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剛說到穆婷婷以一招奇快的劍法,一劍就同時挑翻了兩個敵人,跟著對小雪小聲說:「小雪姐,你快護著聶兄弟往北面走,那裡有人會接應你們!」
小雪應了一聲,奔到聶十八跟前:「聶少爺,我們快走,別愣在這望了。」
聶十八見邢天燕正與宮瓊花交鋒問:「我們走了,那她們怎麼辦?」
「我的聶少爺,你先顧著你自己吧!兩位小姐就是不敵,也可以走得脫,不然來不及走了!」果然,聶十八真的走不了,已有兩位青衣劍手,元峻和元峰,飛身而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另外還有七、八條勁裝大漢,一齊朝他們奔來,小雪只有挺劍與兩位劍手交鋒,一邊對聶十八說:「聶少爺,你快往北面走!」
聶十八見小雪與兩條大漢交鋒,更不願走了。他將獵刀拔出來,撲上前說:「小雪姐,你走,我來和他們交手!」
聶十八根本就沒有學過什麼短刀法,一把五寸長的獵刀,只能亂刺亂劈,不成招式。他所能借助的,就是他那一套兔子十八跑的各種身法和步法,險險閃過了兩位武功一流劍手的招式。正是盲拳打死老師父,他不顧性命的亂刺胡沖,要不是小雪在旁出招護著,恐怕他早已為元峻無峰的利劍劃傷了。
在另一邊,商天賜、周若水、戚如風聯手齊戰婷婷。他們擺出的是七煞劍門中的三星劍陣,可以應付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
商天賜將婷婷誤認作是在赤壁重創了四師弟夏侯超的那位蒙面女子。論武功,他們三人都不及地滅劍夏侯超,所以合三人之力,布下三星劍陣,誓必要殺了婷婷,為夏侯超雪恨。
論單打獨鬥,他們三人,誰也不是婷婷的對手;但合三人之力,擺下的又是三星劍陣,互相配合得十分默契!不論婷婷向任何一個人出劍,其他兩人分左右一齊而來,所以婷婷只有抖展出中原武林少見的越女劍法,才能與他們勉強戰成平手。
另一處,邢天燕與宮瓊花也交戰不下,另一名青衣劍手元崗走來相助宮瓊花,邢天燕便處於下風了,只能利用自己的超絕輕功,採取游鬥的戰略,有時偶然還去解了小雪之危,戰了就走,弄得宮瓊花、元崗不時追著她圍攻。
但最危險的就是小雪和聶十八了,因為湧來的七、八條勁裝武士,一下就將他們分開,元峻、元峰合力對付小雪,七、八名武士齊攻聶十八。聶十八在這一夥武士的圍攻下,兔子十八跑似乎不大靈驗了,幾乎招招都是險象叢生。他的獵刀,雖然劃傷了兩個武士,他自己也挨了兩處刀傷。要不是商天賜曾下令要活捉聶十八,不可取了他的性命,那兩刀只是在身邊輕擦而過,不然他早已重傷倒地。雖然這樣,聶十八有一股頑強的拚殺精神,他不能丟下小雪不管而自己逃跑,弄得圍攻他的幾名武士又急又恨又怒,有一個吼著:「小子!你再不束手就擒,莫怪我們殺了你!」
聶十八一躍而起,不顧一切衝去救小雪。他像一隻受了傷的小野豹一樣,瘋狂得早失去了他的善良的本性。他感到現在不是與什麼人交手,而是和一群惡狼拚個你死找活,正因為這樣,令這幾個武士不敢過份逼近,但揮舞的刀風刀影,逼得聶十八不能衝過去,還要閃躍縱跳,避開左右劈來的刀刃。其實,聶十八要逃跑,憑他的兔子十八跑身法和步法,也可以向北面逃走。
正當小雪和聶十八都在危險之極時,穆娉娉趕來了。她凌空而下,寶劍揮出,放倒了元峰,也挑傷了元峻,將小雪及時救了出來,問:「小雪姐,你沒事吧?」小雪氣喘喘地說:「小姐,我沒事,可是聶少爺他……」
「你先歇下,我去救他。」娉娉又身似飛魂,一下飛落在那幾名武士之中,手起劍落,劍光過後,人倒刀飛、轉眼之間,七、八名武士,沒有一個倖存,不是斷臂折腿,就是伏屍江邊。娉娉的劍,幾乎無人能阻擋。嚇得七煞劍門一些要奔過來的武士勁漢,紛紛向後跑散,他們驚駭:怎麼又來了一位蒙面少女的?
這時夜幕早落,那兩三處協助七煞劍門人的地方豪強,不但點燃了火把,更點燃了穆家大船的碎木爛板,熊熊大火照亮了附近幾里的地方。娉娉在火光下見聶十八血染衣褲,驚問:「你受傷了?」
聶十八透了一口大氣:「我不要緊,你快去教邢姐姐和婷妹妹吧,她們比我還更危險,七煞劍門的人要殺她們。」
「放心,你爹和三叔都到了,你看,那不是他們麼?」
小雪走過來:「聶少俠,你傷在什麼地方?讓我來給你包紮。」
娉娉說:「小雪姐,你扶他到那江邊岩石下包紮,別怕賊人用暗器、飛箭,我給你護著。」
小雪說:「好!聶少爺,我來扶你。」
聶十八說:「不用!我能自己走。」
媚婢問:「你傷得不重?」
「不重,只是背上和大腿給他們劃了一刀。」
「你還能走動?」
「能呀!我還能跑能跳的,不過只感到火辣辣的痛而已。」
「那太好了,弓和彈子我都給你帶來了,萬一有賊人跑來傷你們,你就用彈子打他們,別讓賊人們近身。你這把刀,根本不管用,胡亂劃,只能嚇小孩子。殺一些小野獸可以,殺會武功的人,根本不可能。」
小雪說:「聶少爺,你以前沒學過用匕首的招式麼?」
「沒有呵,我只會捅野狼!」
「哩!我還以為你會匕首的功夫哩!」
「小雪姐,別多說了,你快和他去。」娉娉說時,將弓和一袋彈子交給了聶十八。
再說穆老爹也蒙了半邊面孔,趕到婷婷和商天賜等人交鋒的地方,手起掌落,首先拍飛了兩三個外圍的賊人,將其中一個劍手手中的劍也奪了過來,殺入三星劍陣中。穆老爹一身真氣奇厚,就是一支枯枝到了他手中,也可以變成一件可怕的殺人兵器,所以一把劍轉到他手裡,就成了可斷金削玉的寶劍。
周若水見突然殺來一位蒙面的黑衣人,便一劍揮去,喝聲:「大膽,竟敢來闖我們的劍陣,不怕死了?」
的確,三星劍陣將婷婷圍困得不能脫身,除了招架之功,已無法還擊了。商天賜等人眼見就可以將婷婷劈倒劍下,不料闖來了一位蒙面黑衣人,怎不惱火?周若水在江湖人號稱流星劍客,出劍自然奇快異常,宛如流墾,一閃即逝,他一劍向穆老爹揮出,其勁力和快速,可想而知。
穆老爹舉劍更快,「噹」的一聲,兩劍相碰,火星四射,不但周若水手中的劍給震斷了一截,一條手臂也給震麻了,要不是他反應奇快,人急向後躍出,穆老爹的順劍進拍,足可以刨開了他的肚皮,但他的一件衣服,也給穆老爹的劍尖劃開一條長裂縫,露出裡面的衣服來。周若水這一驚非同小可,驚駭地問:「前輩何人?」
齊攻婷婷的商天賜和戚如風也驚駭了,一齊躍了出去。威如風問:「七師弟,你受傷了?」商天賜卻在火光下朝穆老爹打量:「你、你是黑豹?」
穆老爹「哼」了一聲:「老夫要是黑豹,剛才的一劍,他還有命麼?不早成了老夫劍下的遊魂野鬼?」
的確,剛才穆老爹的順手剁出,尚留有餘地,劍尖再刺人兩分,周若水已是一具開肚的屍體了!
