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錄 正文 劫獄脫逃身邊客 潼關天險聚群雄(七)
    吳菲菲大搖其頭,滿臉愧色,道:「沒有,我絕沒有出賣你的意思,我不會那樣做,所以才要離開,遠遠地離開,只要能離開就好……」

    「什麼叫不出賣我,所以才離開啊?到底你闖了什麼禍要拉著我一起跑路啊?」她太瞭解吳菲菲的個性,一直以來這丫惹了什麼麻煩,都是靠她來解決,如果朋也不能解決了,就只能逃避。

    見吳菲菲一直哭泣不肯答她,趙小玉慢慢平息下來,想這丫也許真有什麼苦衷,但她也絕不願意被人安排,便道:「如果你一定想要離開的話,我倒有更好的辦法,不用去日本。」

    「那去哪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吳菲菲愁雲慘霧。

    「穿越我們回家!」當趙小玉吐出這幾個字之後,她看見吳菲菲已經將嘴張成了一個「」形,心中暗笑,不知這丫若聽了李淳風的九宮連珠會怎樣……

    一盞茶功夫之後……

    「不過你要想清楚,一旦走了之後,就再也不能回來……你確定能放得下你的壽王嗎?」

    聞言,吳菲菲瞬即如雞啄米一般點頭,雙眼竟然盈出淚花來,只是道:「能,能,能回去的話,那是最好……我又豈會苦苦癡迷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呢?」

    可不知為何,趙小玉看來,吳菲菲這句話卻有些言不由衷的。

    其實話雖如此,趙小玉自己又何嘗能說放得下?

    ◆◆◆◆

    且說辰弒、藍香楹隨趙義之一行人前往飛雲莊引薦之後,由於辰弒並未以五毒聖子的身份示人,因此也不見得引人注目。

    不久,因潼關告急,武林群雄見松鶴子執意不肯做武林盟主一職,便一致推舉飛雲莊的鶴老莊主做了代盟主一職,前往潼關,助關內守將守城。

    可一連幾日,安祿山大軍兵臨潼關,潼關兵馬副元帥哥舒翰卻一直守關不戰,群雄也開始議論紛紛。

    有的主戰,有的主守,各持一方,在潼關議事廳內爭執不休。

    一手提銅錘的壯漢道:「想當年哥舒大人何等英勇神武,素來有詩為贊『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我說這次他堅持守關不出,一定是想讓叛軍掉以輕心,再一鼓作氣殲滅安祿山這賊子!」

    另一眉間長痣的道人道:「你也說是想當年了,你又不是不知如今的大人近年來一直因年老多病在長安家中休養,這一次被任命為兵馬副元帥也是受了皇命所托,不得已而為之,安祿山那賊子依仗范陽三重鎮之實力,揮軍南下,如今只要一旦攻破潼關,便可直搗長安門戶了……」

    提銅錘壯漢自是不服,道:「你這道人分明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是不是安祿山那賊子派你來動亂我們軍心的?你一定是奸細」

    「什麼奸細?你才是奸細?」

    兩人鬧哄哄一言不和便吵了起來,更自操了傢伙,便欲動手,眾人有的相勸,有的助陣論理,不多一會兒,潼關議事廳便喧嘩不已,如集市一般,或有人吆喝,或有人摩拳擦掌便欲以武相爭,一論高下。

    趙義之、卞守密、陸冠華等人或勸或阻,夾在群雄之中,左右為難。

    辰弒、藍香楹無意參與群雄爭鬥,悄悄退出議事廳,向後院迴廊花廳走去。

    「駙馬,想不到這裡的兵馬大元帥如此懦弱,安祿山那賊子叛軍兵臨關外,他卻閉關不出,連唐皇李隆基下詔多次,他也不肯出戰,看來……這一仗還未打,唐軍就先輸了志氣了……」

    「怎麼楹楹是這樣看的嗎?我倒是不這麼想……」

    見藍香楹不明其意,辰弒背了手在身後,慢慢踱了開去,娓娓道來:

