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賊 正文 第221-225章
    第221章名槍之戰

    「花槍兩頭蛇,長一丈二寸,白蠟槍桿,血紅纓,刁鑽古怪,好槍。」孟海公看著武安福的兩頭蛇,表情肅穆。兩人雖然不敢說是當代槍法的泰山北斗一樣的人物,卻也可以躋身當世槍法名家的前列。此刻看到武安福的花槍,孟海公由衷的讚歎道。

    「碧火馱龍槍,雄槍長一丈一寸五分,雌槍長九尺九分,精鐵槍桿,素白纓,大開大合,也是好槍。」武安福道。孟海公的雙槍當世只有幾人會用,其槍法絕非一般的大槍和花槍能夠比擬。當初武安福跟夏迎春論槍之時,就聽夏迎春說過,天下名槍有五,其一日槍母子,名為槍,實為各種槍的剋星;其二日五分槍,其三日雙槍,其四日五鉤槍,其五就是武安福手中的兩頭蛇。這五種槍都是奇門名槍,非有過人的天賦和勤學苦練不能練成。雙槍的威力猶在兩頭蛇之上,也更不好練成。因此武安福對孟海公心裡倒是有幾分佩服的。

    「你也知道我雙槍的厲害,如今後悔也來得及。」孟海公朗聲道,「亂箭之下,我必然不能活命,你何必犯險。」

    「難得見到雙槍將,若不比試一下,我心難安啊。」武安福道。

    「說的也是,我也早想見識下名動天下的兩頭蛇了。」盂海公笑道。

    「既然如此,你我生死一戰,不死不休。」武安福豪情萬丈的道。

    「如此甚好。」盂海公雙槍一橫,「就算死在兩頭蛇下,我也不算給老師丟了臉面。」

    武安福看著盂海公臉上流露的英雄氣概,心裡感慨,他本也該是個豪傑吧,為什麼會去做投機鑽營陷害別人的事情?轉念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將張須陀陷入必死的境地,又伏殺了孟海公的兩萬人馬,他們若是有家人朋友,會不會來找自己報仇?到時自己會如孟海公一樣豪邁嗎?

    「廢話不說了,我若死了,請將我的屍首送回曹州老家如何?」孟海公道。

    「我答應你。」武安福道。

    「那好,來吧。」盂海公的身子猛的直起來,雙槍左右一分,如同兩隻出洞的毒蛇,襲向武安福的前胸。武安福定住心神,兩頭蛇在空中一甩,挽出三朵槍花,兩朵套住雙槍,一朵奔孟海公脖頸綻放而去。

    孟海公見槍花奔來,雙槍各自向上一挑,槍尖正打在槍花的圓心上,頓時破了左右兩朵,而第三朵直奔他脖子上的要害而來。孟海公藝高人膽大,絲毫不慌,雙槍一橫,口裡喝了一聲:「鎖。」

    碧火馱龍雙槍靈動非常,宛若靈蛇般迅捷,纏上槍花,登時把武安福的槍給鎖住。武安福一驚,知道自己的暴雨梨花槍無法奏效,奮力一扯,想把槍拉回來。哪知道孟海公的力氣頗大,手中雙槍交叉了個卍字型,鎖的十分結實,武安福竟然不能把槍奪回來。

    「我奪不回來,你也殺不了我。」武安福連奪兩次,見無法成功,反倒不著急了。孟海公露出一抹微笑,雙槍一分,喝道:「還給你。」槍上翻江倒海一般的力道湧出,一槍壓住武安福的槍尖,競好似粘住一般,另一槍直刺而來。武安福竟然有些握不住槍桿。心驚膽顫之際,武安福靈感迸發,後手發力,槍桿上揚,白蠟槍桿彎成弓形,斜斜一擋,孟海公一槍正好刺在槍桿之上。那力道一透,白蠟槍桿巨震,武安福借力使力,猛地抽槍,總算把槍重新奪回手中。這幾下電光火石,凶險非常,不但武安福驚出一身的汗來。雄闊海幾人也都大

    驚,這才知道孟海公果然厲害。張稱金暗叫好險,心道若是自己去戰孟海公,只怕這一回合就要伏屍當場了。

    「果然好槍法。」武安福僥倖逃過一劫,讚歎道。

    「這不是槍法。」孟海公站住腳步,笑道。

    「不是槍法?」武安福驚道,他腦海中回憶剛才的招式,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刀法!」

    「正是刀法中的粘字訣。」孟海公道。

    此話一出,王君廓在後面驚歎道:「果然是粘字訣,這招式竟然能用在槍上,是在是神乎其技。」

    武安福沉聲道:「天下間的道理,本是相通,你能把刀法融在槍法中,不愧為一代槍法大家。」

    孟海公黯然道:「可惜還是被你躲過。」

    武安福再也不敢輕視面前的對手,道:「有你這樣的對手,真是我畢生的榮幸。再來吧!」說著兩頭蛇平端,平刺而去。

    中平槍,最難防,孟海公浸淫槍法多年,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他雙槍護住上下盤,防守的固若金湯。武安福槍尖疾點,連刺三十槍,孟海公滴水不漏,全都擋下,還抓住機會頻頻反擊。武安福連攻多找也未找到破綻,反而被孟海公帶動了節奏,逐漸落了下風。

    雄闊海幾人都是武藝高強之人,看到武安福處於下風,都有些心焦,張稱金更是心急如焚。叫孟海公逃走倒也無妨,若是武安福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如何更姐姐交代。眼看孟海公雙槍使得開了,從防禦轉為攻擊,左右開弓,攻勢如潮水,連綿不絕。武安福左支右擋,狼狽不堪,只怕再有十幾招,就要敗陣。

    孟海公槍法流暢,左右雙槍連環進擊,逼的武安福只有挨打的份,他信心大漲,口中叱吒道:「你若認輸,還可留下性命。」

    武安福嘿嘿一笑,並不說話,槍勢忽然一變,登時剛猛起來,正是楊林的破軍槍法。這套槍法雖然沒有戰馬配合,破綻不少,不過勁道剛猛,招招奪命,孟海公吃不透,頓時被罡風迫住,攻不上來。武安福又反擊兩槍,槍頭虛晃,身子一轉,向後退去。孟海公見他要逃,以為他要逃開,叫人放箭射死自己。怒從心頭起,大喝道:「哪裡走!」一個箭步追了上來,剛跨出這一大步,就見本來逃走的武安福身子突然躍起,那拖在身前的花槍在空中一抖,血紅的槍纓晃花了他的眼。