「前輩何處高人?」
「老夫在江湖上只是碌碌之輩,就是說了,你們也不知道。」
「前輩要來插手管我們的事?」
「三位在江湖上也算是成名的人物,聯手對付一個小女子,就是勝之也為不武,老夫看不過去,不得不出手。」
商天賜見來人不是可怕的黑豹,驚恐之心減少了幾成。但見他剛才的一招,幾乎傷了七師弟,武功之高,也不能輕視,便說:「前輩要是招惹了我們七煞劍門,今後不怕添麻煩?」
「老夫並不在乎!」
「那你決心與我們七煞劍門為敵了?」
婷婷這時說:「你這不是廢話嗎?不與你們為敵,跑來幹什麼?除非你們將藍美人交出來!」
商天賜一聲獰笑:「別說你不是黑豹,就是黑豹,我們也不怕。五師弟,七師弟,我們上!」
熊夢飛這次派了商天賜等人來,就是以三星劍陣對付神秘可怕的黑豹。周若水已從手下人換過了一把好劍,首先出招。
穆老爹拎起了婷婷:「丫頭!你到別處去打發賊子,這三個人老夫來打發。」說時,將婷婷扔了出去。婷婷也借這一扔之力,身如輕鴻,飛落在群賊之中,舉劍就大開殺戒。
在另一處,邢天燕在吃力地應付宮瓊花和元崗,鬼影俠丐吳三蒙面化裝趕來了。他為了使丐幫不捲入這次鬥爭中去,也是一身黑衣勁裝,誰也看不出他是一個叫化了。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吳三這一身打扮,宛如一位瀟灑的俠士,雖然蒙住半邊面孔,但一雙目光,分外有神采,但嬉皮笑臉的性格仍如以往,問:「邢姑娘。要不要在下幫手?」
邢天燕一見他這樣打扮,知道他不想以叫化面目出現了。但聽到他這樣問,可氣又好笑的罵起來:「你怎麼現在才跑來?你等他們殺了我再來不好?你滾開,我不要你幫手。」
吳三諤然:「你怎麼發火了?他們是不是已傷了你?我好像看不出來?」
「去去!我在這裡苦苦與他們廝殺拚命,你死去哪裡了?現在才跑來問我要不要幫手?你是不是看見我死了才高興?總之,我真的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邢天燕一邊出劍,一邊在罵著。
吳三笑道:「邢姑娘,對不起,在下來遲了一步。現在,請姑娘退下,到一邊涼涼去,讓我來和他們鬆鬆手腳。」
「好呀!你去應付他們吧!小心,別讓姓宮的媚眼勾去了魂,不然,你死了可別來怨我。」邢天燕說完,收劍躍了出去。
吳三一怔:「什麼?這婆娘會勾魂?你別來嚇我,她難道會妖法?」
邢天燕笑起來:「她的一雙眼睛,比妖法還更可怕。總之,你小心了。」
宮瓊花見突然來了這麼一位神蘊異常、瀟灑倜儻的中年俠客,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十分詫異,看來這位俠士與這妖狐相熟,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是朋友,還是相好?要不,怎麼說話這般隨便?她雖然一邊與邢天燕交鋒,一邊仍注意著這位中年俠土的行動。當邢天燕收劍躍出交鋒***後,自己也停了下來。元崗見宮長老收劍,也不得不收劍,盯視著吳三,以防不測。
宮瓊花以甜甜的聲音問:「請問大哥,是何處的朋友?幹嗎來相助這位妖狐的?」
這哪裡是什麼敵對的言語了?也不是武林中人禮貌的問話,說得不大好聽,這似乎是青樓妓女在拉客時甜膩膩的挑逗。
吳三聽了心裡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連元崗聽了也皺眉頭,要不是她武功好,是掌門人特別看重的一位長老,元崗真想破口罵起來,這簡直給七煞劍門丟醜。
吳三心想:這個女人,才真正是個名副其實的妖狐,怪不得邢天燕說她會勾魂了。但卻笑嬉嬉的說:「宮長老,在下是位江湖浪子,大廟不收,小廟不管,四海為家的遊魂野鬼。因為邢姑娘請我來幫手,所以跑來了!」
邢天燕聽了又罵起來:「誰請你來了?」
吳三慌忙說:「對對!是我自己跑來的,我見這裡打得熱鬧,心癢難禁,也想與人交交手。宮長老,請別客氣,出招吧。」
宮瓊花向他飛了個媚眼:「大哥!我看我們別交手了,我們做個朋友好不?」
「做個朋友?那很好嘛!那在下找誰交手去?」
「你想和人交手,那還不易的?」宮瓊花一指邢天燕,「那你就與她交手,要是你能殺了她,我可以給你好處。」
「哦?你可以給我什麼好處?」
「總之,要我幹什麼都可以。」
「真的?你不後悔?」
「大哥!我會騙你嗎?」
「好呀!那你給我將自己的腦袋砍下來!」
「你說什麼?」
「我說,你將你自己的腦袋砍下來給我,因為你這張臉長得太漂亮了,我十分喜歡。」
宮瓊花感到自己一片真情實意,卻受到了對方這般的調侃和戲弄,不由老羞成怒,一劍刺出:「老娘先要了你的腦袋!」
吳三一閃避開:「哎!你說說怎麼就動劍了?這可不像與我交朋友呵!」
邢天燕在一旁笑道:「你要人家的腦袋,人家還與你你交朋友嗎?」
宮瓊花又是一劍刺出,朝邢天燕罵道:「妖狐,你別得意,等會老娘也殺你。」
邢天燕說:「姓宮的,你放開眼看看,你們七煞劍門的人,現在死的死,傷的傷,就是連你的那三位什麼七大弟子,也自顧不來、你還想殺我?你等著受死吧!」
宮瓊花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只見兩位蒙面黑衣少女,來回交錯飛騰縱躍,她們所到之處,莫不人仰馬翻,不但殺得七煞劍門的人魂飛魄散,連那三處臣服七煞劍門的人,也紛紛爭相逃命。至於商天賜、威如風、周若水,給一位威不可擋的蒙面黑衣老者殺得手忙腳亂,三星劍陣布不成,一個個只有回劍自保,再也不能互為配合。突然,蒙面黑衣老者一聲長嘯,宛如龍吟虎嘯,群峰震動,江水起浪,熊夢飛的三位得意弟子,已倒下了一個,一個不見了一條手臂,只剩了一個戚如風在苦苦支撐,自己身邊的元崗,早已奔過去扶著斷臂的商天踢往黑處逃命。
宮瓊花見勢不妙,身形一閃,抽身逃命。誰知吳三的幻影身法比她更快,早巳橫在她前面,說:「嗨!你的腦袋還沒事割下來給我哩!怎麼就跑了?」
「你真的要我的腦袋?」
「哎!這是你說的,我要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而且還不會騙我,你怎麼騙我了?」
「好!那你先殺了那妖狐,我將自己的腦袋割下來給你。」
「不行!她不割下我的腦袋就算好的了,我還敢割下她的腦袋嗎?我只能割下你的腦袋,其他人的腦袋,我割不了。」
宮瓊花見不是路,一劍揮出,又奪路而逃,可是不論她往哪一個方向逃跑,吳三那鬼魁般的身法,總是出現在她的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手中似竹似簫的兵器,逼得她退了回去。宮瓊花才真正害怕了,知道自己碰上了武林中第一流的上乘高手,輕功比邢天燕還高,驚問:「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你看呢?我是人還是鬼?」
「就算你是鬼,我也跟你拼了!」宮瓊花知道自己怎麼也逃脫不了,一連十多招劍刺出,招招都是凶狠的殺招。她希望對方輕功極好,武功不及自己,這一點,宮瓊花又想錯了。對手不但輕功一流,武功更是高過她。她的劍一連十多招揮出,不論是劈、削、點、刺、挑,招招落空,連對方的衣服也沒有沾上,相反對手一還手反擊,只出三招,那似竹似簫的兵器,就將她絆倒了,同時還封了她的穴位,令她倒在地上站不起來。
宮瓊花可憐兮兮的說:「大哥!你真的要殺我嗎?」
