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刀行 刀鋒猶未冷 第十二章 殺人滅口
    陳年老酒是陳年老店的百年老招牌,客人大都是慕名而來,這老酒,就像是甘甜鮮美的泉水般滋潤了人們的心田,總能讓人一醉方休,盡興而歸。英雄的故事也正如這老酒,人已醉,意猶未盡。

    「咳咳……」錦衣文士神秘兮兮地悄聲道,「胡先生,你老是否聽說過一件和任我殺有關的事?」

    「最近江湖上發生的大事件幾乎都和他脫不了干係,不知你說的是哪一件?」胡來半瞇著雙眼,神情悠閒。

    「據說有人發出懸賞通告,以五萬兩黃金購買任我殺一顆頭顱,此事是否真確?」

    「此事早已被傳得滿城風雨,縱然純屬子虛烏有,此刻也已變成事實了。」

    「這是何人所為?為何而為?能如此大手筆的當然是大有來頭的人。」

    「所謂樹大招風,江湖上總有一些好事之人喜歡聞風而動,無事生非。」胡來搖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

    「胡先生的意思是……有人在故意造謠?」錦衣文士皺眉道。

    「豈止只是造謠而已?依我之見,也許這根本就是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陰謀。」胡來臉色陰鬱,聲音壓得非常低沉。

    「這江湖亂了,豈非又是一場浩劫?」紫臉漢子勃然變色。

    「亂世出英雄,這些人存心挑起禍端,江湖一亂,他們便能揭竿而起,混水摸魚。」胡來搖搖頭,不住地歎息苦笑。

    「胡先生可知道這些人的來歷?」雪袍老人低聲問道。

    「此事本來神秘,這些人一旦洩露了身份,這陰謀如何還能繼續玩下去?」胡來雙目環顧,輕咳一聲,「其實世上並沒有不透風的牆,其中情由我雖未完全窺破,卻也略知一二。」

    「胡先生神通廣大,未卜先知,江湖上發生的事又有幾件真正能瞞得過你老人家?」錦衣文士滿臉堆笑,不無諂媚之嫌。

    「哈哈……」胡來一聲長笑,「你這話只說對了一半,『神通廣大,未卜先知』這八字可真是太抬舉我這身老骨頭了,不過最後一句我愛聽,明知你這是在拍馬屁,但這頂高帽子很是受用。」

    「快說快說,我都等不及了。」紫臉漢子心癢難搔,急聲催促。

    「你總得讓我喘口氣吧!?」胡來斜睨他一眼,慢慢地喝了一口酒,「死亡谷那一役,紫羅蘭夫人香消玉殞,本來一切都應該已經結束,卻不知更大的亂子才剛剛開始。一夕之間,逍遙宮突然坍塌,死亡谷瞬間夷為平地,紫羅蘭夫人的餘孽全都銷聲匿跡,不知所蹤。龍七先生乃當今天下第一神捕,追蹤之術無人能出其右,偵破能力更是難尋與之匹比之人,時歷數月,卻也毫無頭緒。但在不久之前,卻突然有消息傳出,那些餘孽曾在江南飛龍鎮附近一帶出現。」

    「那些餘孽都是些什麼人?」紫臉漢子的嘴巴總是比別人快了幾分,搶著問道。

    「自然都是江湖上曾經顯赫一時的人物。據說當年殺『滄州四義』的兇手『一劍追命』張窮便是其中之一,除此以外,『劍不留人』王帝和『快刀一點紅』鍾濤也在其內。」

    「這幾年來,這幾個人一直下落不明,絕跡江湖,人人都道已死於非命,原來竟是投靠了紫羅蘭夫人。」錦衣文士喟然輕歎。

    「還有一個人,來歷最為神秘,在為紫羅蘭夫人效力之前,絕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就連紫羅蘭夫人,對他也是所知甚少。」胡來提高了聲音,「大家一定沒聽說過『一劍送終』宋終這個人吧?」

