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焦琴問公孫不滅:「你怎知道我是送飯來了?」
公孫不滅怔了怔:「在下見是吃飯的時候了,所以才問姑娘,你不是送飯菜給我?」公孫不滅儘管聽到了他們在船尾上說話,也知道船家看出了自己有一身的內力,仍不強人知道,所以故意倍然反問。
「你猜得不錯,我是給我送飯菜來了。」
「多謝姑娘!」公孫不滅伸手想接過盛飯菜的竹盒。
「公子打算在房間裡用飯?」
「在下不在房間裡用飯,去哪裡用飯?」
「到前艙的大廳呀!那是船上客人用飯的地方。」
「我……我能去大廳嗎?」
「公子問得奇怪了!你怎麼不能去大廳呢?這般是你雇下的,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姑娘不是說,無事不可出房間半步麼?」
「這……」焦琴一時啞口無言,當時自己所以叫他沒事中可走出房間,主要是擔心哥哥見了他生氣,會出手傷害他,同時也免得父母見了他尷尬。但後來聽了父親說他是一位身價絕技的奇人異士,早就將這句話忘記了,想不到他仍著,只好說:「公子,當時我說的是一句氣話,請別當真的了,你現在可以在船上四處走動了。」
「在下知道姑娘的好心,害怕你一家人見了在下生氣,擔心在下有危險,才如此吩咐。」
「公子,你恨不恨我父母和我哥呢?」
「就算在下不高興,姑娘之恩,已蓋過一切了,在下早已說過,對姑娘一家,尤其是姑娘,只有感激而無怨。」
「但願公子今後別怨恨我一家就好了。」
「姑娘言重了,在下請姑娘寬怨我才是,在下有難言之隱,不敢連累姑娘,更不想累及了姑娘全家。但願我今後事有所成,必當厚報姑娘之恩。」
「公子有什麼難言之隱,不能告訴我?」
「姑娘請別問,在下只能告訴姑娘一句,在下的仇家,有通天徹地之能,說出來,會殃及與在下所接觸過的人,所以姑娘不知道更好,不用提心吊膽。」焦琴聽了驚愕不已,睜大了一雙眼睛,她本想再問那仇家是什麼人,那麼可怕嗎?但想起了父親的吩咐,不敢再問了,就是問,公子也不會說出來,便說:「好啦,我不問你啦!現在你隨我到廳上用飯吧!」
隨焦琴來到前艙上。
焦琴給他擺好碗筷。取出湯和菜說:「公子請慢用,用罷了,碗筷就放在這裡,我會來收拾。」
「那辛苦姑娘了。」
焦琴走時說了一句:「公子,我一家人,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也懂得一個義字,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而不皺眉。」
「在下明白。在下今後有事,自會前來求姑娘相助。」
「那麼公子將我一家人當成朋友了?」
「在下心裡早已將姑娘當成最好的朋友了。」
焦琴心頭一喜:「公子,這話當真嗎?」
「在下不敢欺騙姑娘。」
「好,我記住公子這句話了!」焦琴心懷高興而去。
公孫不滅暗暗感到焦琴為自己周旋,也感激焦二的那麼一番說話,現在自己沒有什麼危險了,便放心吃飯;一邊吃飯,一邊打量窗外長江的景色,心想:船在今夜裡能到安慶就好了,只要上了岸,以外公傳給自己的輕功和防身掌法,不能與人對敵,要逃生卻有把握,不像在長江上的風浪中,連逃走也沒辦法。
正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公孫不滅剛用罷飯時,驀然見前面遠遠出現了兩條大船,順流而下,似乎直朝自己坐的這條船迎面面來。公孫不滅仍不在意,以為不過是長江上的來往船隻而已。可是在船頭上的焦浪打量了一下來船後,露出了驚疑之色,轉身走進艙來。看了公孫不滅一眼,有點幸災樂禍的說:「公子,你小心了,前面來的是長江上的大盜,真正是殺人放火不眨眼的賊人。」說完,便往船尾奔去。
公孫不滅頓時驚得呆若木雞,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時他又聽到焦浪在船尾上說:「爹,你不是說那小子身懷絕技麼?讓他來對付這伙賊人好了,我們不管。」
「哥,你怎能這樣說的?」焦琴嚷了起來,「就算他身懷絕技,在大江上,他能力敵眾賊麼?這條揚子江鱷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早有意將我們吞併過去。就是我們不惹他,他也會遲早找上了我們。」
焦二喝道:「你們兄妹別爭吵了!一切看情形再說,他要是好來好去,我們也不去惹他們。」
焦琴說:「爹,那公子怎麼辦?我們不理他了?」
焦二老伴說:「丫頭,我們在江湖上行走。多樹一個敵人就多一堵牆;多交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要是那公子身懷絕技,他自會打發這條揚子江鱷;要是他無能,我們也犯不著為他而樹一個勁敵,我們不加害他已算好的了。」
「這……要是他們在船上殺害了公子,那不剃我們的眼眉麼?傳揚出去,江湖上誰還瞧得起我焦家船?」
焦二又喝一聲:「別爭吵i我們先將船靠岸,要是那公子真的敵不過揚子江鱷,他可以躍上岸逃走,這樣,算我們幫了他的大忙了。」
焦琴問:「爹,要是他們連我們也不放過怎麼辦?」
焦二目光一閃:「那長江邊就會多一條死鱷魚。」
焦浪說:「爹,這條鱷魚黨羽不少,又與小孤的過江毒龍結為兄弟,我們就算拚得過他,今後這一條水路也不好走。」
「畜生,那我們就任由他欺負了?」
焦浪這時才不出聲。焦二老伴說:「但願他們不是朝我們來就好了。」
焦二一揮手,將舵一擺,船便斜斜地往長江北岸靠去。
焦二一家在船尾的對話,公孫不滅聽得一清二楚,他更是感激焦琴和焦二,心想:只要船靠了岸,自己就不怕了。但跟著又想,焦琴姑娘對自己這麼好,萬一自己走了,那一條揚子江鱷不放過他們怎麼辦?不害了琴姑娘一家麼?正想著,焦琴走過來了,問:「公子,你吃飽了?」
「多謝姑娘,在下吃飽了。」
「公子,在船靠岸時,你就上岸吧,能逃多遠就多遠,別管其他的事。」「在下走了,姑娘一家怎麼辦?」
「你別管了,我和爹自會應付這伙大盜。」
