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宋 卷一 第十一章 驚聞母訊
    公元1231年,宋理宗紹定二年,金哀宗正大六年,蒙古人再次把目光轉向南方,二月,蒙古鐵騎攻破重鎮鳳翔,戰爭的天平逐漸向蒙古傾斜,五月,窩闊台回官山九十九泉駐夏,召集諸王將領商議滅金戰略,最後窩闊台採納拖雷之策,決定分三路進攻金國。

    窩闊台汗親統中路軍,由碗子城南下渡河,由洛陽進攻;斡惕赤斤那顏統左路軍,由濟南進攻;拖雷此時正統右路軍率三萬騎兵進駐鳳翔,向京兆攻擊,企圖拿下潼關,與窩闊台形成對洛陽的大包抄之勢。七月,拖雷突然改變戰略,放棄進攻京兆,轉而向南,從渭水流域進入漢水上游流域,奪取宋朝的南鄭,繼續沿四川嘉陵江流域前進,然後,回師東北,過漢水中游流域突然出現在河南南部鄧州附近的金境內。

    在四川寶寧地區拖雷部遭到了宋朝軍民的頑強抵抗,蒙古人凶性大發,連屠數城,殺死四川百姓近百萬人,所過之處皆雞犬不留,消息傳到臨安時,蒙古軍已經離開宋境抵達鄧州。

    理宗趙鈞聞蒙古人僅用三萬鐵騎便在宋、金兩國境內如過無人之境,心中大恐,當即召見了兵部尚書丁大全和大將孟珙,正當三人在商討蒙古人借道一事時,一名太監進來報告:

    「史丞相來了。」話音剛落,史彌遠便已經闖進來。

    「皇上,老臣有要事相告!」他突然看見丁大全和孟珙也在坐,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怒意,他把持朝政多年,這個丁大全和孟珙竟敢不先經過他就直接向皇上匯報。

    「丞相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商議蒙古人的事宜。」

    「蒙古人的事情已經不要再商議,我有最新情況要稟報皇上。」

    「哦!有什麼情況,丞相快快講與朕聽!」

    「我剛剛接到蒙古大汗窩闊台的口信,他想與我宋朝聯合滅金,如果我朝有意,他就正式派使者來與我朝談判。」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

    史彌遠扭頭看去,見是大將孟珙出言反對。

    「孟元帥,有何不可?金國與我朝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忘記了靖康之恥嗎?當年岳武穆也曾長歎『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我是文官尚且不怕死,你為堂堂的天下兵馬大元帥竟然如此貪生嗎?」

    「皇上,我孟珙從不懼死,但以蒙古人的殘暴,在聯合滅金後,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大宋,唇亡齒寒的道理難道丞相都不知道嗎?我倒以為反而應該聯金抗蒙。」

    趙鈞見二人說得皆有道理,便向丁大全問道:「丁尚書以為呢?」

    「皇上,史丞相畢竟年事已高,有些事情看不透了,我在想,為何窩闊台突然想和我大宋聯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他的本意並不是想滅金,而是想利用我大宋來牽制拖雷。」

    「丁愛卿此話怎講?」

    「說起來這還和蒙古的傳位有關,據微臣所知,蒙古的傳位和我朝相反,是傳幼不傳長,二年前鐵木真死後,該慣例是應該傳位給其幼子拖雷,但最後卻被第三子窩闊台得了汗位,而拖雷現在手握重兵,實力雄厚,窩闊台豈能不忌憚,尤其拖雷擅自改變戰略部署,窩闊台又會怎麼想,這聯宋滅金的消息不早不晚,正好是拖雷正要大舉攻打金國的時候,如果拖雷真要獨立打下金國,他的勢力必然大漲,那時難保拖雷不生異心,何況這個汗位本該就是他的。所以臣以為,窩闊台想借我大宋的兵力滅金,就是不想讓拖雷坐大。」

    「那丁尚書的意思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你講了半天的廢話,卻不在點子上。」史彌遠先被孟珙頂撞,現又聽丁大全在皇上面前說自己老邁昏庸,不禁惱怒異常。

    「丞相息怒,我的意思是要談判,就看對方開價如何?丞相可知對方所派的談判使者是誰?」

    「對方的口信中說,如果我方願談判,窩闊台就派他的軍師耶律楚材為正使來和我朝談判。」

    孟珙眼看著大家已經在考慮如何談判一事,心中不由大急說道:

    「皇上,微臣還是堅決反對與蒙古人聯合滅金,那實在是極其危險的決定。」

    趙鈞想了想最後斷然下了定論:「我大宋被女真人欺辱百年,如果能在朕的手上一雪恥辱,那朕將來在各位先帝面前也能挺直腰板了,蒙古人再厲害,但我大宋有百萬大軍,何懼他來,反倒是這個機會倘若不抓住,我豈不成了趙家的千古罪人,孟將軍你不要再說了,朕意已決,丁大全聽旨!」

    「臣在!」

    「朕命你為全權談判代表,赴建康府與蒙古使者談判宋蒙聯合滅金事宜。」

    「臣遵旨!」

    十日後,在平陽府督戰的窩闊台接到了宋朝同意談判聯合滅金的消息,他立刻命耶律楚材和心腹大將速不台來見他。

    「耶律先生,果然如你所料,宋朝皇帝同意與我談判聯合滅金了。」

    「哼!那宋人如此短視,大汗飲馬西子湖的願望看來不久就要實現了。」

    「可是我擔心拖雷那邊不理會我的命令,擅自打下南京怎麼辦?」

    「不妨,大汗可發正式汗令與四王爺,讓他暫駐鄧州,同時可派貴由進駐河中府進行監視,若談判成功,可派速不台將軍與宋軍聯合攻打南京,反之。若四王爺不耐而動,則就讓貴由進軍關中,斷其後路。」

