶後,鬼奴問:「田大人光臨,不知有何見賜?」
「女俠千萬別這樣說,在下此來,不過以當地主人身份,特來拜訪女俠而已。」
「多謝田大人。」
鬼奴仍不明白田捕頭的來意。她哪裡知道,堂堂一府的捕頭,起碼也是宮居七品,等於各縣縣大老爺的職位。一般的武林中人和江湖豪客,捕頭根本不屑去理睬,只有武功奇高、名動江湖的知名人士,捕頭才降等前來拜訪。來拜訪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希望來人千萬別在自己管轄的地方生事,更不可鬧出人命案子來,以免增加自己的麻煩。鬼奴並不是江湖。上的知名人物、更不是什麼成名的英雄,但由於鬼奴在鴻運客棧亮出那兩手驚世駭俗的武功,驚動了長沙城內外,也驚動了田捕頭,擔心鬼奴是前來尋仇找麻煩的,所以親自前來拜訪。表面上是客氣的請求,實際上是一個警告,就是不可在長沙府生事。
鬼奴過去只是一個江湖買藝人,是最為官府中人看不起的下層人物,差役們從來沒有什麼好臉色給他們看,動輒不准他們在街頭上賣藝,將他們趕出城外去。鬼奴可以說是看慣了這類差人的臉色,她現在雖然不明白田捕頭的真正來意,但從田捕頭的神色中看出,似乎有什麼話要向自己說了,並不是來拜訪那麼簡單。便問:「田大人,有什麼話,請直說好了,對小婦人用不著客氣。」
「女俠既然這樣說,在下就直說了,在下不想詢問女俠從何而來,也不想打聽女俠過去在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只求女俠不要多管閒事,在長沙鬧出什麼事來。這樣,女俠就賞了在下的面子,使在下有一口平安飯吃。」
「田大人以為小婦人是一個為非作歹之輩和兇惡之徒了?」
「不敢!在下看得出來,女俠是俠義道上的人物,不是什麼強粱之徒。在下只求女俠別多管閒事,一切按王法來處理,別叫在下難以做人。」
「要是有人來欺負我怎麼辦?」
「以女俠的武功,長沙府一帶,又有誰敢來招惹女俠了?再說,在下自會派出人手在女俠四週一帶巡邏,令一些宵小之徒.不敢來冒犯女俠。」言外之意,鬼奴今後在長沙府的一切行動,都在官府人的監視下了。
鬼奴說:「那令田大人費心了!」
「女俠別客氣,維護女俠的安全,在下有這樣的職責。」
「田大人還有什麼賜教的?」
「不敢!在於不敢過多的打擾女俠,就此告辭。」
「那我不送啦!」
鬼奴將田捕頭等一行人送出庭院,轉入樓閣。滿妹子正在收拾茶盞,貝鬼奴進來,好奇地問:「蒙女俠,田捕頭來找你有什麼事了?」
「他擔心我的安全,派人來保護我了!」
「真的?怪不得有官府的人,不時在這庭院四周出現哩!」
「哦?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認得出他們呀!」
「滿妹子,他們是不是將我當成女大盜似的監視起來了?」
「哎!這怎會的?世上有你這麼好的一個女大盜嗎?你是女大俠才對。要不,我們這裡的蘇女俠怎麼會敬重你的了」
「哦?你又怎麼知道蘇女俠敬重我了?」
「蒙女俠,你和田捕頭談話時,我有事去了鋪面一下,看見珍姨對掌櫃說,女俠在這裡的一切費用,全由金刀門付了,不得收女俠的一文錢。」
「真的?」
「是呀,珍姨還叫我好好伺候女俠,她也打賞了我一兩銀子哩!」
鬼奴見滿妹子這麼天真、勤快、可愛,不由笑了:「滿妹子,我想休息一下,不論什麼人再來拜訪,說我一概不見。」
「好的!我會叫他們不來打擾你的。」
鬼奴便上樓去休息。可是她一進房間,便看見自己的主人已端端正正坐在房間了。她驚喜得想叫起來,黑豹「噓」了一聲,輕輕他說:「別大聲,不可驚動了任何人。」
鬼奴立刻壓低聲音下來問:「爹!你幾時來了的?」
「在你和田捕頭談話時,我已經端坐在樓上了。」
「爹聽到我們的對話了?」
「聽到了,鬼奴,現在你已經成為所有人注意的一個神秘人物,更成了官府所緊密盯蹤的人了。」
鬼奴怔了怔,她從主人的語氣裡,隱隱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問:「爹!是不是我做錯了?」