公孫不滅想了一下,自己不懂水性,留在船上也幫不了他們一家的忙,說不定反而累了他們,但願賊人來了因不見了自己,從而離開,便說:「在下就更多謝姑娘的關心。」
「公子,你快回房,帶上你的行李,準備上岸吧!」
「姑娘,那行李中所有的金銀,我不帶走了,留給姑娘一家。」
「你身上沒銀兩。怎麼上路?」
「在下隨身還帶有—些碎銀.姑娘不用為在下擔心。」
「不,你還是帶走的好!」
公孫不滅還想說,焦琴摧著他快回房收拾行裝準備上岸,而自己回到船尾上,以便應付不測的變化。
當船快要靠近岸時,那兩條順流而下的大船已經來到了。有一位褐衣漢子在船頭喝令他們拋錨下帆停船。另一條大船飛快截住他們,不許他們靠岸,焦二要是不下帆拋錨,勢必與大船相撞,賊人船大而自己船小,相撞的結果,賊船固然有損壞,而自己的船必定是船頭毀爛,船翻人沉,吃大虧的結果還是自己,所以他只好叫焦浪拋錨下帆.就地停泊了。弄得公孫不滅沒法躍上岸邊。要躍上岸,除非先躍到賊船上,再由賊船躍到岸邊。
喝令他們拋錨下帆的大船也靠近了他們,從大船上跳下兩個褐衣帶刀的漢子,兇惡的喝著:「在船上的人,一個也不准亂動,不然,莫怪我們長河幫人不客氣了!」
接著又是一位青衣漢子從大船上飛落下來,喝著兩位褐衣的漢子:「這是焦二哥的船,你們怎敢大呼大喝,這麼不禮貌的?給我站到一邊去!」
兩位褐衣漢子聞聲而退。這個青衣漢子,生得面目猙獰,突目闊口,短簧似針,加上他一臉的大麻子,似乎顆顆麻子都透出凶狠的殺氣,令人一見,不寒而慄。他就是江湖上人稱的揚子江鮮魚,專門巡七在長江的水浪中和隱藏在江岸的草叢裡,伺機襲擊人,手段十分殘忍。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從來不讓人有任何的生機,他的水上功夫極好,岸上的功夫也不錯,一口鋼刀,蕩平菜子湖和這長江一帶不馴服他的一些土豪惡霸和草莽英雄,成了長河幫的首領。長河幫的老巢,就設在菜子湖上。
菜子湖是長江邊上的一個太湖,湖邊沼澤水草極多,他就在菜子湖的沼澤地上出沒,時而竄到長江江面上作案,得手後便毀屍滅跡,然後竄回煙波渺渺,水草迷離的菜子湖裡,不但一般俠義人士奈何不了他,就是大隊的官兵,也奈何他不得。一般來說,長河幫人的行動,是日伏夜出,看準了要下手的獵物,才驟然出手,不知怎樣,今天在大白天也行動了。
焦二跟長河幫的人,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無本生意,但這位大麻子看出了焦二是江面上的一條好漢;幾次派人來打招呼,希望焦二一家加入長河幫,可是都被焦二婉言的拒絕了,說自己喜歡獨來獨往,不受人約束,更害怕樹大招風,招惹官家!同時讓了一步,凡是長河幫看準了的獵物,自己絕不去插手,更不去相爭。所以一直來兩家相安無事。
焦二怎麼也想不到,長河幫的人,今天來招惹自己了,在大江上攔截自己。焦二忍著氣,從船艙走出來,一揖說:「楊掌舵,降臨小舟,不知有何見教?」
大麻子姓揚名岳,因為人凶險異常,從而得了揚子江鱷這一綽號。大麻子楊岳哈哈大笑:「焦二哥,你我兄弟二人,何必客氣!」
「難得楊掌舵前來,請進艙一坐。」
「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請!」
大麻子楊岳進艙坐下,焦琴獻上了茶,大麻子的一雙眼睛,一直在焦琴身上打轉,哈哈一笑:「一年不見,琴姑娘比以往長得更標緻了!」他一笑,面上的麻子一齊抖動,令焦琴看了直噁心。她放下茶杯說:「看楊掌舵說的,盡拿人取笑。」
「不,不!我可是說真的。」
焦二示意焦琴退下,對楊岳說:「楊掌舵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焦二哥說對了,我有事想請焦二哥相助。」
焦二心想:你有事要求我相助,幹嗎攔江阻截我焦家船?還先打發兩個手下上船,大聲呼喝,有你這樣求人的嗎?便說「不知楊掌舵有何事,需要我相助的?」
「這事容易極了,只要焦二哥答應,便馬上辦到。」
「楊掌舵請說。」
「我手下一位弟兄,看準了一隻肥羊,而這肥羊,卻落在了焦二哥的船上。」
「楊掌舵是說雇下我這條船的一位文弱書生?」
「不錯,就是他!」
焦二不由沉吟起來,將公子就這麼交出去,自己女兒合不高興,而且長河幫人這聲勢洶洶的上般索人,也太不給自己面子了,這不是擺明不將自己一家放在眼裡麼?不交出去,就勢必人並,楊岳是有備而來,兩條大船上的人,恐怕不下十個,交鋒起來,別說勝算不多,恐怕船毀人亡,除非是突然出手,先制服了這條鱷魚才好辦,就是突然出手,自己能不能制服這條鱷魚還不知道,這條鱷魚不但生性凶殘無比,更狡猾多端,他一個人敢進艙坐,有恃無恐,恐怕也早已有防人突然出手的準備,到時,更一發不可收拾了。
大麻子楊岳見焦二不出聲,又說:「焦二哥,本來是你手中的買賣,我們也不想插手,但這肥羊,是我手下弟兄看上的,你老兄不是說過,凡是我長河幫看中了的,你不插手,也不與我們相爭麼?」焦二慢慢說:「不錯!話是這麼說,可是他現在是我家的僱主。我一家有責任送僱主到達他所要到的地方。」
大麻子一笑:「焦二哥,別的人說這樣的話,我一點也不奇怪,你老哥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嗎?這樣吧,我們依照江湖上的規矩,見著有份,這羊子所帶的金銀,我大方分一份給你老哥好了!」「楊掌舵請原諒。」
「什麼!?你老哥一個人想獨吞?」
「不!他所有的金銀,我家一分錢也不要。」
「哦!你只要他這個人?」
「不,我只想送他安全到達安慶,至於他到了安慶府後,長河幫的人對他怎樣,我一概不管。」
「聽老哥說,似乎老哥一家轉了性,今後要做一個安分守己的船家了!」
「所謂盜亦有道,我焦二為人,看是什麼人,採用什麼手段,並不是什麼人都任意殺害和搶劫,我只是取不義之財,殺的是不義的財主、惡少。」
「那麼說,老哥是不讓我們向他下手了?」
「望楊掌舵給我焦二一個面子。」
「好說,好說!只要老哥答應我一個要求,天大的事也化為無事。」
「要是想我焦二一家加入貴幫,這事請免開尊口。」
「不不,我尊重你老哥的意見。」
「那什麼事?」
