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城牆推開,很吃力的模樣,動用了十條精壯的古裝漢子。
雖然都知道,這面道具牆不過是海棉塑料製品,代表著化學工業的基礎成就。觀眾還是被那種故意製造出來的「吱啊!」的轉軸聲弄得神經緊張。
喧囂的打擊樂器模擬著鑼鼓、笙塤、缶、笛的聲響,揭開層層夜幕,讓觀眾如同置身遠古的星空之下。仰望,只有遙遠的回憶。
背後,圓形角鬥場後傳來大調的合唱,宏大而悠遠,像長風吹過曠野。
時間凝固,歲月停止,紅顏衰老,曲水流觴。
然後,「轟!」地一聲,劇烈的爆炸傳來,一團焰火騰空而起,在天空中炸成燦爛的星幕。星光下,紫色白色的煙霧從後台波浪般湧來。
一個身穿古典長袍的老者踏著雲彩,漂移而出,站在前台,突然扯著喉嚨大喝一聲:「哈!」
「吼!」所有的和聲都在這一聲後戛然而止,恢復亙古的寂寞。
然後,燦爛與天空的焰火在這一刻熄滅了,黑暗了。只一束白色的燈光斜斜打來,落在老者白髮蒼蒼的頭臉。
這一刻,所有的觀眾都被一種強烈的厚重的歷史感所籠罩住,忘記了呼吸,忘記了喝彩。
唯一置身事外的是那些攝影記者,手中的閃光燈亮成一片,攝影機靜靜工作,生怕漏過任何一個鏡頭。
宏大的開幕已經超越了一出普通歌舞劇的範疇,更像是一出耗資巨萬的大片活生生在人們眼前上演。
老者正是全琮所扮,他張開雙臂,微微閉眼,沉默片刻,突然大聲頌歎:
「目睹眾神死亡的草原野花一片
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我琴聲嗚咽淚水全無
我把遠方的遠歸還草原
……
明月如鏡,高懸草原。映照千年歲月」
長長一聲歎息,像風吹過悠長的洞穴,回音陣陣。
然後,樂聲大起,正是莊嚴的天籟。
這一出序章正是林玉婷地傑作。雄偉沉渾。完全不像是女性作者的作品。黃昏也不是次聽到,每聽一次都只有讚歎的份。他不得不承認,世界上是有天才的。真讓黃昏自己動手寫序曲,也只能剽竊一下另外一個世界的流行歌曲。真要弄這種音樂史詩就抓瞎了。
「很好地開場白。」區光也是歎服。「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手下的明星全部不願意當領詩人。」
黃昏和區光現在也化妝完畢,正等在後台,隔著幕布看出去。雖然角度不對,卻也心搖魄動不能自己。場中觀眾的震撼可想而知。
音樂會這種東西你來身臨現場才能體會到那一分感覺,這種無法抗拒的音樂壓迫感是在電視和播放設備中無法體會到地。只有去了,那種集體無意識。那種強烈地場就會像海潮一樣,一波一波湧來,淹沒你,佔領你,吞噬你,弄疼你。
「因為化妝關係。」黃昏指了指全琮的造型,說:「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你認識他是誰嗎?」
「看不出來。」區光看了看包裹得像聖誕老人模樣的全琮。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這樣啊!明星講究的是一個亮相度,這種化妝,沒有人能夠認識你是誰,也就沒有出名出風頭地機會。沒名氣的演員不願意幹,有名氣的又怕毀了自己的形象。反正沒人接手。也只有全琮這種音樂迷能夠答應了。」
「呵呵,進步了,你進步了。下次我讓你來領唱。」黃昏點了點頭。
「不了。」
「為何?」
「我也是有名利心地。」
「失望。」
「對了,幕好像是你的戲,我的黃總。」區光笑了笑:「我看見你的腳肚子在打顫。」
「胡說,我會緊張,我會緊張嗎?」黃昏剛要反唇相譏,卻發現自己聲音都有點顫抖,身上發冷。他感慨,做慣了幕後,現在逼不得已被推上前台還真有點不習慣。
呵呵,這可不像我的。.
他猛地一咬牙齒,娘的,拼了。自己以前不管做什麼從來沒怵過。現在江湖老了,膽子反而變小,簡直不可饒恕。
還有,自己很久沒有找到過做明星的感覺了。是時候享受一下。眼前有十多家電視台在拍攝,自己也不收他們版權,只要願意都可以拍。看來,到時候如果一播,想不出名都難。
黃昏今天的演出服裝非常搞。換一種說法,就是根本沒有演出服,或者說根本就沒穿什麼。他腰上纏了一圈模擬樹葉以為遮羞,其他地方全是光著地。很有點蠻荒感覺。他要扮演的是一頭莽撞的,闖進人類村落的發情野牛。
故事是這樣,全琮扮演的神仙在月圓之夜下凡。因為太上老君的青牛掛了,據說是死在一個叫什麼周青的人手裡。現在天庭上的神仙,如果沒有一頭好的坐騎你都不好意思出門。很多神仙的坐騎都十分拉風,麒麟、飛龍漫天飛舞,仙鶴、朱雀如糞土。你的坐騎如果檔次低了出門辦事都不太方便。不過,太上老君這種教主級別的如果也弄條金光燦爛的龍鳳騎著,也太俗了,體現不出身份。乾脆騎水牛,顯得有品位有素質。也因此,太上老君的青牛就像人間有怪癖的富翁,寶馬奔馳根本就看不上,偏偏卻去開那老爺車。別人還不能不說他有生活情調。
仙人來到山村,恰好遇到進村求偶的野牛黃昏,一通交談之後,仙人說,要選擇一條最美麗的水牛作為太上老君的坐騎,直接上天去做神仙。於是,野牛黃昏向他推薦起村子裡的水牛們。當然,首先推薦的是那些和她有過不道德關係的母牛們。
於是,選美開始。
舞台上,煙霧未散,仙人若隱若現。
當觀眾還沉浸在開場華麗燦爛的聲光影的刺激中時,黃昏,赤裸著身體華麗登場了。
他身上塗著橄欖油,油光光,華麗麗地出場,頭上頂著扁平的大犄角,豚突而出,一步就跳到台中。大喊一聲:「哈!許久沒來這裡了,我的美人兒都還好嗎?我的心蓬蓬跳,我的血液衝上大腦,我的腎上腺激素讓我激動。難道,這就是愛情?」
這個時候,音樂聲悄悄而來。
場下的觀眾一時沒轉過彎來,都輕輕地笑出聲了。
然後,黃昏扯開喉嚨開始唱,很原生態地歌唱:
「寧靜的小村旁有一頭老野牛出生在九零年代
三十歲到頭來不算好不算壞又到了兩千年代
問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找母牛麻煩
怪自己實在太壞
哎喲望著村子叫一聲呀『我的乖乖』小母牛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