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黑夜已經降臨,月光皎潔柔和。
離開天涯海角,司南到附近逛了逛,看見吳鉤在帶幾個人練級,猶豫一下,沒過去,倒是吳鉤看見他,和身邊的人說了些話,接著向他走來,主動和他打招呼:「談完了?」
司南點點頭。
「那你來這裡,是打算練級?」
司南笑笑:「不,我在等。」
等憂傷的決定。
等天涯海角的回應。
收到系統消息,說他被踢出天涯海角後,司南歎了口氣:雖說這個結果早在他意料之中,可是心裡面還是會有些黯然。
吳鉤顯然也收到了相同的消息,他看著司南,想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說。
過了一會兒,司南看見簡單朝他這邊跑來:「不好了!」
他跑到司南面前,還沒來得及喘氣,便飛快地道:「鶴沖天出九萬兩銀子懸賞殺你三次!」
司南吳鉤面色大變,接著對視一眼,俱在對方眼中看見了不敢置信。
別人不清楚,但是他和吳鉤是知道的,鶴沖天和天涯海角潛在的關係。
若說這個懸賞沒有通過開心的允准,司南打死也不信。
簡單說完這句話後,吳鉤身後的十多個人,至少有一半,眼中冒出火熱的光芒,看著司南。是三萬兩銀子。對於普通玩家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司南全沒注意到眾人地反應,只淡淡道:「我要找開
吳鉤眼前一花,發現司南消失在原地,夜色裡遠處疾奔的身影快得宛若流光。
吳鉤愣了半晌。才喃喃道:「*,誰***造謠說司南廢了的?」
只不過三四秒鐘功夫,司南便停止施展流光,改用普通輕功往天涯海角趕去,同時往嘴裡塞內力藥。流光太耗費內力了,現在的他。絕不能處於內力耗盡地狀態。
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司南已經有了決定。
來到天涯海角門口,司南平復一下呼吸,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目光,揚聲叫道:「開心!我要見你!」
「開心!我知道你在裡面,出來!」由渾厚的內力發出的聲音,甚至傳到了一里外,而在司南附近的人則被震得雙耳嗡嗡作響。
這不是什麼獅子吼一類地神功,而是單純以內力運氣發聲,聲量的大小與內力的深厚程度成正比。有人曾開玩笑說,假如有一個內力比拚大賽。只要讓一群人一起吼,看誰吼得最大聲,冠軍就是他了。
這個笑話雖然有些無聊,但是很直觀的描述了比較內力大小的辦法。
司南喊完兩句,便轉身向後走,四週一些天涯海角的玩家紛紛退開。司南嘴角微微翹起。
還在天涯海角駐地內的開心和憂傷之子聽見司南的聲音,驚訝的互相看了一眼,憂傷雖然武功不好,但並不代表他毫無見識。略一遲疑後便問開心:「你的內力和他比起來如何?」
開心搖搖頭:「大概只有他地三分之一。」可能還要少些。
憂傷之子眼中閃過憂慮的光芒:「怎麼樣,要出去嗎?」
開心已經在向外走:「他指名找我,難道我能龜縮不出?」
