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錄 正文 第70節:遙想昔日相思女(十五)
    三日後,大慈恩寺外,朱雀街頭,一群和尚神情苦楚抬了一個簡陋的棺木,披麻戴孝的走在街頭,哭哭啼啼一片,好不淒涼。

    好歹是大唐國師入葬,前前後後跟了不少做法事的小沙彌,其中混雜著兩個素藍布衣小沙彌,頭戴高高的僧帽,相貌卻異常的美艷,為了不引人注意,竟然清一色的捂些灰泥蓋住那洩露出的驚艷。

    趙小玉甚至不惜搓了團黑泥,點成一顆鼻翼大黑痣,剪下一根細長的毛髮粘在面,異常得逼真,倒也不至於惹人懷疑。

    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沿著朱雀街,繞過東市,便可出春明門,了官道便可到洛陽,那裡又可是一番天地。

    「姑姑,我們這便是去洛陽嗎?」扮作小沙彌的趙小玉,一臉污污的一邊點了口水,抹在臉兩側,一邊有些不捨的問身旁一身材稍長些,神情肅穆的小沙彌。

    那神情肅穆的小沙彌——正是沈慕容是也。

    她穿了一身深藍布袍子,扮成了一個小沙彌,藏匿在這沙彌堆裡,卻依然神情冷艷,氣質不凡。

    待得近到春明門,沈慕容見四下守衛頗多,身後又一直跟了很多形跡可疑的人,定是那吉溫放的多雙招子!

    真是到哪裡都陰魂不散!也不知有多少人在打「長生不老」的主意?

    她心中兀自憂慮,壓低聲線,暗道:「那和小侄說過,你爹每年八月五日便會到洛陽觀風台軒轅峰與卞延和對弈,切磋棋藝。他此次要料理親爹的後事,藏在寺中,不便隨行。今年八月五剛過,到得來年,雖說時日還尚早,我們也可早日啟程,早到那洛陽,探好路子,未雨綢繆也未嘗不可,再說這邊李林甫那老賊的眼線極多,萬萬不可久留!待得出得城去,我們便安全了。」

    「我爹?」趙小玉兀自不解,我不是穿來的嗎?怎麼老天還替她在古代準備了一個爹啊?

    沈慕容不覺失言,心道:「許是李淳風那般負我師姐,師姐傷心欲絕,就連生了孩子也不和那老道說?不過這孩子倒是無辜得很,既然自己爹爹都不知他的存在,這孩子又如何知道?」

    二十年來,她也是聽聞師姐生了孩子,只知是男孩兒,卻從未見過,這番初見趙小玉的容貌,算算這年紀,便認定世再無二人會與師姐如此相似了,便歎了一口氣,道:「都說兒隨母相,沒什麼,等見了你爹,自會見到你娘,到時候,你自己問她!」

    沈慕容此次出古墓,也是為了與師姐那二十年之約,如今時日已到,江湖卻始終打探不到師姐的下落,想來已經和那人和好如初,隨行仙遊去了,畢竟都已經二寶合璧,豈能有不長生不老的道理?

    「我娘?」

    趙小玉更是疑惑,定是這沈慕容認錯人了,也不知她是憑什麼認定自己便是她小侄的。

    只是已到春明門近前,她也不便細問,卻見身後那些眼線也跟到了近前,竟和城門那守門兵長互遞眼色,顯然是早有預謀,想來個甕中捉鱉。

    眼下這一席盤問,定是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了,她只得再裝腔作勢的哭著抹眼淚。

    「站住——幹什麼的?」果然不出所料,為首那守門兵長擋了木刺籬在門前,一聲歷喝。

    不空與身旁的一行師弟對視一眼,緩緩道:「為師——金剛智國師已經圓寂了……小僧已奏請皇,要送他返回南天竺……」

    不空極其鎮靜,一想到那棺木中的人,便心慮焦憂。

    守門兵長將信將疑地走近,手持了長戈,在棺木東敲敲西敲敲,這動作已是對逝者極其的不敬了。

    「你……這裡面裝得可是國師的遺體,你等……怎可如此不敬?」

    看著那些小兵,以那守兵長為首的,東敲西碰的,對著那棺木一陣搗騰。奈何不空是個和尚,盛怒之下,也不能罵髒話,白皙的膚色氣得紅白相間,把幽幽的藍色雙瞳照得更亮。

    守門兵長向小兵們使了一個眼色,退至一旁,忽道:「我看這裡面裝得不是什麼死人!來人啊,給我搜——」

    話一出口,眾人心驚,小沙彌們對師叔祖的死,深信不疑,不明又犯了這官爺哪處禁忌,這話明明是針對著來得,那話音剛落,便有幾名官兵吆喝著要開棺驗屍。

    眾僧想到師叔祖屍骨未寒,堂堂國師,竟要受這般對待,都紛紛氣憤悲切。

    那圓光不明就理,本就和師叔祖感情極深,竟然還傷心地掉下淚來,哭得情真意切,掛著兩顆豆大的淚珠,兀自嚷嚷:「胡說,胡說——我師叔祖死得突然,若是還在世,豈能容你們這些人說搜便搜?師叔祖——」遂又撲到在棺材,嚎啕大哭起來。

    他整個人趴在棺材板,哭得更加傷心,也不怕惹惱了官爺。

    唯有不空和一行二人心知肚明,這棺中之人確不是什麼死人,也正是師父金剛智無疑,這也是沈慕容那趙小侄執意如此,一早商量得計策。那趙小侄只說如此便可讓人把搜查的焦點集中在棺材裡,而不是僧人中。

    至於是否可以矇混過去,沒人知道。

    那兵長又是一陣吆喝,道:「吉大人特意交待了,一定要注意搜查什麼棺材呀,轎子呀,木桶呀,說這些個裡面最容易藏匿要犯!給我搜——」

    眾和尚沙彌聞言,又是一驚。

    果然——?

    不空和一行早已嚇得一身冷汗,動也不敢動,暗想,幸好聽了那趙後生的話,說什麼在什麼棺材板下,轎子裡,或什麼木桶裡藏人,必定要被人發現。若是沒有按照原定計劃將沈慕容和她小侄藏在棺材中,如此,早已經被發現了。

    圓光被活生生地拉開了,他極其不願師叔祖的遺體被這些凡塵俗子侵犯,卻沒有辦法,悲切過度,竟然兀自一翻白眼,昏了過去。

    棺材已經被打開了,棺木中正睡臥著金剛智,白鬚冉冉,神情安詳。

    眾位官爺,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棺中人,看不出端倪,那結局竟然不似想像中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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