    回馬槍,乃是武安福結合兩頭蛇和白蠟槍桿所創造出來的敗中取勝的槍法,他趁孟海公半是輕敵半是憤怒的機會使了出來。槍若閃電,直刺孟海公。孟海公大駭,眼見槍尖刺來,扭身想閃,這千鈞一髮之際,大腿上被箭劃破的傷口一疼,動作頓時一慢。兩頭蛇的槍尖間不容髮,噗哧刺進了孟海公的胸膛,入肉三分,血光四濺。

    剎那之間,勝負形勢轉換過來,武安福昂然屹立,兩頭蛇的槍尖上流下鮮血。孟海公雙槍杵在地上,才勉強不倒,傷口的血泊泊的冒出來。

    「好一招回馬槍,我大意了。」孟海公苦笑一聲道。

    「我的槍法本不如你。」武安福實話實說,若論真正的比試,孟海公的槍法當在武安福之上。

    「生死相搏,生者為王,死者為寇,你贏了我,便是比我強。」孟海公艱難的道,他的身子隨著所說的話劇烈的顫抖,生命力正從他的身上飛速的流失。

    「可惜你我是仇敵,不然可以做很好的朋友。」武安福感慨道。

    「呵呵,自作孽不可活。張宣的兒子,我死之後,我的頭你拿去吧。」孟海公道。

    張稱金默然無語,他被孟海公的武藝震懾,此刻聽了他的話,才恍惚的覺得自己不該佩服他的武藝,他明明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武安福喃喃道。

    「哈哈,人生在世,誰又能不做錯事,何況我從未後悔過。」孟海公大聲笑道,胸膛的血湧出,映得他的臉色更是蒼白。

    「雖然如此……」武安福還要說話,猛地發現孟海公的兩眼無神,嘴上帶著嘲諷的微笑,氣息竟然已經隨著那「我不後悔」的大笑就此斷絕。

    武安福走到孟海公的屍首前,長歎一口氣道:「說是不後悔,為何不瞑目?」說著伸出手來,在孟海公依舊圓睜的雙眼上,輕輕拂去。他那不甘心的雙目終於合上。

    「稱金,如何處置他的屍首,你來決定吧。」武安福回身道。

    張稱金猶豫了半晌,終於道:「算了,人都死了,何必糟踐他的屍體。給他留個全屍,送回曹州吧。」

    武安福點頭道:「他雖然為了榮華富貴被權力迷了眼做了錯事,卻也不失為一個槍法宗師,理應尊重。」說完一揮手,林外進來無數士兵,將沒被射死的殘兵補上幾刀,至於孟海公的屍體,則被裝上早準備好的大車。

    「孟海公如此英雄,定彥平該是何等神威?」武安福看著孟海公遺留下來的碧火馱龍槍,感歎道。這天下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見識了孟海公的槍法,武安福才知道除了羅家父子以外,世上還有其他的槍法高人,他們都是武安福高山仰止的存在。也許有一天武安福能夠登上權力的頂峰傲視天下,可是他恐怕沒有能力挑戰羅藝定彥平羅成這樣第一流的槍法高手。武安福想到這裡,輕輕一笑:如孟海公一般英雄,一樣被俗事蒙蔽雙眼,羅藝他們難道就沒有別的破綻嗎?

    天王廟一戰,張須陀孟海公全軍覆沒,隋軍五萬人無一生還。山東震驚,朝野驚慌,天下被山東隋軍的大敗重新又震盪洗牌,新一輪的義軍風暴,正在席捲神州。

    第222章遍地楚歌

    本來就處於風暴之中的隋朝政權,因為山東的大敗,變得更加搖擺不定。名將張須陀,知府孟海公陣亡,五萬隋軍全滅。武安福出師不力,敗走濟南府。王薄大軍聲威高漲,聚眾達到二十萬,整個山東北部州縣都為義軍所破,王薄自稱為濟寧王,孟讓自稱為長白王,楊公卿自稱為天公王,高士達自稱為海州王,高士魁自稱為冀州王,郝孝德自稱破軍王,孫宣雅自稱為飛天王,王須拔自稱為歷山王,各領數萬兵馬,每日訓練士卒,積蓄糧草,聲勢滔天。武安福的十萬大軍縮在濟南府裡,每日給兵部發些求援的奏章,根本不去理會。

    山東之亂,立刻引發了全國更打規模的反隋叛亂,河北豪傑操天成和高開道舉起義旗,大張旗鼓招兵買馬,和竇建德互通有無,共同對抗羅成。從山東流亡到江南的杜伏威和輔公佑也趁機扯起旗號,聚眾兩萬餘人,打劫富戶,搶掠財寶,佔據了江淮一帶不少州縣。江南四大氏族中的李家李子通,沈家沈法興,蕭家蕭銑,林家林士宏都各自招攬私兵,多至數萬人。表面是號稱保衛家園,實際是礙著楊廣南來,恐怕隋軍勢大,伺機而動。西北本來比較安寧,也被山東的變故攪攉的風雲際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薛舉和薛仁杲父子殺死州官,聚集綠林強粱上萬人,自稱西楚霸王。邊關小吏李軌和同僚曹珍、關謹、梁碩、李贇、安修仁等人殺掉了守將,自稱大粱王,率上萬隋兵造反。不過最讓隋朝震動的還不是這些人,而是消失數年的伍雲召伍天錫兄弟奉朱粲為南陽王,在南陽故地奇兵,幾天裡群集五萬餘人。一時間天下之大,竟無一處樂土,普天之際,都是反王稱雄。而此時的楊廣,卻兩耳不聞身外事,一心只戀江南好。浩浩蕩蕩二十萬隋軍護送著楊廣的龍舟,一路順流之下,終於在立秋之日,來到了江都。

    「宇文大人,洛陽來的急報。」侍從官急匆匆的送來一疊奏折,所有的奏折上無一例外的用紅漆寫著「加急」的大字。宇文化及接了過來,打來來匆匆看了兩眼,輕描淡寫的道:「這些小事情就不要麻煩皇上了,先放起來。」

    侍從官怔怔的看著宇文化及悠然而去,心想:這天下一半的人都造反了,難道還不算大事嗎?

