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錄 正文 第151節:情誼兩難顧 當愛誰(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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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數日。請牢記

    辰弒緩緩穿過芭蕉林,一步一搖,走回聖子殿,只覺得精疲力竭,自打那日在首殿密室治醒了爹爹後,申屠夔便神志不清,如瘋了一般跑了出去。

    辰弒偕同教中紅夫人、醫必活等人尋找,都未能找到爹爹申屠夔的蹤跡。

    「這幾日都沒顧忌到楹楹,那日她不顧身的傷口未痊癒,執意要和雲妹幫我找尋爹爹,數日不見,不知她怎麼樣了?有沒有生我的氣?」辰弒這般想著,便走進了聖子殿的內室,推開木門,卻見一個藍衣女子站在桌前,背對著他,不知在做什麼。

    「楹楹?」辰弒叫了一聲,那女子似乎受了驚嚇,忽地轉過身來,雙手不自然地放在背後,神色有異。

    此人正是五毒教的南美人——南宮雲。

    「云云?怎麼會是你?楹楹呢?」辰弒道。

    南宮雲見辰弒走近,身子不覺往後退了一步,雙手依然放在背後,不知是藏著什麼東西。

    辰弒心中詫異,道:「你怎麼了?楹楹呢?」

    南宮雲嘟了嘟小嘴,眼珠子不由得瞄向了桌,辰弒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卻是一封信留在了桌,心中一驚:莫非云云方才就在看這封信?楹楹呢?如何不見楹楹?當下更自焦慮,走到桌前,拿起了那封信。

    信封的封口是打開的。

    辰弒回身瞪了南宮雲一眼,道:「云云,你——」見南宮雲縮手縮腳,向一旁又退了一步,他搖了搖頭,顧不得管那麼多,又回過頭來,拆開看那封信。

    但見信字跡娟秀,字形修長柔美,字如其人,面寫道:「自知不如駙馬心中所念之人,甚覺羞慚,自當離別,緣盡於此,此生能同駙馬相伴數日,余願足矣,望勿念。雲妹年幼無知,望駙馬悉心愛護。此情此意,必當銘記於心,永生不忘。楹楹留字。」

    「姐姐……走了……她……要……你好好照顧我……」南宮雲忽道,臉神色閃爍不定,臉頰緋紅。辰弒手中信落到了地,他茫茫然抬頭,看過來,滿眼愁苦,卻含了怒意,痛心疾首道:「云云——是不是你?」

    南宮雲本想到如今島唯一的情敵都走了,面色喜悅的神色已經露出些許端倪,卻忽聞辰弒滿目含悲,走向她,她臉神情驟變,黯然神傷,卻明知故問,怒道:「什麼是我?」

    辰弒道:「你知道我在問你什麼?云云,你平日調皮任性,我都由著你,可楹楹她……那個是你親姐姐啊,難道她你也不放過?是不是便如以前,對付那些無辜女子一樣?」他越說越怒,忽而想起她曾經對趙小玉也暗施過「百步奪命」的劇毒,新仇舊恨一同湧心頭,忽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也正是有了南宮雲這一招,辰弒才會在江湖落下五毒教風流聖子色膽包天,凶殘成性的傳言。

    「哎呀——」南宮雲手吃痛,心中暗驚:原來我以前暗害師兄情人的事,都瞞不過他!聞言也是有氣,一邊極力扳著自己吃痛的手,一邊恨道:「我根本不明白你說什麼?你要我說幾遍,你才肯相信我?姐姐走了,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你胡說——」辰弒惱怒不已,只道藍香楹對自己癡心不已,如何肯自行離去?便道:「一定是你害了楹楹,是不是?還偽造你姐姐的筆跡來騙我,對不對?說!楹楹在哪裡?你這次又下了什麼毒害人!」他忽而注意到她一直藏匿在身後的手,怒道:「你背後藏著什麼?」他心下惶急,手力道卻不自覺地加重了許多。請牢記

    南宮雲被捏得生痛,卻又脫不開手,一步步後退,只是搖了搖頭,淚水陡然奔湧而出,哭道:「你不信我?對啊,我是壞,我是下毒害人!可我有什麼錯?我不喜歡你拉著別的女子的手來喚我的小名,不喜歡眼裡只有別的女子,而看不見我,不喜歡你對姐姐那麼好!不喜歡你眼裡只有那個小玉兒,而沒有我——」

    「啪——」

    一提及趙小玉,辰弒便再也無法控制自己,記得他曾經在仙鶴峰為了得到那瓶天香續命丹救楹楹,而答應了令狐行不得再對趙小玉有半分牽掛的,南宮雲的話卻正好觸到了他的傷心處。