憂傷快跑幾步跟上開心,與他並肩而行:「一起出去吧,我想看看他還有什麼我們所不知地本事。」由於司南的劍法太狠太犀利,所以之前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司南的劍法上,忽略了他的內力,現在想來。他們似乎沒有收集過任何有關司南內力的情報。這是他又一次失誤。
開心知他心思,安慰道:「就算他還很厲害。我們也得與他決裂了,你不是說過嗎?從實用角度看,一個司南遠遠比不上一個鶴沖天。所以不用那麼沮喪,我還指望著你繼續幫我處理幫派事務吶。」
憂傷之子點點頭,淡淡道:「說得也是,對了,鴿子樓那人沒有聯絡上嗎?不知道為什麼,比武大會後他就不再賣消息給我們,天然居的內部狀況我們一無所知。帶著對司南的實力判斷錯誤。
「待會再聯絡看看吧。」兩人說著已走出天涯海角大門,司南面沉如水的站在門外不遠處,他周圍是一些得知消息的玩家,大概都想拿司南去換銀子,可是剛才司南所展現出來地內力把心存不軌的人全鎮住了,沒有人敢頭一個上去試探司南的虛實。
開心在距離司南六七尺的地方停下腳步,站定,微笑:「你找我有事?」
司南直視開心,後者沒有迴避他的逼視,只輕描淡寫地道:「有什麼事就說吧,你叫我出來,不會就為了這麼看著我吧?」
司南忽然露出笑容:「開心,我一直把你當作朋友,一直很相信你。」
開心沒想到司南會這麼說,他預料到了司南的責問甚至喝罵,卻沒有預料到他的笑容,因此他呆了一下,幾秒鐘後才慢慢道:「我也希望能繼續和你做朋友,但是我不能包庇你做的事。」
司南不理會他地言辭,只繼續道:「我到現在依然沒有後悔把你當朋友。」他真誠的看著開心,「也沒有後悔相信你。」
開心吃驚地睜大眼,像是第一天認識司南一樣,看著他。
司南微笑著拔出劍:「但是開心,我要向你挑戰。」我不會後付出信任,我不後悔摒棄懷疑,將後背賣給你。但是現在。我要與你決鬥。並不是因為怨恨,也不是因為後悔,為這種事怨恨和後悔毫無意義,相信本來是一個人的事,他做出選擇。他承擔後果,一切都無可厚非。
這場決鬥,只是一個告別地儀式。
開心更加吃驚。他怎麼都沒料到,司南竟然會選擇向他挑戰。雖然小菜的陰影還在,但是開心本身的劍術極為出色,放眼所有玩家之中。也不容易找到能拼過他的。即便司南武功未失,對上開心,也依舊沒有勝算。
司南瘋了嗎?
司南冷靜的看著開心,淡淡道:「不必懷疑,你沒有聽錯,我要向你挑戰。」他地聲音很平穩:「開心,拔出你的劍。」
他抬手,劍尖指著開心的眉心:「開心,拔出你的劍!」
開心看著司南,看見他溫和的眼睛裡掩映著銳利的鋒芒。印象中那個總是平和得好像一杯溫開水似地青年,頭一次流露出這樣桀驁崢嶸的稜角。
不能答應!憂傷心裡比誰都算得明白。司南挑戰開心,這就是一場無本買賣,司南輸了,那是理所當然,沒人認為他能夠在開心面前取勝,對於開心的聲望沒有任何好處;可是他要是僥倖能傷到開心,那反而給他臉上貼了金。
憂傷正要說話,忽然聽見開心道:「好,我答應你。就在這裡比嗎?需不需要去演武堂?」
司南微微搖頭:「不必。」接著半真半假的玩笑,「你要是直接殺了我,就能去領一份懸賞了。」
開心苦笑,知道司南在諷刺他,鶴沖天懸賞的錢是他出的,目的是給慕少艾一個交代,他自己去領像什麼話?