    宇文成都在一旁看著父親怡然的背影,面色嚴峻。大隋江山土崩瓦解就在眼前,宇文成都知道父親瞞報軍情,欺上瞞下,為的是混水摸魚,從中取利。他內心激烈的鬥爭著,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些事情向上傳達。想起來江都的路上有個哭請楊廣回返洛陽以安天下的讀書人因為惹怒了楊廣,被他拔舌毒打而死。宇文成都搖了搖頭,望向江南的秀美風景,楊廣登基時的雄心壯志,全盛時期的威加海內,到如今的躲到江南,醉生夢死。短短七八年的功夫,怎麼這大好的江山,就淪落到這般的模樣?宇文成都實在搞不懂楊廣是怎麼了,也不清楚父親打的是什麼主義。他只是個簡單的武人,就算身背天寶無敵大將軍和戰神的名號,卻在這歷史分岔的路口,分不清到底是該盡忠還是盡孝了。

    正琢磨著,宇文成都就叫老王爺楊林在羅方薛亮的陪同下,晃晃悠悠的過來了。楊林自從跟著楊廣下江南就受了點風寒,七十多歲的老頭子多虧平日了身體健壯才沒跨掉,這幾日身體好了些,常叫太保們陪著散步,可巧遇到了宇文成都。

    「老王爺,身體近來可好嗎?」宇文成都上前拜見。

    「是成都啊,呵呵,老了啊,不比你們年輕人了。」楊林一看到宇文成都是滿心的歡心,他這一生就喜歡猛將,如今年輕一輩裡他欣賞的武將並不多,也就是宇文成都,魏文通和武安福等寥寥幾人。雖然不喜歡宇文成都的父親宇文化及,楊林卻對宇文成都這個天下第一的好漢十分的喜愛,從前也指點過他的武藝。

    「王爺老當益壯,哪是我們小輩可以比的。」宇文成都恭敬的道,「當年王爺在此地指揮若定,平定南陳時,我們還是孩子呢。」

    楊林臉上一亮,嘿嘿笑道:「說起來,前面可就是江都了。想當年我在那裡素手渡江,說降定彥平,往事歷歷在目,宛如昨天啊。」他回憶起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來,感慨萬千。如今當年平南陳的舊同僚死的差不多了,九老裡定彥平和魚俱羅都是近八十歲的老頭子了,隱居在鄉野之間。恍惚間只如一夢,昔日英雄,今日不是黃土就是白髮,早沒了當初的嘯傲心懷。

    「王爺,如今天下盜賊蜂起,末將還盼著你恢復當年的雄風,掃平六合,平定天下呢。」宇文成都終於還是旁敲側擊的道。

    楊林聽了,歎息一聲道:「成都啊,我老了,這些事情,管不動了。」

    宇文成都沉默了半晌,終於道:「王爺,前幾日山東的官兵討伐王薄,被他伏兵擊敗,傷亡五萬餘,你可知道?」

    葉卜麼!」楊林大吃一驚,他病才剛好,此事一點不知,一聽之下心急道:「可知道我兒安福如何?」

    「武少帥沒事,他所在的一路人馬沒被伏擊,不過張須陀將軍為國捐軀了。」宇文成都黯然道。

    「張須陀死了!」楊林呆住,他知道張須陀的勇猛睿智,山東義軍那麼多,聽到張須陀的名字卻都是望風而逃,可想而知他的厲害,如今張須陀竟然敗死,山東只怕頃刻之間就要顛覆。

    「不但張須陀將軍戰死了,盂海公知府也殉職了。」宇文成都道。

    「盂海公,定彥平的弟子?」楊林一怔。

    「就是他。」宇文成都道。

    「這些響馬太猖狂了。」楊林勃然大怒,「我若不把他們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宇文成都見楊林動了真怒,忙道:「王爺,末將願和王爺齊心協力平定反賊。」

    「好,有成都你這句話,我這就去跟皇上請命。」楊林似乎煥發了青春一般,大步的向楊廣的龍舟走去。

    楊廣雖然躲在龍舟之上,根本不理會外界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他也知道大隋王朝風雨飄搖。兵部的奏折他偶爾也要來看一看,指示各地瘋狂鎮壓叛亂。眼看就要到青年時駐守的江都,回憶起當年無憂無慮的生活,楊廣的精神振作的許多。他聽江都總管王世充說江都的瓊花宮裡有瓊花盛開,繁華似錦,艷美不可形狀,早就動心,此刻和江都只有數十里之隔,心早就飛了過去。

    「皇上,靠山王求見。」內侍總管張衡匆匆進來,輕聲稟告道。

    「他來做什麼?」楊廣最是頭疼這個叔叔,若沒有他保駕,楊廣實在不放心,可有他在身旁,又整日嘮叨。雖然這幾年楊林年紀老邁,再無從前的號召力,楊廣並不怕他吧自己廢黜。可是有這麼人在身旁管著自己,楊廣實在不盡興。

    「靠山王似乎是為了前些日子山東大敗的事情來的。」張衡道。

    「嗯,叫他進來見駕吧。」楊廣這才有些放心。

    楊林一見楊廣,說起來果然是要求帶兵前往北方平定叛亂之事。楊廣此刻已經來到江都,對楊林不再需要,正好讓他遠離,求個耳根清淨,哪有不答應之理。當即任命楊林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可隨意調遣天下兵馬,全力討伐各地反賊。

    楊林領了命,卻不離去,對楊廣道:「皇上,這幾年來,國家國力衰敗,民心思變,你可想過原因何在嗎?」

    楊廣厭煩他的說教,卻不得不道:「皇叔賜教。」

    「你從小就是最聰明的,哪裡需要問我這個老頭子,我只留給你一句話,好自為之吧。不然的話,我寧可另立明君,也不能叫楊家的江山毀在你的手裡。」楊林冷冷的道。

    楊廣一驚,出了一頭的汗,忙道:「皇叔說的是,朕一定該國自心,從此專心國事,勤政愛民。」

    楊林歎息道:「如今雖然積重難返,卻不不是沒有辦法。等我平定山東河南的叛賊,震懾天下民心,你勵精圖治,不愁不恢復前些年的光榮。」

    楊廣連聲稱是,楊林也不再多說,告別而去,自去點齊兵馬,匆匆回往洛陽,召集各路將領,對付山東河南等地的義軍去了。

    楊廣等楊林走了,瘦削的臉上現出驚恐來,自言自語道:「皇叔啊,你這麼大年紀,該是養老的時候了。」

    大業七年的秋天,江都總管王世充,這個鬚髮焦黃的胡人後裔愁眉苦臉的發現瓊花宮被他稱為祥瑞的瓊花一夜之間全數凋零,滿地落花,頹敗之極。王世充驚恐萬分之餘,不禁暗自沉思:這是否是個不祥的預兆呢?