「你我結為秦晉之好。」
「結為秦晉?」
「不錯,只要令嬡成為我的夫人,你老哥就成為了我的丈人了,別說我放了你的僱主,不動他的財物,就是你老哥今後要我幫幹什麼,我都可以答應。」焦二陡然變色:「你在威脅我?」
「不敢,我只是請求。」
「我要是不答應你會怎樣?」
「我想你老哥不會不答應的。」
「這話怎說?」
「老哥等下就明白了!」大麻子楊岳說完,一拍手,朝外面喝聲:「你們請焦公子進來吧!」跟著一個人給兩個褐衣漢子捉了進來。焦二一看,頓時傻了眼,給捉進來的,正是自己心愛的兒子焦浪。他不能動,也不會說話,顯然,他出其不意,給人封了穴位,才弄到這樣的情況。焦二帶怒的問:「你們這是幹什麼?」
大麻子帶笑的說:「沒幹什麼,費只是請老哥答應我的要求而已。」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得我麼?」
「老哥總不會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要吧?」
「你這樣做,不太卑鄙了麼?」
「大丈夫要想成事,從來是不擇手段。」
「你們快將我兒子放了!」
「只要老哥答應,我自然放了令郎。老哥,你千萬別想反擊,你最好再看看我兩條大船上的弟兄,他們都佩帶了強弓和火箭,只要我一聲令下,焦家船馬上就會變成了一條火船,到時,便人船俱毀。」
突然,公孫不滅出現了,他說:「你們快將焦大哥放了,我跟你們去!」大麻子楊岳見突然跑出來一位公子哥作,有些猶豫:「你是誰?」
公孫不滅說:「你們不是要我的金銀嗎?好!我全給你們,你們快放了焦大哥,也求他們放過他們一家。」
「你就是他家的僱主?」
「不錯,也就是你們所說的什麼肥羊。」
公孫不滅這一行動和說話,反而令凶殘、狡黠的大麻子困惑和愕然了,他闖道以來,從未見過如此的手中獵物,只有身懷奇功異能的人,才敢這樣說話。可是他既然有奇功異能,幹嗎願將他所有的金銀交出來?同時這也不像一個身懷絕技、目空一切的高手所說的話。難道他願意犧牲自己,而救焦二一家?這樣的搭客和僱主,那真是世上少有的傻人了。他院視公孫不滅一眼:「小子,你以為老子專為你而來?」
「你不為在下來為誰來?你們不是想要我行囊裡的金銀珠寶嗎?」
「老子是為焦家的丫頭而頭。不過,你囊中的金銀,也是老子來的一個原因。」
「你這麼凶殘可怕,琴姑娘願意嫁你嗎?」
「現在她不願意也得願意了!」這條鱷魚說完,朝兩個褐衣漢子喝道:「你們先給我將這小子砍了,將他屍首拋到長江餵魚去!」
一位褐衣漢子便提刀而上。公孫不滅說:「哎,你們別亂來!」
褐衣漢子獰笑著:「小子,你去長江餵魚吧!」說時,劈頭蓋腦地一刀朝公孫不滅砍來,公孫不滅情急一閃,順手一掌拍出,抖出的是他外公解無忌傳他的一門防身掌法。而公孫不滅,只會這一掌法防身,其他的刀劍拳腳功夫全不會。不知是這個褐衣漢子太過輕敵還是麻痺大意,「砰」的一聲悶響,公孫不滅的手掌,正好拍中了他的背脊骨。公孫不滅情急用力不知輕重,拍得他慘叫一聲,連人帶刀從艙窗橫飛了出去,掉進了大江中,他才是真正投進長江裡餵魚了。
這一變化,大麻子這條鮮魚驚擺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一個文質彬彬的公子哥兒,有這麼渾厚的驚人掌力,不滿一招,就將自己的一個手下拍飛拍死了。同時也令焦家父子十分驚訝,焦浪雖然不能動不能說話,但會想,他感到自己的父親真的沒有看錯了這位公子,他確是一個身懷絕技的高手。而焦二驚訝的是公孫不滅順勢拍出的那一掌法,奇詭無比,令人難防。至於掌力強勁,凌厲驚人,這早已是他意料中的事。
褐衣漢子的慘叫、橫飛,也驚動了賊船上的賊人,跟著有三個同樣裝束的褐衣漢子從大船上躍了下來,闖進船艙,見自己的掌舵與一位公子相視對立,焦二卻立在一旁。其中一個留著兩撇八字鬍的褐衣漢子問:「楊爺,發生了什麼事?」
大麻子說:「你們來得太好了,給我全上,將這小子亂刀劈了!」他自己不動手,他已看出焦二也蠢蠢欲動,去救他的兒子,自己留下提防焦二出手。「是!」兩撇鬍向其他褐衣人一揮手,「我們一齊上,劈了這小子!」
四把雪亮的刀,包括原來守著焦浪的褐衣漢子,也出手了,因為剛才給公孫不滅拍飛了的漢子,是他的親弟弟。他咬牙切齒的要為弟弟報仇,所以連焦浪也不看守了。劈出的刀,以他最為凶狠。
公孫不滅不懂什麼接招拆招的,他是採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以自己的非凡輕功配合那一套掌法,全力抖展出來。他所學的防身掌法,是解無忌的絕技之一,名為錯掌法,似乎胡亂的相出,全無招式可尋,但卻是掌掌奇詭莫測,不中則已,一中就是人的要害處,不死也重傷殘廢,無一倖免。公孫不滅根本不知道這門掌法的厲害,以為只是防身自衛而已。而這四個凶狠的長江大盜,武功不過一般,有的連橫山五虎也比不上。別說公孫不滅這時具一身渾厚的真氣,單是他拍出的強勁掌風,就可以將劈來的刀震到一邊去,何況他還有這一門莫測的掌法?所以在轉眼之間,這四個凶狠的褐衣漢子,也落到了橫山五虎同樣的下場,不是橫飛了出去,就是屍伏船艙,沒一個人能活下來。
這時,凶險狡黠的揚子江灣才真正驚駭了,見勢不妙,想抽身出艙,逃回大船上。
焦二江湖經驗豐富,知道要是讓這條鱷魚逃了回去。自己的船馬上就會變成火海,所以他早已提防著,一個縱身,攔住了他的去路,寒意逼人的說:「楊掌舵,我倆的事情還沒了,你就想走麼?」他一邊又對公孫不滅說,「公子,千萬別讓他跑了,不然他就會叫人放火箭燒船。」
公孫不滅也知道事情的嚴重,讓這賊頭走了,自己就無法逃生,只有將他活抓了過來,作為人質,其他賊人才不敢放火。因為一放火,這個賊頭首先就給燒死,所以他說:「焦二伯,我不會讓他逃跑的。」說時;他改掌為抓,出手就想將大麻子抓過來。
大麻子身為一幫派的掌舵人,武功自然比他手下的弟兄們高強得多。他敏捷的閃過了公孫不滅的一抓,轉身一拳迅速擊出,「砰」的一聲,正擊中了公孫不滅的胸口,跟著獰笑起來:「小子,老子還以為你是什麼三頭六臂的高人,原來也這麼容易給擊中,就算你不死,也身負重傷。」他滿以為自己這黑虎做心的一拳,淮打斷了公孫不滅胸前的肋骨,讓他吐血倒地。