    「沒聽說過!」

    「名不經傳!」

    「『一劍送終』?格老子的龜孫子,他一劍送的是誰的終啊?」

    「這傢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想要揚名立萬,也不取個好聽又順耳的名字。」

    「丟你老母,咩野人甘巴閉?夠膽同阿爺俾試下,阿爺一刀斬個頭落黎!」

    ……

    一時之間,陳年老店裡像炸開了鍋,眾人七嘴八舌,官話、四川話、東北話、廣東話……你一句我一句地說開了。

    「各位稍安勿躁!」胡來重重地一拍桌子,清越的嗓音立即將眾人的聲浪壓了下去,「這人的來歷本就是個沒有答案的謎,這名字自然也是他自己杜撰出來的。」

    「這人的真實身份,胡先生是否心中有數?」卓不凡不經意地看了胡來一眼,悠然問道。

    胡來沒有立即回答,沉吟了半晌,才緩緩說道:「我的確想起了一個人,只是彼此的身份、地位和武功全都格格不入,實在不能確定,他們是否就是同一個人。」

    「胡先生能不能說明白些?」錦衣文士跺腳道。

    「呵呵……」胡來緩緩喝了杯酒,慢慢悠悠地說道,「我也只是懷疑而已,並無真憑實據,如果冤枉了好人,你叫我這張老臉往哪裡擱?江湖萬事通的招牌還不讓人給砸了?」

    「咱們也只是在這裡說說江湖閒話而已,是對是錯,不必較真吧?」錦衣文士陪笑道。

    「是啊是啊,既然只是猜測,說一說又有何妨?」紫臉漢子隨聲附和。

    「這個人嘛,應該就是……」胡來的聲音突然中斷,就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再也作聲不得。

    「胡先生這愛賣關子的老毛病只怕又犯了,每每說到緊要關頭就故意打住……」卓不凡不住搖頭,長歎一聲,「唉……」

    胡來居然並不理會,手裡把持著酒杯僵頓在半空中,也不知是要放下,還是要送到嘴裡,正襟危坐,就像是中了定身咒般動也不動,神情怪異而可笑。

    錦衣文士眉頭輕皺,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輕聲連喚:「胡先生,胡先生……」

    紫臉漢子性子急躁,一步搶上,伸手往胡來身上推去。哪知一推之下,胡來偌大的身軀竟然應手而倒,「砰」地一聲,整個人都倒在地上,肢體竟似已全都僵硬,依然保持著原來端坐的姿態,杯中老酒全都潑在了他自己的臉上。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卓不凡俯身去探胡來氣息,突然驚叫道:「死了。」

    錦衣文士摸了摸胡來四肢,只覺觸手冰涼,脈搏已經停止了跳動,搖頭歎道:「果然是真的死了。」

    「這……這……」紫臉漢子搔著頭,一臉訝異,「胡先生明明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死了呢?」

    「看這跡象,他只怕是中毒而死。」錦衣文士擰緊了眉頭,只覺這件事實在匪夷所思,「可是這是什麼毒?居然如此厲害。」

    「也許這種毒,就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殭屍散』。」卓不凡沉聲說著,臉上的笑意竟絲毫未褪,「傳說中,『殭屍散』是一種至陰至惡的劇毒,毒性發作迅速,令人防不勝防,中毒者事先毫無徵兆,全身僵硬冰冷。胡先生這般模樣,豈非正是中了『殭屍散』的跡象?」

    「他是怎麼中的毒?施毒之人又是誰?我們怎麼連一點察覺都沒有?」紫臉漢子一口氣提出一連串問題。

    「施毒之人,也許就在我們這群人之中。」卓不凡緩緩道,「他居然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暗算胡先生,看來必然是個下毒高手。」

    「他和胡先生有什麼仇恨?為什麼要下此毒手?」紫臉漢子一臉迷茫,喃喃自語。

    錦衣文士瞪大了眼珠子,呆立了半晌,目光畏畏縮縮地向四下裡一掃而過:「這裡只怕是鬧鬼了,咱們本是局外人,事不關己切莫理,還是快快離開吧!」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是這個意思,經他這一煽動,去意更加堅決,有幾個人已經悄悄向大門退去。

    「在未找出兇手之前,誰也不能離開這裡。」冰冷而低沉有力的聲音倏然傳來,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葉逸秋緩緩長身而起,「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不讓別人離開?」錦衣文士沉聲冷笑。