    他是做出了承諾和誓言,要對趙小玉放手的,可是如今為何做起來卻是如履薄冰。

    他終於怒不可遏,又一次打了她。

    南宮雲捂了通紅的臉,痛哭流涕,道:「你——你又打我!好,好,好……」她連道了三聲「好」,眼神寒涼。

    辰弒鬆開了手,一出手又開始後悔,再看看她被自己捏得通紅的手腕,到底是情同兄妹,他有些於心不忍,卻只是木訥地看著她。

    南宮雲從身後掏出一個紅底金絲邊的香囊,狠狠往辰弒眼前一扔,怒道:「這是姐姐臨走送給你的香囊,還給你——還給你——你就算成天帶在身,姐姐也不會再回來——」

    辰弒低頭一看,一個暗紅色繡了金絲邊的香囊骨碌碌滾了出來,碰到自己的腳邊,便停了下來。他心中一驚:難道她方才就是為了藏起楹楹送我的香囊?這麼說,楹楹卻是走了,莫不是我錯怪了她?

    他蹲下身子,拾起那顆香囊,但見珠花彩佩,做工精美,此等手工,必定出自精巧女子之手。

    繡此香囊之人,若不是楹楹,還會是誰?

    辰弒料定不會有錯,只覺得那面似乎還真的帶著藍香楹淡淡的馨香,令他忍不住想念她。

    那雙帶著憂鬱深情的藍色雙瞳,似乎在反反覆覆地輕聲問著同樣一個問題:駙馬,你愛楹楹嗎?你真的愛我嗎?

    幽幽地看著他。

    一陣心痛。

    辰弒把那香囊緊緊握在了懷裡,低低道了一聲:「楹楹……」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南宮雲扔出了那顆香囊,便如全身力氣都用完了一般,她一步步退後,直到近了牆根,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默然流著眼淚,又想起了那個人的叮囑:

    「這香囊並不是什麼毒藥,只是我在河北道執教多年,遇到一個神醫開得『癡心丹』,專治男子的花心!」

    「癡心丹?怎麼我從未聽說過?會對師兄不利嗎?」她心有疑慮。

    「如果你信不過向大叔,那就不要用了,其實男子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反正聖子生性風流倜儻,又英武不凡,日後多娶幾個娘子來做云云姐姐也是再好不過的事——」那個人面色陰沉。

    她聞言,不及細想,一把搶了那香囊入懷,恨恨道:「我決計不會讓師兄娶除了我之外,別的女子,就算是我的親姐姐,我也不允許——」

    ……

    辰弒呆愣了半天,半晌才拾起那掉落地的信紙,細細端詳。

    「雲妹年幼無知,望駙馬悉心愛護。此情此意,必當銘記於心,永生不忘……」

    這自當是楹楹的親筆函不會有錯了。

    辰弒轉頭看向南宮雲,卻見她正著牆,默然流淚,一想起方才自以為是南宮雲毒害了自己姐姐,一時情急,他對她的態度,卻是粗暴了些,歉意頓生,歎了口氣,道:「云云,適才……是師兄對不住你,你要打要罵,師兄都不會怪你……」話未說完,南宮雲卻撅起了小嘴,轉過頭去,不做聲,也不看他。

    辰弒又恢復了往常那種自信滿滿的笑容,拉了她的手,往自己臉打,寵溺道:「只管打便是,悉聽尊便了,誰讓我得罪了我五毒教的南美人——我的雲妹妹?」

    話音剛落,南宮雲被他逗樂了,破涕為笑,卻拉住了手,低下頭去暗自竊喜:莫非癡心丹這麼靈驗,師兄這麼快便對我態度大變?

    卻聞辰弒嬉笑著拉了她的手,道:「怎麼雲妹妹捨不得打師兄嗎?捨不得的話,那就摸摸好了——」言畢便要拉著她的手往自己臉摸去。

    南宮雲假裝嗔怒道:「師兄最討厭了!我不管,反正你得答應云云,明日便帶我回綠竹苑。我不想再呆在這裡了。」

    辰弒聞言一愣,道:「明日?」

    南宮雲道:「怎麼?師兄你不樂意嗎?我姐姐說過要你照顧我的,你不答應我,又想欺負云云嗎?」

    辰弒暗思:爹爹如今也不知所蹤,看來已經離開聖島了,我姑且出去找找也好,也可以順便打聽一下長生不老秘方的下落。次在仙鶴峰,從松鶴子那裡得知,隨侯之珠和傳國玉璽分別落在兩個人的手裡,一個便是如今朝中重臣安祿山,一個卻是那和趙小玉如一個模子倒出來的楊太真……而那隨侯之珠更是開啟傳國玉璽的鑰匙,如今離開聖島去找找這兩件寶物的下落,也無不可。