可是,他笑得太早了,一看,公孫不滅不但沒有吐血倒地,肋骨也沒有斷,就是連後退兩步也沒有,似一個屹立不動的石人一樣,依然立在良己面前。而自己的拳頭和手腕骨,反面隱隱發麻發痛了。他心中更是駭然,難道這小子練功了金剛不壞的身體?怪不得焦二有恃無恐,在他船上有這麼一個一流的上乘武林高手,自己事先不瞭解,床底下劈柴,撞了大板。
剛才公孫不滅急於要抓這條鱷魚,全然不防這條鱷魚會轉身一拳擊來,所以才挨了這一拳,一時間令他怔了怔,站在那裡像石人一般的不動。的確,其他人受不了大麻子這一拳,就是焦二,也恐怕受不了。但公孫不滅有母親傳給他的特異內功,不但受得了,而且很快將大麻子這一拳的內力,吸收過來,化為己用。大麻子將自己練得來的一股內力,白白的送給了公孫不滅,而公孫不滅連多謝也沒一句。
大麻子在駭然之下,便想從船艙的窗口往長江跳去,公孫不滅出手如電,一下將大麻子抓了起來,擁在艙板上。焦二同時也飛快縱了過來,出手一連點子大麻子的幾大要穴,令大麻子再也不能動了。這真是閻王債,還得快,大麻子的手下弟兄,以偷襲突然封了焦浪的穴位,現在大麻子也給焦二封了穴,一報還一報,絲毫不差。
由於焦二沒有封大麻子的啞穴,大麻子仍可以說話。他那張凶狠乖戾的可怕面孔,不由露出了驚恐之色,問:「你們要對我怎樣?」
焦二鄙夷地瞧了他一限,轉身去拍開自己兒子被封的穴位。焦浪可以說是感了一肚子的怒氣,一旦手腳能活動了,立刻從倒下的褐衣漢子手中拾起一把刀,想去剁了大麻子解恨。角二喝聲:「畜生!別亂來,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
焦浪委屈的說:「爹,這條鱷魚太可恨了,幹嗎不殺了他?要不殺他,我嚥不下這一口氣。」
「畜生,你還好意思說?我怎麼教你的,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應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處處小心,千萬不可大意。有時,連最好的朋友也不可全信,你怎麼忘記了?」
「爹,誰知道他們這麼卑鄙下流,突然在背後向我襲擊。」
「長河幫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幫派,更沒有什麼江湖上的道義,你不去提防他們,活該。今天要不是孫公子出手,我們一家真不堪設想,你還不過來拜謝孫公子?」
焦浪現在對公孫不滅,可以說折服極了,他從來沒見過有人有這麼好的和不可思議的武功,在轉眼之間,便撲殺了四個賊人,連不可一世的揚子江鱷,也給他抓起來搗在艙板上,他立刻向公孫不滅拜謝。
公孫不滅慌忙說:「焦大哥,別這樣,在下聽到船尾上似乎有賊人上來了。」
焦二一聽,果然船尾上也響起了兵器交鋒的響聲,不由一怔,立刻對焦浪說:「你還不快到船尾看你娘和妹妹去!」
「是!」焦浪立刻提刀奔到船尾去了。
公孫不滅也說:「我也去看看。」
「公子,不用了!有他們三人,這些水盜不是他們的對手。公子,你沒受傷?」
「在下沒受傷呵!」
「剛才這條鱷魚一拳擊中了你,你沒受到猛烈的震動?不感到疼痛、難受?」
「沒有,他那一拳,在下還受得了。」
焦二又是驚疑,難道這位年紀輕輕的公子,一身真氣練得那麼奇厚無比,不怕刀劍棍捧的打擊?他憑自己的一雙目光,的確.也看出了公孫不滅不但沒有受傷,反而精神突突,目光神蘊異常,這才是真正的一流高手。他說:「我想不到公子竟有這麼一身深厚的武功。」他轉身踢了大麻子一腳,問:「你現在想死還是想活?老漢殺起作惡的匪徒來,絕不會有半點手軟,在某方面來說,比你更殘忍。」大麻子似乎看透了焦二不敢傷害自己,「哼」了一聲說:「老子諒你老哥也不敢殺害我,只要我大叫一聲,你這條船立刻就化為灰燼。」
「你到現在,還想以此來威脅我?你千萬別惹得我性起,我拚著這條船不要,首先僥死的是你自己,老漢一家和孫公子,完全可以從水裡走。再不,我就躍到你那兩條大船上,放手大開殺戒。試問你的手下,能接得了我們幾招?能不能擋得住我一家和孫公子?」
大麻子一聽,頓時傻子眼,自己的手下弟兄,別說招架不了孫公子,也招架不了焦二一家四口,只有自己,才可以與焦家四口一敵,現在連自己也成了人家的階下囚,又有何話可說?焦二又說:「我要不是看在小孤山司馬寨主的情分上,以你今日的行為和不恥的手段,我一刀將你劈了,再去向司馬寨主說清楚。」
這條凶險鱷魚的氣焰完全給壓了下來,問:「老哥,你想要我怎樣?」
「叫你手下弟兄將兩條大船撤走,不得再跟蹤我們。」
「這樣,你就放了我?」
「對不起,委屈你隨我們到安慶一走。只要我們一路上再沒發生任何意外,一到安慶,我們就放你離開。」
「我怎麼才信得過你們?」
「我焦二一言九鼎,不像你這麼沒口齒,不顧江湖上的道義。」
「好,你放開我,我去對我手下弟兄說。」
「對不住,我只能這樣提你到船頭上喊話,我實在信不過你這條鱷魚。」
「好吧,隨你老哥方便好了。」
這時,焦琴從後艙走了進來,見焦二正在提起大麻子楊岳,往船頭走去,急問:「爹,你捉這惡賊去哪裡?」
「呵,你怎麼來了?你娘和你哥呢?」
「娘和哥在監視兩條大船上的賊人,娘在船尾上,哥在船篷上。」
「沒人上來過?」
「上來了四個賊人,給我們殺了一個,傷了一個,那兩個慌忙跳水逃跑了。哥叫我來問爹,要不要殺上賊船上去?」
焦二又掃了大麻子一眼:「你聽到了吧?我要是沒看錯,你們兩條船上,頂多十多二十個人,現在你已經丟了七個手下的性命,加上你共八個,剩下的不過十二個人,你要是不叫他們馬上滾開,那他們就會全部葬身在大江之中。」
大麻子慌忙說:「你們快捉我到船頭上喊話,我叫他們馬上離開。」
「那走吧!」焦二一手提起他到船頭上。大麻子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揚聲高喊:「長河幫的弟兄們,剛才我和焦二哥發生了一場誤會。現在誤會解決了,沒事!你們聽我的命令,拉隊回去,不可再生事,現在我隨焦二哥去安慶一趟,以後會回來,你們快走。」