吳三不由手軟了,他從來不殺毫無反抗能力的對手,除非對手是十惡不赦的歹徒,欠下平民百姓纍纍的血債。但這宮瓊花雖然淫蕩不堪,似乎沒有濫傷過平民百姓。她所殺的人,都是也她為敵的武林中人,而且往往只在交鋒中殺的。吳三見她目前這種情景,殺不下手了。
邢天燕走過來問:「怎麼?你捨不得殺了她麼?」
吳三眨眨眼:「那你殺她吧!」
邢天燕怒道:「你將我看成什麼人?我就是要殺她,也不是在這種時候,殺一個毫無反抗的人,算什麼英雄?」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人是你擒的,你問我幹嗎?好!你要我殺她可以,你解開了她的穴道,我與她再交鋒,我叫她死得心服口服。」
「算了,再交鋒?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我來打發她好了!」
「什麼?你真的要下手殺她?」
「你不殺,只好我來啦!」
「你不怕有損你俠義之名嗎?」
「哎!我從來不圖這些虛名假譽。」吳三轉對宮瓊花說,「宮長老,要是你答應在下一個條件,我可以放了你。」
宮瓊花仰臉問:「什麼條件?」
「今後你不為七煞劍門的人賣命,不再在江湖上勾三搭四,找一個你滿意的人雙宿雙飛,在下就放了你。」
「好!我可以答應你。」
「你不會又騙我吧?」
「你不相信,殺我好了!」
「好!那我放了你!」吳三用竹點開了她的穴位,「你走吧!」
宮瓊花困惑地站起來:「你們就這麼讓我走了?」
「你不會要我們向你賠禮道歉吧?」
宮瓊花苦笑一下:「你們不殺我,我已感激不成,怎敢有如此要求?」
邢天燕說:「那你還不快走?」宮瓊花歎了一聲,不知是妒嫉還是自感不如,對邢天燕說:「邢妹子,我真羨慕你有這麼一個人相助。但願他日青山常在,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說完,悄然而去。
吳三故意糊塗,問邢天燕:「她在說什麼了?」
「她說她以後要來會你呀!」
「不,不,我問的不是這些。」
「那你問的是什麼?」
「她說她羨慕你什麼了?」
邢天燕「啐」了他一口:「你別異想天開了,小心我以後用刀子挖了你的舌頭!」
「你不會是當真的吧?」
「誰跟你這臭叫化開玩笑了?」邢天燕說完,笑著跑開了。
在同時間,穆老爹已用劍制服了戚如風,而娉娉、婷婷追殺驚散的眾賊,不知追到哪裡去了。
穆老爹的利劍,貼在戚如風的心口上:「說!你現在想生還是想死?」
戚如風說:「你要殺便殺,何必多問?」
「你以為老夫不敢殺你?」
戚如風閉目不語。婷婷這時轉了回來,說:「爹!你殺了他,何人傳話給熊夢飛老賊聽?」
穆老爹一時不明:「叫他傳什麼話?」
婷婷打了一個眼色:「有關藍美人的事呀,我們不是要向熊夢飛這老賊要麼?」
穆老爹會意了,因為那一夥奪寶的人,雖然離開了這裡,但仍隱藏在附近的山坡叢林裡,和對岸的亂石中,就是湘西言家和貴州九龍門的百毒娘子,也都沒有走,他們在暗中注視著這一場戰鬥的勝負,並且也對聶十八身上有沒有寶十分關注。為了使這伙群雄真正相信聶十八沒有寶,以避免聶十八今後再為武林人士盯蹤、捉拿,穆老爹用低沉渾厚的聲音說:「姓戚的,你聽清楚了!老夫一直從廣東到河南,又從河南到這裡,都在盯視著你們七煞劍門人的行動,打探得十分清楚,藍美人已落到你們的手中,你回去叫熊夢飛將藍美人交出來給老夫,別再張冠李戴,叫一個無辜的小子為你們背這只黑鍋。現在?你給老夫馬上滾!」
穆老爹這一段話,中氣充沛,在夜裡更聲傳遠方,明為說給戚如風聽,實際是說給四周沒離開的火雲道長等人知道。婷婷又補充了一句:「你們這一次帶人來,以為十分有把握的捉了這小子,然後在回熊耳山的路上,悄悄將他殺害滅口,然後又揚言他逃跑了,令武林中人再也找不到他的蹤影,也不會懷疑藍美人落在你們七煞劍門人手上,這一瞞天過海之計,你們能瞞過了別人,可瞞不過我們。沒想到我們會來救這小子,讓他四處說出你們陰毒計。回去告訴那熊老賊,他不老老實實在我們預定的地方會面交出藍美人,別怪我們上熊耳山將你們七煞劍門的老巢也掀掉了!走!今後別讓我再看到了你。」
戚如風的一把劍,給穆老爹奇厚的真氣震斷成幾截,手臂骨也同時給震斷了,全無能力反抗。他聽了穆老爹和婷婷的話後,困惑、愕然,心想:藍美人幾時落在我們的手上了?既然師父得了藍美人,幹嗎還打發我們來奪寶捉人?真的如這蒙面黑衣老者所說?這是張冠李戴迷惑江湖上人?但他不敢申辯,一肚的疑惑狼狽離開。現在,連戚如風也弄得稀里糊塗,四周隱藏的群雄,更是給弄得莫名其妙。
七煞劍門的人一走,婷婷又故意對邢天燕說:「你這飛天狐,別想打藍美人的主意,要是你敢去熊耳山盜走了藍美人,莫怪我們今後殺了你。」
邢天燕說:「你是在嚇唬我嗎?」
「聽不聽在你,到時別怨我們事先沒有警告你!爹!我們走吧!」
婷婷和穆老爹雙雙閃身而去。吳三也對邢天燕說:「我看我們今後別去染指這位藍美人了,我們也離開這小子才好。」
邢天燕哪有不會意的?問:「你怕了那位老者?」
「怕,怕,這個蒙面老者,神秘莫測,武功極高,說不定幾時,他們會一下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摘去了我們的腦袋。邢姑娘,我們也走吧!別去靠近那姓聶的小子。」
吳三的話,同樣是說給四周群雄聽的。邢天燕想了一下:「好!那我們走!」她招呼了一下小雪,便丟下了聶十八一個人在屍首遍地的江岸河攤上,消失在黑夜中。似乎突然而來的四位蒙面黑衣人和邢天燕主僕兩人,對聶十八沒有什麼情感,將他看成了一般的平民百姓,救了他之後,便悄然離去。
湘江水在黑夜中緩緩的流著,江岸上的那一堆大火仍在熊熊地燃燒著,不時爆發出一兩聲「僻啪」的響聲,除此之外,江岸恢復了原有的寧靜,所有人都走了,就是四周注視著這一場戰鬥的群雄,也走了,留下的只有聶十八一人,怔怔地對著江水而坐。在他一生中,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一個可怕的場面,看見的死人那麼多,那麼慘烈的交鋒,初時,他看見人流血和死人還感到害怕,但在這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戰之後,他似乎感到麻木了,也不感到害怕了。因為害怕也害怕不來。今夜這一場戰鬥,他也參加了,而且還親自殺死過人,那是在小雪幫他包紮刀傷時,有兩個不知死活的賊人朝他們奔來,他喝不住,只好以彈弓射擊了他,百發百中的神弓打殺了兩個賊子,也逼得賊人們不敢接近他們,後來婷婷奔來,才將這一夥賊人挑倒放翻了兩三個,其餘才驚散了。
聶十八不明白這些江湖上的人,怎麼為了一個藍美人,連性命也不要了?他在江邊坐了半個時辰,一條船從下游而來,他知道,這是穆家父女來接自己了,他站起來揚手,船隻泊岸,聶十八一躍而上。
穆婷婷又恢復了船家女打扮,聶十八要不是親眼看見,他真不敢相信眼前這位嬌小的船家女,就是剛才在江岸邊來往如飛,叱吒風雲,出劍無情,驚震群賊的蒙面黑衣女俠。
聶十八從心裡感激穆家父女,也從心裡敬重穆家父女。他們為了自己,一路上忍氣吞聲,丟了一條大船也在所不惜,還在暗中照顧自已,出生入死與七煞劍門人鬥爭,事情一過,又來接自己。這一份情誼,恐怕就是自已的親人也不如,他們的機智,勇敢、重情義的作為,既感動人心,也振奮人心,自己今後一定要像他們這樣做人才對。
聶十八感到江湖上真是一個奇異的天地,有的人好得不得了,像穆家父女、吳叔叔以及邢天燕和小雪,有的壞得叫人可怕又可恨,像七煞劍門的人和勾漏二鬼、桂北大盜等人。人與人之間,怎麼相差得這麼厲害?