一聽兩人要決鬥,周圍玩家立即散開。空出一塊場地,上樹的上樹。上房的上房,總之盡量搶佔制高點,以便看得更清楚些,也相對比較安全。雖然附近除了天涯海角駐地外沒多少建築,但是圍牆也是可以站人的。
司南深呼吸幾下保持冷靜,並飛快地分析自己和對方的差距。
在剛才談話地功夫內,他的內力已經回復得差不多了,他現在所能依仗的,只有一身遠比旁人渾厚的內力,第八層的流雪傾,一起十數種雜七雜八的劍術。
暗器功夫可以作為奇兵來使用,但是絕不是主要手段。
司南一振長劍,道:「準備好了嗎?」
開心微笑道:「隨時可以開始。」他話音未落,司南便在他眼前憑空消失了。
開心一愣,隨即聽見身後傳來尖銳的破空聲,他急忙側身,卻依舊沒完全避開,肩膀被什麼東西刺入。
開心反身揮劍。
司南退。
開心在傷處拍上金創藥,檢視了一下自身狀況,司南那一劍刺得並不深,沒有對開心造成多大實質上的傷害,但是開心卻不由得心驚:那個速度,那個速度……太快了,快得好似夢魘。
誰都沒看清司南是怎麼來到開心身後的,就是在遠處觀戰地人,也只看見一道流光從司南原來所站的位置斜向前衝出,接著突兀的打了一個轉折,來到開心身後。
司南沒有急著追擊,而是後退兩步,往嘴裡丟了一顆藥,思考接下來的動作。
他剛才所做的,說出來一點都不稀奇,就是利用輕功,在流光的基礎上使用遁影,他可以出其不意的到達近距離的任何位置。
不過這一招只能用一次,面對真正地高手,只有速度是不夠的。
雖然司南知道這個道理,但他還是想試驗一下,假如依仗輕功,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實驗地結果是,雖然他佔了一個先發制人出其不意的便宜,可是開心本身的戰鬥經驗非常出色,警覺危險後立即用最小的動作避開要害,讓司南這一劍沒有很好的發揮效果。
這點小傷並無大礙,但是開心看著司南的眼神變得警惕起來:之所以只造成這點傷害,一來是因為他快速做出反應,二則是是因為司南沒有好的攻擊武功,假如七殺劍法還在。那麼現在的司南,該是多麼恐怖地一個刺客啊?
開心想起天然居眾人合力帶司南升級的奇怪舉動,心裡大致猜到了原因:他們拚命的給司南積累經驗值,也許就是為了成就今天的司南。
想到這裡,開心出手的慾望一下子濃烈起來:「好輕功。」他微笑著稱讚。「這個輕功叫什麼名字?」
「流光和遁影。」
心向前踏了一步,長劍飛快地向司南刺去。
比起輕功的神妙,司南現在的劍術只能用拙劣兩個字來形容,他只勉強接了開心一劍,便知道自己不是開心的對手,飛快發動流光。向後退去。
開心站在原地,氣定神閒。
司南只退了一秒就停了下來,同時往嘴裡扔了一顆內力藥。流光和遁影雖然好用,但消耗實在太大,剛才那兩下,輕易花掉了他近三成內力,假如一直用同樣的方法進攻,沒幾秒他就該躺地上任人宰割了。
開心注意到了他這個動作,神色微動,似有所覺。司南看見他的神情變化,頓時後悔起來:他不該在開心面前吃藥。現在他沒有受傷,那麼吃下地只能是內力藥,才交手兩三招就需要吃內力藥,這說明了他的輕功消耗巨大。
這個弱點,本來應該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開心放下心來,笑道:「你不是要和我決鬥嗎?怎麼又後退了?」如此看來,司南速度駭人的流光和遁影並不能長時間使用,那麼接下來的戰鬥應該很好解決,他原本還在煩惱司南會一直用開始那一招呢。
他雖然不畏懼從各個角度突如其來的襲擊。可是一直保持高度警戒也是一件很費力的事。
兩分鐘後,開心將司南送回復活點。
本來開心打算更快結束戰鬥的,但是司南對各種二流劍招的掌握實在不錯,居然憑著對招式的合理運用正面接下了他地幾招,並且靈活運用輕功和暗器不斷的擾亂他,給他增添了一些麻煩。
開心從頭至尾,除了一開始被司南刺了一劍外,沒有再受傷。
開心保持著將長劍刺入司南身體地那個姿勢。兩秒鐘後,他垂下手。扭頭朝長安城看去。
天涯海角建在長安城外的一處高地上,在這裡能大致看見長安全貌,此時已經入夜,長安城內星星點點的***閃爍明昧,他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重生點那個位置。