「鬼奴,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事,是我不知道入住這麼一座獨門獨戶樓閣,還會有這麼一條規矩,從而亮出了你的武功,成了所有人注目的人物。」
「我馬上就離開嗎?」
黑豹想了一下說:「你休息後,吃過晚飯,就離開這裡,到湘江邊雇一條船,連夜北上洞庭湖。」
「爹!那我去哪裡等你?」
「不用等了,我會到你雇的船上的。」
「爹!那我現在叫滿妹子通知店家,請他代我雇條船北上。」
「不要這麼急,你休息一下再叫店家僱船也不遲。」
「爹!你也在這裡休息吧!」
「也好!鬼奴,你知不知道我會叫你離開長沙的?」
「爹不是說有人注意我了嗎?」
「其實有人注意你也用不著這麼急離開的,你大可以在長沙多玩兩天。」
「那為什麼要連夜離開了?」
「鬼奴,你知不知道那位田捕頭親自來拜訪你的目的?」
「他擔心我會在長沙城裡鬧事。」
黑豹搖搖頭:「他一點也不擔心你會鬧事,從他內心來說,他更希望你在長沙住下來。」
鬼奴又不明白了:「爹!那為什麼?」
「鬼奴,你知不知道你隔壁那座樓閣住的是什麼人?」
「聽滿妹子說,他們是京師來的達官貴人,一住就是半個多月。」
「不錯!他們是朝廷中的達官貴人,但不是一般的達官貴人,而是令文武百官見了也心裡打冷戰的東廠的一流高手。」
鬼奴怔住了:「那不是朝廷的鷹犬嗎?民間傳說,他們全是一夥沒人性的野獸,手段殘忍極了,要是有人落到了他們的手中,簡直就沒有活的希望。」
「所以你成了他們極為注意的一個人。」
「怪不揭爹叫我連夜離開長沙了。」
「你知不知他們為什麼要注意你?」
「為什麼?」
「怕你壞了他們的大事。」
「爹!我才不會去招惹他們,怎會壞他們的大事了?」
「他們要活捉蘇三娘,吞下金刀門,令金刀門今後永遠在江湖上除名。」
鬼奴睜大了眼睛:「蘇三娘冒犯他們了?」
「蘇三娘為人機警小心,怎會去犯他們?」
「那他們怎麼要對付蘇三娘和金刀門的?」
「東廠要害一個人,還有理由可說嗎?」
「爹!他們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吧?」
「沒有什麼別的原因,主要是金刀門佔據了湖廣這塊肥肉,同時也想蘇三娘成為東廠的一隻鷹犬,成為他們殘害老百姓的一個害人工具。」
「蘇三娘沒有答應他們?」
「要是蘇三娘答應了他們,東廠這一批高手就不會化裝成各種各樣的人,從京師趕來這裡了。其中一個是東廠三大絕頂高手之一,人稱血掌印,因而揚名江湖,他就是滿妹子所說的京師的達官貴人了。論武功,他在三大絕頂高手中只名列第三,其他兩個,一個是霸王刀;一個稱魔鞭王,以鞭法稱雄的崆峒派掌門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鬼奴不由關心起蘇三娘的安危了,問:「爹!這血掌印,蘇三娘能不能應付?」
「可以說,蘇三娘根本就不堪他一擊。」
鬼奴又怔住了:「既然這樣,他帶那麼多的人來幹什麼?」
「他才不屑與蘇三娘交鋒,只派他手下的一名高手,就可將蘇三娘打發掉。」
「那他來幹什麼?」
「主要是對付湘西言家的僵死掌和丐幫長沙堂的堂主袖裡乾坤張振宇。」
鬼奴茫然:「對付他們幹嗎?」
「你不知道金刀門與湘西言家和丐幫結成聯盟麼?一方有事,兩方面都會來聲援。不過現在,血掌印主要是來對付你了。」
「對付我?」
「誰叫你亮出了一手武功,又去拜訪蘇三娘?現在他已視你為第一個勁敵,袖裡乾坤和湘西言家已退到次要的地位。但似乎他不想與你結怨,只希望你別多管閒事。鬼奴,這就是田捕頭來訪拜你的真正原因。」
「田捕頭受他的旨意而來?」
「要不,田捕頭怎會來拜訪你?其實,田捕頭在官府中來說,為人也不錯,與蘇三娘的交情也很好。但他不能不聽從上頭的話。因為跟他來的那兩位捕頭,並不是長沙府的真正捕快,是東廠的人,在監視著田捕頭。不然,田捕頭的一家大小,全都會遭殃的,會慘死在東廠人的刀下。所以田捕頭的原意是一點也不擔心你鬧事,更希望你留下來多管閒事,相助蘇三娘。但他在東廠人的監視下,不能不這麼對你說,叫你別多管閒事。」
