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黃昏本來準備的是一首說唱音樂,曲子是《大學生自習寢室》。是基於自己的唱功不是那麼紮實,歌喉不是那麼美妙。過於的有自知之明外現,就有點畏手畏腳。可是,如果用這首曲子,就和整部《牛》的整體氛圍不符合。
想想看,很古典很莊重的一部歌舞劇中來一段IPOP,味道未免有點古怪。可是,黃昏的實力擺放在那裡,烏鴉要在短期內變成黃鸝鳥,難度比鳳凰涅槃小不了多少。
選了半天,黃昏終於選擇了這首華仔的《笨小孩》。他現在所扮演的就是一個笨小孩類型的野牛,莽撞地衝進山村,尋找愛人,尋找性伴侶。在這麼一個仙氣氤氳的夜晚,野牛的荷爾蒙在飛。
這首歌曲難度非常小。華仔當初轉向歌壇發展時,唱歌水平其實比普通長期在TV的麥霸強不了多少,當初選擇的曲目都是通順易唱,不需要考驗喉嚨。這一點有點像剛剛在網絡上寫文的寫手,技巧上的東西就不要多做考慮,先完整地寫出一篇流水帳樣式的東西,等寫得多了,自然就好了。
華仔唱了十多年,終於越唱越好,後來所唱的每一首歌都十分好聽且經典。到後面的《黑蝙蝠中隊》,《鄉愁》,《為愛瘦一次》等歌曲更是黃昏的最愛。
實際上,他早期的歌都是易學易唱,好聽的。
黃昏現在總算不跑調了,但音色不是很好。只得扯著喉嚨引亢高歌,這個年頭,有的時候聲音大就是真理。
他健美的身體閃爍著古銅色的陽光,頭上的犄角勇猛而剽悍。聲音嘹亮高遠,很有一種男子漢的豪邁。
間或少年的青澀和羞怯。
煙霧散開,風景移動。幾塊油畫畫板上畫著山村風光,順著安裝在舞台上的軌道飛快移動。路轉星移。轉眼,野牛黃昏來到村子之中。
天氣有點熱。已經是夜裡。黃昏唱著唱著。抬頭一看,漫天都是巨大地星斗,亮得像整個天空都在向下俯衝。
汗水一顆顆從皮膚裡滲透出來,在燈光下亮成一串。
掌聲次第響起。江市的觀眾和那些遠道而來地白領們都是內斂而莊重地,還保持著基本的禮儀。掌聲也顯得很是克制。
這讓黃昏有點惱火。一部戲如果不能先聲奪人,若不能在時間內將氣氛推到高潮,不但自己心中不爽,只怕會給下面的演員造成巨大的心理壓力。從而影響整個戲的進行。
播種下龍種,收穫的必須是神靈。就算收穫不了神靈,妖魔也要放一個出來。
好吧。就讓我做那個揭開潘多拉盒子的那隻手吧。
「掌聲,響起來吧!」在音樂過門段,黃昏突然大吼一聲,眼睛裡精光大盛,向著觀眾方向炯炯而視。他也開始厚顏無恥地要起掌聲了。
在束光燈的作用下,前面是一片黑暗,就像是一個人在演出。
這一刻,觀眾席那邊突然靜了一下。沉入了無邊的寂靜。似乎被黃昏嚇了一跳。
林玉婷和化妝完畢的王茹在後台看著這一幕。
王茹嚇了一跳。還從來沒看見過一個歌手主動要求掌聲地。事行有度,過猶不及。黃昏這麼幹,若是放在另外的場景之下只怕要被觀眾用西紅柿和臭雞蛋砸成瘋子了。
她擔心地問林玉婷:「他要幹什麼,他這麼干簡直是瘋子。」
林玉婷抱雙臂於胸口。淡淡回答:「放心,相信他。他能夠做好。講對舞台的控制力,你們沒有一個人比得上黃昏,我有一種錯覺。在舞台上,他就是王,是主宰。等著看吧。」
還是在沉默。
音樂的過門很快就完了,黃昏卻不舉起話筒。只背著手,邁著步伐在舞台上來回走著。嘴角噙著自信的微笑。本來他還打算來一段舞蹈,不過,現在不是時候。不是時候。
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樂隊有點慌亂,鋼琴彈出的華彩部分有點散。鍵盤手出了一身冷汗,連忙來了一段漫長的裝飾音。
指揮沒辦法,只得又開始重複那段不長的過門。
黃昏在舞台上走了幾步,站定了,突然提氣又是一聲大吼,這一聲從丹田之中發出,雄渾而滂沱,彷彿一個巨大地風箱拉動暴風。他伸出食指指著前方:「後面的朋友,我看到你啦!跳起來,唱起來,燃燒起來。一起來!」
音樂的過門終於結束,掌聲還是沒有響起。
王茹已經心灰意冷了,手心全是汗水。她使勁抓住林玉婷的手,感覺到彼此地冰冷:「玉婷,演砸了,演砸了!」聲音居然有點顫抖。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林玉婷也有點不自信了。
巨大的壓力向兩個女子壓迫過來。
正在喪氣之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觀眾席中傳來:「
寧靜的小村旁有一頭老野牛出生在九零年代
三十歲到頭來不算好不算壞又到了兩千年代
問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找母牛麻煩
怪自己實在太壞
……」
是一個孩子在唱。
《牛》在正式演出之前就在各大電視台,音樂電台放出過片花和歌曲片段,有些歌曲已經為聽眾熟悉了。黃昏這首歌曲因為易懂易學,很多人都會。
先前雖然場面一片冷落,黃昏卻不感到洩氣。他很長一段時間過得鬱悶,現在正是發洩的時候。只要自己爽了,哪管明天會怎麼樣呢!
