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凜說這話的時候,一臉認真,剛才還扭曲猙獰的臉部化作了憧憬和渴望。只因為把面前的董清秋當作了真正的軒轅季的傳人,所以有了權欲的期盼。
身為楚皇的上官凜原本就有著一種對軒轅季近乎崇拜的瘋狂,在他心裡,如果有軒轅季在,平定五嶽三川,踏平燕國都是轉瞬間的事。儘管那一日軒轅季拒絕了他,但卻再度讓他把希望轉嫁在董清秋的身上。哪怕他明明記得軒轅季臨別時候說的那段話,自己不能那麼容易得到天下,哪怕他明明覺得眼前的董清秋不大像是軒轅季的傳人,但是他手中有著茜妃瑪瑙,這意義可就十分不一樣了。
難道軒轅季當初把玉扳指留給自己,不就是有朝一日好通過茜妃瑪瑙來與其相認麼?
更何況,無論軒轅季的傳人是否有著和軒轅季一般的實力,只要他能破解掉楚燕之間的那句所謂的咒語就足夠了。所以上官凜寧可錯信董清秋一次,卻不能放過他。
薰清秋被他這熾熱的目光看得焦灼不安,他對她說,這是「鄭重的請求」。一個高高在上,剛才還要自己小命的皇帝忽然之間來請求自己替他打江山,這個轉換還真的不是一般大。
「皇上這次不要清秋的命了?」董清秋眼波流轉,看著只穿了一件單衣,而且單衣還被自己撥開了半邊的上官凜,赤著足。一臉懇切地望著自己,眼裡頭再不是那種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意,不知怎麼就無奈地撲哧一聲笑了,之前因為上官凜對自己地誤解以及追殺,好像在此時竟讓她提不起惱意來,只覺得被老天爺捉弄地哭笑不得。
上官凜不知道董清秋為什麼笑,只聽董清秋說道,「古有曹操赤足迎許攸,今有楚皇赤足迎清秋麼?」
上官凜低頭一看。臉一紅,剛才鼓起的雄心壯志,剛才的沉穩一下子蕩然無存,他慌不迭地跑回去把靴子穿上。更是把自己的外袍給披起,這才臉色稍微緩和。薰清秋不過是隨口說說,哪知道上官凜對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十分介懷,他自己穿戴好後。也示意董清秋整理整理衣衫,好像不穿好衣服,就不能說話似的。
薰清秋心想這上官凜還真是中規中矩,不光是做事滴水不漏。深怕別人窺去了他內心的想法,就連穿衣都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似乎把胸脯裸露出來。就會洩露他的真性一樣。薰清秋心裡分析著。上官凜這人八成是個悶騷型。在表面上是一個道貌岸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傢伙。讓人根本看不透他地想法,猜不透的性格。可是事實上,從薰清秋那日在後湖所見,上官凜一旦失去理智,平日裡頭壓抑的思想和行為便會像懸崖峭壁上的瀑布一樣傾流而下,想擋也擋不住。當初是慾火橫流,誰知道他此刻地內心裡頭又是些什麼污七八糟的東西。
上官凜並不知道董清秋心裡頭都在怎麼想著自己,他穿好衣服之後,才恢復了一臉的平靜,說話的語氣也恢復了慣常地自信和居高臨下,「董卿既然和明月松不是一路的,那朕就對他無所顧忌。如今文昌侯的事剛剛平息,朕便拿明月鬆開刀,試試朝中那班人的忠心,如何?」
拿明月鬆開刀,試試朝中人地忠心?董清秋聽得心怦怦直跳。「皇上打算如何拿明月鬆開刀?」
上官凜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用他那雙目光如炬的眼睛瞟了董清秋一眼,「董卿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情願?」
「怎麼會?!」董清秋急於證明自己對明月松絕對沒有任何不捨和不情願,「我正希望著皇上早日將他剪除。」見上官凜看著自己,眼眸中有著一絲不相信,董清秋心想莫不是和明月松「合作」太多次,在上官凜的心裡,始終有些不夠信任自己。於是替自己解釋道:「那都是明月松故意施放地煙霧,用來迷惑皇上你,好讓你以為我和他是同盟,所以讓皇上不敢動他。」
「我想也是。」上官凜淡淡道,「明月松雖然在暗中有不少勢力,朕從前確實不敢亂動,但如今,要不是怕他和江望寒互有來往,朕隨時能動手!董卿這樣一說,朕便放心了。」
隨時能動手?董清秋聽得上官凜這樣一說,心裡頭不禁吃了一驚,「皇上已經想到對付明月松地法子了?」
「還沒呢。」上官凜掃視了一眼董清秋,「至於怎麼動他,恐怕還要薰卿你幫朕多想辦法。」
薰清秋感覺到自己懸著地心又放了下來,「那我還沒想到什麼法子。」
「董卿真的不介意我動明月松嗎?」上官凜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董清秋地臉,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當然不介意。我巴不得他早日進地獄呢!」董清秋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有些過了,她急於辯解只換來上官凜的一聲輕笑,「那就好,董卿好好休息吧。朕先回宮了。」
薰清秋愕然地留在原地,「皇上就這麼走了?不睡在這?」
上官凜身子一顫,居然沒敢返轉頭回答。他把門打開,門外邊小絮倚靠著柱子像是睡熟了,便是方才被
凌空點了穴道的。上官凜回頭看了董清秋一眼,「線倒也不少。」
薰清秋一愣,難道說小絮是明月松放在自己跟前的眼線?