鬼奴又怔了半晌,問:「爹!那我們怎麼辦?」
「連夜離開。」
「不管蘇三姐的事了?」
「正因為要管,我們才要離開。」
「爹!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這樣出面去管,首先就害了田捕頭,而目血掌印也首先會對付你。他就是勝不了你,也會纏住你使你不能去救蘇三娘。他們會在今晚至天明前,就要撲滅金刀門,活捉蘇三娘。」
「那我們走了,又怎麼去救蘇三姐?」
「鬼奴,我們與東廠人交鋒,絕不能露出我們的面目來,應講求方法,掩人耳目,你當著眾人的面離開了,令他們不再提防你。然後悄悄轉回來,埋伏在金刀門附近,伺機出手,然後便悄然而去。這樣,誰都不會知道是你幹的了。」
鬼奴笑了:「爹!原來是這樣。」
「所以你一定好好休息,吃飽飯,以便今夜的行動。」
「是!」
鬼奴休息一會,便對滿妹子說:「滿妹子,你對掌櫃說,請代我雇一條船,我用過晚飯後,便要離開長沙了。」
滿妹子感到事出突然:「蒙女俠,你今夜裡就要離開麼?」
「滿妹子,對不起,我本來想多住兩天的。剛才想起了一件急事,要去岳州、武昌等地走走,所以不住了。」
「女俠不能明天一早走嗎?」
「不不!我要趕時間,也貪圖夜裡行船涼快。你快去叫掌櫃的給我雇好一條船吧,我吃過晚飯便走。」
「是!我就去。」
「記住!我的離開,不想讓別人知道,更不想金刀門的人知道。」
「好的。」滿妹子奔去告訴掌櫃了。
鬼奴不想人知道,偏偏住在另一座獨門獨戶樓閣的血掌印首先知道了。他心中感到有些愕異:這蒙面女子怎麼突然要離開了?是不是田捕頭的話起了作用?還是她不想去招惹官府的人,一走了事?這樣更好,省得我要去提防她。他立刻叫人暗中盯蹤鬼奴,看看鬼奴是不是真的離開長沙了。
鬼奴提前吃過晚飯,打點行裝,等候船家的到來。不久,掌櫃帶了一位船家而來,而且交還了鬼奴的那錠金元寶。鬼奴問:「我的船錢,你們沒給我付麼?」
掌櫃說:「蒙女俠,船錢已有人給你付清了,一直是去到武昌府的。」
鬼奴心知是蘇三娘代付了,也不再問是誰,便說:「我的離開,你告訴蘇女俠了?」
「小人遵照女俠的吩咐,沒有告訴任何人知道。」
「好!明天,你代我向蘇女俠致謝,說我行色匆匆,不及問她面辭了。」
「是!女俠。」
於是鬼奴便跟隨船家,出了城門,來到湘江邊登上船,連夜往北而去。東廠的盯蹤者,也駕了一葉輕舟,遠遠地跟蹤著鬼奴,直到鬼奴所坐的船過了望城,才掉轉船頭回長沙向血掌印報告。
黑豹並沒有在船上出現,他和鬼奴早已約好了,在金刀門附近的一座開福寺高塔上相見。從高塔上,可清楚看到金刀門總堂的一切情景。
船在夜色中駛到了樟樹鎮附近停泊,鬼奴便換過了一身夜行緊衣褲,除去斗笠,仍蒙上半面黑紗,悄然上岸,施展輕功,直往長沙開福寺而去……
血掌印聽了盯蹤者的報告,知道蒙面婦人的確離長沙北上,少了這樣一個勁敵,更放心了。便決定深夜寅時初行動,卯時初結束,他認為打發金刀門的人,根本就用不了一個時辰,便可將蘇三娘活捉過來,帶到東廠在長沙設的一間刑堂,不怕蘇三娘不簽字畫押,必要時就殺了蘇三娘,今金刀門從此改換門面,在江湖廣掛金刀門旗號,實際上成了東廠在湖廣一個大據點,以掩護東廠人在湖廣一帶的暗中活動。
是夜,午時過後,長沙城內外一片寧靜,就是連燈紅酒綠、管樂悠揚的妓院也熄了***,賭場也少了人,大街小巷,更無行人,只有巡夜的更夫,此外,便是一些神秘的人物在悄然行動。
也在這最寧靜的時刻,暮然間有四五條黑影躍進了金刀門的總堂,給巡夜的武士發現了,立刻鳴鑼報警。鑼聲,在夜空裡顯得格外刺耳,幾乎驚動了半座長沙城。跟著有人叫喊:「有人來踩盤子了!有人來踩盤子了!」
蘇三娘剛睡下不久,聽到鑼聲,立刻穿衣而起,帶了金刀出房,她的兩位貼身丫環,也佩刀而出。她問丫環:「什麼人又來踩盤子了?」
「夫人!現在不清楚是什麼人。」
「快!我們出去看看。」
進來的四五條黑衣人見已驚動了金刀門的人,乾脆大模大洋地亮起了火把,一字排開。其中一個酒糟鼻大漢對巡夜的人說:「快!叫你們的蘇掌門出來答話。」
