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白衣槍神
「哪裡來的老頭,找死嗎?」羅士信殺了楊全忠,正來勁呢,看到楊義臣兩眼通紅,手握鋼槍,飛馬殺來,毫不畏懼,挺棍就打。
楊義臣身後羅成叫道:「義父,此人力大,孩兒來對付他。」說著一提胯下閃電白龍駒,搶在楊義臣前邊,五鉤神飛槍迎上羅士信的鐵棍。
羅士信這一棍挾帶風雷,力道雄渾,哪裡是常人能夠抵擋的,不過羅成久經戰陣,如何不知羅士信的厲害。他的槍勢只是虛招,槍尖在棍上一點,一個卸字決,把羅士信的大半力量倒卸了下去。儘管如此,殘餘的力量依然讓羅成兩臂劇震。羅成不禁駭然,心道武安福從哪裡找來這麼個莽漢,力氣實在太大了。
羅士信一棍下去,見羅成沒什麼事,有點莫不著頭腦,正納悶間,武安福和姜松飛馬上前,武安福道:「士信退後,這人厲害,莫叫他害了。」
羅士信最聽武安福的話,退到他馬後,嘟囔道:「小白臉,大壞蛋……」
武安福和羅成仇人相見,分外的眼紅,厲聲道:「羅成,你殺我全家,今日就是我報仇雪恨之日。」
羅成看到武安福,更看到他身邊的赫然是自己的同父異母哥哥,從自己的手裡逃走的姜松,心中一寒。他倒不懼怕武安福,不過姜松的本領他卻是知道的,雖然學了姜家槍的所有絕招,羅成對姜松還是有點心虛。
「羅成,你沒想到還會再見到我吧?」姜松冷冷的道,他因為憤怒和激動而渾身顫抖,手中的五分槍似乎要飲仇人鮮血一般的發出了嘶鳴,天大地大,姜松眼前只有羅成這個和自己有千絲萬縷的血緣關係和刻骨深仇的兄弟。
「原來是你,那一場火和亂箭竟然沒有殺死你,你的命也算夠大的了。」明知道一場惡鬥不可避免,羅成鎮定下心情,反而用話激姜松道。
姜松聽了,怒從心頭起,高聲道:「羅成,今日我就要你算一算帳,用姜家槍清理門戶。」說罷,他的五分槍一提,提馬上前,照著羅成胸前要害就是一槍刺去。羅成的五鉤神飛槍一掛,和姜松戰在一起。
那邊羅成和姜松兄弟廝殺,紅著眼睛糾纏在一起。這邊薛仁貴和謝映登殺散了圍困他們的隋兵也趕了過來。雄闊海等人已經砸倒了所有的刁斗,侯君集等人也殺上了沒有羅成鎮守的指揮塔,將所有的機關都破壞掉。沒有了機關陷阱制約的李靖大軍很快將混亂的隋軍包圍起來,利用騎兵的優秀機動力把他們分割成小塊,一一勸降和屠殺。少帥軍佔據了絕對的優勢,銅旗陣己經失去了功用。楊義臣看著苦心經營的銅旗陣就這麼被攻破,而唯一的兒子楊全忠也喪命在陣中,滿心的悲憤。他瞪著武安福馬後的羅士信道:「那個小子,你莫走,還我兒的命來。」說罷挺槍上來,要殺羅士信。武安福哪容他靠近,手中花槍一搖,接上楊義臣。而薛仁貴等人也都圍了過來,一起攻殺楊義臣的手下兵丁。那些兵丁哪是對手,被砍瓜切菜一般的收拾掉了。
楊義臣己經五十幾歲,雖然並無老態,可是一是悲憤難當,二是對手武安福是在扎手,十來回合過後,老將軍便氣喘吁吁,招架不住了。
武安福本來就有一身的槍法,又經楊林,定彥平的指教,學習過夏迎春,薛仁貴的槍法,早非吳下阿蒙。此刻他的花槍面對隋朝赫赫有名的大將楊義臣,佔據了完全的優勢,火紅的槍纓在空中飛舞,好似兩朵紅花,片刻不離楊義臣的要害之處。楊義臣勉強支撐了片刻,終於一個力怯,被武安福的槍尖刮傷了左臂膀。這一受傷,楊義臣更是無力抵擋,手裡鋼槍一擺,虛晃了一招,便想要走。剛一回轉馬頭,平地裡猛地躍起一個人影來,那人影口中喝道:「老頭子,別走!」從天而降,一棍打落,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道。老將軍哪裡提防的住
,被一棍打在頭上,腦袋爆裂,腦漿橫飛出去。一代名將,父子二人,一同喪命在銅旗陣中,為奄奄一息的大隋朝陪了葬。
楊義臣一死,羅成變成了孤家寡人,姜松的五分槍一槍快過一槍,槍槍刺向羅成的要害,他的槍法比之在長蛇陣和定彥平楊林激戰時多了七分的狠辣,少了三分的沉穩。面對羅成這個仇敵,每一招都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羅成雖然學會了姜家槍的精髓,畢竟領悟的時間較姜松要短,如今又碰到姜松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手忙腳亂才能招架的住,一時間風聲鶴唳,十分的危險。
武安福催馬來到兩人戰陣旁,一招手,謝映登會意策馬過來,武安福故意高聲道:「謝兄弟,給我射羅成的馬。」