    沒有看成瓊花的楊廣,似乎也失去了追究的力氣,躲進瓊花宮裡,每日和蕭皇后飲酒作樂,再也不理朝政。至於天下到底亂成什麼樣子,他才無心去管。也許直到楚歌之聲入耳,他才會後悔吧?

    第223章長蛇陣

    濟南府,武安福的臉上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來,眼眶裡淚水在滴溜溜的打轉,垂著頭說起張須陀和孟海公如何悲壯戰死的情形。他說的繪聲繪色,楊林聽的心如刀割。老王爺縱橫沙場多年,見過的死人和活人一般多,卻從來沒有如同此刻一般的悲痛過,不只因為張須陀和孟海公都是良將奇才,更為大隋的動亂局面擔心不己。

    「父王,都是孩兒被響馬騷擾,延誤了救援的良機,害死了張將軍和孟知府,請父王降罪。」武安福說完了,跪在地上撲通撲通的磕頭,額頭上立刻就滲出血來。

    「你起來吧。」楊林冷冷的道,他滿心都是該如何對付山東河南如火如荼的義軍,倒沒有責怪武安福的意思。畢竟兩年多來武安福的這支強兵己經成為大隋的支柱,楊林昔日的鐵甲軍連年征戰,損耗嚴重,真正能發揮戰鬥力的也不過五萬,比起武安福的十萬武家軍來,還要稍微遜色一些。

    「父王,這回你親自掛帥,孩兒願為先鋒,將功贖罪。」武安福慷慨激昂的道。

    「你能有這份心很好,我打算傳令給魏文通尚師徒新文理左天成四人,叫他們帶兵來助我一臂之力,到時候聚集大軍,一舉掃蕩山東河南的響馬,還大隋朝一個朗朗乾坤。」楊林

    道。

    武安福聽了心裡暗暗叫苦,魏文通四將都是武藝高超勇力驚人之輩,若是楊林得到他們的相助,只怕無人可擋。

    「父王,不知道你打算先平定山東,還是先掃蕩河南呢?」武安福問道。

    「哼,這天下之亂,都是瓦崗山引起的,若不是他們劫了皇槓,鬧了濟南府,怎麼會有如此多的響馬。我要先踏平了瓦崗山,再回頭來對付山東的王薄他們,給張須陀孟海公報仇。」楊林咬牙切齒的道。

    武安福聽了,更是擔憂,瓦崗山雖然新得了裴仁基裴元慶父子,實力強盛不少,可是若楊林全力去攻,只怕瓦崗眾英雄也佔不到便宜,這可如何是好。拜別了楊林,一出楊林的營帳,武安福臉上的惶恐焦慮悲傷全數不見,換成了鷹隼一樣的深邃無波的面容。如今的武安福,不是吳下阿蒙了,所謂的淚水和軟弱都只是舞台上的戲劇,任何被戲劇蒙騙住的人,將來都要付出代價。武安福心裡懷著對未知局勢的擔憂回到營中召集李靖孫成等人商量,卻並無什麼好主意。

    這日武安福正在帳中悶坐,計算著魏文通等人何日能來到山東與楊林會合,李靖匆匆進來道:「少帥,黃天虎李成龍兩位兄弟回來了,還帶來一個老朋友。」

    武安福一聽,大喜道:「有他在,事情成了大半。」他還光著腳呢,也顧不得穿靴子,匆忙隨著李靖來到偏帳,一進營帳,就見黃天虎和李成龍滿面的風塵,他們二人見到武安福,一起道:「少帥,幸不辱命。」

    「二位哥哥辛苦了。」武安福連忙道,目光卻落在裡面的一人身上。那人隱身在陰影之中,面貌模糊不清,可是他的樣子武安福卻記憶猶新。

    「大哥,多年不見,你還好嗎?」武安福感慨的道。

    那人淡淡一笑:「老七,你如今的名氣,可不同從前了。」說著他從陰影裡現出身來,正是當年的蒲山公,後來與楊玄感一起造反的李密。

    「大哥,我對不住你和二哥啊。」武安福上前握住李密的手,眼淚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來,他如今練就了一番隨時隨地都能哭出來的本領,倒也頗能糊弄人。

    「各為其主,有什麼對不起對得起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都是天意啊。」李密歎息道。

    「大哥這幾年還好嗎?」武安福拉著李密坐下,親切的問道。

    「被官府通緝,哪裡會好。東躲西藏,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才在雍丘安下身來,又被官府找到,連累了我妹夫,唉,一言難盡啊。」李密這幾年蒼老了許多,不過四十出頭,臉上皺紋密佈,再不是當年瀟灑的蒲山公了。

    「當初我在陣中得知大哥逃走,滿心的歡喜,這幾年也一直派人尋找你的下落,總算叫我找到了。只可惜二哥身死蕸蘆戍,咱們七個兄弟,再也聚不齊了。」武安福道。當年結拜的七人各懷心思,真正把兄弟感情放在心上的一個也沒有,武安福如今拿兄弟之情來說事,若叫知情人聽見,只怕笑掉大牙。

    「老七啊,你不怕被我連累嗎。」李密歎道。

    「大哥,我既然敢派人去尋找你,自然不怕被你連累。不但如此,兄弟我還為你安排了一個好去處,正可以施展大哥你的一身人才抱負。」武安福道。

    「是什麼去處?」李密一喜,他這幾年流亡在外,雄心壯志早被生活的寥落壓抑住,如今見武安福對他十分的熱情,本來就不甘寂寞的他立刻燃起東山再起的希望來。

    「大哥可還記得單雄信,徐世績,王伯當這些朋友嗎?」武安福道。

    李密一怔道:「當然記得,我這幾年也常在河南各地遊蕩,一心想去投奔,只不過瓦崗山一直為官軍所圍,警戒深嚴,我實在不得其門而入啊。我還記得兄弟你曾經圍攻瓦崗兩年,卻一直未有攻克。」