蘇三娘帶人而來,一見這酒糟鼻,有點意外!「咦」了一聲:「姓耿的,又是你?」
這酒糟鼻,姓耿名狄,江湖上人稱紅鼻老九,善使三截棍,與蘇三娘同屬西域陰掌門的四十八騎中的人,是第九騎的騎主,在山東袞州府一帶活動,為人十分霸道凶蠻,以三截棍法威震袞州一地。陰掌門在中原武林覆滅,碧眼老魔在天門山自殺謝罪天下,陰掌門各地的騎主,便成了過街老鼠。紅鼻老九為山東群雄追殺,他狼狽出走,逃到了京師,最後投靠了王公公,成為了東廠可怕的殺手之一。
兩個月前,他來湘說蘇三娘加入東廠門下,投靠朝廷,與武林人士為敵,給蘇三娘婉言拒絕了。耿狄不悅地說:「廿八妹,我勸你還是想清楚一點,我們如果在王公公手下辦事,不但不會受人欺負,並可雄視朝野,傲立江湖。」
蘇三娘說:「九哥,小妹寧可死,也不願成為東廠的鷹犬,與武林為敵。」
「好好,廿八妹,你千萬別後悔了!」耿狄便含怒而去。想不到他今夜卻帶人來了。
紅鼻老九耿狄說:「廿八妹,你今夜改變主意,仍可來得及。」
「不然又怎樣?」
「莫怪我九哥不講以往的情份,大開殺戒了!」
「你這樣做,不怕天下人憤怒嗎?」
「天下人才不管你我之間的閒事。八妹,我再告訴你,別指望丐幫的人來相助你,他們不但進不了城,而且也在我們的監視下,若敢輕舉妄動,也會落得個身首分離。」
「我才不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看來你是非得逼我出手不可了。」
「姓耿的,若然我蘇三娘今夜死在這裡,我看你今後怎樣在江湖上立足。」
「八妹,我可以再明白地告訴你,今夜的事情根本沒人知道。就是知道,也會以為是武林中的俠義人士要除掉陰掌門在中原的餘孽,不會有任何俠義中人伸手為你報仇的。所以我勸你還是想清楚才好。」
「姓耿的,我沒有什麼可想的了。」
「你就不憐惜跟隨你多年的弟兄們的生命?他們都會因為你,全變成了刀下之鬼。」
這時,血掌印也出現了,他不滿地對紅鼻老九說:「還不動手?跟他們囉嗦什麼?」
珍妹子不知厲害,朝血掌印說:「你是什麼人?敢這樣說話?」
血掌印身旁的一位高手,突然出手,以快速的身法,一下欺近了珍妹子,將珍妹子拍得橫飛了出去!摔在石階上,一口鮮血噴出,再也爬不起來。
血掌印同時喝聲:「給我全上,能活捉的活捉,不能活捉的,給我全砍了,一個也不准放出去!」
耿狄首先直取蘇三娘:「得罪了!」三截棍向蘇三娘橫掃過來,蘇三娘急以金刀招架,回手反擊。
其他四名黑衣大漢和跟隨血掌印來的人,全部向金刀門的人出手了。而血掌印卻背著手在一旁觀看。
這個近乎殺人狂的血掌印,一向嗜血為樂,看到殺人便感到無比的暢快。
以人數來說,金刀門的人無疑佔盡優勢,但武功卻無法相比。這一批東廠殺手,一個個都能獨闖江湖,所以金刀門除了蘇三娘、余少峰等人還可以招架交鋒外,其他人就不行了。轉眼之間,金刀門的人傷亡不少。蘇三娘一邊與耿狄交鋒,一邊說:「弟兄姐妹們,你們快逃出去,別管我了!」
血掌印冷冷他說:「逃?今夜裡,一個活口也不能逃出去,只能等著受死!」
金刀門的人正在危急時,一條黑影從天而降,以不可思議的身法和手法,從一個殺手手中奪下一把劍,一連幾招,便立殺了三四個殺手,救了金刀門一些弟兄,跟著縱到蘇二娘和耿狄之間,輕出一劍,便將耿狄逼得躍了出去。
雙方一時間全部驚訝了,來人是一位身手異常敏捷的蒙面女子,劍法精奇卻不是武林中各大門派的劍法,也不是太極兩儀劍法,是武林中所沒有一見過的劍法。這下連蘇三娘也驚異了,初時,她以為是鬼奴趕來救自己,但是來人所使的劍法卻與鬼奴不同,裝束也迥異,人嗎,更是看不清楚,只看見一對滿含殺意的眼睛,目光逼人。
這位蒙面女子的突然出現,一時間令雙方都停止了交鋒。血掌印踱了上來,上下打量這女子一眼,心想:難道是已經離開了的那位什麼蒙女俠?她幾時轉了回來的?但細看之下,又似乎不大像,便冷冷地喝問:「你是誰?」
「神秘女殺手!」
這位蒙面女子說話的聲音略帶嘶啞,不像鬼奴的聲音。這一下,蘇三娘真正驚愕了。顯然這位自稱「神秘女殺手」的女俠.不是和自己姐妹相稱的那位江湖女子了,她是什麼人,怎麼會來救自己和金刀門的?