他這一說,羅成可急了,週遭到處都是武安福的人,別的不說,但是武安福,姜松,薛仁貴這三個人就都夠自己喝一壺的,何況還有大力士羅士信等人,這要是中了暗箭,只怕死亡葬身之地。想到這裡羅成再也不敢耽擱,奮起全部力氣,槍尖一抖,梅花七蕊,當胸刺向姜松。
姜松一見,口中喝道:「彫蟲小技,也敢獻醜,橫槍向上去撩。這本是梅花七蕊的最好破法,姜松七歲便會,哪裡知道多年的經驗竟然沒有奏效,五分槍向上一撥,竟然沒碰到槍頭。姜松頓時驚出一身的汗來,未等回招,眼前一道銀光,羅成的大槍己經來到胸前。
啪一聲響,蕺在姜松戰袍下的護心鏡被羅成一槍刺的粉碎,姜松怪叫一聲,從馬上跌了下來,不知死活。羅成刺落了姜松,正要上前補上一槍,去除這個心腹大患,猛聽耳後弓弦做響,他回槍一撥,將謝映登的暗箭撥落。這麼一耽擱,東方伯,薛仁貴兩將一起殺過去,營救姜松。武安福一咬牙,一抄手,將得勝鉤上掛著的另一桿兩頭蛇抓在手中,終於亮出了他從定彥平那裡學來的手段…雙槍兩頭蛇。
東方伯去救姜松,薛仁貴纏上了要奪路而走的羅成,方天畫戟橫掃,口中叱吒道:「羅成,還認得我嗎!」
羅成此刻正在危急關頭,哪裡會去在乎眼前是誰,對他來說,眼前無論是誰,只要阻擋了去路,便要刺於馬下。一言不發,銀槍吐慧,朵朵梅花,鮮艷盛開。薛仁貴方才見姜松吃了這詭異的新梅花七蕊殺招的虧,心裡自然小心。花開眼前,目眩神迷,虧得薛家槍中有一招抱元歸一的防禦招式,薛仁貴慌忙回戟守住心窩處。叮的一聲,羅成的槍尖正刺在畫戟的半月刃上。薛仁貴驚出一身冷汗,心道若不是自己見機的快,只怕己經在黃泉路上了。也不知道羅成是如何練成這一手怪槍的。羅成一槍驚住了薛仁貴,也不耽擱,打馬就走,連此刺翻兩個小兵。就見一騎攔在前邊,正是武安福。
兩人新仇舊恨交織在一起,哪裡還用多話。羅成五鉤神飛槍光華萬丈,銀芒暴漲,直奔武安福而來。
「來得好。」武安福左右兩隻兩頭蛇一橫,營了上來。羅成眼見武安福擎出雙槍,心裡一凜,想起聽爹爹說的話:遇到雙槍,千萬要後發制人。
羅成槍己刺出,無法變招,眼看著武安福雙槍橫擺,左手槍掛住羅成的大槍,右手槍挽出槍花,直指羅成的咽喉。羅成臨危不懼,一個大低頭,武安福的槍砰的一聲刺中了羅成的銀盔。頭盔落下,羅成頭髮披散,猶如一個白衣魔鬼。
武安福一槍沒有奏效,白蠟槍桿一震,兩隻花槍舞起來,四個槍頭又向羅成招呼過去。羅成直起身子,奮起神威,手裡大槍連刺,性命攸關,不由羅成不拚命,槍若閃電,一招蕩氣迴腸,驚天動地的槍法,華麗的在武安福面前綻放出來。
武安福只覺得眼前花開萬朵,只一瞬間,天花亂墜,迷霧漫卷,脖頸之間,寒意沁涼,死亡從來沒有這麼近過。
這是什麼樣的槍法?自認為己經擁有無比強悍實力的武安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兩頭蛇被羅成這一招驚天地,泣鬼神的槍法震盪開來,直逼自己的咽喉。他終於清楚,自己究一生
之力,也無法趕得上羅成。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槍神,他是一個不世出的槍法天才,狂絕古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驚才絕艷,流芳干載。
這就要死去了嗎?伴隨武安福的兩頭蛇握不住了,羅成的槍將兩頭蛇雙槍震開,這本可以睥睨天下的雙槍遇上了這世間最強的槍神,只能俯首稱臣。武安福腦中一片空白,只等那冰涼的槍尖刺穿自己喉嚨的一刻到來。
一聲嘶吼,似乎打破了所有圍觀者的恐懼,本來一個個眼睜睜的看著武安福死在羅成這絕世一槍下的戰將吃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武安福胯下的呼雷豹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危險,放聲吼叫起來。
羅成的閃電白龍駒後腿一軟,跪倒在地,雖然不足以將羅成掀下馬來,卻也足以讓他的槍刺在空氣之中,而沒有傷到武安福分毫。
從死亡線上撿回一條命的武安福迅速恢復了統帥的冷靜,高聲喝道:「殺了他!」
戰將和士兵,一起湧向驚愕的羅成。
第272章江南春
衝在最前面的一個少帥軍的小頭目揚起沾滿隋軍鮮血的軍刀,就要砍向羅成。
寒光一閃,他只覺得喉嚨一甜,漫天的血光中,緩緩倒下,直到死去,也不能相信羅成能刺出那麼快的一槍。
靠這一槍震懾住少帥軍的人,羅成終於摘脫了馬鐙,跳下馬來,大槍橫在胸前,長髮披散,白衣漫血,虎軀昂然,誰人敢敵?