婷婷見聶十八一躍上船,有點意外,問:「我聽姐姐說,你不是受傷了嗎?怎麼好得這麼快?還可以跳躍的?」
「我是傷了一點點,小雪姐姐給我服了藥,包紮後,好像已好了。」
「看來邢姐姐長白劍派的龍鳳熊膽丸,的確是醫治跌打刀傷的良藥。
聶十八愕然:「什麼?那些黑色的藥九,是龍鳳和熊膽製成的藥丸麼?」
「你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小雪姐姐沒告訴我。要是我知道,就不敢服用了。」
「什麼?你怎麼不敢服用的?」
「用龍用鳳用熊膽製成的藥,那不很名貴嗎,我身上這點點傷,用一些山草藥就可以醫治。我過去在山上打獵,受過多次的傷,就是用半邊雄、老虎鬚、七葉一支花等草藥醫好的。
「嗨!不跟你說了,你快進艙去吃飯吧,你難道不感到肚子餓?」
婷婷不說則已,一說,聶十八真的感到肚子餓了,從早上吃過飯後,一直到現在,聶十八是一點東西也沒吃過,就是水也沒有喝一口,一整天都是在緊張的時辰中過著,面對那麼多兇惡之人,幾乎連自己的性命也忘了。怎麼會想到還沒吃飯?他說:「我,我真的肚子餓了!」
婷婷說:「肚子餓,那快去吃呀!」
聶十八走進艙來,感到這條船比原先的那條船小得多了,船也沒有原來的好。他十分抱歉地對穆老爹說:「老伯,我真對不起你們,害得你們失去了一條大船。」
婷婷說:「你說這話不見外麼?」
穆老爹說:「聶兄弟,這條船也算不錯,在湘江上航行,恐怕比我們原先的大船還來得好,沒有那麼笨重,走起來輕快多了。」
「老伯,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嗨!我是說真的。立如龍這湘江一霸,也不失為一條漢子,信守諾言,為報答燕丫頭救他之情,將他們這條較好的船給了我們。」
是夜,船緩緩地沿湘江逆流而行,經衡陽駛去。
飯後,聶十八以一種複雜的心情對穆老爹說:「老伯,你們一家對我那麼好,我真不知今後怎麼報答你們才好。」
「聶兄弟,別說法樣的話。我們江湖中人,有所而為,也有所而不為。像聶兄弟這樣無辜的受七煞劍門人所害?我們不能置之不理,不然,問心也有愧。」
「老伯,其實你們已讓他們清楚了與這件寶物無關,大可以離我而去,何必為了我又跑回來?我真的不想再累了你們!」
婷婷問:「哦?你真的想我們一去不回來?」
聶十八一時不知怎麼說好了。對這件事,他的心境是複雜的,既想也不想。當他看見穆老爹和婷婷駕船離開大橋灣時,心裡怏怏若有所失。在情感上,他和穆家父女相處這麼好,同生共死,十分捨不得和他們分開;但在理智上,他又希望他們快些離開自己,別因自己而受牽連。
婷婷又問:「嗯?你怎麼不出聲了?」
聶十八隻好老實地說:「說真的,我心裡想你們走,又捨不得你們走。」
「我們也是一樣呀!再說,我們總能忍心將你丟給一群惡狼而只顧自己脫身?要不是有邢姐姐在你身邊,說不定當時,我們就出手殺了那一群惡狼了!」
婷婷說:「再說,我們更不能置邢姐姐的生死而不顧。」
穆老爹說:「好了!現在這件事總算有了結果,除了七煞劍門的人外,江湖上人都知道你身上沒有什麼藍美人。大家都洗清了,今後恐怕沒有什麼人再來麻煩你,大可以放心去嶺南了。」
「哦!江湖上人都知道我沒有藍美人?」
「聶兄弟,經過天橋灣這一戰,起碼在場的群雄都知道你沒有。江湖上發生的事,比什麼傳得快,他們是一傳十、十傳百。用不了三天,江湖上人人都會知道。而且今後,只有給七煞劍門的人添麻煩,沒有什麼人再來找你了。」
「老伯,你們怎麼知道藍美人落到了他們的手上了?」
婷婷嚷起來:「嗨!你真是老實得很,我們不這樣說,又怎麼給你洗脫關係?」
聶十八傻了眼:「那他們根本就沒有?」
「他們誣賴你,我幹嗎不能這樣對付他們?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什麼,也是他們自找的。」
穆老爹說:「聶兄弟,在江湖上,對付用心險惡的人,不能太過老實了,得用些心思才行。」
聶十八感慨他說:「老伯說的是,我以後再不會那麼呆頭呆腦的了,會花些心思來應付惡人。」
婷婷說:「爹,你不如傳十八哥一路刀法,不然,他那一把獵刀帶在身上也派不上用場,不但不能與人交手,連防身也不行。」
穆老爹點點頭:「聶兄弟,用弓箭不愧是一流的高手,兔子十八跑,驟然還擊還有點作用,但也只能對付像洪湖四把刀這樣的小賊,對付一流的高手就不行了。你想不想學我的刀法,多一門防身之技?」
聶十八大喜:「想呀!」他見穆家姐妹和邢天燕、小雪用劍那麼好,要是自己學得她們一半的功夫,就不用害怕強盜山賊了。可是他又想,獵刀也有刀法麼?它頂不頂得上劍那麼好用?便遲疑地問:「老伯,用獵刀也有刀法麼?」
穆老爹說:「聶兄弟,每一種兵器,都有它的一套招式。獵刀可以當匕首使用,捅、刺、挑、剔、劃,都有它種種運用的手法,更利於近身搏鬥,運用得好,往往比用劍和大刀還起作用。何況你還會兔子十八跑。在這基礎上,學這一路短刀法,就易得多了。」
「真的?老伯,那你快教我。」
「聶兄弟,話說回來,兵者凶也,短刀不出則已,一出必定傷人。所以你千萬不可亂用,一般最好不用。只有在敵人逼用你忍無可忍,非動手不可時才用。」
「老伯,你放心,我不會亂用的。」
「以聶兄弟的為人,我自然信得過你不會亂用。今天太晚了,又累了一整天,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再傳你刀法。」
穆老爹沒有說錯,湘江邊大橋的事件發生後不出三天,便在江湖上傳遍了,聶十八一下成了江湖中人言談的目標,以前誰也不知道有聶十八這麼一全人,現在連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四大武林世家的人,也知道有這麼一個深山獵子,同時也知道了武林珍寶藍美人不在聶十八身上,他是給七煞劍門人設計陷害的。至於藍美人是不是已落到七煞劍門手上,由於眾說紛紛,就不得而知了。有的說藍美人是落在七煞劍門人的手上,因此也的確給七煞劍門的人帶來了極大的麻煩。武林中不少一流上乘高手跑到熊耳山去打聽,甚至登門索取;但也有不少有見識的人,感到這事來得蹊蹺,要是七煞劍門人真的取得了藍美人,何必要嫁禍給一個無辜的青年獵人?而且還死傷了不少的弟子,弄得江湖上人人知道?對自己門派又有什麼好處?所以對藍美人落在七煞劍門手中之說,是半信半疑,有的就根本不相信。