兩條般上的賊人聽了大麻子的喊話,互相愕然,怎麼誤會解決,沒事了?那我們丟了性命的弟兄們怎麼辦?就這麼算了?難道焦二將他的女兒下嫁給首領,成了一家人?那死去的弟兄不死得冤枉了?既然掌舵人這麼吩咐,兩條船上的人嘀咕了一下,便揚帆啟錨面去。
大麻子對焦二說:「老哥,你可以拍開我的穴位了吧?」
「楊掌舵,算你還識時務,不過,暫時還得委屈你一下,到了安慶城郊外河面,我自然會替你拍開穴位。」
「我這麼動也不能動的一直呆著?」
焦浪狠狠說:「我們不殺了你,已算你大命了,你呆一天半夜的有什麼辛苦?你再嚷嚷,信不信我現在就將扔下江去?」
焦二說:「浪兒,對楊掌舵應尊重點,」
「爹,他對我們夠尊重嗎?」
「好了,你別多說了,啟錨上帆吧!」
焦浪悻悻地去啟錨、上帆。焦二對大麻子說:「楊掌舵,不是我焦二信你不過,你在江湖上的聲譽太不好了。明明我們之間有個協定,互不相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今天,你一手撕毀了,我焦二怎麼再信得過你!」
「老哥,你不會殺了我吧!」
「放心,我講過的話絕對算數,絕不會傷害你半根毫毛。這樣嗎,我拍開你其他的穴位,令你能自由行動,但有一處奇穴我不但不拍開,還重新加點,令你不能提氣運勁,只要略一提氣運勁。輕的心痛如續,重的經暴脈裂而亡,這是我焦家的獨門點穴法,沒有我焦家的特異解穴手法,任何人也解不了。三日後不解,便終身殘廢,不能言武,你記住了。」
焦二說完,便重新點了大麻子一處奇穴,拍開了其他穴位,說:「楊掌舵,你現在可以走動了。」大麻子試活動了一下手腳,果然能行動了,可是他暗暗提氣運勁,果然心一下絞痛起來,嚇得他再也不敢提氣運勁了。焦二一聲冷笑:「楊掌舵,我勸你千萬莫試,不然,你驟然暴死,我焦二可不負責任,這完全是你自找的,怨不了任何人。」
大麻子歎了一聲,暗想:我什麼人不去招惹,為了一個丫頭,去招惹了焦家,簡直是倒霉透了。他不安的說:「老哥,到了安慶,你不能你解穴,那我不成了廢人?」
「你要是在這一段時間裡老老實實的給我在房間裡呆著。長河幫的人不再來生事,我不會讓你變成殘廢人。走吧,跟我到一處房間裡呆著,安心躺下來,到了明天,一點事也沒有。」
大麻子無可奈何的綴隨焦二到了中艙一個小房間躺下,不敢亂動。
焦二安頓好大麻子這條鱷魚之後,便召集全家人,向公孫不滅拜謝出手相助的大恩。公孫不滅慌忙搖手說:「焦二伯,你們千萬不要這樣,我也不敢受。其實要拜謝的,在下應該拜謝你一家才對。」
焦琴說:「公子,你怎麼要感謝我們的?你這不是說反話嗎?」
焦浪說:「公子是不是仍在惱怒我對你不禮貌的行動,要是這樣,請公子懲罰我好了,就是公子殺了我,我也沒有怨言。」
「焦大哥,你千萬別這樣說,在下要是存有此心,不得好死。的確,在下初次出來行走,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有時我還不知道這怎麼得罪了人。焦大哥對在下的一時誤會,在所難免,大家瞭解了,不是就沒事了嗎?何況焦大哥以為在下是一位為富不仁的財主家的花花公子,而產生愕惡,這也沒有錯。」
焦浪說:「公子,是我有眼無珠,看不出公子竟然是一位不念舊惡、仗義救人的仁厚君子。」
焦二說:「好了,浪兒不必多說了,大思不言謝,總之,我們一家今後記住了公子的這一段恩情。」他轉身對公孫不滅說,「公子,我廢話不多說,只要公子今後有什麼需要我一家的,托人帶句話來,我一家人必定趕到,聽從公子的調遣。」
「焦二伯言重了,三年之後,在下完成一樁心事後,你們一家有什麼需要在下的,只管出聲好了,在下必定盡力而為。」
「好,公子,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對,我們一言為定!三年左右,在下必到池州府江岸尋焦二伯。」
焦琴高興起來:「公子,這話當真!」
「只要在下沒發生意外,必定前來。」
焦二一家,感到能與這樣一位身懷絕技,寬宏大量的異人結為朋友,實乃是人生一件快慰的事,最難得的是孫公子恃藝而不傲物凌人,見危而仗義出手相助,二者兼有,這在武林中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物。
船,依舊在長江上順風航行。以這樣的航行速度,本來可以在亥時左右到達安慶,由於長河幫人在烏抄江面上阻了一阻,拖了一個多時辰,現在卻在深夜子時才能夠到達了。焦二凝視了一下長河落日的霞光,這時整條長江金光閃耀,船在一片煙震中。他又打量了遠處的兩岸,知道船這時已過了牛頭山,再看看船後江面,長河幫的那兩條大船一直沒出現過,便吩咐靠岸停泊。焦琴不明白問:「爹,靠岸幹嗎?」
「快要到安慶城了,在這裡放了那條鱷魚。」
「爹,我們真的就這麼放了他?」
「女兒,我們在江湖上行走,要取信於人,不可言而無信。」
「對付敵人也要取信嗎?」
「不錯,對敵人也是如此。」
「爹,你不擔心這條鮮魚今後會來報復?」
「哼,他敢;我連他長河幫的老巢也一腳蹦了!」
「不過,女兒真想現在就殺了他。」
「丫頭,不可亂來。」
他們父女的對話,公孫不滅在房間裡聽得一清二楚。他感到焦二有一派大丈夫的作風,為人光明磊落,同時也感到對大麻子這樣凶殘成性的惡人,也能講信用麼?那對逼害自己的什麼任大俠、汪曲等人,講不講信用?他有一點同情焦琴的擔心,大麻子這條鱷魚,極有可能今後會向焦家報復,他不禁沉思起來。
船停靠在一處荒岸上,焦二親自將大麻子送上岸,以少見的手法,解開了這條鱷魚的奇穴,說:「你可以走了!」
大麻子試運氣調息了一下,沒有什麼異象,血氣運行正常,點點頭,似笑非笑的說:「好,老哥,我們後會有期。今日之情,我姓楊的領了!」大麻子楊岳這幾句話,說得非常的含糊,今日之情領了,說感恩也可以,說記恨也可以,但以他面上的神色,梁警不馴,眉透陰鴛,極有可能是後者而不是前者。當他要走時,公孫不滅喝了一聲:「慢點走,給我站住!」公孫不滅這一聲並不大,但這條鱷魚聽了,簡直如驚雷擊頂,整個人像觸了電似的站定了。心想,難道這一武功不可測的青年高手不放過自己?
