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和野叔叔出什麼事情了?」
「也沒有什麼了。就是、就是昨天完晚上她又回來了。」和野面色蒼白,端茶杯的手在微微顫抖,一不小心倒了點出來。
野原陽子大駭,看了看黃昏,然後又看了看和野:「和野叔叔,她又回來了嗎?那可怎麼辦呀?我爸爸出門了,要很晚才回來。要不你先回去,等父親回家我和他說說,明天來看你怎麼樣?」
「也只好這樣了。那麼就拜託了。」和野起身,告辭而去。
「這個老傢伙是誰?」黃昏看著和野的背影問陽子。
「什麼呀,和野叔叔呀。」
「不是。我是問,他是幹什麼的,又出了什麼事情?」反正無聊,黃昏不大習慣和一小姑娘聊天。剛才和陽子說話就覺得很無趣。看來,任何人都有他的年齡階段,代溝就是這麼出現的。
「和野叔叔是父親一輩的,今年六十四歲,家裡就一個兒子在東京上班,一年才回來一次。他是一水產店的老闆。」陽子回答。黃昏一聽到野原陽子說和野已經六十多歲,很是吃驚,這個傢伙看起來怎麼也不過四十來歲的樣子,難得他保養得這麼好。
「完了?」
「完了。」
「我又不是查戶口的。」黃昏有點惱火:「我這麼問是想瞭解他這個人為人如何,來這裡幹什麼,有什麼困繞?你卻給了我一堆乾巴巴的數據。」他是一個作家,對研究人有一種下意識的職業習慣。不禁對和野這個人產生了濃烈的興趣。
「啊,你是問這件事啊。」野原陽子連連道歉,說:「和野叔叔遇到鬼了,來這裡是想請我父親幫他驅鬼的。」
黃昏一楞,哈哈大笑起來,「鬼,這個世界有鬼嗎?太可笑了。哈哈。」
「請您不要笑。」野原陽子也捂著嘴巴,肩頭抽個不停。雖然神為神社主人的女兒和直接繼承人,她卻也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事情是這樣的。
和野算是二戰後成長起來的一代了。青年時代正好是日本經濟騰飛時期,不過,日子卻過得不太富裕。
他結婚得也早,十八歲就入了洞房。妻子比他大兩歲,性格也比較暴躁。大概是年紀比和野大,日常看和野像是對待小弟弟一般。
普通的日本婦女都還保持著東方女性特有的溫柔和忍耐。可和野這個夫人卻是非常另類的一例。不但看不什麼美德,平時欺負起和野來也十分凶悍。
和野家人都在美軍的大轟炸中死光光了,孤兒一個。但他妻子一方卻是個大家族。人多勢眾。二人依靠娘家的錢弄了一個水產店。和野負責做買賣,和野妻子負責收錢。一時倒也相安無事。
不過,俗話說得好。男人身上沒錢就像女人身上沒有穿衣服一樣。走在大街上未免沒有安全感。
和野這人喜歡喝酒,一喝起酒來什麼也顧不得,什麼事情都敢幹。
可惜的是,他雖然嗜酒,手中卻沒兩個錢。通常都要靠朋友請客才能一遂心願。被別人請客的次數多了,內心中未免就有點矮人一等的感覺。
這一日,和野賣完魚收了錢回家。路遇一小酒館,步子就不免慢了下來。正巧被一個酒友撞見,上前拉著他就往裡邊去。和野連連掙扎說要回家,還有事情。
結果被全酒館的人嘲笑了一通,說他耳朵軟,怕老婆。那個酒友大笑,說,你怕什麼,又不要你出錢。老規矩,我請客。
日本人大男子主義思想嚴重,被人嘲笑怕老婆是一種難以忍受的侮辱。和野立即變色,恨恨地說,「誰怕誰呀!家中的一切都是我做主,今天我請客。你們喝多少我都請客。」
眾人都歡呼起來,難得有人這麼大方。紛紛開始狂吃大喝。
和野在酒館喝酒,還花光了賣魚的錢一事傳到了他老婆耳朵裡去了。
那女人立即暴怒,衝進酒館對著和野就是一記耳光,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
保守的日本社會何時見過這種情形,所有的人都楞住了。然後是一通瘋狂的大笑。
和野本身就喝多了,現在被人嘲笑更是恨不得地上有個地洞能夠鑽進去。也不說話,轉身就要走。事情就壞在他老婆身上,這女人見丈夫不答話,還不依不饒地追過去,說:「你跑什麼,就這麼見不得人?站住。」便伸手去抓和野的袖子。
和野連忙一躲,閃在一旁。
和野妻子腳下一個絆蒜,一腳踩空,腦袋猛地磕在門框上,立時就口吐白沫。送醫院的半路就嚥了氣。
人的生命有的時候就是如此脆弱。沒有人可以預料到這種情形的發生。事後,因為有眾人佐證,和野免於刑事起訴。算是撇清了關係。但從那個時候起,一種悔恨就在內心之中生了根,發了芽,最後將他的心靈戳出一個又一個傷口來。
從那時起他就不停地做噩夢,夢見妻子來找他扯皮。這幾十年來他也吃過無數的藥,看過無數的醫生。情況時好時壞。逐漸加重。到後來,他簡直就不敢睡覺了,整夜整夜地坐著,人也憔悴下去。
幸好有野原陽子的父親,神社的和尚,野原一夫的出現。一通佛經念下去,和野的情況也就好了一些。但卻依舊不時發作,怎麼也斷不了根。想來是和尚的法力還不夠,無法將和野太太的靈魂超度到西天吧!
黃昏聽完陽子的述說,心中好笑,「神經病,典型的心理疾病。什麼見鬼啦,超度呀,通通都是邪門歪道。」和野這種情況是標準的自我暗示。他一直認為妻子的死是自己一手所為,加上平時就畏妻如虎,和自然地認為妻子不會放過自己。就算死了也不會罷休。所以才有夜夜噩夢的情況發生。加上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在內,和野這個人如果是個大壞蛋可能也不會有這種事情。問題是,這個傢伙雖然看起來五大三粗,可內心卻很軟弱、善良。一直有意識地給自己的大腦下一道指令我是混蛋,我對不起自己的老婆,我應該痛苦,應該受折磨。不這樣,我就不是人。這樣,他的心理病也就越來越重,最後連宗教的力量也無法讓他平靜下來。
陽子歎了一口氣,說:「和野叔叔和父親關係很好。雖然說收了他的錢,可也想他能夠恢復健康。每月都要替他做一場法事的。今天有到了那個日子。可父親有急事出去了。這可怎麼是好啊?」
黃昏心中一動,問:「你父親每次收和野多少錢?」
陽子有點不好意思,回答說:「也不多啦,每次收五十萬。不過,和野先生很富裕的,他那個店很大的,在我們這裡很有名。」
黃昏哈哈一笑,心道,天無絕人之路,看來機會就要出現了,日本凱子,不騙白不騙。否則,老子連今天的晚飯都沒地方著落,生存和發展才是硬道理。
便站起身,很嚴肅地對陽子說:「其實我是中國茅山宗第十六帶傳人,修行界實力最強大的天師。既然和野是你的叔叔,說不得老衲就要捨卻三十年的功力,幫他一幫。」
陽子嚇了一跳:「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