血掌印又進一步問:「你來幹什麼了?」
「殺人!」
「殺我們?」
「不錯!專殺行兇作惡的惡徒和無恥之輩的野獸。」
血掌印大怒:「呼」的一掌扣也,即使在夜裡火光之下,手掌殷紅如皿,掌力驚人,對手只能閃避,絕不敢接招。誰知蒙面女子輕出玉掌,以巧妙的掌法,竟然將血掌印這一聲極威極猛的掌勁,化解於無形無影之中。
蘇三娘看得又驚震了,這不是慕容家的分花拂柳掌法麼?難道是青衣狐狸莫紋女俠來救自己了?因為這一掌法,是慕容家的絕技之一。
血掌印也一時驚震:「你是青衣狐狸莫紋?」
「什麼莫紋莫路,我是神秘女殺手,只懂得殺人。」
血掌印身邊一個手下說:「印爺,她絕不可能是青衣狐狸,青衣狐狸屬下曾見過,也曾聽過她說話,不會像她似烏鴉般的嗓子。」
血掌印一臉驕橫他說:「就是青衣狐狸來,老子也不看在眼裡。上!你們去打發了蘇三娘等人,我來打發她好了。」說著,他又是一掌朝蒙面神秘女殺手拍出。
其實來人正是鬼奴,黑豹給她眼下了一顆藥丸。令她聲音一時變得嘶啞起來,目的就是讓任何人也不知道,使東廠的人今後無從追尋。
血掌印不愧是東廠三大絕頂高手之一,有數百次臨敵交鋒的經驗,掌法精湛,內力渾厚,掌掌拍出,聲威驚人。鬼奴雖然身懷太乙門幾門絕技,但實戰經驗不及血掌印,加上鬼奴是第一次與這麼一位一流的上乘高手交鋒,免不了有點心怯。但她的樹搖影動身法,卻令血掌印凌厲的掌勁招招落空;若以劍反擊,又為血掌印深厚的功力震偏了,所以一時間,兩人交鋒難分上下,糾纏了在一起。
另一邊,蘇三娘等人漸漸招架不住了,蘇三娘猶可招架耿狄,其他人根本招架不了如狼似虎的東廠殺手。七個殺手,似虎狼撲入了羊群,又令金刀門的人死傷不少,連余少峰也身受兩處刀傷,拚死在奮戰。
這時,又一條黑影臨空而來,這是黑豹趕來了,他一出手,就將四個殺傷人最多的凶狠殺手,拍得橫飛了出去,摔下來時,一個個全變成屍體。他一下縱到鬼奴面前,對鬼奴說:「你去打發那三個殺手,這個血掌印,交給我了!」
「是!」鬼奴躍出身來,便去直取耿狄。她對蘇三娘說:「蘇掌門,你去相助你的手下。」說時,一連三招,就將耿狄殺得手忙腳亂,最後一劍,就將這紅鼻老九的一條手臂削了下來,順勢一腳,不但將他踢飛了,同時也封了他的穴位,叫他臥在地上不能動彈。
在同一時間內,血掌印見又來了一位蒙面黑衣人,轉眼之間,將自己的手下,東廠內四名好手,像丟廢物似的扔了出去,武功之高,比神秘女殺手有過之而無不及。眼下他又代替了蒙面女殺手來對付自己,驚問:「你又是准?」
「神秘殺手黑豹!」來人聲音蒼老。
「什麼?又是神秘殺手?」
「唔!今夜是你的死期到了!」
血掌印怒得一擊去,蒙面黑豹毫不閃避,任由血掌印一擊在自己的心胸上。血掌印不由嘿嘿冷笑,心想:什麼神秘殺手黑豹,老子還以為你武功極高,原來是一個不會閃避的老廢物,武功還不及那個神秘女殺手。你中了老子這一掌,就算你內力再厚,不死也重傷,胸口留下一個殷紅如血的掌印,沒有一年的臥床時間,不能消除掌印。
血掌印滿以為這一掌必然將對手擊倒在地。可是他一下感到自己拍中的不是人體,而是拍在一道無形氣牆上,自己反給震得連連後退幾步,才能站穩腳跟,整條右臂,幾乎全麻木了,已不由自己指使。
黑豹一聲冷笑:「你這樣的武功,也想來踩平金刀門?簡直是太不自量了!」
血掌印自行走江湖以來,從來沒遇到過武功這般深奧莫測的對手,要是金刀門有這麼兩位高手在暗中保護,別說不能奪取過來,恐怕連自己的性命也難保。他驚駭地問:「前輩到底是哪一派的高人?」
「老夫無門無派,要說有,叫神秘殺手派好了,你去死吧!」黑豹說時,一袖拂出,一道衣袖勁風直擊血掌印,迅若急光流電,血掌印想避也來不及了,一聲慘叫,當場斃命,仰面倒臥在血泊中。
這時,鬼奴也將那兩個東廠殺手殺死了,黑豹對鬼奴說:「我們走!」
鬼奴對蘇三娘說:「蘇掌門,今後你多保重了!」說完,便跟著黑豹一閃而逝,消失在夜空裡。
