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罪魁禍首又是他!也只有他才會將這個超然的菊花先生氣成這樣子吧。楊念晴終於哈哈大笑起來:「對……對不起,你說得對,咳咳……的確只有李游會打賭。」
邱白露似乎更惱火了:「他已經拿我的陣打了八次賭。」
「八次?」她有些興奮了,原來上當的不只自己一個,「還有誰也上當了?」
「女人,」他忽然停下腳步,扭頭看她幾眼,又繼續走,「被蕭鈴兒她們纏得緊的時候,他就會跑這裡來打賭。」
原來花花公子也怕被美女纏。楊念晴忍住笑:「他就不怕那些女的走不出去,被餓死在這裡?」
邱白露居然冷冷「哼」了一聲,停下腳步,有些憤怒:「那些女人大多是踩過去,不知糟蹋了我多少花。」
見他也情緒化起來,楊念晴頓時覺得距離近了許多。想到心中疑惑,她終於好奇道:「一直踩不是也可以走過去嗎,怎麼會餓死?」
「若是踩過去,那裡就多了些迷藥,她已不能走了,」他又恢復了淡淡的語氣,繼續走,「不知不覺中餓死,已經很對得起她們了。」
楊念晴一哆嗦:「你不救嗎?」
他冷冷道:「既踩了我的花,為何要救?」
「這麼說,那些女的都……」
楊念晴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目光偷偷向四周張望,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副場景——鮮艷的花下,幾個昏迷的女人,幾具白骨骷髏……
邱白露看她一眼:「那是李游的事,他自己想打賭甩掉她們,哪知道那些女人卻踩我的花自尋死路,他捨不得叫她們死,只好一處一處去找,有一次他將四十九處全翻遍了,累得要死。」
說起李游倒霉,他似乎心情好了許多,語氣居然也有些幸災樂禍。
楊念晴笑得肚子都快破了……
片刻,邱白露已收起好心情,面露嘲諷不屑之色,緩步走著:「草木與人一般,皆是有生命之物,一個人倘若連草木之命都不珍惜,又何必去救他的命?」
楊念晴點頭贊同,想到以前扯樹葉等行為,不禁暗暗流汗。
「你沒有踩花,我救你,倘若你也和她們一般,只好等李游自己來找你了,菊乃花中高士,豈是那起俗人可以隨意踐踏。」
楊念晴擦擦汗,還好自己今天心血來潮動了「善念」,不然就要倒霉了……
「除了那個奇怪的女人,你是第二個。」
「奇怪?」楊念晴來了興趣,「她也沒踩?」
「踩了。」
……
「那她不是也掉坑裡被迷倒了?」
「不錯。」
「她最後也是被李游救出來的?」
「是。」
「那……」
「她還是很特別,」邱白露淡淡道,「因為只有她一個人跟李游打了四次賭,踩了我四次花,也掉了四次坑。」
吃了一次虧居然還不學乖,楊念晴大驚,這年頭還真有這麼有恆心、不到黃河心不死、一條道路走到黑的牛人,而且還是女的,佩服!
「她是誰?」
「江湖謠。」
「江湖謠是誰?」
「女人。」
廢話!楊念晴咳嗽一聲:「什麼女人?」
「李游帶來打賭的,自然是漂亮女人,」他扭頭打量她幾眼,淡淡道,「你不夠漂亮。」
她一愣,反應過來。
靠,你YY的當我也是……說起外貌,在現代楊念晴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想不到一來古代居然就是「不夠漂亮」,還是幾個男人親口評價,打擊實在很沉重!