大麻子轉過身來,便見公孫不滅如輕煙似的,從船上躍了過來,公孫不滅這一與眾不同的輕功,又令大麻子心頭驚然,只有一流上乘的武林高手,才有如此的輕功。以他的眼睛看來,有這樣輕功的人,簡直可以踩波踏浪如履乎地了。他臉上陰鴛之色,頓時暗淡下來,拱拱手說:「孫大俠,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在下只有幾句話奉告。」
「大俠請說。」
「你的手下人,是在下所殺,你今後想尋仇報很,只管來找在下好了。要是你今後膽敢尋找焦家人的麻煩,傷害其中任何人的一條頭髮,我不但誓必找你雪恨,更誓要將你整個什麼長河幫,從江湖上除名,這一點,請閣下記清楚了。」
公孫不滅為了焦家的安全,他學了神鞭叟江大俠的江湖口吻,向這條鱷魚發出威脅性的警言。這一段落地有聲的言語,不但令素來不馴的大麻子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透,也令焦二一家聽了相視愕異。他們初時以為公孫不滅雖然身懷絕技,卻為人謙虛,能不生事便不生事,能忍則忍,能讓則讓,而且還是一個不請江湖事務的青年,怎麼也想不到公孫不滅這一段的說話,宛如久闖江湖的大俠一樣,的確,以他那樣不測的武功,說出這話,絕不是空言恐嚇,卻是言出必行,不容人有絲毫的懷疑,半晌,大麻子囁嚅著說:「我……記……記清楚了!」
「好,你去吧,但願你好自為之。」
大麻子一聲不響的掉頭而去。他初時還有尋仇報復的念頭,只要這位武功莫測的青年高人離開,他就尋找機會以報今日受辱之仇。現在,他完全給公孫不滅的聲威震懾住了,打消了復仇的念頭,除非他鋌而走險,打算不顧自己的生死和長河幫的覆滅。但他還沒有被逼到這種境地,因為焦二一家根本沒有威脅到他的性命和他的利益,而只是自己想佔有焦琴。
所以說,一個非常兇惡的人,他骨子裡往往是最怕死的,一旦真正威脅到他的生命時,他就不敢亂動了,得想辦法避開,不敢去招惹對方。對付世上的惡人,你越善良,他就越欺負你,但你惡起來,他就軟得像一灘稀泥。公孫不滅為人並不惡更不可怕,但公孫不滅的武功,大麻子眼中看來,卻是可怕的,他自問不堪公孫不滅一擊。
大麻子一定,焦二對公孫不滅說:「孫公子,你能這樣威懾住這一條不馴的鱷魚,我一家真不知怎樣感激你了!」
「焦二伯別這樣說,禍是因在下而起的,自然由在下一人承擔。在下不想連累了二伯一家,所以不得不向這條鱷魚發出警告。但在下卻不敢保證這條鱷魚不會向二伯一家尋仇。」
「孫公子放心,對這條鱷魚,要是明刀明槍的交鋒,我老漢一家,—點也不畏懼,有信心殺了這條鱷魚,同時老漢諒他也不敢開明車馬前來,只是提防他像鱷魚一樣,伏在水中,隱藏在草叢裡,冷不防咬人一口。」
「那二伯要認真的提防他了。」
焦琴在船上喊道:「爹,你和孫公子有個完沒有?天已黑了,快開船啦!」焦二看看天色,果然是晚霞已逝,夜幕垂落,便說:「公子,我們上船吧!」這一段水路,已在安慶城的郊野境內了,來往的船隻,也漸漸的多起來。在深夜子時,船便到達了安慶城下的碼頭上。這時城門早已關閉,江岸上的***也不多,城裡城外,家家戶戶,早已在酣睡中,只有更聲從城裡傳出來。船泊好岸時,公孫不滅在月下看了看黑黝黝的高大城牆,問:「這就是安慶城了?」
焦浪說:「對,這就是安慶城,公子以前沒來過?」
「是。我是第一次到安慶城。」
「公子,不是現在就要上岸吧?」
「我……」
焦琴說:「哥,你也真是,三更半夜的,你叫公子怎麼上岸找人?就算找到了,那不將人全家都吵醒嗎?」
焦浪說:「我不過問問罷了!」
「有你這麼問嗎?」焦琴轉對公孫不滅說,「公子,別理他,你回房睡去,睡足了,明天再進城找人也不遲。」
「姑娘說得對,明天我再上岸好了。」
「那公子快回房睡去,等一會,就恐怕有人上船來提貨了。」
焦浪見妹妹這麼關心公孫公子,不禁暗暗惋惜,妹妹這一片深情是白費了。先前,焦浪是異常反對妹妹垂青這麼一個無用的文弱秀才,後來看見了公孫不滅那驚人的武功,更不記舊怨挺身出來救自己,既感動又震驚,不但自愧自己的目光不及父親,也不及妹妹。現在他更感到自己這麼一個水上江湖人家,怎攀得上這麼一位武林中的一流人物?自已一家,不過是樹上枝頭的雀鳥而己,而孫公子,可是天上的鳳凰,是怎麼也配不上的。他不敢說出來,怕傷了妹妹的一顆心,只是在一旁微微歎息。
公孫不滅和焦琴根本設想到他這時的心情,公孫不滅有些驚奇的問:「這麼深夜,還有人上船來提貨麼!」
「公子,本來我們應該在亥時來到這裡交貨,叫長河幫這一夥水賊延誤了,才拖到了現在,恐怕提貨的人在這裡等得不耐煩,轉回去了,但這批貨一定要在明天一早轉運去桐城,可能提貨的人會再轉來看看。」
焦浪說:「妹妹,你看,有人朝我們這條船來了。」
焦琴和公孫不滅一看,果然有人提著燈籠,朝這裡緩緩走來了。公孫不滅不想那麼多人看見自己,說:「那我回房睡,不阻礙你們了。」
公孫不滅轉回房間和衣躺下,其實他哪裡睡得著,他從窗口望去,在目光下,看見了安慶古城上的城樓。安慶城他雖然沒有去過,也知道安慶是一座歷史古城,春秋時代,是吳、楚兩國爭奪的地方,有迎江寺、振風塔等名勝古跡。安徽之名的來源,就是以安慶、徽州兩地首字而得名。
