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種迷離在下一秒,就立刻被惱怒所代替。「你以為,這樣威脅得了我?」
「不。」煙飛輕輕道,收起了槍。
煙滅倒一怔。
煙飛清亮的眸子,掠過他微怔的臉。」不過,在危急時候,可以用來對付我自己。」
煙滅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半晌,他幽幽道:」你寧願自殺,也不願接受我嗎?」
煙飛默認。
「為什麼?」煙滅忍不住激動起來,嘶聲道:」我哪裡比不上楚影?」
「我是你妹妹。」煙飛無力的把頭靠在座枕上,似乎極疲倦。
原來,這就是煙滅要殺楚影的原因嗎?
多麼荒謬可笑!
她的親生哥哥,居然會愛上了她?
經過了剛才的激烈動作,此刻,車廂裡愈發顯得安靜。
這本是個隔開的私人空間,隔音效果極好。
「我不是你的親生哥哥。」煙滅靜默了良久之後,似乎下定了決心。
煙飛一驚, 愕然看向煙滅,聲音失去了平時的冷靜。」你說什麼?」
煙滅的眼神,似乎帶著絲同情。「楊玉嫁過來時,已經有了身孕,但卻不是爹的的。」
煙飛完全愣住。
「但是,爹的——」煙滅頓了頓,聲音裡似乎有著恨,也有著同情和理解。」他真的很愛你母親。所以,他隱瞞了這個事實。讓人以為,你就是他的親生女兒。」
「既然隱瞞,你又怎會知道?」煙飛忍不住道。
煙滅靜靜的看著她。
煙飛轉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還記得,我把你推下櫻花樹的事嗎?」他忽然問,聲音低啞。
「當然。到死都記得。那時我才10歲,你15歲。比我高很多啊。托你的福,我手摔斷了,痛得幾夜睡不著。」煙飛笑道。
「現在,還疼嗎?」煙滅看了她的左手一眼。
「雖然不疼,但還是很恨你。」煙飛下意識的護住自己的手。
煙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當我被父親責罰,那幾夜在醫院守著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你。」
煙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的確,很不可思議。」煙滅苦笑。」完全無法控制。」
煙飛忽然想到了楚影。
她對楚影的感情,豈不是也這樣,不能遏制?
「正是這種感情,促使我去調查。」煙滅的目光,似乎回到了很遙遠的過去。」你知道,我們林家如果要查什麼東西,一定會查出來的。」
「你確定?」煙飛看了他一眼。
「嗯。我拿你和我的血,做過鑒定。」煙滅額首。
「呵——」煙飛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那麼,我的親生父親,又是誰?他現在在哪裡?」
「他死了。」煙滅近乎冷酷。」他是林家的頂尖殺手。在一次執行任務時,犧牲了。」
煙飛語塞。
發現自己的父親是另外的人,又發現那個親生父親沒了。
這是什麼感覺。
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所以,我們不是兄妹。」煙滅笑了笑,從剛才到現在,他始終前所未有的溫柔。」我知道,讓你現在接受我很難。不過,我不會放棄的。」
這樣溫柔的語聲,卻令煙飛不由打了個寒戰。
她瞭解煙滅,知道他一向說到做到,而且,從不放棄。
她咬了咬唇。」爹的不會同意的。」
煙滅忽然笑了,仿若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爹的已經老了。家族的掌門,將會是我。」
煙飛只覺全身冰冷如身置冰天雪地,甚至連血液,也似已凝結。
楚影根本沒留意,小泉他們易容成什麼樣子,又是怎樣跟隨著他。
自從回到國內,他滿腦子都被父親的死佔據了。
唐歸鴻是自殺而死,死時才60歲。
臨死前,他終於放棄了」新銳」的股份, 遺囑裡,把那15%的股份,給了楚帆。
或許,對於楚帆,他內心還是內疚的吧。
為了爭奪那看似無足輕重的股份,他付出了一切,包括生命。
人的執念,到底有多深?
楚影讀著父親臨死前寫給他的信。
「我一輩子執迷不悟,臨死才後悔。」
「希望你和楚帆,能將彼此的仇恨化解,則我能含笑於九泉之下。」
「替我向楚帆說聲對不起…。」
幾滴清淚,撲簌簌的落在了潔白的信箋上。
父親接下來的關於公司的打理,他也無法再往下讀。
父親在時,楚影幾乎沒跟他共同生活過多久。
日常忙碌,平時也只是想起,打個電話聯繫一下而已。
他以為,父親無足輕重,而他也足夠獨立,不需要父親了。
然而,父親去世後,他才察覺到,父親的重要。
他雖四海為家,年少時去了英國唸書,之後又去了美國,日本。
但是,在內心深處,始終認為,父親所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這個無形的」家」,隨著父親的去世,已經消逝。
生平第一次,他忽然產生了一種漂泊無依的感覺。
他幾乎是麻木的看著父親的遺體,被推進去,出來時已只剩灰。
這抹飛灰,終將隨風散去,唐歸鴻,也將自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沒人會記得,曾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過。
而見證這一切的,只有楚影一人而已。
母親不曾回來。
她已經嫁給了一個瑞典人,生活得很寧靜,不願因這件事情受打擾。
隨後的葬禮,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裡舉行。
當楚影看到身著黑衣的楚帆時,他的沉痛,才轉化成了一種緊繃。
他忽然記起了小泉。
舉目四顧,這是一個處於郊區的高檔墓園,周圍一片空曠。
遠處一片小樹林,還有更遠的高層建築。
小泉他們都有可能隱藏在那裡。
而且,隨時都有可能將楚帆射殺。
他們擁有世界上最先進,射得最遠的狙擊槍,而這裡毫無障礙的空曠,正是最合適之地。
只要一槍,就足以致命。楚影深信這一點。
而且,他們根本不會有起碼一點點情緒。
「希望你和楚帆,能將彼此的仇恨化解,則我能含笑於九泉之下。」
父親的話,在腦海裡掠過。
現場寥寥幾人,楚帆一下車,就看見了楚影,並向他走了過來。
楚影看著楚帆一步步向自己走過來,手心已經淌滿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