東廠這次來的十一位好手,包括領隊的血掌印,除了耿狄斷一條手臂能生還外,其他十人,無一能生還。他們才是豎著而來,橫著出去了。
黑豹和鬼奴一走,蘇二娘等人才從驚愕中醒過來,急叫喚:「兩位恩人請留步!」可是黑豹和鬼奴早已在夜空中杳如黃鶴,不見半點蹤影。而且金刀門沒有任何人有這麼好的輕功,能追得上他們。
得救了的金刀門人紛紛問蘇三娘:「這兩位大恩人是誰?怎麼就走了?」
蘇三娘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今後想報答他們也不可能。弟兄姐妹們,我們打掃戰場吧,將傷者扶下去好好醫治,死者厚葬,安撫死者的家屬。」
金刀門的人正在打掃戰場時,門外人聲嘈雜,似乎又有一批人奔來了。蘇三娘大驚,以為又是東廠的人趕來。可是,首先奔進來的是丐幫長沙堂的堂主袖裡乾坤張振宇,他帶著本堂的一批高手,來相助金刀門了。
張振宇原是丐幫江陵堂的堂主,由於長沙堂主年老引退,便將他調來了長沙府堂口。他一進門,見金刀門大堂前的廣場上死了不少人,金刀門活著的人也或多或少帶傷,一怔說:「我叫化來遲了!蘇掌門,是什麼人來犯你們?他們呢?走了?」
蘇三娘不想讓這事張揚出去,說:「是一夥不明來歷的強人,個個武功極好,要不是來了兩位神秘的高人前來相救,恐怕我金刀門真的滅絕了呢。」
張堂主又是一怔:「兩位神秘的高人?是不是一個叫神秘殺手黑豹?」
蘇三娘也愕異:「張堂主,你認識這一位高人?」
張堂主沒答,反問:「他來了這裡?」
「是!」
「現在呢?」
「走了!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
張堂主說:「可惜!可惜!我叫化又來晚一步,無緣拜謝這位高人。」
蘇三娘又是奇異:「張堂主,這是怎麼一回事?」
張堂主一說,才知是這麼一回事。有人給他們送來一張字條,說今夜寅時,有人要血洗金刀門,叫丐幫的人快進城去救。張堂主頓時招集了十多名能飛越城牆的丐幫好手,正想出門,不料一下遭到了一夥不明來歷的人的伏擊,其中有兩三個武功極好的聯手圍攻張振宇。正危急時,一位蒙面黑衣人突然出現,自稱神秘殺手黑豹,出手幾招,就將那一夥強人打發掉,叫張振宇速進城救金刀門的蘇三娘。而黑豹身形一閃,也突然不見了。張振宇堂主說到這裡又說:「給這樣一阻,所以我們才遲來一步。」
蘇三娘驚疑:「張堂主,你不認識這位高人?」
「不認識。黑豹之名,我今夜才第一次聽聞。蘇掌門,你認識他?」
「我也跟張堂主一樣,也是第一次聽聞。」
這就奇怪了,他怎麼會通知我來救你們的?」
「張堂主,我也為這事感到納悶。」
「還有,這一夥強人是什麼人?蘇掌門,你幾時與他們結怨了?」
「張堂主,說來話長,我們到大堂上坐下慢慢說。」
蘇三娘的一位貼身丫環走過來說:「夫人,那一個姓耿的活著,沒有死,只斷了一條右臂,我們怎麼處置他?」
蘇三娘咬著牙:「都是這狗賊挑起的禍端,害死了我們這麼多兄弟,給我挑了他,別再讓他活在世上再害人。」
張堂主問:「這姓耿的是什麼人?」
「他過去是陰掌門的第九騎的騎主,現在投靠了東廠,成了東廠一個可怕的鷹犬。」
張堂主一怔:「什麼?這伙強賊是東廠的鷹犬?」
「張堂主,請原諒,是我連累了你們。」
「蘇掌門別這樣說,你我都是武林中人,義氣相交,患難相助,談不上什麼連累不連累,別人害怕東廠的人,我丐幫才不將他們看在眼裡。窮叫化爛命一條,大不了和他們一拼了事,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張堂主,話雖這麼說,我還是不想將事情鬧大。我們最好裝作不知道是東廠的人,將他們當成了黑道上來踩盤子的人,我想東廠的人更不想將今夜裡的事鬧了出去,這對他們也不光彩,壞了官府的聲望。」
「好!我們就當作不知道好了!」
蘇三娘便對手下人說:「準備酒菜,招呼丐幫的弟兄們!」