公孫不滅並不是真的要進城,而是要去潛山縣的野人寨,這一點,他遵循了外祖父的叮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他也不想讓焦二一家知道,也不敢向他們打聽去潛山縣的道路。焦二是位老江湖,可以說是話頭醒尾,要是向他們一打聽,不就等於向他們說明了自己要去潛山縣的野人寨麼?公孫不滅不是不信任焦二一家人,但外祖父的叮囑自己不能不遵守,何況焦二一家是江湖中的人物,平日接觸各式各樣的人極多,萬一不慎洩露了出去,會不會招來可怕的後果?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焦二一家。公孫不滅還有一點不願向焦二一家打聽的原因,就是害怕焦二一家知道自己要去潛山縣野人寨,太過熱情,叫焦家兄妹陪同自己前去,那不是更不方便了?公孫不滅又想,明天天亮向焦二一家告辭,不如在臨天亮前自己不辭而別更好,這樣,更沒人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了。上了岸後,再階人打聽去潛山縣的路,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公孫不滅想好了之後,便在燈下留下一張字條,同時將自己所帶的金銀,留下了一半給焦二一家人,凝神傾聽外面的動靜,來接頭提貨的人,早已離船上岸而去了。焦二一家,似乎也各自睡下,他從各人的氣息中聽出來,焦浪是睡在靠近前艙的船頭上,焦二睡在船尾上,而焦琴和她的母親,在後艙的房間裡休息。再看看江岸上;也沒有什麼人,於是他背上了行囊,吹滅了***,悄然從窗口躍上了岸邊,身形一閃,便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焦二一家人,怎麼也不會想到公孫不滅會不辭而別。天亮時,提貨人帶人上船來提取貨物了,焦琴還擔心會驚醒了公孫不滅,叫上船取貨的人別大聲嚷嚷。直到人們將一船的貨物搬上了江岸的十多輛馬車上,車轔轔、馬蕭蕭的揮鞭呼喝而去,仍不見公孫不滅醒過來。焦琴有些驚異起來,暗想:日頭早已上三竿了,怎麼孫公子還不見醒過來的,他睡得這麼沉麼?是昨天他太累了,還是生病了?焦琴忍不住走到房門前傾聽,沒聽到任何動靜和響聲。她輕輕叩了一下門,裡面也投入座,焦琴頓時心慌起來。推門進去一看,房間裡哪有孫公子的人影?孫公子不知在什麼時候離開了房間。
焦琴一眼看見了床上留下的一堆金銀,在金銀下,壓著一張字條,她慌忙取過來看,上面寫著:「余有難言之隱,不便人知行蹤,因而不辭而別。請見諒!留下之金銀,以表余感激之情,請笑納。」下面落款是「餘字」兩個草字。焦琴臉露失望之色,輕輕的說:「他真的走了,他真的走了!」焦琴還打算陪公孫不滅進城去找他要找的人,現在連這一點心願也不能實現。公孫不滅在她少女的心上,就像一顆一閃而逝的流星。她有些失落感,拿著字條去見自己的父母,說:「孫公子已經走了。」
焦二娘一怔:「什麼!?他幾時走的?」
焦二卻似乎早已料到了這一步,不感到突然,接過女兒手中的字條看了看,一時間沉默無語。焦二娘又說:「不管怎麼說,他也不應該不說一聲就這麼走了!」
「娘,他說他不想別人知道他的行蹤,不辭而別,請我們原諒。」
「什麼不辭而別,我看他根本不將我們一家人看在眼裡!」
焦二喝了一聲:「你別胡說,孫公子不是這樣的人。」
焦二娘反問:「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一聲就走了?這將我們一家放在眼裡嗎?」
「你到現在,還看不出孫公子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了?」
「什麼人我不知道,但我看出他是當今江湖上少有的好心奇人異士,不想連累了我們。」
「老頭子,這話怎麼說?不想連累了我們?」
「不錯,我暗中觀察了他臉上的神態,雙眉中隱藏著難以忘懷的仇恨和一股急切復仇的不安怒火,他一路上小心翼翼,深藏不露,不想任何人知道,也提防什麼可怕的人追蹤而來,所以他幾乎對任何人都是能忍則忍,能讓則讓,要不是為了浪兒落到了長河幫人的手中,他根本就不想露面和顯示自己的武功。」
「老頭子,他身懷絕技,難道還有什麼高手能傷害了他?」
「你又來了,所謂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可能他仇家的武功比他更好更可怕,或者勢力大得超乎人想像,之外,要不。孫公子幹嗎像驚弓之烏似的深藏躲避,不想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蹤?」
焦二娘和焦琴聽得都驚愕了,當今江湖上,還有哪一個魔頭是這麼的可怕和有勢力?連武功莫測的孫公子都遠遠躲開他?江湖上還有哪一個敢與這魔頭對抗韻?可是江湖上,除了水月宮的人最為神秘和可怕外,還有哪一位呢?難道孫公子招惹了水月宮的人?不會吧?孫公子為人那麼好,謙讓虛心,見危相助,怎會去招惹水月宮的人?水月宮人的可怕,只因為水月宮的人出沒無常,武功奇高,殲殺無情,絕不會手軟。認為水月宮人可怕,只是各地的一些強惡幫派、土豪惡神、貪官污吏和太好大惡的人,——般江湖上人並不認為水月宮人可怕,俠義人士不但不認為水月宮人可怕,還暗暗讚賞,因為水月宮人幹出了他們一些忌畏之事情來,敢明目張膽的去招惹威懾朝野的東、西廠人。一般武林人士,盡量避免去與官府的人打交道。像孫公子這樣的人,不可能去招惹水月宮的人,水月宮的人也不可能去追殺他。
焦二沉思後又說:「我只感到一件事是十分的奇異。」
焦琴急問:「爹,什麼事奇異了?」
「就是孫公子的武功。」
「哦!他的武功怎麼奇異了?」
「不似中原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武功,他拍出來的掌法,不成招式。就是輕功,也通然不同,中原少見。」
「爹,那他是哪一派的武功了?」
「從他的武功,使我想起了一個在江湖上已失蹤了近二十年的人。」
焦二娘睜大了眼睛:「老頭子,你不是說我家己不見了的老爺吧?」
「不錯,就是我家的老爺。」
焦二娘頓時怔住了:「孫公子的武功,像老爺的武功?」
焦二點點頭:「我要是沒看錯,孫公子所拍出的掌法,就是我家老爺二十多年前,驚震中原武林的絕技之一——錯掌法!」
「老頭子,你真的沒有看錯?」