「放箭!」武安福高聲道,他終於瞭解到羅成的恐怖實力,若不把他擊殺在這裡,他將是少帥軍永遠的噩夢。
謝映登彎弓搭箭,所有有弓箭的少帥軍將士都匆忙的摘下弓來,要將羅成射死。羅成心知不好,虎步一跳,衝向武安福,要和他拚個同歸於盡。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只聽北邊一聲大喝:「小侯爺,我等來了!」
來的正是張公瑾,白顯道,尚青山,夏玉山,尉遲南,尉遲北,唐萬仁,唐萬義等北平府的驍將。方才張公瑾發現勢頭不好,立刻前往各處旗門,好不容易將把守各個陣口的眾將召集在一起,整頓了一萬還有戰鬥力的隋兵,來陣中援救。偏偏趕上了羅成深陷重圍。
這只生力軍的突然襲擊,在本來就亂成一團的戰陣中頓時攪出一個大缺口來。羅成見機,拚死向北殺去,和他們會和。所到之處,當者披靡,少帥軍雖然各個訓練精良,紀律嚴明,可羅成實在太過強悍,讓人聞風喪膽。
武安福在亂軍之中看著羅成逃走,大聲叫謝映登道:「射死他,絕不能叫他逃了。」
謝映登手裡的箭瞄了半天,終於瞅準人群中露出羅成的一襲白色戰袍,手裡松,箭似閃電,飛馳而去,支奔羅成的後心。
羅成衝殺到了張公瑾等人的身前,白顯道猛的殺開一條血路,衝了過來,手下牽著一匹戰馬給羅成騎乘。
「侯爺小心。」白顯道猛地看見一隻冷箭射來,他正站在羅成的身邊,倉促之中,身子一橫,擋在羅成的身前。
噗一聲,利箭勁道剛猛,從自顯道前心穿過,後心穿出,帶出一道血線,輕輕觸及羅成的後背,頹然落地。
「白將軍!」羅成回頭,見此情狀,怒氣上撞,眼角因為憤怒而崩裂,滲出鮮血來。
「侯爺快走,再不走就被包圍了。」張公瑾顧不得同僚的戰死,一把拉住要去和武安福拚命的羅成道。
羅成銀牙緊咬,腦門上青筋畢露,終於道:「走,跟我殺出去!」
一隻銀槍在前面開路,隋軍如同絕路的猛虎,末途的狂花,爆發出最強的生命力,少帥軍儘管士氣高漲,佔盡優勢,卻哪能抵擋住這只哀兵和那個死神一般的羅成。
十萬大軍的重重包圍,畢竟沒有攔住羅成的腳步,雄闊海,左天成在亂軍中殺了唐萬仁,唐萬義,卻一個被羅成刺中肩胛,一個被羅成槍桿打的吐血,少帥軍眾將再也不敢犯其神威。隋軍的殘部在羅成的率領下,從銅旗陣的北方衝了出去,一路向北,逃往北平而去。
兩軍相持數月的戰場上,一輪殘月慘慘的照在無數屍首之上。敗者己經長眠,勝者也並不好過。銅旗陣成了一片廢墟,楊家父子的屍首被武安福下令厚葬,姜松的心窩被羅成的槍刺進半寸,孫思邀盡力施救,總算保住了性命,卻少不得修養一年半載。一場大戰,終於以少帥軍的獲勝而落下了帷幕。江都,就在眼前。
「求歸不得去,真成遭個春,鳥聲爭勸酒,梅花笑殺人。」身穿短衣內褲的楊廣,身邊只有兩個護衛,手裡持著根短杖,望著江都宮內的琳琅台館,做詩道。
「皇上做的好詩。」一旁的內廷「給使」頭領沈光畢恭畢敬的道。他自從征高句麗一戰的優秀表現後,就被楊廣招在身邊,成為最被信任的內功護衛部隊「給使」的首領,深受寵愛。
「好詩,呵呵,好詩。可惜好詩有什麼用啊。能救得了天下,平得了響馬嗎?」楊廣斜眼問沈光道。
「這個……小人不知。」沈光惶恐道。
「哈哈,今年江南的春天真是美麗,此等美景,我怎麼又說起敗興的事情呢?今日是哪個妃子做主人了?」楊廣道。
「是東四十一房的容美人。」另一個隨從司官魏華道。
「好,快叫準備酒席,這就開始。」楊廣說罷,以短杖為枴杖,高聲唱起歌來,向著深宮之處走去。沈光和魏華對望一眼,見對方也是一臉的茫然無措。此時剛剛過午,就要飲酒作樂嗎?宮牆之中,醉生夢死,宮牆之外,杜伏威威懾江淮,虎視眈眈,李子通,林士宏,沈法興,蕭銑陳兵四方,各自稱王。更為恐怖的是剛剛打破了東嶺關銅旗陣,斬殺楊義臣的武安福,他的少帥軍整裝待發,隨時都會來到江都城下。隋朝如同一隻負重無數的牛,隨時會被一根稻草壓倒。可楊廣,他到底在想什麼?
此刻的江都議事廳裡,五貴齊集,各個臉色難看之極。
「屈突遁敗陣,投降李淵;王世充再敗,損兵七萬;楊義臣被殺,武安福兵臨城下;杜伏威一統江淮,隨時都會攻打江都。諸位,你們說,該怎麼辦?」蘇威一一的將小山似的奏折放在眾人面前,充滿哀傷的道。他己經老了,老到可以不在乎榮辱成敗生死悲歡,可是看到他一力參與建立起來的偉大王朝走到窮途末日的今天,老人的心中,比誰都要悲涼。難道我一生的意義,就是要陪伴和跟隨著大隋的興亡嗎?
裴矩無言,他剛剛因為勸誡楊廣而被訓斥。楊廣本來要發配他去洛陽迎戰李密,偏偏裴矩生病,才得以逃過一劫,此刻的他心灰意冷,滿心想的都是和曾經和自己一條戰線的武安福。他也想起了武安福當年說過的那句話:「再見,希望我們是友非敵。」
宇文化及也沒說話,他望向虞世基和裴蘊,這兩個人最近風頭很盛,深為楊廣寵信,儼然要取代宇文化及第一寵臣的地位。
「以我看,江都如今已經十分的危險,不如我們勸皇上退居丹陽郡(即陳都建康,今南京),在哪裡另建新都,移居(電腦小說網www)江左,依靠長江天險,固守江東,或可抱住偏安一隅。」虞世基道。
裴蘊道:「此言極是。丹陽乃是數朝古都,又有長江屏障,遷都那裡,守住江南,徐圖發展,或可拯救朝廷於危難之間。」
宇文化及沒有作聲,身為關隴勳貴集團的領袖人物,他深知北方出身的大多數武將的心思。李淵既然打敗了屈突通,除去了進軍關中的最後一個障礙,大興恐怕是無可挽回的要失去了。李密圍困了洛陽,王世充連戰連敗,看來也沒有任何守住的可能。武將們身在江南,憂心故鄉,如今人心思歸,軍心浮動,若是要遷都丹陽,只怕軍中造反。不過他雖然對此瞭如指掌,卻並沒開口勸阻。只有在大亂之中,他才能取利。宇文化及似乎看到他恢復宇文氏祖宗基業的那一天了。