    「我總覺得哥舒大人不是如此懦弱之人……聽聞大人也是胡人出身,想必身體裡所流淌著的,必然不是懦夫的血液……」

    他話鋒一轉,接著道:「不過這都不是我們應該煩擾之事,你我二人前來,不過是因為前幾日聽聞向問天那叛教賊子已隨安祿山的敢死死士來到潼關之下,只等夏右使召集我聖教義士,我要親手將這叛徒治罪,救出我爹爹!」

    藍香楹點點頭,二人便往前走去,轉過迴廊,走到花園中,卻看到一個白髮虯髯的老者,一身戎裝,坐在石桌前,精神奕奕,對著一盤棋冥思苦想。

    但聞他眉頭緊蹙,癡癡望著棋盤良久,歎道:「黑子吃死,真是前無去路,後無退路,唉……」

    二人對視一眼,走了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群雄口中懦弱不肯迎戰的兵馬大元帥哥舒翰。

    「怎麼……年輕人,你也認為這是一盤死棋?」哥舒翰道。

    「黑子雖然步步緊逼,但此棋局中的白子各據一方,已呈天然守勢,看似危急,卻只需按兵不動,黑子絕無可能侵佔一個子,以靜制動有時候,也可步步為營。」辰弒看了看那棋局,胸有城府道。

    「嗯……看來這位年輕人看事情卻也比議事廳外那些人看得通透!」哥舒翰道。

    「大人過獎了,晚生也不過依棋直說!」

    哥舒翰直起身子,捋捋花白的鬍鬚,點了點頭,道:「年輕人,你是如何看待老夫守關不出?可也將老夫看成懦夫?」

    辰弒微微一笑,道:「非也,若此地非潼關天險之地,晚生恐怕也會如外面的人一般看待,可此處已為潼關天險之地,元帥執意守關不出,必定有其英明之處,有時候,一動不如一靜。」

    哥舒翰看著眼前年輕人,雙眼如炬,微微露出讚許之意,道:「安祿山那賊子狼子野心,老夫當年也曾與他有過嫌隙,如今輕率這十萬火急各地拼湊的十幾萬軍隊,也是迫不得已。憑此潼關天險,守關不出,也已是當下唯一的辦法。」

    辰弒點點頭道:「晚生早知大人不是尋常之輩,既然大人能多次抗拒皇命執意守關不出,更斬殺了楊丞相派來的杜乾運,又豈會是懦弱膽小之人?其實此事也是安祿山借除掉楊國忠為名假傳此聖意,討伐逆賊,若大人表朝廷,殺掉楊國忠以謝天下,那安賊之禍便師出無名,相信也得不到響應的。」

    哥舒翰歎口氣道:「我何嘗沒有這番想過?楊國忠派來杜乾運名為支援,其實是監視老夫,他恐怕是在擔心老夫他日擁兵自重,會對他不利!只是……那楊國忠是當今貴妃娘娘的兄長,皇如此寵愛妃子,又豈會聽老夫一言?」

    辰弒道:「日前安賊又派了一員小將崔乾佑帶了四千倦兵窮寇來潼關挑釁,皇派來要大人出戰的使者也被大人趕回去了。晚生只怕大人你……惹火身……」

    哥舒翰道:「眼下安祿山這群窮寇亂賊不得人心,他們不斷派出小將挑釁,便是要誘老夫出戰,以助他們速戰速決,老夫豈可此當稱他心意?如今我們只有採取堅守之勢,拖垮叛軍,然後再伺機出戰反擊。微臣只望皇不要被小人蒙蔽,瞭解微臣的苦心……」

    哥舒翰一生為國抱負,戎馬一身,言語之間更流露出對皇的忠心不二,遇小人阻道,忽生悲意,大為歎息,「若皇執意要老臣出戰,那……老臣也不知敢當如何是好了!」

    正說著,忽聞長安又傳聖旨,哥舒翰急急整裝戴冠,出議事廳候旨。

    一使者大搖大擺,進得議事廳內,命哥舒翰接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命兵馬大元帥哥舒翰立即出關迎敵,若再有違逆,以欺君之罪論處!欽此」