不管怎樣,在這一段日子裡,再沒有什麼武林人士來打擾聶十八了,認識他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傷了,沒死沒傷的,知道他沒有這件寶物,再找他也沒用,紛紛各自返回老家。七煞劍門的人,在大橋灣,戰中傷亡慘重,熊夢飛的三位弟子,一死二重傷;二位長老,一死一失蹤;七名劍手,四死一殘廢,只有兩名生還;其他武士,二十多人,更是傷亡慘重,只有兩三人僥倖逃脫大難。所以說,大橋灣一戰,七煞劍門的人是元氣大傷,也不去追蹤聶十八了。
至於穆家父女,毫不為人注意,除了吳三、邢天燕主僕和聶十八之外,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真面目。群雄們根本就沒想到,那四位武功莫測的蒙面黑衣人,其中有三個就是穆家父女,是他們瞧不在眼裡的船家。勾漏二鬼要不是忌畏飛天妖狐邢天燕主僕,說不定一到大橋灣,就將他們先砍了。想不到他們最後還是死在婷婷的劍下。
不論是群雄也好,七煞劍門的人也好,看到四位蒙面黑衣人身法之快,劍法之奇、招式之絕時,都駭然。尤其是那位蒙面黑衣老者,不用十招,就破了七煞劍門的三星劍陣,轉眼之間,熊夢飛的三位弟子一死二重傷,人們更是驚震了。這樣的武功,放眼當今武林,除了慕容家,恐怕再沒人能敵。這些蒙面黑衣人是誰?是重出江湖的神秘可怕的黑豹?可是黑豹向來一個人獨來獨往,從不與人為伍,而當晚卻是四個人了?不是可怕的黑豹,那又是誰?顯然他們是為了武林奇寶藍美人而來。要是有他們插手,別的人就別想染指了。群雄當中就是武功最好的火雲道長,自問不敵七煞劍門中的商天賜等人,就更不能接這些蒙面黑衣人一招半式了,今後還是少捲入這些事為好。
貴州九龍門和湘西言家,更是暗暗感激飛天狐邢天燕,是邢天燕勸他們離開的,不然,也將落得那三處人馬失敗的下場。
由於這種種原因,所以從大橋灣到衡山,又從衡山到衡陽,聶十八和穆家父女一路相安無事。
到了衡陽,要是還是原來的穆家大船,就不能進入耒水河面到郴州,他們便會在衡陽分手,各奔東西。可是丘如龍給他們的這條中等船隻,船身長而窄,吃水深,並且打造得十分堅固,本來這條船是湘江一霸自用的,在湘江水面航行時,比任何船隻都來得輕快,因而在穆家父女的操作之下,便可以駛入耒水河,直接將聶十八送到郴州境內。
這一段水路,足足花去了一個月的時間。因為從湘江轉入耒水河,河面不寬,水急灘險,彎道極多。這一條水路,穆家父女從來沒有走過,又是逆水而上,往往要請人拉縴,或向人打聽河道的情形,便花去了不少的時間。
但聶十八在這一段平靜的日子裡,學會了穆老爹傳給他的一路上乘刀法。穆老爹不但是位武林中的奇人,也是一位武學大師,熟悉武林各大門派的武功招式,瞭解各派武功的長短處。他根據聶十八的體質、長處和特點,在兔子十八跑的基礎上,傳給了聶十八一路上乘短刀法。而這兩門不同的武功招式和變化,穆老爹將它們配合得十分的默契和巧妙。刀法彌補了兔子十八跑一些不足的地方,而兔子十八跑的縱跳奔躍和各種閃避身法,更發揮了刀法的威力,令它們組合成一種在武林中人從來沒有過的奇招怪式。只要聶十八將這一路刀法運用熟悉,在交鋒中沉著、勇敢、機靈,應敵而變,足可以與武林中的一些一流高手對陣過招了。當然,他與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相比,仍有一大段距離,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憑他們的這兩門武功和那連環三掌,可以一個人在江湖上走動了,就是十多名武功不錯的勁漢,也近不了他的身。像勾漏二鬼和丘如龍這樣的一地豪強,也不是聶十八的對手。
在這一個月的時問裡,穆老爹除了教會聶十八這一路刀法外,還給他講述了江湖中各種各樣人的行為、心態以及一些害人的、騙人的伎倆,使聶十八不再是過去的一無所知,而在武功上、見識上漸漸成熟起來。
聶十八從十月中從河南雞公山起程,直貫湖廣,一路上風風雨雨,來到湘南,不知不覺已過了兩個月。這時湘南一地,已是大雪紛飛、天寒地凍、北風刮面。穆老爹在路過衡陽時,叫穆婷婷帶聶十八上岸,購置了一些御寒的衣服,大橋灣一戰,聶十八的衣褲不但給劃破,也沾滿了血跡,不能再用了。穆婷婷已為聶十八從裡到外打扮一新,他不再是過去的獵人打扮,而是像在江湖上行走的俠士的打扮一般,外面披上一件繡花邊的黑色披風,以擋風雪。現在的聶十八已今非昔比了。
船到耒陽縣境內的一處小市集時,剛好是年二十九,再過一天,便是新春。這時大雪封山,路上絕少行人。真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江中一艘船,獨闖耒水雪了。
這處小市鎮,居民不多,家家戶戶,閉門掩戶,也真的貼上了春聯,一家人圍坐在火盆邊取暖,就是鎮上的一條石板大街,也絕少行人來往。
耒陽縣是衡州府南面的一個小縣。這麼一個山城偏遠的小縣,本來就不為世人所注意。據史書載,三國時代,劉備以貌取人,不識龐統奇才,打發龐統到耒陽縣當一名縣令。龐統號稱風雛,其才可以與諸葛孔明相並,叫他到一個小縣當縣令,可以說是大才小用。所以龐統一到耒陽,不理政務,終日飲酒為樂,劉備知道大怒,派大將張飛來巡視。張飛一到耒陽,耒陽軍民官吏,皆出城郭迎接,獨獨不見龐統出來。張飛問:「縣令何在?」
官吏回答:「龐縣令到任以來,不問縣中一切事務,終日飲酒,現仍高臥在醉鄉。」
張飛是個火暴的粗人,頓時大怒,要將龐統抓起來。幸好同來的孔乾勸止,叫張飛查明原因再說。
張飛來到縣府太堂,見龐統衣冠不整,扶醉而出,張飛更是一跳三尺高,怒問龐統:「你敢盡廢縣事,我要你的腦袋!」
龐統一笑:「我廢了什麼縣事?」
「你到來一百多天,終日醉得像只醉貓,稀里糊塗,還說沒廢縣事?」
「這區區小事,我不用半日時間,便可料理一乾二淨,何廢之有?將軍請少坐片刻,看我來處理。」
於是龐統升堂辦事,手批公文,耳聽訟詞,口中發落,將耒陽縣一百多天的事務,辦得頭頭是道,曲直分明,沒有半點差錯。果然不用半天,全部了斷,投筆落地,問張飛:「我現在廢了什麼事?曹操、孫權,我如掌上觀文,量此小縣,何足介意。」
張飛一見,大驚下拜:「先生大才,小子失敬。」張飛在當時,已是一位名動天下的大將,令曹操、孫權聽了也驚畏。現在竟拜倒在一個縣令跟前,實在難能可敬。可見張飛並不完全是位武夫,極尊重有才能的人。
這小市鎮一過,便進入郴州境內了。穆家姐妹見大雪紛飛,年關將近,便對穆老爹說:「爹!不如我們也在這小鎮上過了年再走,好不好?」
聶十八見穆家父女千山萬水送自己到了湘南,而且這一條水路也並不好走,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也說:「老伯,我們在這裡休息幾天再走吧,待我上岸買些雞鴨酒回來,大家高高興興過一個年怎樣?」