「遷都?」楊廣看著手中的奏折,愕然道。
「如今東西兩都被圍,臣等恐有失。而江東之民盼望皇上臨幸久矣,陛下過江,撫慰百姓,乃是大禹當年所建立的功業啊。」裴蘊琅琅的道,他似乎有一種能把所有的醜事渲染為
好事的本領,這也正是他和虞世基這種人生存的法寶。
「好吧,你們自去處置吧。」楊廣對於去哪裡,怎麼去,一概不想知道,他如今最想做的就是多看幾眼這江南美景,多臨幸幾個宮中美人。
五貴退下,楊廣又縱情了一日,夜半來臨,楊廣獨坐在內殿裡,孤燈只影,他擺弄著手中的酒盅,潸然淚下。
「皇上,怎麼了?」不知何時,蕭後出現在楊廣的身邊。
楊廣看了眼這個從十四歲開始就跟隨在自己身邊,溫柔寬厚的皇后,強自笑道:「沒事。」
「還說沒事?」蕭後坐在楊廣身邊,美艷芳華,絕代傾城,寬大的衣袖輕輕拭去楊廣眼角殘留的淚水。
「外面有人圖謀國家,不過你可以放心,就算隋朝亡了。我也不失做個長城公,你也不失榮華富貴。更何況,貧賤苦樂,更迭為之,亦復何傷?來,陪我飲上一杯。」楊廣給蕭後倒上一杯酒,與她一飲而盡。似乎所有的心酸和恐懼,都可以在酒精中麻醉掉,再也沒有煩惱。
蕭後沉沉的睡去了,美麗的身子在燈影裡,分外的妖嬈。楊廣呆呆的看了她的背影半晌,回身望向銅鏡。鏡中的皇帝,早沒有了當初剛剛登基時的神氣,只有被酒色淘空了的憔悴和一臉的頹唐。楊廣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來,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脖子,喃喃自語道:「如此的好頭顱,誰來砍下?」
清幽的江都城裡,滿城的月色下,無人聽見楊廣的竊竊私語,不過,在不遠處的驍果營中,正有人在悄悄的計劃著一個改變天下形勢的大陰謀。
大隋,將要經歷最後的一次打擊;天下,即將迎來諸侯爭霸的年代。
第273章叛
「許公,我們該說的都說了,請你給大家拿個主意吧。」裴虔通道。
小屋裡聚集了十幾個人,這些人都是驍果營的關中籍將領,有宇文化及的弟弟宇文士及,宇文智及,兒子宇文成都,宇文成祥,千兒子司馬德戩,驍果將軍元禮,裴虔通,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盂秉,直長許弘仁,薛世良,醫正張凱等。方才大家七嘴八舌的談論時局,人人都為楊廣要遷都丹陽而擔憂,如今都把回家的希望寄托在宇文化及的身上。
「江都糧草己盡,各地的賦稅糧米又運送不達,江都實在難以為繼,遷都丹陽,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宇文化及淡淡的道,他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其實心裡早打好了算盤。
「許公,如今皇上重用南人,虞世基,裴蘊等人有和能酎,竟然位居許公之上,還處處刁難我們北人。如今又要皇上遷都丹陽,擺明了要放棄關中,讓我們有家不能回。難道許公你能忍得下去嗎?」元禮性子粗獷,開口道。
「皇上己經答允,我能有什麼辦法?」宇文化及道。
「許公,前幾日竇賢與驍果數百逃亡,被皇上派人追殺殺了。如今驍果之中軍心思變,不少人都打算逃亡,若是不早些安撫,尋找對策,只怕到時候軍中嘩變,危及許公你啊。」趙行樞道。
「皇室將傾,許公難道要做殉葬品嗎?」一旁張凱道。
宇文化及咳嗽一聲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可莫要亂說。」
張凱道:「遲早都是一死,我又怕什麼。只求能死在家鄉,便是我天大的福分了。」
眾將聽了,想起家鄉不知如何了,各個心中難過,長吁短歎。
「既然諸位已經離心離德,不知有什麼打算?」宇文化及問道。
「我等打算一起逃亡,結黨西歸。許公願意和我們一起走嗎?」薛世良道。
宇文化及沒有作聲,反倒是他弟弟宇文智及笑起來。薛世良怒道:「大人笑什麼?」
宇文智及止住笑聲道:「我笑你們自取死路,猶不自知。」
「這是怎麼說?」和薛世良等人一起商量西歸的元敏問道。
「皇上雖然無道,可是威嚴尚在,你們若是逃走,豈不和竇賢一樣,自取滅亡嗎?到時候皇上一聲令下,自然有人去取你們的性命,難道還能逃回關中不成?」宇文智及道。
元敏,薛世良,趙行樞等人都鐵青了臉,知道宇文智及說的一點都不錯。擺在眼前似乎怎麼都是死,元敏不甘心的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當然有。」說話的是宇文家三兄弟中的老三宇文士及。
「請說。」眾人一起道。宇文化及看著三弟,露出不為人察覺的笑容來。
「如今隋朝傾覆在印,此為天意。英雄並起,天下離心,我等既然都有反意,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此成就大事,成就帝王之業。」宇文士及道。
眾將聽了,個個眼睛放光。他們只想逃跑,哪裡想過造反,可是宇文士及的話給他們指點了一條明路。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我贊同一試。」元禮第一個道。
「我也贊同。」薛世良道。
屋中眾將一個個的表態,除了沉默不語的宇文成都外,一致要求宇文化及為首領,率領眾人密謀政變。