    武安福笑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啊,瓦崗山上都是我的兄弟,我哪會真和他們打啊。」

    看李密一頭霧水,武安福便把數年前賈柳樓四十六友大聚義的事情都跟李密說了,李密聽了擊掌道:「我當年有事耽誤了,不然也可以身逢其事了。若是這麼說來,大鬧濟南這些事,都是你們做出來的!」

    「正是。」武安福笑道,「所以大哥要是想上瓦崗,只是小弟一句話的事情。」

    「那實在太好了,如今天下動亂,我不求位極人臣,但求一展所長,推翻楊廣的暴政。」李密激動的道,滿臉紅暈,猶如一個年輕人一般。

    「大哥既然有意,自然最好。瓦崗都是粗人,以大哥的才華,將來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只盼大哥將來發達了,別忘記扶兄弟我一把。」武安福笑道。

    「老七你這是什麼話,你如同我的再造父母,以後若有差遣,萬死不辭。」李密指天發誓道。

    「有大哥這話,我就放心了。你先休息一下,明日我就叫黃天虎李成龍兩位兄弟送你上瓦崗。」武安福安頓了李密,出了營帳,長出一口氣。李密被自己送上瓦崗山,有了李密這樣頂尖的謀士,瓦崗在對付楊林的時候,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但李密也是個不安分的人物,何時爆炸,會不會如同歷史上一樣讓瓦崗盛極而衰,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武安福的算盤是:我只管挖坑,你是不是往裡面跳是你的選擇,我又沒在背後推你,你掉下去被活埋了可別怪我。

    李密被秘密的送往瓦崗山之後,中國北方的冬天悄然的來臨了。楊林本意要在大業七年開打的戰爭只得停滯下來。魏文通等人的援兵原地待命。

    這一年的冬天,高談聖,吳可玄在江淮起兵,李子通,林士宏,沈法興,蕭銑這江南四大門閥也終於按捺不住稱霸天下的野心,一起扯起大旗造反。而嶺南的洗家也和隋朝劃清了界限,宣佈自立。江南頓時也陷入了滔天的混亂之中,在江都霽雪初晴的冬日,楊廣瞇著醉眼,看著王世充從民間搜刮了的秀女們表演的歌舞,只顧他無盡的淫亂,絲毫不在乎外面的風雲雷電。

    大業八年二月,魏文遁左天成新文理尚師徒這四員猛將帶領十萬人馬來到山東與楊林會合。楊林留下武安福和唐璧鎮守濟南,親自率領十二家太保和四猛將,帶同十五萬人馬,討伐瓦崗。楊林的這一番動作,使得所有想在這個新年頭擴充地盤,稱王稱霸的義軍頭領都偃旗息鼓,密切注意起河南瓦崗來。天下人都以為瓦崗山屹立多年,無數官軍圍困不倒是因為山寨之中英雄輩出,尤其是武安福兩年不克,裴仁基臨陣倒戈雖然不及山東王薄大勝來的震驚,卻也是天下義軍風起雲湧的動力之一。如今楊林氣勢洶洶,擺出了不克瓦崗誓不罷休的態度,義軍們都在擔憂著瓦崗的戰況。若是瓦崗得勝,楊林戰敗,隋朝失去柱石,滅亡指日可待。若是楊林戰勝,瓦崗覆沒,那就是天意保隋,楊林攜餘威掃蕩天下,誰敢抵擋?因此河南瓦崗的這一場戰爭,成了天下矚目的關鍵戰役。隋朝和義軍的生死存亡,孰勝孰敗,全都在此一舉。

    陽春三月,河南已經是春暖花開,瓦崗山上的眾英雄無心欣賞春日的美景,楊林的十五萬大軍此刻雲集山下,擺出了一套龐然陣勢,將瓦崗山團團包圍住。

    楊林的使者送來了一封戰書,上面說的清楚:瓦崗既自立為國,大隋便以國禮待之,今布下一字卷地長蛇陣,限期三月。魔國若能破陣,大隋即刻承認魔國,平起平坐;魔國若不能破陣,則俯首稱臣,早日歸降。若不接戰,大隋十五萬天兵,必前仆後繼,不克瓦崗,絕不停息。

    瓦崗眾人面面相窺,也不知道這戰書該接不該接。

    第224章蓋世雙槍將

    鼓聲隆隆,大隋使者氣勢高昂的從瓦崗山上飛馬而出,一邊向隋營狂奔一邊高聲喊道:「魔國接戰了,魔國接戰了。」

    綿延二十里的長蛇陣中,傳來一片歡呼,楊林戰在陣眼中的高台上,撫著花白的鬍子,對身旁的老者道:「彥平兄啊,這些響馬是膽大不要命啊,想他們一個個目不識丁,都是拉鎖頭賣野藥出身,哪裡能破得了你這一字卷地長蛇陣啊,我看這回他們的氣數盡了。」說完楊林哈哈大笑。他身旁的老者沉聲道:「王爺,事要眾人辦,陣要眾人守。這個陣裡有咱們老哥兒兩個同心協力,何愁瓦崗賊寇不滅。當初你來攻打南陳的時候,這座一字長蛇陣擺在長江之畔,你不是也沒攻打下來,還得素手過江,才勸說我歸順大隋的嗎。自從我辭官回鄉,十幾年來閉門謝客,又在這一字長蛇陣裡添加不少新的制勝之法,比如陷坑、翻板陷坑、絆馬索、撓鉤手。這些埋伏真真假假讓人分辨不出。不要說瓦崗山一群草寇,就是久經大敵的將軍,要破這個陣也比登天還難,到了我的陣裡,準叫他死無葬身之地呀。」

    楊林笑道:「我就知道你這陣法厲害,才特意派人去曹州請你出山。」

    那老者冷哼一聲道:「這些響馬實在無法無天,我只有孟海公一個徒兒,卻叫他們殺了。可憐我這雙槍的功夫就此斷絕了。」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興隋九老裡的一號名將定彥平。他為了徒兒孟海公被響馬殺死,又受了楊林的邀請,出山來擺下了這長蛇陣,誓要掃平瓦崗,殺光響馬,為徒兒報仇雪恨。