    窩闊台點點頭道:「如此甚為周全!」說到這他微微一笑伸個懶腰說道:「久聞南朝的建康有虎據龍蟠之勢,一直欲見而不得,今回先生出使南朝,我願作副使隨先生南下,以圓我多年夙願,先生看如何?」

    耶律楚材大愕:「大汗怎能親冒此險?」

    「不妨,我匿名前往,誰也不知我是蒙古大汗,再說就算宋朝小皇帝知道,我諒他南朝也無人敢碰我半根毫毛,我意已決,耶律先生就不要再勸了,還有我上月曾喝到一種宋朝新出之酒,名為『今思飲』極為醇烈,十分合我胃口,可惜一壺太少,今日前去一定要喝個痛快!哈!哈!哈!」

    「大汗若去,我願率一萬騎鐵衛相護!」速不台在一旁接口說道。

    「不用,我是去談判的,又不是去打仗的,兵去得太多,反而讓那人疑心,你帶三千人就足矣!」

    「小乙,我去了後最遲半月就返,這十幾天只有你一人,暫時就不要釀『今思飲』了,就用窖裡剩的存酒拍賣,還有時樓那筆帳已經過期十天了,你抽空去收了吧!」

    昨天李思業接到朝廷膳部的通知,命他本人帶二十壇今思飲立刻動身隨官差去建康,所以他在倉促叮囑了金小乙幾句後,便匆匆上路了。

    一路上,幾十名官差一改往日揩油的習慣,沒有一人打這二十罈好酒的主意,個個面色神肅,李思業幾次想問事由,這些人均不理睬。二天後的晚上,李思業抵達了建康,但他們沒有進城,而是直接被帶了靠江邊的一處所在,只見這邊原本開闊的空地上已密密麻麻駐滿了蒙古人的軍帳,李思業將酒放進蒙古人指定的一頂小帳,很快有人拿走了一罈酒,他便一個人坐在那裡心情忐忑地等候消息,約一個時辰後,一名蒙古軍官來見李思業,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這才冷冷地用漢話問道:「你就是哪個釀酒的南朝人嗎?」

    「是!」

    「你隨我來,我家主公要見你。」

    李思業被引到一頂巨大的白色大帳前,整個大帳被數千名身著鐵甲長矛的蒙古鐵衛嚴密地護衛著,在門口李思業接受了最嚴格的檢查,方才被引進大帳。

    只見帳內異常寬大,帳頂用無數金絲鑲嵌,在數十盞牛油大燈的照耀下帳內顯得金碧輝煌,地上鋪有厚實華貴的波斯地毯,圍著大帳擺有一長排低桌,數十人在桌後席地而坐,上首坐有兩人,左邊是一中年文士,三絡長鬚顯得儒雅異常,而右首則坐著一人,約四十餘歲,他穿著蒙古人常見的便服,十分隨便,他的面前擺放的正是自己的『今思飲』,在他身後立有兩名蒙古大將,皆鐵甲黑盔,氣勢十分威猛,只見這名中年人只是在那裡隨便的一坐,身上便散發出迫人的氣勢,讓人見了便忍不住想向他跪下,他便是蒙古大汗窩闊台,不用說那文士就是耶律楚材了,他們剛來到宋國的建康府,準備明日與宋人談判。

    李思業進來時,帳內正有兩名蒙古勇士表演著摔角,一人上前在耶律楚材耳邊低語了幾句,耶律楚材向帳口看了一眼,這才對旁邊的窩闊台說了什麼,他點點頭,手一揮,幾名摔角的武士便退了下去。這時有人引李思業上前,李思業對那窩闊台長施一禮道:「宋民李思業參見蒙古貴人!」

    「跪下!」旁邊數十人見李思業立而不跪,紛紛怒喝起來。

    窩闊台微微抬抬手,大帳裡頓時安靜來下來。

    「你怎麼知道這裡是以我為首,而不是這位先生,他坐的才是主位,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那蒙古貴人微微一笑問道。

    「我進來時,先是稟報這這位先生,他徵得你的同意後,讓命我上前,這不就是告訴別人,帳中以你為主嗎?再說他若是主,那為何這兩名護衛將軍卻站在你的身後?」

    「說的不錯,在我的大帳中還能靜心觀察,這確實少見,我來問你,這酒是你釀製的嗎?」

    「是小民親釀!」

    「不錯,是好酒,我十分喜歡,不知你可願隨我去北方釀酒,我賞你百戶奴隸。」

    李思業剛想拒絕,突然他發現在這蒙古貴人的手指上戴著一枚血紅的戒指,李思業的心頓時象被重錘狠狠地一擊。

    他分明認出,那竟然是他家的傳家之戒,一直被母親所藏,自己小時偷拿出玩還被父親重責,他又仔細看了看,沒錯,是母親的戒指,怎麼跑到這蒙古人的手上,那母親呢?姊姊呢?李思業一時竟呆住了,直勾勾的望著那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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