隨著遷都丹陽的消息傳播開來,驍果之中越來越瀰漫起背叛的情緒。心懷故土的北人早就因為楊廣寵信裴蘊,虞世基,來護兒等南人而憤恨不平,此時內憂外患,都是各懷二心,只盼能夠返回家鄉。
這日無間,許多驍果正在備身府裡等候值勤,醫正張凱從外走進來,許多驍果上前行禮,張凱和眾人寒暄幾句,忽然壓低聲音道:「我和諸位交情不錯,有要事相告,還望諸位守口如瓶。」
「大人請說。」眾人見他面色嚴肅,都謹慎起來。
「今日驍果之中軍心浮動,據說有不少人想要西歸,可有此事?」張凱問道。
眾人都躊躇起來,半晌一人道:「大人也不是外人,實話告訴你吧,我們確有此心,不過還沒決定。」
張凱頓足道:「壞了,果然是這麼一回事。」
「怎麼?」眾人一驚,此事事關重大,動輒就是掉腦袋的下場,不由眾人不關心。
「皇上近日得到消息,得知驍果有人要叛逃,所以叫我準備毒酒,要把驍果中的北人都鳩殺掉,只留南人。」張凱道。
眾人聽了,都變了臉色,聯繫起日前南人多受寵愛賞賜的事情來,不由不信。
「言盡於此,大家自己小心吧。」張凱說完,起身走了。留下諸多驚恐不定的驍果來。恐慌的情緒隨著這流言在軍中的擴散慢慢的擴展開來,北方來的驍果們,個個都有了叛亂之心。把一切看在眼裡,司馬德戩悄悄奏報了宇文化及。
叛亂,迫在眉睫。
煙花三月,江都城裡,風急晝昏,陰雨連綿。楊廣心緒不寧的看著外面瀰漫的水霧煙塵,對蕭後道:「等雨下完,咱們就去丹陽吧。」
他卻不知道,他的生命,將在這陰雨的江都,和大隋的王圖霸業一起結束掉。
就在楊廣嗟歎的時候,司馬德戩己經將驍果的諸多將校集中起來,都在備身府商量。司馬德戩站在柱前,高聲道:「諸位,皇上重用南人,又要遷都丹陽,放棄北方,我等北人,眼看就要遭受滅頂之災。我奉許公之命,要為大家做主,兵諫皇上,回歸關中。諸位可願跟隨?」
「惟將軍命。」驍果早就都有反意,一聽之下,齊聲擁護。
當夜正輪到裴虔遁值守,晚飯過後,御廄裡的馬匹都被裴虔遁派人盜走,又將驍果數百人暗中藏在宮門之外。佈置完畢,裴虔通帶領親信來到楊廣居住的禁宮外駐守,隨時等候外面的驍果裡應外合。而掌管關閉宮門的唐奉義也故意不給宮殿諸門上鎖。
宮外巷中,負責查夜的馮普樂正帶人走在小巷中,巡視宮牆外的安全,迎面走未了一夥人,仔細看去,原來是宇文智及和盂秉。馮普樂上前笑道:「二位將軍怎麼這麼晚還不去休息?」
宇文智及迎過來,滿臉是笑道:「近日街面不太清淨,我和孟將軍出來看看。」他邊說邊走到馮普樂的身邊。馮普樂道:「這事有我就行了,不用二位將軍煩心。」
「我們煩的就是你啊。」宇文智及說著話,蕺在手中的匕首刺去,在馮普樂沒有任何防備的情形下,抵在他的喉嚨上。而盂秉帶著隨行的驍果,也把馮普樂的部下都制住。
「你們要幹什麼?」馮普樂驚道。
「要變天了。」宇文智及嘿嘿笑道。
「外面是什麼聲音?」楊廣正在昏昏沉沉的睡著,只覺得外面喧囂不己,從榻上起來探身看去,隱隱有火光,忙問司官魏華。
「啟稟皇上,是宮中的草坊失火,裴虔通己經待人去救了。皇上不必擔心。」魏華早和宇文化及等人同流合污,撒謊道。
楊廣哦了一聲,便不再為意,重又沉沉的睡去了。
就在宇文化及的籌謀正在進行的時候,江陽縣長張惠紹出現在裴蘊的府門前。
「裴大人,大事不好。」張惠紹一見匆匆起身來迎接他的裴蘊,一頭拜倒,涕淚皆流。
「何事如此驚慌?」裴蘊整理著衣服,問道。
「驍果異動,只怕有變。」張惠紹說著把他所知的驍果異常調動一一和裴蘊說了。裴蘊越聽越驚,忙道:「你所說可是實?」
「不敢有半句虛言。」張惠紹道。
「這可怎麼是好?我這就進宮奏報皇上。」裴蘊急道。
「只怕來不及了,以小人看,只怕一時三刻叛軍就要發動。何況叛軍必有籌備,只怕已經把守住了宮門。」張惠紹道。
裴蘊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只好行險了。」
他來到書房,刷刷刷寫了一通,對張惠紹道:「你持這封信去見燕王楊炎,請他嘗試進宮稟告皇上,由皇上下令平叛。」
張惠紹領命去了。裴蘊想了想,又寫了些東西,匆匆出了門,往虞世基的住處去了。
三更剛過,皇城芳林門,夜色之下,兩個人影出現在門側的流水洞口前。
「燕王,你可一定要小心啊。」說話的是梁國公蕭矩。他眼前的少年正是楊廣的孫子燕王楊炎。
「粱公,我若不回來,還請你念在皇上對你的恩情上,急速去召集援兵,保護皇上。」燕王楊炎道。他接到了張惠紹的密報,聯繫近幾日驍果的動靜,知道不好,忙和蕭矩一起來到宮外,想要上奏楊廣。可是宮門都被宇文化及的人把守住,根本不得而入,不得以他只能悄悄來到側門處,想從流水洞口進去。
蕭矩泣不成聲道:「燕王,我蕭矩身為隋臣,必當拼了一條老命為皇上分憂。」
楊炎點點頭,瘦弱的身軀挺直,向著水洞鑽進去。水洞中水流湍急,深透膝蓋,楊炎費了半天的勁才從水洞中鑽出來,一路狂奔,往玄武門而來。
「何人?」守門的衛兵看到渾身濕漉漉的楊炎,喝問道。
「我乃燕王楊炎,快給我奏報皇上。」楊炎氣喘吁吁的道。
「原來是燕王啊,這麼晚,不知道來做什麼?」隨著話音,裴虔通出現在楊炎的身後,不等他明白過來,便被按到在地。
「天快亮了。」裴虔通看著被拖走的楊炎,喃喃道。
第274章忠臣逆賊
「這麼晚,有什麼事?」被裴蘊吵醒的虞世基睡眼惺忪,從內堂出來。裴蘊正在廳上踱步,一見他出來,立刻迎過去,把張惠紹所說的情況一一說了。