她努力忍住發飆的感覺,不再作聲。
——現在不能得罪他,萬一惹火了他把自己丟在這裡豈不完蛋……。
想不到竹林竟也不小,秋風掃過,竹浪翻飛,竹葉紛紛而下,越往深處,越覺得似在海浪中遨遊一般。
林間小路雖也是彎彎曲曲的,卻還寬闊,楊念晴跟著走了約一分鐘左右,面前出現了一片空地。空地上盛開著上百株菊花,大若拳頭,小如指甲,五顏六色,姿態各異,看上去每株應該都是極其珍稀的品種。
菊花簇擁著一座古樸精緻的小木樓。樓旁也長著兩叢竹子,竹蔭幾乎將小樓遮住了一半,整個小樓看上去更加小巧了。見狀,楊念晴不由想起了李游早上念的那兩句詩,「菊花香裡青竹筠,半掩閒門」。
門敞開著,外面停著一輛無篷的馬車。
邱白露又皺起眉頭,長長吐了口氣,看來對何璧他們擅自闖進自己的家很不滿。楊念晴暗暗好笑,跟著他向木樓走去……
果然,門邊放著一口棺材。
何璧三人正坐在椅子上說話,見他們進來,南宮雪微笑著站了起來,何璧卻依舊坐在那裡動也不動,李游也自顧自喝著茶。
楊念晴只瞪著李游,一臉的得意。
南宮雪看看他二人,拱手微笑:「邱兄弟……」
未等他說完,邱白露便不耐煩地一擺手,打斷他的話:「又要我做什麼?」
「看他。」
冷冷的話音剛落,何璧已站起身,直接走過來將棺材蓋掀開,頓時,白布飛落在地上,棺材裡那張猙獰的臉露了出來。
邱白露顯然已經習慣了,倒也並不生氣,只漫不經心朝棺材裡張明楚的屍體瞟了一眼。
誰知——
銳利的目光中忽然露出幾分詫異,淡定自若的臉上也浮現出意外之色。片刻間,他已迅速俯下身,伸出兩根手指在那張明楚的屍體上試了試,又拿起他的手。
雙眉緩緩皺起。
「奇怪……怎麼會……」喃喃的聲音。
片刻功夫,李游和南宮雪也已經站在了棺材旁邊,見他如此,三人都十分意外,菊花先生向來自視甚高,只要看一眼屍體,已能準確地判斷出死因了,從不曾如此失態。
雖然疑惑,卻也沒有人開口打斷他的觀察……
半日。
土黃色的絲巾在乾淨的手指間拭過,邱白露終於直起身,又恢復了超然之態,淡淡吐出四個字:「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眾人一時都怔住。
大名鼎鼎的菊花先生絕不會弄錯的。
何璧看看李游,目光一閃,緩緩道:「據我所知,天下並無哪一門武功會將人變成這樣。」
邱白露嗤笑一聲,略帶著些自傲與嘲諷之色,道:「想不到你竟也如此孤陋寡聞,莫非,你忘了一門掌法?」
眾人皆愣。
南宮雪皺眉:「你是說萬毒血掌?」
何璧臉色也有些變了。
李游搖頭:「那萬毒血掌已失傳多年……」
邱白露卻已不再解釋,緩步踱開了,似十分不耐煩:「既不信,又何必找我。」
沉默。
楊念晴雖然不知道什麼是萬毒血掌,但看幾人不信的樣子,又聽說那武功已失傳,不由也有些懷疑,慢慢挨到邱白露身邊,輕聲道:「邱大哥,你是不是再看看……」
哪知邱白露聞言,面色頓時沉下,似有慍色。
「如此,必定是萬毒血掌無疑了,」李游忽然展顏一笑,截口道,「菊花先生的話,普天下有誰敢不信。」
邱白露這才臉色好了些……
鳳目中閃過一絲疑惑,南宮雪搖頭:「據說三十年前萬毒魔女自盡後,萬毒血掌早已失傳,怎會突然又出現在江湖上?」
「如今已知道,還在這裡做什麼,」邱白露皺眉不耐煩,「你們可以走了,在下對這些事從不感興趣。」
明顯是在下逐客令。
這就趕朋友走了?楊念晴在陣中走了大半天,本就有些餓了,聞言不由洩了氣——這邱白露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看看旁邊,何璧依舊面不改色,南宮雪也苦笑不語。
李游卻真的露出失望之色,歎道:「看來以後交朋友一定要交大方些的,第一神醫也是第一吝嗇鬼,連請朋友吃頓飯都捨不得。」
語氣聽上去很無奈,然而,修長的雙目中卻滿是歡快之色。
邱白露淡淡道:「朋友也不能白吃。」
李游眨眨眼,似乎覺得很惋惜:「奇怪,你這個人怎的就不去做殺手?」未等眾人開口,他又搖頭喃喃自語:「如此不肯吃虧,倘若果真做了刺客,『半斤殺手』的外號必定歸他,不是黑四郎了。」
邱白露卻並不生氣,只看了他一眼:「神醫也會殺人。」
李游咳嗽一聲,點頭:「有道理,神醫若要殺人,可以和庸醫醫死的人一樣多。」
話沒說完,邱白露已經滿臉黑線。
這個孤傲淡定的人居然也被人說得火了,好像還要發飆!楊念晴暗暗發笑,既同情而又幸災樂禍地看了看旁邊一臉若無其事的李游——知不知道你怎麼死的?
原來邱白露號稱菊花先生,一向孤高自許,對自己的醫術自負得很,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質疑他的醫術,因此乍一聽到李游這麼說,雖然明知他是故意的,也還是忍不住生氣了。
正在此時——
何璧忽然拱手道:「多謝。」
語氣十分真誠。
說完,他也不再言語,雙掌猛地一翻,地上的棺材蓋立刻騰空飛起,「砰」地一聲落下,將棺材蓋得嚴嚴實實。接下來還沒等楊念晴看清,那棺材竟已莫名飛出門外,逕直落到了馬車上,只發出輕微的一聲響。
這就是傳說中功力深厚的高手?楊念晴回過神,暗暗佩服。
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