那個人影做了一個動作,不一會兒,開心收到飛鷹傳物送來的一隻包裹,包裹內有一片用利器割下來的衣袍下擺,布料的顏色和司南今天所穿的衣衫一樣。
除此之外,還有一封信:「你救我兩次,今天先還你一命,剩下一次改日償還。」
割袍斷義嗎?開心苦笑著想起,剛才那個人影的動作,似乎是在揮劍。
「啪。啪氣中傳來鼓掌的聲音。
由於這一戰太過詭異,以至於分出勝負生死後,沒人發聲打破這份沉寂,現在居然有人在拍手,所有人都聲朝那位勇士看去。
拍手地人坐在天涯海角外一棵大樹的樹杈上,視角極好,樹枝伸展的角度也非常合理,能讓人舒舒服服的坐在上面。
拍破沉寂的勇士有一張陌生的臉,一個天涯海角的幫眾想起來,在司南提出決鬥的時候,這小子便迅速佔據了樹杈上地好位置,動作之快顯示出了很不錯的身手。
憂傷皺眉道:「你是誰?」這個時候還在天涯海角駐地附近地,基本都是本幫的人,但是天涯海角的幫眾他大致都見過,似乎沒有這麼一號人。
那人微微一笑,動作利落的從樹上跳下來,抬手往面上一揭,撕下一張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張很多人熟悉很多人喜歡也有很多人妒恨的娃娃臉。
小菜。
小菜笑嘻嘻的看著開心,道:「開心幫主,好久不見。」
開心僵硬的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接著問道:「剛才你一直在?」一直坐在樹上,從頭看到尾?看司南挑戰,看司南落敗,接著看司南死去?
小菜點點頭:「對啊。」
開心朝長安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黑夜中的***依舊,重生點的那個隱隱綽綽的人影卻不復存在。
小菜笑道:「你是奇怪剛才我為什麼不出手阻止司南,甚至代替他對付你,對吧?」他聳聳肩,「沒什麼好阻止的,阿南決定做的事有他自己的理由,我不打算干涉他的決定。」
開心沉默。
小菜很愉快地道:「這是公平決鬥,輸贏都只是雙方的事……啊,說這麼多忘記說我的來意了。」他拔出劍,劍身清亮宛如一泓秋水,映著月光,泛著絲絲寒意。
「開心,我要向你挑戰。」小菜眼睛裡含著笑意,一字一頓的說,「我們似乎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的完整打一場,現在阿南離開了天涯海角,我也不用顧慮這麼多,撿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和現在吧。」
他笑意盈盈:「你說過我隨時能來向你約戰的,不會在這個當口反悔吧?」
憂傷之子冷冷道:「我不同意,開心受了傷,雖然只是小傷,但是高手相較,一點小差錯都足以左右勝敗。」
小菜撇撇嘴:「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反手回劍一刺,輕雪劍輕飄飄的在他肩頭輕吻出一朵血花。
小菜往傷口處拍上金創藥,笑著看向開心,道:「這下條件均等了吧?」
開心點點頭。
「開心?!」憂傷著急的叫他的名字,他雖然看不出小菜深淺,可是他此番前來,必有所恃,開心答應小菜,幾乎已經輸了一半。
開心對他笑了笑,接著搖搖頭,走向小菜:「怎麼比?在這裡?」
「那是自然。」小菜笑得很愜意,還有一點點小小的狡猾,「生死戰。」
勝者生,敗者死。
這個夜晚,在今後常常被人記起。
這不是司南的夜晚,也不是開心的夜晚,所有的光彩,都只屬於一個人。
曾經有人說美人可以傾國傾城,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今晚所有在場的人都可以做見證,那如雪的劍光,即恐怖又美麗,呼吸間足以攝魂奪魄。
有一個玩家在論壇上寫了一篇帖子,記錄今晚發生的事,文章裡用了很動人的兩個字——傾城。
劍光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