虞世基聽得瞠目結舌,問道:「不可能吧,此事如此重大,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我已經叫燕王去宮裡給皇上報信了,來找大人,是要和你商量如何組織人馬,鎮壓驍果。」裴蘊急道,「我己經草擬了一道詔書,請大人蓋上印鑒,把兵權交給來護兒將軍,由他帶兵保護皇上。」
「你要矯詔?」虞世基大驚,「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膽子也太大了!」
「如今形勢緊迫,事不宜遲。如果有什麼拖延,只怕你我也保不住性命。」裴蘊道。
「不可,此事實在太大,如果驍果沒有叛亂,你我就是死罪。」虞世基不從道。
裴蘊苦勸,虞世基都不肯,兩人正在爭論,就聽門外有下人高聲喊道:「老爺不好了,宮裡似乎失火了!」
虞世基和裴蘊一起出門,向皇宮望去,只見巨大的火焰沖天而起,而四面八方,都是人囔馬嘶之聲。虞世基臉色蒼白,喃喃道:「竟然真有此事。裴大人,詔書在哪裡?」
裴蘊拿出擬好的詔書,剛要交給虞世基,就聽院外有人高聲道:「圍住,別叫虞世基跑了!」裴蘊和虞世基面面相窺,裴蘊跺腳歎道:「謀及播郎,竟誤人事!」話音未落,叛軍己經衝進院來。裴蘊回身衝進廳中,抓起一隻燭台,衝了出來,照當先那兵身上打去。那兵一躲,一刀砍下,在裴蘊當胸斬了一刀,鮮血噴湧,當場亡命。虞世基嚇的倒在地上,魂不附體,被叛軍拿住。
叛亂己經全面發動,宮外的叛軍在孟秉的帶領下到處搜捕忠於楊廣的大臣,裴虔通在宮內率領數百騎兵一起來到成象門,把門的宿衛兵沒有參與叛亂,大聲高喊道:「是什麼人,膽敢聚眾來此!」
裴虔通連忙帶兵退下,命人將除了東門以外的宮中各門全都關閉,以防楊廣逃走。
「跟我走。」裴虔通佈置了數十伏兵在門口,帶上其他人從東門進去,一路之上見到宿衛的兵馬便都趕走,眾兵見勢有變,不敢多留,紛紛丟下兵器逃走。裴虔通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內宮門口的台階處,正好遇到右屯衛將軍獨孤盛。獨孤盛見裴虔通帶了這許多人,又都持有兵器,大驚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想要做什麼?」
裴虔通和獨孤盛交情不錯,忙道:「獨孤將軍,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嗎?如今隋朝大勢己去,將軍還是自保為宜。」
獨孤盛大怒道:「老賊,你胡說什麼?」說罷高呼一聲,連鎧甲也來不及穿上,操起一把單刀,和部下數十人把守住宮門。裴虔通見他要反抗,下令道:「都殺了。」
獨孤盛見叛軍上前,高聲呼道:「天子在此,你們這些亂臣賊子膽敢造次?」
亂軍洶湧而上,獨孤盛勢單力薄,哪裡是對手,片刻之間,便被亂刀砍死在台階之上,血流盈階,為大隋朝盡了最後的力量。
前面動起兵戈,宮中當然聽見了動靜。千牛獨孤開遠知道有人叛亂,率領部下數百人來到雲覽門駐守,他見己方人少,連忙前往禁宮,大力叩門道:「皇上,末將所部還有數百人,兵甲齊全,尚可一戰,陛下若親臨戰場,人心自然安定,不然恐怕大禍臨頭。」
他說完後,眾兵都盼望的看著大門,希望楊廣能親自出來帶兵迎敵,哪知半晌裡面也沒有任何的聲音,眾兵頓時沒了士氣,有人丟下兵器,奔逃而去,不多時便逃的一個不剩,只留下獨孤開遠。他手持鋼刀,立在門前。裴虔通率兵趕到時,只見他昂首站立在門前,橫刀怒目,大聲喝道:「有我獨孤開遠在此,你們莫要害了皇上。」
裴虔通一揮手,數十人衝上去,獨孤開遠哪裡能抵擋得住,很快被捆綁起來,送到裴虔通面前。裴虔通道:「獨孤將軍,你是忠義之士,我等也不是亂臣賊子,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而已。我敬你的忠心,由你去吧。」說罷叫人將他放開,自帶人繼續前進去了。
獨孤開遠看著裴虔通遠走,嚎啕大哭道:「皇上,臣無能為力了。」
此時的楊廣,已經慌張的逃離了禁宮,他聽見獨孤開遠的叫喊,忙叫魏華去召喚給使來救駕。哪裡知道魏華早被收買,下午的時候把所有的給使都指使出宮去了,此刻楊廣身邊根本沒有忠心衛護的勇士了。楊廣見勢不好,拉上蕭皇后,逃亡西閣。魏華見楊廣走了,叫人打開大門,放裴虔通等人進來。
「皇上呢?」裴虔通一見魏華,忙問道。
魏華向西一指,裴虔通一頷首,部下校尉令狐行達持刀而去,不數步來到西閣前。楊廣就在閣中,隔著窗戶看見令狐行達,大懼道:「你要殺朕嗎?」
令狐行達道:「臣不敢,只想奉皇上回關中而己。」說罷打開閣門,放下鋼刀,伸出手去。楊廣戰戰兢兢的讓他扶出閣來,由他攙扶,一直來到裴虔通處。
楊廣一看到裴虔通,大吃一驚,高聲道:「裴虔通,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為何帶兵反叛?」
裴虔遁聽了,大為尷尬,楊廣對他的確頗有賞賜,此刻見他衣著不整,驚魂未定,心裡也有些不忍,忙下馬道:「臣不敢反叛。不過將士們思念家鄉,不肯隨皇上遷都丹陽。我等只不過想奉皇上西歸回京師而己。」
楊廣是何等樣人,知道大勢己去,忙順著裴虔通道:「朕正在考慮此事。只不過糧草未至,恐路上乏糧,才未曾西歸。既然你們想要回家鄉,朕便與你們一起上路。」
裴虔通沒想到楊廣態度如此之好,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只得道:「你們保護皇上,莫叫皇上受了驚嚇。」自去報告宇文化及去了。