    哥舒翰大驚失色,顫巍巍接過聖旨,深知出關迎敵正中叛軍下懷,可若再不迎敵,便是欺君之罪,他左右為難,不由得捶胸大哭,老淚縱橫,「皇……罪臣有負聖恩」

    末了,他腳步踉蹌,連說了幾聲「好」,道:「罪臣出戰……罪臣出戰……」

    陸冠華阻攔道:「不行,大人三思啊,若此時出戰,必定會失了潼關,死路一條!」

    飛雲莊莊主鶴飛雲微蹙眉頭,前勸慰道:「是呀,元帥大人,此事還是多作打算才好……」

    可哥舒翰痛哭流涕,搖搖頭道:「避也避不過,小人當道,如今聖旨已下三道,若再不出戰,便罪同欺君,罪臣唯有出關拚死一戰……」

    趙義之、卞守密等主戰的群雄早想一展拳腳,躍躍欲試道:「好,大人只要你一聲令下,吾等出得關去,將安祿山這亂臣賊子五馬分屍,出得這幾日窩囊鳥氣」

    這一呼百應,哥舒翰哭畢,也只得整裝馬,提了斬馬刀,帶兵出關迎戰崔乾佑於靈寶暫且不提。

    ◆◆◆◆

    再說趙小玉、吳菲菲二人重遇,趙小玉告知了吳菲菲九宮連珠之日可回到二十一世紀,便要令狐行飛鴿傳與其爹爹李淳風聯絡。

    這日信鴿回返,令狐行解下信函拆開一看,但見面寫著幾個大字:「七日內,馬嵬驛。」

    趙小玉、吳菲菲二人大驚,只因這個地名太過特殊,許是其間發生的那段歷史,牽涉著那個和趙小玉模樣相仿的傾國佳人,不由得異口同聲道:「馬嵬驛?」

    令狐行道:「爹爹之前說過,此次九宮連珠之日是百年內最後一次,擺蛟龍歸天陣也需找個陰陽相合的地方方可成功。想必這馬嵬驛是爹爹卜卦之後相中的絕佳之地。」

    趙小玉扯動嘴角,喃喃自語道:「絕佳之地?還真是絕佳之地呢!」

    抬眼卻見吳菲菲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料知她也是擔心歷史那馬嵬驛兵變之事,便道:「難道之前的觀風台不能再用嗎?」

    令狐行搔搔腦袋道:「九宮連珠之日每一次出現,陰陽皆有所不同,觀風台主陽,次九宮連珠之日主陰,在那裡擺陣正好合適……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爹爹說這一次擺陣需找個陰陽相合之地。從此地趕到馬嵬驛也正好要用六天腳程,我們還是早點趕路,莫要錯過了時辰。」

    趙小玉、吳菲菲二人縱然百般不願意,可也別無他法,只得跟著令狐行趕路。

    一連數日,二女女扮男裝,一路多見逃難百姓,拖兒帶女,往南躲避戰禍。但叛軍賊寇一路南下,沿途殺戮百姓,搶掠豪奪,屢見不鮮。

    只因令狐行一人要護住兩個絲毫不會武功的女子著實不易,故而三人若遇到叛軍也是能躲便躲,也不願再多管閒事。

    到得第五日夜,三人連日趕路,令狐行數夜未眠睏倦不已,眼見馬嵬驛便在眼前,指日便到,這日夜裡,剛找到一個僻靜點的山洞,生一堆火足以御寒,他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睡得也格外熟。

    只是不知二女皆各懷心事,未能入睡。

    夜半,火堆熊熊。

    吳菲菲抱著趙小玉的身子,睜著大眼,聽著令狐行此起彼伏的鼾聲無法入睡,湊近趙小玉的耳邊輕聲道:「小玉……明日我們便能回去了嗎?」

    趙小玉心間一震,辰弒臉時常掛著的那笑容又浮現在了腦海,淡淡道:「是啊……回去了便再也不能回來了……」

    這話又似乎是在對自己說。

    「小玉……在這裡,你真的就沒有值得想念的人了嗎?」吳菲菲小聲問道。

    「沒有」趙小玉答得挺快,吳菲菲欲待再問,轉瞬便聽到了趙小玉呼呼的鼾聲。

    吳菲菲歎了口氣,翻轉身子,望著山洞外明朗的天空,自言自語,「小玉你倒好,一生之中,除了貪財,便再不會為任何人牽絆。可我怎麼還是有點心痛?覺得捨不得他呢?你說如果沒有告訴他,該有多好……也不用擔心對不起你,要逃命了……」