    「你這雙槍如此厲害,不找個傳人實在可惜,我有個太保叫做武安福,善用花槍兩頭蛇,天賦不錯,等得勝回去你可以把槍法傳給他,也算咱們老哥兩個的武藝都不失傳。」楊林道。

    定彥平歎口氣道:「此事慢慢再說,也不知道我的師弟薛英如今何在,若是他也沒有傳人,我的確該再收個徒弟了。」

    楊林和定彥平說話的時候,剛剛接下戰書的大魔國皇宮裡,死氣沉沉,所有人都苦著張臉不做聲。戰書是接了,可是魔國的人上到秦瓊徐世績魏征,下到走卒伙夫,哪有人懂得一字卷地長蛇陣是什麼樣子,別說破陣,連進陣的門都找不到。硬著頭皮接下了戰書之後,大家都傻眼了。

    「我說你們怎麼都不吱聲了?」程咬金一個人坐在龍椅上,看大家都愁眉苦臉,覺得心裡不痛快,高聲問道,「一個個好像死了娘一樣,不就是個長蛇陣嗎?活人還能讓陣困死啊?」

    那邊裴元慶小孩子心性,也覺得長蛇陣沒什麼了不起,附和著程咬金道:「我姐夫說的對,給我五千人馬,就憑我手裡的亮銀錘,不把楊林和定彥平打出屎來我都不罷休。」

    「胡鬧!」裴元慶不懂事,裴仁基哪裡不知道長蛇陣的厲害,訓斥裴元慶道。裴元慶一嘟嘴,不作聲了。

    徐世績苦笑一聲道:「皇上,裴先鋒,你們是有所不知啊。這長蛇陣是老將軍定彥平的絕招,這陣與旁的普通陣法不同,陣內套陣,陣裡連陣,內含天地人三才,九宮、八卦,變幻無窮。咱們若是不懂其中的奧妙,還真能被困死在裡面。」

    程咬金純粹是個大草包,被徐世績這麼一說,也傻了,撓撓腦袋問秦瓊:「我說二哥喲,你有辦法沒有?」

    秦瓊道:「皇上,我雖然有幾分力氣幾分武藝,也不過是個捕快,要叫我去打仗行,破陣我可不在行。」

    程咬金不死心,一個個問過去,魏征是賣野藥的,單雄信是劫道的,尤俊達不用說,更是草包一個,問了一圈,問到李密這裡。程咬金眉開眼笑的道:「李密啊,你可是讀過書的能耐人,你一定會破這個陣。」

    李密自從來剝瓦崗山以後,被封為護國公,協助魏征一起管理朝政,他有多年的為官經

    驗,把瓦崗山治理的井井有條,有聲有色,深得眾人的敬佩。此刻聽到程咬金髮問,他沉吟片刻道:「皇上,微臣雖然讀過很多兵書,卻也不瞭解這長蛇陣的秘密,實在是破不了陣。」

    程咬金一聽,嘟囔道:「得了得了,大家都破不了,我看咱們各自捲鋪蓋回家吧。」

    李密忙道:「皇上不可輕言放棄啊,難道要歸降楊林不成?」

    「歸降?降個屁,你們降不降我可不管,反正我老程是死活不降,瓦崗山咱們呆不了,就去狼牙山投奔武安福兄弟去。」程咬金道,他話說完,眨巴眨巴眼睛,猛地道:「我想到了,趕緊派人去找武安福兄弟去,他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數百里之外的山東濟南府,武安福已經得到了楊林布下長蛇陣的消息,他深知瓦崗山的眾人難以破解,而本該在評書裡幫助瓦崗破長蛇的羅成如今是鎮壓義軍的名將,踩上一腳還來不及,如何能夠去幫忙。他急忙召集來李靖等人,一起商量破陣之策。

    「李靖,你可能破這長蛇陣。」武安福心知李靖熟悉兵法戰陣,若說天下有人能破陣,也只有他了。

    「我雖然聽說過此陣,但是一直未曾見識過,實在不敢妄言。」李靖謹慎的道。他這話一出,眾人都無語了,連李靖也沒有把握,看來這一次瓦崗山真的遇到劫數了。

    花開數朵,各表一支,暫且不去提武安福和瓦崗山群雄絞盡腦汁的琢磨如何去破長蛇陣,單說大業七年的冬天,北平府出了一件悲慘事。

    北平地處幽雲之地,嚴冬之日天氣酷寒,時常灑水成冰,如今天下離亂,大多數都是家徒四壁,有些窮人住的破草房,穿的單衣裳,熬不住寒冷,凍死的也有不少。

    這日北平六道總管吳奈冒著鵝毛大雪走出酒樓來,前去拜訪史大奈。數日前史大奈從山東回到北平來,與突厥紅海大帥秘密會談一番,不但定下了來年繼續交易的約定,還密探了武安福的雄心壯志。紅海這些年從跟武安福的交易上賺的盆滿缽滿,成為突厥各大部落中最有財力的一支,一聽說武安福有心染指天下,盤算一二,深知這一筆買賣若是成了,自己甚至有成為突厥大汗的機會,自然和史大奈一拍即合,暗中定下了同盟之約。

    「是誰在哭喊?」吳奈走過兩條堆滿積雪的街道,只聽附近有人在大聲的哭泣,便問身邊的隨從道。

    隨從側耳一聽道:「似乎是個青年漢子的聲音。」

    吳奈沉吟道:「雪天嚎哭,必是家裡出了什麼悲慘的事情,隨我過去看看。」

    幾人循著哭聲穿過一條巷子,來到一處破草房前,這草房已經崩塌,前面圍著十來個人,當中一個大漢正跪倒在雪地裡,對著兩具屍體號啕大哭。

    「爹啊,娘啊,你們死的好慘啊,是孩兒不孝,沒早點把房子修好。」那大漢以頭撞地,哭的悲痛欲絕,讓人於心不忍。

    「請問老丈這是怎麼回事?」吳奈問身前的一個老者道。

    「唉,實在太慘了。這家的房子本來就老舊,一直無錢修理。這兩天連降大雪,昨日夜裡竟然把房子壓塌了,把裡面住的兩個老人給壓死了。這人是他們的兒子,在外地做生意,今天早晨剛回來就見到這一幕,怎麼會不悲傷呢。」老者惋惜的道,「說起來,薛老頭和老太太的人都不錯,實在可惜了……」