事後,東廠的人果然不敢張揚出去,更不想承認這是東廠的人幹的。長沙知府在田捕頭的周旋之下,也不了了之。但神秘殺手黑豹的故事,沒有幾天便傳遍了武林,驚震了江湖,人人驚疑:這神秘殺手黑豹是誰?江湖上可從來沒聽聞這麼一位高手的。
天亮時,鬼奴恢復了原來的打扮,回到船上,船經過洞庭湖,在岳州府的巴陵城泊岸。鬼奴打發船家轉回長沙,自己找了一間客棧投宿。沒有多久,黑豹便跟蹤而來。
鬼奴問:「爹!我們今天去哪裡?」
「去江西武功山!」
「我們不是要北上嗎?去武功山幹嗎?」
「找火雲道長。」
「爹與他相熟了」
「不熟。」
鬼奴又奇怪了:「那找他幹嗎?」
「鬼奴,你在長沙傷了他的三個弟子,火雲道長為人亦正亦邪,但極為護短,他無法找你,必然會去長沙找蘇三娘的麻煩,好人為到底,你既然出手救了蘇三娘,就應該不留任何尾巴,別給蘇三娘再添麻煩。」
「那我們去找火雲道長晦氣了?」
「也可以這麼說,叫他今後不得去找蘇三娘。」
「他會答應嗎?」
「在江湖上,最後就武功來說話。」
「我們不會殺了他吧?」
「鬼奴,火雲道長是江西一地上的高手之一,富於心計,你恐怕殺不了他,而且也沒有必要去殺他,教訓他一下就行了。這樣也會令你增加與上乘高手交鋒的經驗,以後就不會心怯了。」
「是!爹!找與血掌印交鋒,的確是有些心怯。」
「其實,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戰勝血掌印,只不過你心怯,才處於下風。正所謂臨陣交鋒,勇者為勝,往往有時一些弱者能戰勝強過自己的敵人,就是這個道理。當然武功相差太遠,憑勇氣也是自取滅亡,我是就雙方武功相差不太多的人來說的。」
「爹!我明白。」
「還有,與人交鋒中,要提防對手用計或施暗器,尤其是對黑道上的人物,他們往往不會跟你講什麼江湖道義,什麼陰險歹毒的手段都可以使得出來。東廠的一些高手,都是這樣,所以你千方要小心了。就是集中全力對敵時,也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提防意外。」
「爹!我記住了。」
「鬼奴,以後你在江湖走動多了,臨陣交鋒的經驗多了,就能體會出來,這不是可以從什麼武功秘芨中所能學到的,得靠自己的實踐中得出來。就像吃果子一樣,我說果子是酸的,如何如何的酸,你不親自去咬一口,就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酸法,好了,你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裡,趕去武功山。」
岳州時的巴陵縣,接近丐幫的總部,各處的武林人士,都在巴陵城中來來往往,黑豹不想人知道自己或認出自己,所以沒在巴陵逗留,迅速離開,以免節外生枝。
武功山,也稱蟠龍山,座落在江西袁州府宜春縣的南面,火雲道長就住在蟠龍山的雲水觀中,為一觀的主持道長,有弟子不少,稱雄了贛西一帶。這時,他正在聽麻衣、白衣二弟子的哭訴,說受了長沙金刀門蘇三娘的欺侮,求師父代他們雪恨。
火雲道長頗為疑惑:「為師頗聞蘇三娘為人俠義、正直,從不恃藝凌人,她怎麼會無緣無故欺負你們了?」
「師父,弟子是代陳師弟去向蘇三娘討回公道。」
「哦?討回什麼公道?」
「三年前,陳師弟不知因什麼事,給蘇三娘打成重傷,臥床不起,所以……」
「你們別說了,叫陳小子來。」
「師父,他現在不但給廢了一條手,也斷了一條腿,完全成為廢人了。」
火雲道長一聽大怒:「蘇三娘敢這樣對付我的弟子?」
「師父,她還說,要是我們再去金刀門鬧事,就是連你師父老人家也不放過,將你老人家的腦袋也揪下來。」
火雲道長一拍桌子:「大膽!太放肆了!」
麻衣、白衣兩漢子惶恐起來,連忙叩頭說:「師父!她真是這麼說的,我們不敢亂說。」
火雲道長一下冷靜下來,問:「以你們三個人的武功,還勝不了蘇三娘?為師也曾見過她的刀法,除了快、狠之外,也並不怎麼上乘,怎會弄得三個人都受了傷的?」