孩子地歌聲傳來。遙遠而飄忽,細細長長。
黃昏轉身向著樂隊方向輕輕按了一下手掌。樂隊指揮福至心靈,手指在唇,手中的指揮棒慢了下來,柔和下來。
音樂也如流水潺潺,柔聲輕述。
世界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彷彿天地初開,盤古沉睡的那一刻。
星如雨,不為人知地在天穹微微蕩漾。蟲聲悠長密集,從夏夜的風中傳來
舞台的燈光全滅,只一束昏黃的火苗在黃昏腳下顫抖,橘黃如豆,如童年時姥姥家的油燈。
黃昏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靜靜矗立,閉上眼睛豎左手立於耳邊,聹聽孩子的共鳴。兩行淚水悄悄地滑落。
開始有觀眾接著孩子的歌聲加入進來,越來越多,越來越響。開始是十個,後來是一百個,一千個。最後,幾萬人都在大聲地嘶吼。
什麼也聽不清楚,什麼也看不清楚。
海浪一樣的歌聲一浪一浪拍岸而來。
音樂聲已經完全停止了。樂隊所有的成員都放下了樂器!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過一分鐘,僅僅一分鐘,巨大的聲浪幾乎快將天幕都掀開了。
「太、太、太可怕了……」王茹瞠目結舌。
「學著吧!」林玉婷恢復平靜,冷酷地說:「音樂是屬於瘋子的。」
「很好,很好,一切都掌握!」黃昏猛地睜開眼睛。
他又轉過身,提起麥克風對樂隊大叫一聲:「音樂,你們也要燃燒!」
樂聲大起,是極快的節奏。貝司震得像是要地震,鍵盤音連成一片暴雨,吉他狠狠掃出金屬的鏗鏘。
「寧靜的小村旁有一頭老野牛出生在九零年代
三十歲到頭來不算好不算壞又到了兩千年代
問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找母牛麻煩
怪自己實在太壞
……」
這一次是ROROLL風格。
黃昏猛地躍起,跳下舞台,對著觀眾所坐的半圓型席位開始狂奔。健美而珵亮的身體如同太陽神下凡,光芒逼得人睜不開眼睛。
「開始瘋了!」林玉婷哀歎,以手捂臉,卻發現自己的臉燙得厲害。
「黃啟發,快,去保護老闆。」王茹大驚,急忙吩咐守侯在一旁邊的笨小子。
「好的。」黃啟發忙跳起來,一個衝刺,追了上去。
黃昏邊唱在人群中穿梭,伸出手和觀眾握著。眼前是樹林一樣的手臂,爭相親近他們心目中的偶像。更有狂熱的觀眾伸出手去,摘取黃昏褲衩上的樹葉,做為紀念品。
這條褲衩後來作為一個很有意思的道具拍出十萬的高價。買家是一中年寡婦,至於她買去做什麼,見仁見智,反正不是很高雅的用途。
用這筆錢黃昏建立了一個《黃昏助學基金》,後來又陸續投入一千多萬資金。用來扶助因家境困難而失學的兒童。想到他所提出的教育產業化的提議,學生們對黃昏的感情非常複雜。實際上,任何人都是這樣,一半是天使,另外一半卻是魔鬼。
黃啟發不愧為武術高手,幾個起落追上了黃昏,竭力用後背抵擋著瘋狂的觀眾,在黃昏耳邊悄悄喊叫:「老闆,回舞台去吧,你快裸體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