    吳奈聽的明白,也覺得這一家人實在可憐,他雖然身在六道,為人素來計出多端,卻從來不曾泯滅天良,歎息一聲,從懷裡摸出一錠白銀,約摸有五兩左右,走上前去對那大漢道:「這位兄台,所謂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早點讓兩位老人入土為安吧。這裡有五兩銀子,

    去買副好棺材吧。」

    那大漢本來還在痛哭,聞言抬起頭來,擦了把眼淚,站起身來,也不說話,衝著吳奈就鞠了三個躬。吳奈見他身材健碩,面如冠玉,二十來歲的年紀,雖然滿面的淚水,破見憔悴,卻掩飾不住眉目間的勃勃英氣。吳奈看了,心中一動,知道這人不是個平凡之輩,頓時起了結交之心。

    「兄台,這銀子你拿著吧,我叫吳奈,是城東天香樓的掌櫃,你日後有什麼困難,只管來找我。」吳奈道。

    那漢子一抱拳,沉聲道:「小弟薛仁貴,多謝吳兄,這五兩銀子我收下了,日後一定歸還。」他說完,俯身將父母的屍身搬到乾淨的地方,先用草蓋好,沖吳奈一拱手,買棺材去了。

    吳奈看他龍行虎步,越發認定他必定身懷武藝,心裡好奇,便叫身邊的六道部屬盯住他,若有動靜,來報告自己。

    一連十來天,吳奈忙著為年關準備賬目,焦頭爛額之間,早把薛仁貴的事情忘在了腦後,這日正在整理來往錢糧的數目,手下六道頭目前來報信。

    「吳大人,前幾日你叫我們盯梢的那個薛仁貴闖了大禍了。」頭目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似是有什麼話藏著掖著一般。

    「他闖了什麼禍?」吳奈吃了一驚。

    「他去行刺小侯爺羅成了……」頭目的話差點讓吳奈從椅子上掉下來。

    這個薛仁貴難道是發瘋了不成?

    第225章銀戟白袍

    年關將至,河北的竇建德和高開道的義軍都龜縮進了一漠荒涼的北地荒野之中,再也無力出來劫掠。羅成忙碌了一年,總算可以得到喘息的機會。自從秦勝珠中風之後,羅藝每日照顧夫人,實在無心處理北平王府的公務,於是一切的重任都落在了羅成的身上。幾年的功夫,羅成己然可以輕鬆自如的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戰報,這其中,也有李漩的功勞。

    「侯爺,這些已經批閱完畢了,你要不要過目一下?」李漩將一疊公文遞給羅成,她的臉上透出紅暈來,不知道是屋子裡的火爐太熱了,還是勞累的。

    「不用了,你處理的事情我放心。」羅成笑道。

    李漩將公文放下,猶豫一下道:「明兒個是十五了,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我想去白馬寺還個願。」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吧。順便為娘親燒幾柱香。」羅成感慨的道,不知不覺又是一年,他是去年新年前把李漩接進王府的,夫人莊氏倒也通情達理,並沒有要死要活的哭鬧,娘家那邊便也不好反對。至於羅藝則早知道兒子在外面金屋藏嬌,幸好如今朝廷自顧尚且不暇,哪還有心思去追究李渾這種多年的積案。因此李漩很是平靜的就被北平王府接受了。這一年來,她成了羅成的賢內助,每日幫助他批閱公文,處理公務,倒顯示出巾幗不讓鬚眉的才能來,羅成樂得只管軍事,倒把大部分的公務都推給李漩了。

    今年的雪比往常下的大呢,李漩沒去聽羅成的話,只是推開窗子,望向外面,茫茫白雪覆蓋了幽雲大地,白花花一片真是乾淨。

    第二日一早,冒著細密飛揚的小雪,羅成和李漩乘了兩頂暖轎,帶上十幾個隨從,向白馬寺去了。隊伍走的很快,不多時來到了大街之上。這日是臘月十五,還有半個月就是年關,雖然有雪,又是個大早,街上倒也稀稀拉拉有不少人在走動。

    「那個人怎麼又來了?」當鋪的夥計卸下門板,打著哈欠跟隔壁茶莊的夥計道。

    「鬼才知道,他這十來天每天在這站著,我看他這裡有毛病。」茶莊的夥計道。

    「怪人。」當鋪的夥計把門板卸好,拿進鋪子裡去。

    當鋪對面的一面矮牆前,一個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色錦袍的男子靠著牆壁,頭上戴個破氈帽,露出兩隻眼睛,半閉不閉的打量著街道上的情形。

    「侯爺來了,閒雜人等躲開。」走在羅成暖轎前的衛士看到街上有幾個行人,怕衝撞了羅成的轎子,大聲喊道。行人聽了,紛紛躲開。那靠在矮牆前的男子聽到,眼中精光一閃,直起身子,活動了一下筋骨。此時羅成的轎子己經來到他身前的街道上。

    「羅成,受死吧!」那男子猛地喊了一聲,伸手在矮牆後一撈,撈出個長長的黑布袋子,一把將黑布扯下,露出一隻銀光閃閃的方天化戟來。化戟一平,風馳電掣一般向著前邊的轎子刺了過去。這一下電光火石,迅雷不及掩耳,轎夫和衛士都被驚呆,直勾勾的看著他刺了上來。