此時天色己經亮了起來,宮中的情況並沒有傳出來。宮外的大臣們府邸裡,都成了人間地獄。南人大臣紛紛被殺。來護兒本在府裡熟睡,聽到外面有人喧嘩吶喊,知道不好,和兒子來整披掛整齊,率領數十個家僕來到街上,正好遇見來捉拿他的孟秉。
「孟秉,你要做什麼?」來護兒一見孟秉,大聲喝問。
「來將軍,我等要奉皇上西歸,你若識相,下馬歸降,還可保住一條性命。」孟秉道。
「賊子,休想我和你們同流合污。」來護兒怒道,手中鐵搶一擺,衝殺上去。
孟秉手下人多勢眾,不多時就將來護兒的家僕斬殺乾淨,來護兒和來整拚死衝殺,不得而出,孟秉大喝道:「給我放箭!」
驍果們紛紛摘下弓箭,要將來家父子射死。
來護兒大驚,手中鐵搶舞圓,對來整道:「你快走,去投奔武安福。」
「我不走。」來整雙目圓睜,要和父親一起拚命。
「快走,否則來家就要斷後了。」來護兒說著,不要命的拚死衝進人群,殺開一條血路,他只攻不防,中了數槍,血流如注。
來整知道再不走便來不及了,也奮起神威,跟在來護兒身後,兩人衝進包圍,來護兒勒回馬來,攔在孟秉等人身前,高聲道:「兒啊,叫武安福替我報仇!」
來整一邊哭泣,一邊飛馬向城門衝去。孟秉高聲下令放箭,來護兒身中數十箭,兀自衝進陣中,血流盡而死,至死不能瞑目。
殺了來護兒,楊廣的親信大臣基本都被拿住。盂秉帶兵在街上巡視,正碰上裴矩。有人認出他來,上前將他執住。裴矩半月來一直生病,夜裡並沒被騷擾,他待得天明,整理好衣冠,出了家門,要去宮中和楊廣同死。此刻被亂兵擒住,面不改色。
有人看見裴矩被捉,大聲呼喊道:「裴黃門無罪!」
裴矩平日待人溫厚,對驍果十分的愛護,給驍果娶親正是他向皇上提議的,因此許多驍果對他十分尊敬愛戴。此刻有人一呼,群起相應。孟秉也要借重裴矩的能力,忙上前給他鬆綁,請他共商大事。眼看亂兵勢眾,裴矩無計可施,只得答應。
裴矩跟盂秉前往拜見宇文化及,正遇見蘇威。蘇威乃是關中文官的首領,輔佐文帝楊堅的貴胄,雖然不得楊廣重用,卻依然是關隴人心中當仁不讓的重臣,此刻他被驍果簇擁著,一起去見宇文化及,兩人碰見,對望一眼,無盡酸楚,盡在不言中。
來到宇文化及所在的朝堂之上,還沒等進門,就見數個驍果手提人頭而來,裴矩一看,其中正有裴蘊,虞世基,來護兒,袁充等朝廷大員的人頭。看見和自己相交甚篤的來護兒慘死,裴矩暗自唏噓。
「二位大人沒有受驚吧?」宇文化及聽說裴矩和蘇威未了,連忙出來迎接。二人慚愧,一起向宇文化及行禮,宇文化及大刺刺的受了,正要說話,只見裴虔遁飛馬而來。
「大人,皇上己在手中,如何處置?」裴虔遁問道。
宇文化及看了眼裴矩和蘇威,兩人默然不語。
「是不是把他帶過來?」裴虔通試探的問。
「何用帶此人過來,快些動手。」宇文化及狠狠的做了個砍的動作。
裴虔通會意,轉身向宮中奔去。
裴矩和蘇威看著他的背影,都在心中歎息了一聲。
第275章王朝夕陽
裴虔通在宮外和司馬德戩的兵馬和在一處,一起回到楊廣的寢段,楊廣呆坐在段上,一臉的憔悴,一見裴虔遁回來,起身道:「宇文化及,虞世基,裴蘊,裴矩,蘇威何在?」
裴虔通的部將馬文舉道:「裴蘊,虞世基己經梟首。許公和裴矩,蘇威兩位大人正在整理朝政。」
楊廣愕然,再看眾兵將對自己怒目而視,心裡一片冰涼,歎息道:「我何罪至此?」
馬文舉大怒道:「陛下違棄宗廟,巡遊不息,外動征討,內極奢淫,使丁壯盡於矢刃,女弱填於溝壑,四民喪業,盜賊蜂起,專任佞諛,飾非拒諫,何謂無罪?」
馬文舉說的義正嚴詞,又擺出楊廣殺父,戮兄,大發徭役的罪行來,楊廣聽得膽戰心驚,他這才知道自己如何的天怒人怨。此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驍果們終於可以大膽的說出對他的不滿和怨恨來。楊廣呆呆的回憶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終於低下頭來,低聲道:「我的確有罪。可是我平日不曾虧待你們,你們為什麼要造反害我?誰是你們的首領?」
司馬德戩一旁聽了半天,此刻見楊廣兀自不悔,厲聲道:「普天同怨,何止一人?」
楊廣終於洩氣了,喃喃自語道:「我本想做個好皇帝,怎麼會落到今日的地步?」
司馬德戩冷哼一聲道:「你便祈求來世莫做天子,生為個富家翁吧。」說罷一擺手,令狐行達會意,走上前來,手握鋼刀,就要殺死楊廣。
楊廣抬眼看了看令狐行達,道:「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何得加以鋒刃?取我的毒藥來。」他雖然命在旦夕,說話間依然有王者的氣度風範,令狐行達等人雖然暴虐,也不敢怠慢他。司馬德戩道:「快去找毒藥來。」
楊廣自從來到江都,知道天下大亂,江都也絕非可以躲藏一世的地方,他生怕有朝一日到了絕路受人侮辱,因此早早就備好了毒藥,由身邊的美姬掌管。不過如今宮中亂成一團,美姬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一時哪裡能夠找來。驍果忙活了半天,也沒找到。司馬德戩不i寸煩的道:「等不得了,快些動手。」
令狐行達重又走到楊廣的身邊道:「皇上,是在對不住了。」舉起刀來,就要砍落。楊廣忙道:「且住。」說著從身上解下腰帶來,在手中掂量一下,遞給令狐行達道:「既無毒藥,便用這個吧。」
令狐行達接過腰帶來,楊廣坐直身子,盤膝衝著眾叛軍道:「你等叛上作亂,日後必有報應。」
司馬德戩冷笑道:「你先想好去了閻羅段,如何跟因你而死的亡魂交代吧。」