穆老爹站在船頭打量了小市集一會,見小市鎮座落在群峰下一塊坪地上,坐東朝西,南北兩端路口街道上氣氛都是寧靜中,帶著肅穆,上岸的一道閘上,也有人守著。說:「這處小市集,可能發生了什麼事。要是這裡不安寧,恐怕前面的水路也不平靜。我們是要在這裡過一夜了。」
婷婷說:「爹!你別嚇我,這裡發生什麼事了?」
娉娉問:「爹!即然這裡不安寧,有事發生,我們幹嗎還要在這裡逗留的?」
「丫頭,我們在江湖上行走,每到一處,都要觀察一下四周人們的動靜和一些不同尋常的現象。這個小市集,街上少行人,家家戶戶閉門掩戶,守著三處路口的鄉丁,神態有些緊張,可能會有什麼人來侵犯了。不是也別的村莊械鬥,就是有山賊到來。既然這樣,前面的道路恐怕也不好走,我們再往前走,說不定會遭人攔截盤問,或遭伏擊。不如在這裡停泊,上岸問問,再作決定。」
娉娉也細心觀察一下,說:「爹說的不錯,守著路口的人的確是神情緊張、嚴肅,要是沒有事發生,不會如此。年晚二十九,誰不想高高興興的過一個年?我看,我們一泊岸,恐怕就有人上船來盤問了,用不著我們上岸去打聽。」
果然,他們一泊岸,就有一個頭目模樣的漢子,帶著兩個持刀張丁上船來問了。那頭目模樣的漢子問:「船家,你們從哪裡來?」穆老爹神態十足是一般行船走水的船老大一樣,恭謹地回答:「大爺,小老是從衡陽而來,打算去水興縣,初聞這一條水路,見天色將晚,打算在貴地逗留一夜,望大爺開恩,行個方便。」
那漢子打量了穆老爹一眼,又看看穆家姐妹,沒看出什麼可疑的地方,便點點頭說:「船家,請別見怪,最近不知從哪裡跑來了一股山賊,洗村劫寨,所以我們不能不上船檢查一下。」
婷婷裝得害怕了,問:「這一帶有山賊麼?那、那、那我們怎麼辦?」
「還有一位僱請我們的客人,他說去永興縣辦一點事。」
「能不能請他出來見見?」
婷婷說:「聶少爺,有人要見你呀!」
聶十八從艙裡出來,極有禮貌地向這漢子一揖:「大哥,在下有事要去永興一趟,僱請了這一艘船。船家說天將晚,路上又不大好走,要在這裡逗留,等大雪停了再啟程,希望大哥行個方便。」
這漢子見聶十八是有錢人家打扮,一臉的忠厚,不是什麼兇惡之徒,又盤問了幾句,看不出有什麼破綻,說:「少爺,你們這一趟來得真不是時候,要是早來半個月,我們也不會上船來盤問你們。」他又問穆老爹說:「這船上再沒其他人了?」
穆老爹說:「小老不敢欺騙大爺,再沒別的人了。」
「船家莫怪,我職責所在,不能不檢查。」
「大爺請。」
那漢子又對聶十八說:「少爺,你不會怪我無禮吧?」
「哪裡!哪裡!大哥職責所在,提防壞人混入市集,在下何怪之有?」
「船家,請你跟隨我手下的弟兄到船上檢查一遍,不然,你們船上丟失了什麼東西或損毀了什麼東西,到時不好說話。」
「大爺言重了,小老信得過大爺手下的弟兄。」
「船家,你還是跟去看看的好。」
穆老爹暗暗稱奇。這位漢子不是欺凌百姓的人辦事公正廉明,頗為難得。這是一般地方豪強的手下,極為少見。看來這個小市集,必有一位俠義之士,在這一帶頗得人心。
穆老爹帶著他們在船上走了一遍。他們只是在可以藏人的地方看了看,說聲:「船家,得罪了!」便告辭想上岸,連酒也沒喝上杯。
婷婷問:「這位大爺,要是出賊來了我們怎麼辦?」
「真的來了,你們打點行李進鎮子裡避避。」
「山賊不進鎮子裡嗎?」
「有我們的田三爺守著,山賊敢進來,那他們只有直著進來,橫著出去。」
「哦?田三爺的功夫很好嗎?」
「我們田三爺在這一帶人稱金鞭俠,一條七節鋼鞭在手,幾十個人近不了他的身。你們說好不好?」
婷婷高興起來:「爹!那我們在這裡就安全啦!田三爺那麼有本事,山賊不敢來的。」
那漢子說:「船家還是小心的好。聽說為首的山賊,號稱什麼飛毛虎,功夫也不錯,他手下的人,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凶殘成性。我們指望這伙山賊最好別來這裡,來了,恐怕有一場血戰。你們要是一聽到鑼聲報警,就趕快棄船進鎮,遲了,關上閘門,你們就進不來了!」
穆老爹說:「多謝大爺關照。」
「船家不必多謝。一般來說,這伙山賊不敢闖來的。我這樣說,只是以防萬一,你們大可以在江邊過夜。」
這漢子說完,使帶著兩個鄉丁上岸而去。
聶十八問:「老伯,真的山賊來了我們怎麼辦?進不進鎮子裡的?」
婷婷笑道:「山賊來了不更好?到時,我們就看你的啦!」
「看我?看我什麼?」
「看你大顯身手呀!你不是學會了我爹的一路刀法麼?到時,可派上用場了,看看這一路刀法管不管用。」
穆老爹說:「丫頭別這樣說,真的山賊來了,我們也要保護這鎮子裡的平民百姓,並不是顯耀自己的本領。」
「爹!我是跟他說笑的。」
娉娉問:「爹,這金鞭俠田三爺是個什麼樣的人?好像在江湖上沒聽人說過。」
婷婷說:「就是什麼飛毛虎,也沒聽人說過,看來只是些無名小輩。」
「丫頭,話不是這麼說,往往一些在江湖上不見經傳,說不定是位極有本事的人,山野之地,往往是藏龍臥虎之處,不為外人所知道,我們不能小看了。」
婷婷笑道:「不錯!不錯!就像聶十八哥一樣,在江湖上不見經傳,卻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娉娉說:「現在我們的十八哥。在江湖上的名氣可大了,武林中黑、白兩道上的人誰知道啦。」
聶十八說:「你們別旁我取笑了,我算什麼有名氣?更沒有什麼本領。」
穆老爹說:「好了!去弄飯吧,萬一山賊真的闖來,我們恐怕連飯也吃不上。」
聶十八問:「那我們還上不上岸買東西?」
婷婷說:「你也真是,現在這鎮子上的人,草木皆兵,家家閉門掩戶,提心吊膽,就是有東西也不賣了。」
「那我們怎麼過年?」
「放心,不會餓壞了你。我們在艙底下還養了三隻雞,捉一隻來殺了不就行了?你要吃魚;叫姐姐去河裡捉條大魚吧!」
「這麼天寒地凍,又沒有網,怎麼去捉?」
「姐姐有的是辦法。」
娉娉說:「你要吃魚,那我去捉一條上來好了。」
聶十八愕然:「真的?你怎麼捉?」
「你看看就知道了。」
穆老爹說:「丫頭,別亂來,小心驚動了別人。」
婷婷說:「爹,人家說,年年有餘(魚),我們過年,沒有一條魚行嗎?」
娉娉說:「爹!你放心,我在船一邊背著人的地方捉魚,就沒人看見了。」
聶十八睜大了眼睛:「你要下河去捉?別去,那會凍壞了身體。」
婷婷說:「姐姐捉魚才不會下到河裡去呢。」
「那怎麼捉?」
「你去看看不就行了麼?」
聶十八好奇,真的跟著聘聘,去看看她怎麼捉魚。娉娉拿了一些冷飯粒,走到一側背岸的船舷上蹲下來,觀看耒水河水中的一些游魚。這時耒水河清澈見底,水碧如鏡,河底的岩石、水草、游魚,歷歷可見。聶十八心想:這怎麼捉魚呵!就算你出手再快,魚在水底裡不會浮到水面上讓你去捉。何況游到水面來的都是小魚,不夠塞牙縫。捉這些小魚,要捉幾多才夠一碟?