    噗哧一聲,化戟穿透轎身,刺進轎中,只聽裡面一聲驚叫,竟然是個女子的聲音。男子吃了一驚,把化戟一拔,上面沾滿了鮮血。男子一看,滿面的憤恨,目光投向後面的轎子。

    「大膽!」後面的轎子掀開簾子,一條白影飛身而出,在轎桿上一拉,五鉤神飛槍赫然已經握在手中。原來羅成每次出門都隨身帶著兵器,五鉤神飛槍恰好可以藏在矯子的抬桿中

    ,他聽到外面有變李漩被襲,跳將出來,立定身子,鬚眉皆立,滿面怒火。

    「快去看看夫人傷勢如何?」羅成暴怒道。

    隨從慌忙去看,只見李漩手臂受傷,流血不止,連忙把她扶了出來。羅成大吼道:「快去送醫。」

    隨從慌忙攙扶李漩而去,那男子似乎沒瞧見這一切似的,只是輕輕的抖著手中的化戟,看著上面的血滴落進雪中,化作點點艷紅的梅花。

    看到李漩被隨送送走,羅成稍微定下心來,這才打量起眼前的刺客,只見他身材高大,一身白袍,上面污穢斑駁,顯然是許久未曾洗過,一頂破氈帽下蕺著的臉孔卻看不清楚,手中一桿方天化戟,寒光陣陣。

    「你是何人,為何要行刺本侯?」羅成厲聲道。

    「我來找你報仇。」那男子道。

    「報仇?何仇?」羅成不解的道,「難道你是響馬中人?」

    「我不是響馬。」男子道,「我只想你還我爹娘的命來。」

    「你爹娘是誰?」羅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爹叫薛英,我娘潘氏,你記住這兩個名字,到了黃泉再去跟他們賠罪吧。」男子冷冷的道,平端起方天化戟來。

    若是放在幾年前,以羅成的脾氣他早己經五鉤神飛槍一振,將來人刺殺當場,不過幾年的洗禮,他雖然傲氣依然,暴虐的性格卻減弱不少,聽男子說的兩人自己均不認識,不由疑惑的道:「我根本不認識什麼薛英和潘氏,如何便是你的仇人了?」

    「三個月前,你可收過平亂捐?」男子沒有回答,反問羅成道。

    「收過。」羅成道,前幾個月北平軍餉吃緊,朝廷一時撥不出來,羅成便自作主張徵收了每戶五錢銀子的平亂捐,湊齊了軍餉,避免了軍心騷亂。

    「那就是了,我父母為了這平亂捐,無辜的送了性命,你就是我的仇人沒錯。」男子話中帶著憤怒道。

    「你莫要信口雌黃,我怎麼不知道有人為了這捐稅送了性命?」羅成大怒,他倒是知道下面的人為了收捐稅有時手段暴力,卻不曾聽聞有人因為交不起捐稅而被打死。

    「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前幾個月我去山西做生意,臨走前給我爹娘留下二兩銀子,半是留給他們買米買面,半是為了修繕我家的破草房。算起來這些錢綽綽有餘,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羅成竟然私自設捐,手下的人窮凶極惡,不顧我父母年老多病,搶了銀子。十天前大雪盈日,吧我家的草房壓塌,我可憐的爹娘一命嗚呼。你說他們的死是不是因為你?」男子怒吼道,他正是前幾日吳奈所資助的那個痛哭的薛仁貴。

    「這……」羅成一時也無法辯解,若是薛仁貴所說是實,此事他果然脫不了干係。

    「廢話少說,納命來吧。」薛仁貴不再多說,方天化戟一平,凌空刺來。

    「哼,難道本侯爺怕了你不成?」羅成見他攻來,也不再客氣,桀驁之氣復發,便要殺了這人為李漩之傷報仇,他懷著濃濃殺氣,五鉤神飛槍迎了上去,兵器碰撞,發出金鐵交鳴之聲,兩人身法招法飛快,眨眼之間己經來回過了十幾招,心中都冒出同樣的驚慌:對手的武藝當真厲害!

    羅成憑借手中的五鉤神飛槍和羅家的五虎斷門槍法縱橫幽雲,從無對手,常常自詡為天下第一,多次想和宇文成都比試一番。他也的確天資聰穎,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就己經超越其父羅藝,成為名副其實的槍法高手。放眼天下,就連伍雲召,武安福這樣的槍法高手也無法與他抗衡。羅成唯一所畏懼的就是傳說中專門克制五鉤神飛槍的槍母子,雙槍和五分槍,除此之外,天下無敵。可是如今眼前這個刺客的武藝,偏偏就出乎羅成的意料,他手中的化戟,使得卻是槍法,招招克制羅成的攻勢,鏖戰多時,羅成竟然不能取勝,甚至落了下風。這不能不讓從未有過敗績的羅成心浮氣躁,暗生恐懼。

    羅成惶恐,薛仁貴也不好過。他的父親薛英乃是薛家雙槍的傳人,定彥平的師弟。薛英本來一直在山西一帶靠教徒賣藝為生,後來楊諒叛亂,山西動盪,他便帶著家人孩子來到了北平居住。薛仁貴從小和父親苦練武藝,不但學會了十八般武藝,更練成了家傳的雙槍招法。不過他最愛的兵器乃是三國時溫侯呂布所用的方天化戟。薛英本來盼他用槍,繼續家傳的絕學,可他死活不從,還從薛家槍法裡領悟出一套戟法來,威力非同小可。薛英無可奈何,只得隨他去了。薛仁貴藝成之後,一直走鏢養家,路遇響馬,從無人能在他手下走過三招。如今和羅成斗在一處,羅成招招殺意,攻勢凜冽,薛仁貴雖然略佔上風,卻也心驚肉跳,心知若被五鉤神飛槍刺中,非腸穿肚爛不可,便細細留神,怕叫羅成抓住破綻。

    兩人苦鬥半晌,都是熱汗橫流,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制服不了你,旗鼓相當。正打鬥著,只聽街角無數聲音喊起。

    「別叫刺客逃走了。」

    薛仁貴吃了一驚,知道有官軍趕來,若是被他們圍住,只怕凶多吉少。他見勢不好,虛晃了一戟,把羅成迫出兩步,身子滴溜溜一轉,躍上一旁的矮牆,高聲道:「羅成,若不殺你,我誓不罷休,從此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羅成要待去追,卻見薛仁貴的額身影在矮牆上一晃,閃過幾座房屋,隨即不見了。他怕中了埋伏,只得停下腳步,這一平靜下來,心兒突突狂跳,心中暗想: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有如此的武藝?看他的招數處處克制我的五鉤神飛槍,難道他和會用槍母子這些奇門槍的人有關嗎?

    羅成一面帶著疑惑去看望李漩,一面指示北平府四門緊閉,官兵出動,搜捕此人。而在暗處,吳奈手下的六道也傾巢而出,所有人的目標都只有一個:薛仁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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