「師父,我們才沒將蘇三娘看在眼睛裡,主要是她的一位蒙了面的妹妹,出手傷了我們。」
「什麼?蘇三娘還有一個妹妹?為師怎麼從沒聽人說過?」
「師父,她這個妹妹,過去是江湖上一位賣藝為生的女子,三年前在望城賣藝,陳師弟他……」
「唔!說下去。」
突然有位爽朗而帶寒意的婦人聲音在窗外響起:「你別問他們了,他們怎麼也說不清楚的。」聲落人現,一位頭戴露髻垂紗斗笠的婦人,從門口輕盈地走了進來,宛如一團青雲似的人影,行走時無聲無息。
火雲道長是位武學大師,一看,這是武林中極少有的輕功,不禁心頭凜然,問:「你是什麼人?竟敢來闖貧道的道觀?」
來人還沒有答話,他的兩個弟子已驚恐地叫起來:「師父,她就是蘇三娘的妹妹,出手傷了我們的。」
來人正是鬼奴。她淡淡他說:「你們怎麼不說我為什麼傷了那個姓陳的,後來又怎麼傷了你們?嗯?說不出來吧?」
「你——!」兩個弟子說不出話了。
鬼奴又對火雲道長說:「道長,你願不願聽小婦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唔!請說。」
火雲道長不但是位老江湖,也算是一派的掌門人。正所謂不是猛龍不過江。來人公然無畏前來,必然有一手過人的本事,不然就不敢登門來找事了。他保持主人應有的風度,請鬼奴說下去。
於是鬼奴說出三年前自己在望城受欺凌的情景,蘇三娘怎麼路過望城,怎麼出手相救自己而傷了姓陳的惡少。鬼奴最後問:「道長,你說,我與蘇三娘素不相識,她這樣出於俠義之心,救了小婦人,她有沒有做錯了?」
火雲道長不由掃了兩個弟子一眼:「唔!蘇三娘在這一點並沒有做錯。」
「難得道長明白事理,可是道長的這兩位高徒,就不分青紅皂白了,說要代姓陳的去金刀門向蘇三娘討回公道,首先出手傷了金刀門的幾位弟子,跟著還聲言大開殺戒,叫金刀門今後在江湖上除名。道長,你看,小婦人當時能不出手嗎?」
火雲道長怒視兩個弟子,喝問:「畜牲!當時是不是這樣?」
麻衣漢子囁嚅地說:「師父,當時只想為陳師弟打抱不平,卻不知道陳師弟過去與這蒙面女子有什麼恩怨過節的。」
「畜牲!你們沒問清楚,就向人家去討公道?」
「師父……」
「給我滾出去!」
麻衣、白衣這兩個人,原指望師父代自己出氣,卻想不到師父竟懾於蒙面女子的威力,與人講起道理來,只好垂頭喪氣地走了出去。
鬼奴也想不到火雲道長這麼明事理,好說話,向火雲道長襝衽說:「多謝道長。」
火雲道長沉下臉來:「你這個禮,貧道不敢受。」
鬼奴怔了怔:「道長,這是什麼意思?」
「你傷了貧道的兩位弟子,還弄殘了貧道的一位弟子,就這麼算數了?」
「道長想怎樣算數?」
「貧道弟子固有不是之處,也只能由貧道來處置,所謂打狗還看主人面,你這麼任意傷了貧道的弟子,還揚言要揪貧道的腦袋下來,就這麼讓你走了,貧道今後還有面目在武林中立足麼?」
「道長令徒傷了金刀門的人,那又怎麼樣了?」
「這用不了你操心,貧道自會處置。」
「看來道長要在我身上留下什麼傷痕了!」
「不錯!你最好自斷一臂,我們以往的恩怨過節,就一筆勾消。」
「要是我不答應呢?」
「那莫怪貧道出手了!」
鬼奴心想:怪不得主人說火雲道長是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為人極好護短了。便說:「道長,看來我們只好憑武功來說話了!」
「貧道正想領教你的高招,看有沒有代貧道來管教本門派弟子的資格。」
「好!要是我敗給了道長,就任由道長處置;要是我僥倖勝了,道長又怎樣?」
「你想怎樣?」
「那我只求道長今後不要去找蘇三娘和金刀門人的麻煩。」
「這太容易了!只要你勝了,就是要貧道的腦袋也可以。」
「那又何必?我與道長一向無仇無怨,要是我勝了,望道長切莫食言。」
「你好像很有信心能勝貧道了?」
「小婦人為報答蘇女俠當年相救之恩,只好與道長一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