令狐行達不等楊廣再說話,將腰帶在他的脖子上一纏,使勁的一拽,腰帶緊緊的箍在楊廣的脖子上,楊廣頓時喘不過氣來,身子一陣顫抖,眼睛突出,嘴巴大張。令狐行達死死的拉住腰帶,楊廣的臉色變得青紫,終於身子劇顫,再也不動了。一代聖人可汗,這位曾經的一代天驕,文采斐然的詩人,極具浪漫主義色彩的藝術家,佛教徒,世界上最偉大國家的君主,就此死去。當年處死楊勇留下來的三尺白綾,終於惡有惡報的報應在了他的身上。隨著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息,大隋王朝,也到了日暮西山的最後關頭。
殺死了楊廣,司馬德戩和裴虔通等人又在宮中大肆搜捕楊廣的子孫,燕王楊炎,趙王楊葆,楊廣的二兒子楊柬全被殺死。而外戚粱公蕭矩,大將宇文協,張炎等人因要抗拒宇文化及,也都被捕殺死。一時間宮裡宮外血雨腥風,人人自危。
司馬德戩和裴虔通來到東閣,要殺秦王楊浩,兩人一進東閣,就看見蕭皇后正襟坐在桌前,楊浩戰戰兢兢的立在她的身後。蕭皇后身著皇后的華麗宮服,美麗絕倫,芳華絕代,根本不似四十歲的女子,反倒比雙十年華的少女還要溫柔美貌。司馬德戩和裴虔通看的呆了,只聽蕭皇后道:「你們是要來殺我嗎?」
蕭皇后平素對待下人十分的溫和,也經常賞賜驍果,還將許多宮女許配給驍果中的將領,眾人對她十分的恭敬,司馬德戩和裴虔通當然不敢亂來,一起跪倒道:「啟稟皇后,皇上己經死在亂軍之中。還請皇后移駕到安全的所在。」
蕭皇后聽說楊廣死了,輕輕歎息一聲,道:「他倒走得輕鬆。」說罷起身來,拉住楊浩的手,叫司馬德戩二人帶路,出了東閣。一路之上驍果見了蕭皇后,個個恭敬行禮,無人膽敢造次。
此刻的朝堂之上,宇文化及召集了文武百官,眾人聚在朝堂中,宇文化及坐在平日裡楊廣所坐的位置,接受眾人的拜見。蘇威,裴矩兩人分立左右。宇文化及道:「如今大事己定,不知各位有什麼打算?」
蘇威道:「許公,既然事情己經安定,罪首也伏誅。我等應該同心協力,一起回返關中,另立明君為是。」
宇文化及點頭道:「說的是。」
又有人道:「許公,如今南人北人矛盾重重,給事郎許善心不肯前來祝賀,顯見對許公有所怨恨。」
宇文化及沉下臉來道:「此人好大的膽子,快去給我抓來。」
一旁許弘仁閃身出來道:「許公,許善心是微臣的叔叔,微臣願意前去勸他順天應人。」
宇文化及這才轉怒為喜道:「如此甚好,你快去快回。」
許弘仁飛馬前往叔叔許善心的家中,見他正在大堂端坐,一身朝服,許弘仁忙上前拜見道:「叔叔,天子己經死去,許公宇文化及攝政,朝野上下,文武畢至。改朝換代,乃是天意,叔叔何必要以身相抗,徒留螳臂當車的笑話呢?」
許善心怒道:「孽障,你從賊叛亂,還有臉來賤人,快滾回去,莫叫我再見到你。」
許弘仁灰溜溜的出了他家,流淚道:「叔叔,許公對叔叔並無惡意,還請叔叔不要自尋死路。」
許弘仁回去,跟宇文化及稟告了許善心的事情,宇文化及大怒,派人前去把許善心抓來。許善心被驍果捆綁著來到朝堂之上,昂首挺胸,大步來到中央,向兩旁看去,一邊看一邊嘿嘿冷笑。自裴矩蘇威以下被他看見,都覺得羞愧難當,一個個垂下頭去。宇文化及見他實在忠義,歎息道:「許先生,看在你的忠心耿耿,蒼天可鑒,你回家去吧。」便下令部下將他繩索鬆開。許善心脫了繩索,也不謝宇文化及。轉身就走,揚長而去。宇文化及看他狂妄至此,不由惱怒道:「此人實在無禮,氣煞我也。快把他綁去殺了。」
驍果追上,將許善心捆綁起來,押到門外,手起刀落,忠臣之血,恰好濺在蕭皇后的身前。蕭皇后看著許善心身首異處的慘狀,潸然道:「請各位莫要再殺無辜了。」
宇文化及聽說蕭皇后來了,大喜過望,帶領百官出來迎接。蕭皇后牽著秦王楊浩的手,一起來到朝堂上,坐在上首。宇文化及道:「皇后,如今皇上己經駕崩,臣請皇后下旨,令秦王印位,早安民心。」說完也不等蕭皇后說話,一揮手,裴矩呈上一份早就擬好的旨意。蕭皇后看也不看,提筆畫了個圈。
宇文化及向眾人一示意,群臣這才一起拜倒,山呼萬歲,算是拜見了楊浩。隨印宇文化及又「請」蕭皇后任命朝廷官員,自然以他的意思為準。宇文化及被封為大將軍,總管朝政。宇文智及為左僕射,總領軍權。裴矩為右僕射,宇文士及為內史令,蘇威為光祿大夫,司馬德戩為禮部尚書。一起叛亂的關中驍果將領也都各有封賞,人人提拔。
封賞完畢,宇文化及將蕭皇后和楊浩關押起來,美其名日為保護。他知道驍果急於西歸,而武安福的大軍又近在咫尺,不敢在江都多耽擱,五天之後,宣佈還都大興。后妃宮女,公卿百官,僧尼道士,驍果軍隊共計四十萬人。浩浩蕩蕩,向著西北歸去。
大軍才剛出發,宇文化及的軍中就出了亂子。
「沈將軍,怎麼悶悶不樂?」沈光正在營中喝著悶酒,有人掀開帳幕進來,沈光抬頭一看,乃是驍果的統領麥孟才和錢傑。
「閒來無事,小酌兩杯。」沈光道。
麥孟才盯著沈光半晌,忽道:「皇上對沈將軍厚愛,如今遭遇不測,難道沈將軍不想為皇上報仇嗎?」
沈光兩眼放光道:「盂才兄,你……?」
麥孟才道:「我父親麥鐵杖和我身受皇上和來護兒將軍的厚待,才有今日的地位。如今皇上和來護兒將軍慘死,我和錢將軍想要共謀宇文化及,成就千古美名。不知道將軍意下如何?」
沈光聽了,豪情激昂的道:「當日叛亂,我被魏華所蒙蔽,帶給使出宮去了。等到回來,皇上己經遇害,如今雖然被任為禁軍總管,無一日不想為皇上報仇。若是將軍不棄,沈光願為內應。」
「有將軍相助,大事成矣。」麥盂才大喜道。
「宇文化及這個奸賊,我給使軍中數百人,都是豪勇之士,殺他如鷹隼之逐鳥雀,萬世之功,在此一舉。」沈光舉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