    「若非你們一再追問那個人的秘密,胡先生又豈會被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

    「你是不是呆子?」葉逸秋冷冷道。

    「我不是。」

    「你既非呆子,這道理怎會想不通?」葉逸秋垂目看著自己的腳尖,悠悠道,「胡先生本來想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的,突然中毒而死,這不是做賊心虛、殺人滅口又是什麼?」

    「不錯,胡先生很顯然就是因為知道某些秘密,所以才被殺人滅口。」卓不凡看了葉逸秋一眼,朗聲道,「胡先生死得突然,兇手必然還來不及逃離,大丈夫敢作敢當,是誰下的毒手,還是自己認了吧,免得連累了他人。」

    一時之間,陳年老店啞雀無聲,竟無一人敢站出來說話。

    「暗箭傷人,本非我等好漢行徑,只怕兇手並不在我們之中。」卓不凡輕歎道。

    「胡先生的武功當可擠身於一流高手之中,若非兇手近身暗算,只怕不易得手。」葉逸秋深吸一口氣,「所以,兇手一定是距離他最近的人。」

    「在下乃中原司空天來,一生雖無義舉,但也無甚惡行,這等鼠輩行徑,是不屑為之的。」錦衣文士勃然變色,揚聲叫道。

    「江湖上誰不知道我『過江龍』龍過江這個人?如果我也是這等宵小人物,豈能活到現在?」紫臉漢子臉色鐵青,氣忿忿地道。

    於是眾人紛紛自報家門,唯恐被誤認為是殺人兇手,這些人大都是江湖上名不經傳的三流人物,若要暗算「卜仙」胡來,顯然並不是能力所及之事。

    嘈雜聲中,一個藍袍少年畏畏縮縮地退出人群,突然發足向門外飛奔而出。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人影飛掠而起,就如一道冰冷的石牆般,恰巧堵住了敞開的大門。

    藍袍青年幾乎一頭撞在這人身上,臉色大變,腳下一滑,欲待從這人左邊溜過去,奪門而出,但不知怎的,竟又一頭撞在這人身上,急忙連換了幾種不同的身法,卻始終被這人擋了回來。

    「回去!」葉逸秋的聲音冷得令人心寒。

    「為什麼不讓我走?」藍袍青年臉色慘白,頹然坐在倒在地。

    「我說過,誰也不能離開。」葉逸秋垂目看著他,目光犀利如刀,「誰離開,誰就是兇手。」

    「我不是兇手。」藍袍青年臉色又已變了,大聲叫嚷。

    「既然你沒有殺人,為什麼要逃走?」葉逸秋低沉而冷漠的聲音,自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我……我不是想逃……」藍袍青年囁嚅著,欲言又止。

    「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還不趕快從實招來。」龍過江突然衝了過來,一把扭住藍袍青年的衣襟,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惡狠狠地說,「若有半句虛言,我非宰了你這個臭小子不可。」

    「我……我沒有殺人……」藍袍青年抖抖瑟瑟地說。

    「不是你是誰?」

    「我……我不知道。」

    「既然胡先生的死和你沒有關係,你何必偷偷溜走?」

    「你們每個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我卻是江湖上下三濫的偷兒,留在這裡豈非自討沒趣?」藍袍青年垂頭苦笑道,「不管你們相不相信,胡先生決不是我殺的。」

    龍過江滿腹狐疑,看了看葉逸秋,又看了看卓不凡,似乎不敢妄下定論。

    葉逸秋像一支標槍般筆直地站在那裡的身子突然微微一側,沉聲道:「你走吧!」

    「讓他走?」龍過江瞪大了眼珠子,不知不覺鬆開了手。

    「就憑他這幾手三腳貓的功夫,絕對不會是殺害胡先生的兇手。」

    藍袍青年長出一口氣,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倉皇而去。

    葉逸秋大步走到胡來身邊,仔細察看了許久,突然沉聲道:「胡先生的確是中毒而死,但這毒絕非傳說中的『殭屍散』。」

    「是什麼?」司空天來和龍過江異口同聲問道。

    「你們看,這是什麼?」葉逸秋扳轉胡來的身子,突然撕開了他的衣襟。

    眾人湊眼望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胡來的左腰上,竟活生生地叮著一隻兩指大的蠍子。