    他主意已定,便笑著點了點頭,道:「云云是我今日的皇后,你說什麼我都依著你。」

    南宮雲聞言,樂開了懷,笑顏如花,興奮不已,忽而歡叫了一聲:「師兄,你真好!」便投入了辰弒懷裡,辰弒也不以為然,只是寵溺著笑笑,撫摸她的鬢髮。

    南宮雲著他溫暖的身體,心中如小兔亂撞,暗道:看來這癡心丹果真靈驗,師兄如今待我甚好,更是言聽計從,自此之後,我便可和他在綠竹苑內長相廝守,永不分離了。

    她忽而想到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送給她裝著癡心丹香囊的人。

    「改日我一定要好好謝謝他!」她在心中默默道。

    ◆◆◆◆

    毒蠍宮內一片森然威嚴之氣,宮內殿中兩旁,站滿了一身紅衣的教眾。

    向問天對一人淡淡道:「兀鷲人前些日追尋叛教之徒夏英水的屍首蹤跡,如今是不是已經回來了?」

    那殿中紅衣人顫巍巍道:「是。」

    向問天皺了皺眉頭,微微頜首,道:「叫他立即來毒蠍宮室見我。」殿中那人正應著聲,他已經直起身子,轉身走進了練功室內。

    片刻之後,兀鷲人就已經風塵僕僕地趕到了毒蠍宮的室內。

    向問天將日前首殿密室所發生的事告知之後,兀鷲人想了想,道:「這麼說,五毒聖子和教……主……」忽覺不對,急忙改口道:「那老東西居然能度過難關,重傷之下居然沒有死,如今只是瘋了,而且還不知所蹤!」

    向問天歎了口氣,道:「那日,我正猶豫是否要趁此機會結果了這兩個後患,卻發現了一件怪事……」

    兀鷲人面色一震,道:「什麼怪事?」

    向問天道:「我剛剛將運勁的掌心近聖子的後心,卻陡然發現原本在他體內應該四處奔行的真氣,竟然已經全數回到了氣海穴。我也似乎被一股強大的內勁吸住,抽不開身,也不能再進一步……」

    兀鷲人「啊」了一聲,驚異不已,道:「莫非是那石壁的九九歸一重陽功還暗藏了玄機?」

    向問天道:「我百思不得其解,那石壁的九九歸一重陽功以及那五毒血手印,我都依照心法習練過,雖然那九九歸一重陽功修煉的時日不久,但那些功法秘要,我沒有不通之處啊,難道是那老不死的還偷偷教過那臭小子什麼法門,是我不知道的……」

    兀鷲人想了想,道:「那教……主……哦,不是……那老東西他……是真的神志不清了嗎?會不會是裝的?」

    向問天雙眼一瞇,想了想,肯定道:「決計不會!」見兀鷲人質疑的眼神,便一邊回憶,一邊道:「我記得很清楚,那日我暗自運了掌力在手,就待那老不死的一甦醒過來,便以九九歸一重陽功記載的最乘的掌法,連同那臭小子一併殺了他,以除後患!可……那老不死的忽然將我灌注了掌力的手,自動放在了他胸口的大穴,還一個勁兒的叫我,更甚至錯認了自己的兒子。若他是裝瘋賣傻,決計不敢在那個時候,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大穴……」

    兀鷲人覺得言之有理,便點了點頭,道:「想不到他的內力竟然如此高深莫測,竟能在走火入魔的危機關頭,控制住四處奔行的真氣……」

    向問天忽而想起了一件事,轉頭對他道:「對了,你奉命去查探那死胖子的屍首,有沒有消息?」

    兀鷲人搖了搖頭,道:「夏英水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那日他在密室撞見吾等,原本向教主誠心相邀他一道進入首殿密室,共研高深武功,他卻不領情,還硬要告知那老……東西……這回被向教主一掌劈下懸崖,必定早已身首異處,屍首找不到也是很平常之事。」

    向問天背了雙手,透過石窗望了出去,冷冷一哼,道:「如今夏英水被除掉也好,免得壞了吾等大事,如今只有五毒聖子才知道那長生不老秘方的下落,我等暫且留著他,待得到長生不老,再除去他也不遲。」

    兀鷲人道:「向教主,屬下斗膽一問,那個臭小子擅長使出五毒幻音,對毒物又甚是機敏,可不要養虎為患,時日一長,屬下恐怕他武功高強,便連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向問天哈哈大笑,道:「放心,五毒幻音要使出來,是要自身高強的內力和其它高手比拚內力,可如若一個人身中劇毒,他還怎樣同人比內力?」

    兀鷲人眼珠一轉,暗自嘀咕:「要五毒聖子中毒,恐怕有些難?」卻不想此話被向問天聽了去,心下惶恐,但見向問天卻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呵呵一笑,道:「五毒聖子對毒物甚是精明,那是沒有錯的,不過……我敢保證,此種毒,還是由迷戀他的女人所下,他是決計覺不出的。」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頓明對方指的是什麼,便即開懷大笑。

    那笑聲不覺傳了出來,毒蠍宮石壁躺著一隻原本毫無生氣的毒蠍子圖案,那只渾身黝黑的毒蠍子,似乎受了那笑聲的蠱惑,在火光的掩映下,便如化作兇猛的致命毒物,張牙舞爪地向人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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