    忽聞洞外一聲嘯聲,古怪異常,吳菲菲打了個寒戰,卻見令狐行和趙小玉紋絲不動,睡得正酣,便壯起膽子,躡手躡腳向外走去……

    黑暗之中的叢林,影影綽綽,嘯聲一聲接一聲,不斷從林間傳出,忽然,但見有數十條人影在林間竄躍,黑影一閃,一聲呼哨,瞬即數十個黑衣蒙面人自林間跳出,將吳菲菲圍在了當中。

    吳菲菲嚇得張大了嘴,來不及叫出聲來,便奪路而逃,一傾身,閃入林間。

    為首也黑衣人看她逃跑的模樣,一點也不似男人,瞬即一聲獰笑,道:「大人說要抓女的,想不到這娘們居然女扮男裝,格老子追」一聲令下,鑽入林間……

    這些黑衣人,單看身形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高手,吳菲菲哪裡躲得過,只差沒把膽嚇破,一頭撞一個人,抬起頭,睜著一雙大眼,看著手持鋼刀的黑衣人,驚恐不已,結結巴巴道:「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黑衣人笑著去拉她的胳膊道:「嘿嘿,臭小娘,大人只說要找同他妹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不過……好像你不像,一會兒大人若不要你,不如留下來伺候老子如何?」

    「莫不是……是楊丞相?」

    吳菲菲心間一驚,嚇得一聲尖叫,叫聲劃破長空,在林間空久久迴盪,淚水奪眶而出,暗想,完了,這回……我吳菲菲便要死在這裡了!

    她斷然沒有咬舌自盡的勇氣,嚇得瑟瑟發抖。

    忽覺身後一緊,但見眼前劍光寒寒,一閃而過,那黑衣人從旁一閃,側身避過,抬眼端視來人,但見他身著偌白繡龍袍子,頭戴紅纓髮冠,冠中珍珠光華耀眼,手持一柄長劍,應將那女扮男裝的女子拉入懷中。

    吳菲菲一見救下自己的人,心頭狂跳暗喜,睜大的眸子,顫聲道:「殿……殿下……」

    來人正是壽王李瑁。

    「怎麼方才就是你這渾廝暗中偷襲老子?」黑衣人道。

    李瑁一手拉緊了吳菲菲的手,一手持劍護在身前,正色道:「何人敢動她一根汗毛,我要他狗命!就連你家大人也要給我三分面子!你們可知我是誰?」

    「老子才不管你是誰,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那就留不得你!給我!」黑衣人一聲呼喝,那數十人頃然間攻去……

    李瑁縱然身懷武藝,但也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還拖了個不會武功的弱質女子,漸漸難以招架,他大喝一聲,劍花撒開,殺開一條血路,拉了吳菲菲奪命狂奔。

    「菲菲,你先跑,別管我……」李瑁一邊砍殺,一邊護住吳菲菲道。

    「不,我不走……嗚嗚……你……竟然來救我……我怎麼能丟下你?」吳菲菲痛哭流涕,見這男子肯為自己犧牲,只覺得多年來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二人正做困獸之鬥,忽見右側殺開一條通路。

    吳菲菲抬眼一看,喜不自勝,竟然是令狐行。

    「狗賊,竟敢到此撒野!」

    令狐行劍法精湛,李瑁原已精疲力竭,忽見援兵從天而降,又陡然來了精神,二人左右開攻,百十個回合之後,黑衣人死的死,傷的傷,為首的那名黑衣人憑著高強的輕功逃竄而去。

    令狐行提劍欲待再追,卻忽聞吳菲菲帶著哭腔道:「不要追了小玉不見了!」令狐行愣在當場。

    「小玉,你在哪裡?」

    吳菲菲哭著說:「一定是被剛才的人抓走了。」

    令狐行茫然不知所措,卻聽吳菲菲身旁的男子忽道:「我知道她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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