    「胡先生竟是被蠍子咬死的!?」卓不凡首先驚呼出聲。

    「這只蠍子不會咬人,但可以置人於死地。」葉逸秋搖頭道,「因為這只蠍子並不是真的蠍子。」

    「這分明就是活生生的蠍子。」龍過江叫道。

    「難道你看不出這蠍子為純鐵打造,而且還淬過劇毒?」

    「這蠍子竟是一種暗器麼?」司空天來攢眉沉聲問,「這是什麼人做的?」

    「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鐵蠍子』趙奇這個人?」葉逸秋緩緩道,「這東西就是他的獨門暗器。」

    「『鐵蠍子』趙奇?怎麼可能是他?」卓不凡皺著眉,搖頭道,「此人為人不錯,聲譽極好,怎會做出暗殺這種事?」

    「你什麼時候見過偽君子殺人時需要下流的手段?」葉逸秋倏地長身而起,沉聲問道,「剛才是什麼人站在胡先生的左側?」

    「好像是……是……」司空天來想了想,突然失聲大叫,「是那個雪袍老人。」

    「不錯,就是他。」龍過江一拍大腿,目光一掃,驚呼道,「咦,他人呢?」

    但見人群之中,早已不見了那雪袍老人的蹤影,他是何時離去的,竟無一人知道。

    「追!」龍過江大聲道。

    「只怕已經來不及了。」葉逸秋看著胡來腰上的鐵蠍子,若有所思。

    「不錯,如果是我,殺了人之後當然會逃得遠遠的,豈能讓別人輕易找到。」卓不凡歎口氣,臉上的笑意依然濃郁如初。

    「只不過片刻工夫,他能逃得多遠?」司空天來不以為然,「只要找到他,就能揭開他為什麼殺死胡先生的秘密。」

    葉逸秋長歎道:「趙奇此刻只怕也已變成了一個死人,死人又如何說出秘密?」

    「鐵蠍子」趙奇的確已經變成了死人,死人的確已經不能再說出任何秘密。眾人找到他的屍體時,他已全身僵硬而冰冷,瞪大了雙眼,表情驚愕而恐懼,臨死之前,顯然看見了一件令他不敢相信的事。

    「趙奇顯然是中了和胡先生同樣的毒而死的,這種毒既非『殭屍散』,究竟是哪一種?」卓不凡擰著眉,看了葉逸秋一眼。

    「苗疆陰婆子的『冰魄』。」葉逸秋沉聲答道。

    「『冰魄』?陰婆子?」卓不凡失聲道,「那老毒婆也到了江南?他為什麼要殺害胡先生?」

    「因為胡先生知道的秘密太多太多了。」

    「趙奇殺了胡先生滅口,陰婆子又將趙奇殺死以絕後患,好一出連環計。」卓不凡搖頭歎道。

    「也許趙奇並不是死於陰婆子之手。」葉逸秋沉吟著道,「兇手一定是趙奇認識的人,趙奇逃到這裡,那人就突然出現,一出手將他置於死地。趙奇根本想不到那人竟然會對他下手,所以到死也不相信自己竟會死在那人手裡。」

    「以趙奇的表情看來,情形只怕的確如此。」卓不凡遲疑著道,「在這個殺人滅口的連環計裡面,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兇手究竟是什麼人?」

    「不管這個人是誰,總是還會出現的,只要是狐狸,總有露出尾巴的時候。」葉逸秋漫不經心地說著,隱藏在斗笠下面的目光竟似露出一種刀鋒般的寒光。

    「那麼閣下又是什麼人?為什麼對這件事如此感興趣?」卓不凡臉上笑意猶濃,雙目中竟也露出刀鋒般的光芒。

    「我知道他是誰。」葉逸秋還未說話,宋妍已經嬌聲笑道,「他的名字,叫做『過客』。」

    「宋大小姐。」卓不凡一回頭,只見宋妍站在陽光下,秋風拂起她的衣袂,飄飄長髮隨風舞動,巧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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