娉娉將手上的冷飯灑進河裡,引來一群小魚互相爭食追逐。有些冷飯粒沉底,也將一些大魚從岩石下、水草中引了出來。這些大魚並不浮上來,在水下張大口等飯粒掉落它的口中。聶十八在一旁看得清楚,這是一條成尺長的金色大鯉魚,心想:它不上來,這怎麼捉?而且這麼一條大鯉魚,就是游上水面也不易捉到,只要你手影一切,它就飛快的游跑了。聶十八正想著,一件令人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了。那條大鯉魚竟然無端端的躍出了水面,而且還剛剛落在娉娉的手掌上,只翕動著腮,再也不跳出。娉娉微笑地問聶十八:「你看,不是捉到了?」
聶十八簡直看傻了眼,呆了半響:「它怎麼會這樣?」
娉娉將鯉魚交給了艙裡的婷婷,笑道:「我怎麼知道?」
「這條魚一定發瘋了。」
婷婷「噗嗤」一聲笑起來:「你才發瘋了!」
「它不發瘋,怎麼會無端端的從河裡跳到了人的手板上?」
「這就是我姐姐捉魚的本領啦!今後你想吃魚,就得求我姐姐。」
聶十八哪裡知道,這是武林中的一門上乘絕技,名為磁力掌,也叫攝物掌,不但要有一身奇厚的真氣,更要會運用體內真氣,剛柔巧妙而有分寸地揉合在一起,便不僅可將空中飛的鳥、水中游的魚吸到自己的掌上,練到最高的境地。還可以將人也吸了過來。但一般上乘高手,不需要練到這樣的境界,只要能將對手的兵器吸過來就行了。吸人,需要耗掉體內大量的真氣。萬一碰上的也是一流上乘高手,你將他吸過來,他會在貼近你時,驟然出手,你自己真氣大量耗掉,想招架他的出手已無力了。而一般高手,憑自己的武功,也可以殺了他,不需要將他吸過來殺掉。
聶十八不明白,自然驚奇不得了,幾疑娉娉是位仙子,會仙法,令鯉魚自己跳上來。他問娉娉:「你能不能再捉一條上來,好讓我看清楚是什麼原因。」
「嗨!這種方法只可一次,第二次不靈驗了。」
婷婷說:「你以為捉一條魚就那麼容易麼?這要耗掉我姐姐不少的內力。要是這樣,我們還撐船為生幹什麼?不如去河裡捉魚來賣不更好過?」
「要耗掉大量內力?」
「你呀!見人挑擔不吃力,是擔子上肩嘴都歪的人。你快來給我們殺雞吧!」
入夜,小市鎮格外的寧靜,沒有歡笑,也沒聲音,南北兩處的閘門全關上了,只留下河岸上的閘口還沒關上,這是方便河邊停泊船隻上的船家,一旦有事,可以進入小市鎮。在河邊,停泊有四、五條船隻,穆家父女只是其中的一艘,而且是停泊在最邊的一艘,不論河岸邊的船隻,還是小鎮上的人家,氣氛都十分緊張,害怕災難會降臨在他們的頭上。年二十九夜的氣氛,應該是歡樂的,但完全給一股打家劫寨的出賊破壞了。
穆家父女這一頓晚餐,菜式夠豐富了,有魚有雞,但吃起來並不歡樂。他們不是害怕山賊的到來,而是怕高聲歡笑,引起當地居民的疑心。
聶十八擔心地問:「老伯,山賊今夜裡會不會來?」
婷婷說:「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來?你擔心幹嗎?怕山賊來了會殺你?」
娉娉說:「要是那位姓田武功極好,鎮子上的百姓又這麼的齊心合力,這伙山賊有可能不敢來犯。」
穆老爹說:「不管來不來,我們今夜都不可大意,蒙頭大睡。萬一山賊突然而來,會弄得我們措手不及。」
婷婷惱怒地說;「爹!我說,這伙山賊真該死,快過年了,還害得這裡的百姓吃沒好吃,睡沒好睡,連我們吃飯也沒味道。我要是知道他們在哪一處山頭,不連人帶窩端了他們才怪。」
「丫頭,別盡說廢話,吃飽飯,做完事,大家盡早回房去睡,我來守夜。」
聶十八說:「老伯,我來守夜。」
婷婷說:「嗨!你別爭啦!我爹是個夜貓子,你還是養足精神,大展刀法吧?」
聶老爹說:「聶兄弟,我習慣了,你們還是睡去。」
聶十八雖然回房去睡,可是有了心事,他哪裡睡得著?大半夜過去了,鎮子四周全無動靜,除了風聲水聲和兩岸樹葉的搖曳聲之外,就沒別的響動了。鎮子除了巡更守夜的人的***外,也沒任何動靜。聶十八心想:看來賊人們不會來了,天寒地凍,大雪封山,山賊們不怕冷不怕辛苦嗎?便合眼朦朦朧朧的睡去。
在這同時,守夜的穆老爹驀然精神一振,跟著鎖眉凝神傾聽了一會,便輕輕叫醒了娉娉和婷婷:「丫頭,山賊來了!」
娉娉婷婷一躍而起:「爹!他們在哪裡?」「別忙!他們現在鎮子外五里左右的地方,悄悄向鎮子摸來。」
婷婷問:「爹,你聽出來了?」
「唔!爹不會聽錯。」
娉娉也凝神傾聽了一會,說:「妹妹,爹沒有聽錯,是山賊來了,從南面的山道上而來。」
穆家父女三人,以穆老爹的真氣最為渾厚,在風聲水聲和樹葉呵呵的聲浪之中,仍可聽到五里之內人們走路的腳步聲。其次是娉娉,最弱的是婷婷,她走到二里之內才聽得出來。
聶十八也驚醒過來了。他是聽到娉娉的聲音而驚醒的,便披衣而起,走出門來,問:「老伯,是山賊來了?」
「唔!你快穿好衣服吧!」
聶十八不由往外看了看,鎮子內外,一片寧靜,四周山峰,漆黑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沒任何動靜,怎麼是山賊來了?