「我怎會看錯?中原武林,根本沒有人會這一門武功。所以我看了,當時十分的驚愕,打算找一個機會,向孫公子試探一下,想不到他一早不辭而別了。」
焦琴在旁聽得十分茫然、愕異,問:「爹,娘,你們說什麼的?什麼我家老爺長、老爺短,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焦二娘說:「丫頭,你當然聽不明白了,當時你兄妹兩個還沒有出世哩!」焦二卻說:「丫頭,你沒聽我說過解無忌解大俠的事?」
「聽過呀!爹說他是一個武功深奧莫測的大俠,就是少林、武當的掌門人,對他也甘拜下風,既欽佩他的武功。更欽佩他的為人,只可惜他突然在江湖上不見了。」
焦二娘說:「丫頭,解大俠就是我焦家的老爺,更是我焦家滿門的再生父母,沒有解大俠,我和你爹早已死去,在這個世間,更沒有你兄妹兩人了。」
「娘,那他怎麼會突然在江湖上失蹤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當時我正在家中坐月子,你四叔從天技山托人送了一封信,說老爺在天柱天下和他一別之後,便再也不見老爺在江湖上的蹤影,也沒任何音訊。什麼原因,到現在仍然是一個謎。我們從黃河邊上趕來這裡與你四叔相會,以後在江南四處尋訪,十多年了,也是音訊全無,江湖上沒一個人知道解大俠的下落。我們估計,我家老爺恐怕多半不在這個人世間了。可是你四叔怎麼也不相信,他至今仍在天柱山下的野人寨,等候著老爺的歸來。因為老爺曾經托給了他一件要事,沒看到老爺和接到老爺的來信,絕不可離開野人寨半步。」
焦琴說:「怪不得四叔怎麼也不離開野人寨了,連出來走一趟也不願意。年年月月在野人寨開飯店為生。」
「所以我和你爹也在長江上駕船為生,再也不回黃河老家了。希望能從來往的過客和江湖人土的口中,得到老爺的一些蛛絲馬跡。」
焦琴急問:「爹,你認為孫公子的武功,就是我家老爺解大俠的武功?」
「不錯,因為掌法一模一樣。」
「爹,你敢說武林中沒一個會這門掌法?」
「我不敢說,但我敢說,我除了看見過老爺會這門掌法外,近二十年來,從未看見過有人會這一門掌法。」
「恐怕爹和娘走的地方不多,見的人不多,武林中的人,哪能一一都見過呢?」不知怎樣,焦琴總不大想孫公子與爹娘的老爺有什麼關係,不然,自己與孫公子的身份就相差更大了。
焦二搖搖頭:「丫頭,你知不知道我將你們兄妹兩人寄養在野人寨四叔家七八年了?」
「爹還說呢,爹和娘回來時,我和哥幾乎認不出來了。」
「在這七八年中,我和你娘幾乎走遍了大江南北,長城內外,西到崑崙,東到舟洲,北上長白山,南下嶺南,差不多走遍了神州處處,看過的武林人士沒有一萬,也有幾千,就是尋找不到老爺的蹤影,也聽不到老告的任何消息,更沒有看見過有人會這一掌法。」
「爹,說不定有人與老爺交過手,或者在旁看見了老爺抖出了這一掌法,從而偷偷的學去了。」
「絕不可能。」
「怎會絕不可能的?」
「因為學這一掌法,除了有一身深厚的真氣外,沒有老爺的口傳言授和心法,別說從旁看怎麼也看不明白,就是跟著學也學不會。要不,我和你四叔,早就學會了這一掌法了。」
「什麼,老爺沒有教你們?」
「我和你四叔沒有那麼一身深厚的真氣,學不了這門上乘的掌法。他卻指點了我們一套詭異的刀法和其他武功,我和你娘就憑老爺所指點的功夫,便可以縱橫天下,闖蕩江湖了。江湖上一般的武林高手,很少是我們的對手。」
「爹,那麼說,孫公子是我家老爺的親傳弟子了?」
「就算不是我家老爺的親傳弟子,也恐怕與我家老爺有某些淵源,從中可以尋找到老爺的一些音訊。可惜孫公子突然走了。」
「爹,那我們分頭去將孫公子追回來吧!」
「沒用。」
「怎麼沒用了?」
「孫公子的輕功,更勝過他的掌法。我們就是明看見他在前面,怎麼也追不上,何況他現在已走兩個多時辰了,人已去了百里之外怎麼追?去哪裡追?」
「爹,那我們怎麼辦?」
「我在想,要是孫公子真的是老爺親傳的弟子,必然會去潛山縣野人寨尋找你的四叔。不然,我們只好在這三年之內,等他來池州府尋找我們。」焦二娘說話了:「老頭子,不如我們一家去潛山縣看看四叔,順便把這件事情告訴他不更好?」
焦琴首先贊成:「對,我也有好長時間沒看見四叔和四嬸了。爹,我們一起去吧!」
「你們不說,我也要到野人寨走走了。既然這樣,我們一家人都去吧!不過,有關孫公子的事,你們不准向任何人說出去。」
焦琴叫起來:「爹,女兒跟著你一直在江湖上長大,知道什麼事應該說,什麼事不應該說,孫公子的行蹤,都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會亂說出去嗎?」
「好,那我們打點一下,吃過飯,到潛山野人寨去。」
安慶,是焦家船常來常往的地方,有一些水上人家的朋友。他們一家將船托交給一位朋友看管,便動身去野人寨。
從安慶去潛山縣,有—百六十多里,他們要在天黑時趕到野人寨。
一百六十多里的路,對會輕功的公孫不滅來說,一點也不遠,所以在中午時分,公孫不滅便在野人寨的一條石板大街上出現了。他向當地人打聽焦家飯店在哪裡,那人一指另一頭的街口說:「你看,那裡掛起了一面酒帘,就是此處老字號的焦家飯店了。」
公孫不滅說:「多謝!」便直朝那面酒帘走去,不久,他便來到了焦家飯店的店前,打量了飯店一眼,只見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坐在櫃檯上收賬。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店小二站在店門口,一見公孫不滅是一位遠方的來客,便笑臉相迎:「公子,要飲酒吃飯嗎?我處小店酒醇,菜好,價錢便宜。」那位婦人也笑臉相迎:「公子,請進來吧!」
公孫不滅進焦店了沒有?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