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雲趁著夜色,奔行如飛,神情肅穆,即便是背負了一個死人在身後,也絲毫影響不了她足底輕功運氣,想著辰弒抱了那佳人在懷的時候,眼睛居然再也看不到她,便覺得憋屈。
也不知奔了多久,索性不走了,她賭氣將身後那龜公的屍體往草地一扔,氣惱地踢一腳,道:「叫我埋龜公,你就去香美人,可你怎麼從沒問過我樂不樂意?哼……」
她一屁股坐在地,有些喘息,抓了一把泥土扔向前去,丟在那麻布袋,罵道:「討厭!都怪你這龜公不好,好端端的,你跑出來撞見教主幹嘛?死了都活該!我現在就把你給埋了。」
她有些笨拙地開始挖那些鬆軟的泥土,方才走得急了,竟然忘記了帶工具,才挖了幾下,便「哎呀」一聲,斷了細心修長的指甲,亮白明麗的斷折處泛著一抹肉紅,指甲竟是齊齊地斷掉。
南宮雲心情壞到了極點,看著自己喜愛的指甲竟然生生斷去,心疼不已,又覺得委屈,便嗚嗚地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忽聞有些動靜從身旁的草叢裡發出,南宮雲抬眼一看,竟沒有人影。方才跑得急了,又在氣頭,根本沒注意到,如今已是亥時三刻,斗轉星移。
她環顧四周,靜默如黑的夜晚,一片黑漆漆的山林裡,好似除了她之外,再也聽不到一絲人聲,唯有風呼嘯刮擦著樹枝搖曳的聲音。
山風一陣緩,一陣急,天邊堆積了厚厚一層黑雲,明月漸至中天的時候,月旁時而飄來一團團黑雲,將那明月的清輝遮住,那投影打在南宮雲那張俏麗的臉,忽明忽暗,讓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頸項,只覺一陣發冷。
這座山林,在東市春明門之外的後山,蔓草青青,深長墨綠,隨著夜晚的涼風,一蕩一蕩地搖曳著身姿,如同一個個鬼魅伸長了尖利的手指,向未亡人召喚。
南宮雲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小心翼翼地問:「是誰?誰在那兒?」
蔓草深長青又青,得不到一絲回答,只聞有些不知名的動物,發出咕咕的叫聲。
她直起身子,也不敢再去理會,眼前那不遠處的麻袋,卻本能地向後不由自主退了兩步,睜大了眸子向四處望去,一片漆黑,除了長長的青草,還有一個接著一個的墳頭,一個個石刻的墓碑,毫無生機地矗立在這荒涼的山中,連綿不絕,放眼望去,整個蔓草青青的山頭,說不出的陰森寒涼。
風吹在空中,搖曳著婆娑的樹影,發出絲絲沙沙的聲響,在那樹葉摩挲聲中,卻夾雜著一聲接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像是一個鬼魅踮著腳正悄悄地近。
南宮雲雖然有武功,卻也膽小怕鬼,心中兀自發毛:「過去這裡好像沒有這麼多墳頭,怎麼這幾年就平添了這麼多在這裡。」
「咯吱——」
忽然,又是一聲響。這次卻更加清晰,顯然是那東西,離自己更近了,可四下看去,還是不見人影。
她以為是那麻袋裡的冤鬼來索命了,趕緊捂了眼睛,搖晃著身子向前疾跑,大嚷道:「不是我,不是我殺你啊,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殺你!不要找我,嗚嗚……」她又哭又叫,跑得太過匆忙,沒跑出幾步,便跌倒了,腿卻兀自不能動彈了,她又哭開了,閉了眼睛不敢睜開,嚷道:「別吃我,嗚嗚……鬼拉腳!鬼拉腳!娘親救命啊……嗚嗚……娘親……」
卻聽有人「噗嗤——」一笑,那聲音竟也在近前了。
這一次卻可以分辨出是個女人的笑聲。
南宮雲心跳不止,滿是泥土的雙手捂在臉,帶著哭腔大叫:「媽呀,女鬼,女鬼!」
她還是不敢睜眼,卻覺有人輕拍自己:「小姑娘——別怕,我可不是鬼!」
南宮雲聽那聲音溫柔細膩,不知為何頓覺安心不少,已不似方纔那般慌張了。
「小姑娘,你睜眼看看!我像鬼嗎?」
南宮雲壯著膽子,伸開手指縫一看,更加安心不少,天那團黑雲走了,一抹明麗的月光,如一層薄薄的挽紗,輕輕地撒在眼前人那張白皙細嫩的臉——竟然是個藍衣紗裙的婦人!
她這一看,卻吃驚不小。
這婦人美妙姿容,看不出年紀,卻有說不出的韻味,是那種成熟女子才有的味道,嫵媚動人,更自揪心的,南宮雲居然有種想近她的衝動。
「你你……你當真不是鬼?」
南宮雲的話又惹得那美婦一陣淺笑,柔柔的,奪人心魄,這美婦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可要了她的小命,可卻沒有,「小姑娘你可真逗趣,難道你希望我是鬼?」
「那那……深更半夜,你怎麼會在這裡?」南宮雲還是有些不信:「這婦人如此絕色,卻出現在這深夜的荒郊野外,難道不是惹人奇怪?為何我總是不由自主想與她親近?難道……她是個專門魅惑人心神的女鬼?」
「小姑娘在此又是作甚?」那美婦不答,卻轉移話題,看向那不遠處的麻布袋子,眼神狐魅詭秘。
南宮雲臉色慘白,心道:「完了,若被這女人發現我埋屍,我我……只有和她拚力一搏了!」可看那女人的模樣,卻好似有武功底子,便連方才無聲無息便到了她身邊,想必她的武功修為必定在自己之。
她使勁一掙,卻不由得一聲「哎呀……」,嘴裡絲絲地吸著氣,動彈不得。
那美婦轉眼卻已到身前,蹲下身子,從懷裡掏出一張藍底黃絲的絲帕,一邊為她擦拭臉方才留下的污泥,一邊嗔怪道:「小姑娘,你方才摔傷了腿,怎麼恁地亂動?看你弄得跟只小花貓似的?」
南宮雲怔怔地看著這美婦,月光下,那張臉露出一抹慈愛憐惜的光芒,藍色的眸子裡,眼神透著溫暖。她看著那雙與眾不同的眸子,不禁張大了嘴:「要是我也有這雙漂亮的藍色眸子,師兄定會再多愛我幾分的,也不會四處拈花惹草了。」
她自小無父無母,由教主撫養,這等來自年長女子的慈愛是從來沒有過的,溫暖無比。這種感覺又與辰弒的憐愛不同,讓她忍不住想摟著這感覺入睡,如同一個初生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