娉娉說:「你別忘了,賊人們還遠哩!他們現在南面四里的地方。」
「哦?你們怎麼知道了?」
「我們聽到他們行走的腳步聲。」
「什麼?四里地的腳步聲,你們也能聽出來?這又是什麼武功的?」
娉娉一笑說:「這是聽的武功。我們要是沒有這樣的聽力,怎麼敢在江湖上行走?」
聶十八又是驚奇不已。他感到穆家父女三人,本領比鬼影俠丐吳叔叔還高,心想:他們一家不會是神仙吧?只有神仙,才可以叫河裡鯉魚跳到自己手掌上來,才可以聽到這麼遠的腳步聲。
婷婷說:「你怎麼反而愣著不動了?是不是害怕了?要是害怕,你就縮到船上別出去好了。」
「我怎會害怕的?」
「不害怕,那快準備呀!記得,千萬別將你的那把獵刀忘記帶上,不然,賊多勢眾,你的兔子十八跑功夫不管用。」
直山賊快要接近鎮子,才為高處守夜放哨的鄉丁發覺,頓時鑼聲大震,群峰回應。鎮子上一些會武功的壯漢青年,似乎早有了準備,先後開門出來,集中在南、北兩處閘口上,婦孺老幼,一齊奔人鎮子內的田家大院中。河邊一些船家,也在鑼聲當中匆忙進了小鎮。穆家父女沒有進去,他們早已悄然潛伏在鎮子南面閘口附近的亂石叢林坦克,先不出手,看看那姓田的怎麼應付這一夥山賊。
在鑼聲中,金鞭俠田三爺帶了十名勁裝武士,來到鎮子南面閘門口,打開閘門在鎮子外迎戰山賊。鎮子的一道防賊土牆上,火把通明,十多名壯士、鄉丁,準備經強弓弩箭和一些大石頭,提防山賊抓牆而人鎮子燒殺搶掠。
聶十八和婷婷伏在山坡亂石草叢裡,觀看兩邊的陣勢。穆家父女和聶十八之所以事先不插手,主要想看看金鞭田三爺能不能戰勝山賊,要是田三爺不行了,自己再出手也不遲。總之,絕不能讓這伙山賊闖入鎮子,為害平民百姓。
以金毛虎為首的為伙山賊,本來想在臨天亮之前,突然襲擊小鎮,蕩平田家大院,大肆掠奪,然後回山寨過一個肥年。他們自認為行動迅速、秘密,不知為什麼,還沒有接近鎮子,就給鎮子上的人發覺了。既然偷襲不成,山賊只有強攻了。
小鎮上守夜放哨的人怎麼會發覺?不但山賊莫名其妙,就是守夜放哨的鄉丁也十分驚訝。因為在更樓守夜放哨的兩名鄉丁,見一夜都沒有動靜,以為山賊今夜裡不會來了,便靠牆閉目略略休息,想不到竟睡著了過去。驀然一聲鑼響,他們驚得跳起來,一看,一位蒙面黑衣人不知幾時,來到了更樓上,拿了他們手中的鑼「噹噹噹」的敲起來。
他們驚愕了:「你是什麼人,亂敲鑼,不怕闖出了大禍?」
黑衣人罵了一聲:「糊塗的東西!你們看看,山賊都快到鎮子了,你們卻在閉目大睡,不怕了一鎮子的人?」說時,將銅鑼交給他們,「還不繼續敲鑼叫喊?想死嗎?」
蒙面黑衣人說完,身形一晃,便在他們的眼前消失。他們往鎮外雪地上一看,果然見一些人影正迅速地朝鎮子奔來,黑白分明,十分清楚,嚇得冷汗直冒,一邊敲鑼一邊大叫:「山賊來了!山賊來!」
這位蒙面黑衣人,正是娉娉。這座小鎮,幸好有穆家父女三人到來,不然,就給這兩名疏忽大意的鄉丁累死了。就算以後能擊退山賊,但鎮子也恐怕給賊子毀得不成樣子,多少無辜的婦孺會慘死賊人刀下,那才是個災難的年關。
金毛虎見小鎮有準備,便叫手下弟兄亮起火把,看清鎮子情況,準備強攻,他自問有自己和兩個拜把兄弟,就算金鞭俠的武比自己好,三人聯手,也是戰勝金鞭俠,何況他手下還有五十多個不畏生死的亡命之徒,要洗劫這麼一個小鎮,也不是難事。
金鞭俠田三爺率隊出鎮迎戰。這位田三爺,大概是位名門正派的弟子,不失風度地,向金毛虎在位為首的山賊略一拱手說:「三位壯士請了!深夜而來敝鎮,有何風氣教?只要不傷達居民百姓,其他的事好商量。」
聶十八在亂石中聽了,感到奇怪:這伙山賊不是明明白自在扮劫殺人麼?還問他們有何賜救?這不是廢話麼?這個田三爺不會比自己更糊塗吧?跟打家劫寨、殺人放火的山賊還有什麼好商量的?他輕輕問身邊的婷婷:「這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這大概就是名門正派人迂腐可笑的作風吧!」
「名門正派人作風是這麼的糊塗?」
「他們的陳規舊矩多得很哩,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別老問,聽聽他們說什麼。」
金毛虎也拱拱手說:「田三爺,說起來你別見笑,在下手下的弟兄們手頭上缺錢過年,只好來向田三爺討一些米銀錢財過過年,歡樂歡樂一下。」
「不知三位壯士需要多少?」
「銀兩大概是一萬五千兩,米糧一千石,另外還要些豬、牛、鵝、鴨,弟兄們也勉勉強強可過一個年了。」
聶十八聽得目瞪口呆,這不是獅子開大口,要活活吃人麼?一萬五千兩銀子不說,米糧一千石?那多重,一石米糧一百斤,十石一千斤,百石一萬斤,一千石米糧,那不是十萬斤嗎?這伙山賊吃得了嗎?單是這麼多的米糧,怎麼搬呵!還要什麼豬的、牛的,人家拿得出來嗎?
金鞭俠一笑說:「在下鎮小地窮,人口不多,恐怕令三位壯士失望了。米糧一石,銀子五十兩,在下還勉強可以湊合得來。」
一位虯髯賊首先說:「十擔米糧,五十兩銀子,你當我們是叫化?」
「這樣,在下就無能為力了!」
金毛虎側目叫:「看來田三爺是不答應了!」
「就是十擔米糧,五十兩銀子,在下也作不了主。」
「哦?誰作得了主?」
「在下的一位貼身朋友。」
「誰?」
金鞭俠揚了揚手中的七節鋼鞭:「就是這一位。」
「你敢來戲弄我麼?」
「看你一頭黃髮,大概你就是所謂的金毛虎吧?」
「不錯!」
「在下別說沒有這麼多的米糧財物,就是有,也不能不能給你們這伙為害平民百姓的土匪。今夜你們到了這裡,那是自尋死路。」
虯髯漢大怒,首先一刀凶狠劈來,吼道:「老子先要你死!」
金鞭俠閃身,順手也一鞭擊出,聲威極猛。轉眼之間,雙方已出招七八次,金鞭俠已穩佔上風,鞭鞭如泰山壓頂,殺得虯髯漢子連連後退。另一賊首黃衫大漢見虯髯漢不敵,將銅棍一揮:「二哥!我來助你!」
正所謂槍出一條線,棍打一大片,這位黃衫大漢深得棍法的要訣,抖出的是一套四門棍法,銅棍橫掃,呼呼生風。但金鞭俠的一條銅鞭,揮舞得如盤龍騰空,力戰二人,揮灑自如,仍佔上風。
金毛虎的九環大刀一揚:「兩位賢弟閃開,讓我來會會他。」人出刀落,如猛虎出林。金毛虎為眾賊擁為山之主,武功自然在群賊之上,高出黃衫大漢和虯髯漢子的武功一倍有多。他的九環大刀劈出,啷啷作響,聲先奪人,竟能與余鞭俠戰成平手,一時不分上下。
虯髯漢子見金毛虎仍不能取勝,又挺刀插入,說:「大哥!我倆合力殺了他。早點清了這鎮,別拖時辰了!」
金毛虎說:「好!那叫三弟先帶弟見們殺入鎮上,見人殺人。」
黃衫大漢說:「大哥!那小弟就帶人先衝進去。」他將銅棍一擺,「弟兄們,跟我衝!」
群匪轟然響應,紛紛從隱蔽中躍出,形成了一股浪潮,嗷嗷地叫著,向閘門湧來。他們個個都是亡命之徒,不畏生死,儘管土牆上有箭如雨射下,但那些射手們只能朝遠處射,不敢射近處,因為近土牆有田三爺和田家的一批武士,怕傷了目己人。所以射手們只能阻止和射殺後面的敵人。
山賊們就是抓住這個機會,躲過箭手們的箭,飛快地接近了鎮子上的人,於是便有恃無恐。金鞭俠一時又給金毛虎和虯髯漢的雙刀纏住,脫不了身。金鞭俠也一時太過自信,認為憑自己手中的一銅鞭,曾經走南闖北,擊敗過不少好手,這一夥不成氣候的草寇,還不易收拾?想不到金毛虎的武功竟與他不分上下。加上虯髯漢的一把刀,便顧此失彼,一條銅鞭,僅能自保,要救別人就不可能了。
田家武士和鎮上的青壯年,哪裡是這批亡命之徒的對手?黃衫大漢的武功也不錯,他的一條銅棍,已擊傷了不少人,並且已有些山賊衝進鎮子裡了。金鞭俠更是著急,一時疏忽,中了虯髯漢一刀。正是危極時,三條人影凌空而來。來的正是聶十八和穆家姐妹。
聶十八算是第一次主動出手,在這以前,他一向都是被動的,給人逼得不能不出手自衛。現在,他首先躍到黃衫大漢面前,阻止了他的再度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