上官凜從董清秋的正屋走出來,才覺得鬆了一口氣,想到剛才在房間裡頭和董清秋的「肉搏」,想到董清秋最後問他怎麼不睡在這裡,上官凜還有些心有餘悸。
他明知道董清秋那麼做也不過是恐嚇自己,誠心要讓自己難堪。並非是真的喜好龍陽之癬,抱背之歡。但上官凜卻很是不自在,尤其是知道薰清秋就是那日在後湖留下衣鞋地人。
上官凜快步出了後院,方才想到廳裡還有馮廣等著自己,這又折回去尋馮廣。
馮廣在廳裡頭一個人吃著茶點,沒想到上官凜從前邊過來,吃了一驚,「皇上怎麼就出來了?」
「回宮去。」上官凜懶得理會馮廣這話裡頭的潛台詞,虎著臉就奔了出去。
馮廣慌忙嚥下口中的半塊桂花糕。追了過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皇上,你的領子……」
上官凜摸了摸自己的領口。原來剛才太過慌張,外袍還有些向裡頭內翻,上官凜把領子翻轉過來,忽然意識到馮廣會認為自己剛才和董清秋發生了什麼。正要解釋,就聽馮廣說道:「皇上其實不用這麼急著回宮的。」顯然已經認為自己做了什麼事,還是匆匆做了什麼事。
上官凜的臉色很難看,他之所以強忍著自己的噁心默認其他人認為自己和董清秋有曖昧。不過是想刺激江妃把董清秋給幹掉,現在他不需要薰清秋死,自然不想再讓自己背負這樣地名聲。
「行了。馮廣。把你那點齷齪的心思給朕收起來!」上官凜帶了些許怒氣。「我看你上次領的板子還不夠吧!」
馮廣想到自己開花的屁股,立馬閉了嘴。但上官凜卻知道他心裡頭還是那樣想著地,更何況上官凜心裡頭還有著一根刺,他出了京兆尹府衙的大門,揪著馮廣就往一僻靜巷子裡走,確定四下無人,才逼問道,「我問你,當初在後湖,你是不是瞧見什麼了?」
馮廣從上官凜的眼睛中讀出一絲凶狠,黑燈瞎火的,即使馮廣這樣地大內高手也無法抑制自己的腳底冒冷汗,「這個……沒……沒瞧見?」
「是麼?可是董清秋不是這麼說的!」上官凜的冷腔調讓馮廣地瞳孔逐步放大,聽得上官凜這樣一說,馮廣毫不猶豫地就上了當,「什麼?薰……董大人都說了?其實,其實那天我們都沒看清楚,沒看很清楚……」
他這一招認,頓時輪到上官凜的眼珠子凸出來,他不過是猜測馮廣有事瞞著他,且因為董清秋的提醒而懷疑和那晚有關,可是當馮廣親口承認,並且聽語氣好像那天晚上地情形有些不堪入目地時候,上官凜幾近崩潰。
果然,果然是那天夜裡!董清秋那時候就想著利用旁人地眼睛來造出自己和他的抱背之歡,讓馮廣他們見著這樣地一幕,又利用太妃之口,江妃之口以及百姓飯後談資的天性來傳播這些猥瑣的小徑消息,真是可惡之極!
「說!你到底看到什麼了!」上官凜一拳砸到馮廣背後的圍牆裡頭去了,青磚裂了半邊。馮廣沒想到上官凜會這麼生氣,嘴一溜就說道:「只是,只是看到皇上你太累了,睡著了,就……就,董大人和他的書僮在旁邊服侍你,那個,其實我們都隔得太遠,什麼都沒看清楚,真的!」
「服侍?怎麼服侍?他們怎麼服侍的?」上官凜一下子就揪住了重心,一張臉早已經急得緋紅,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就……就女人給男人……的那種服侍吧。」馮廣不知道上官凜為什麼問,但以馮廣跟隨上官凜多年的經驗,以他對他的瞭解,打死也不會說具體的事項。
可是上官凜的表情已經固化,滿腦子都是董清秋那譏諷又得意的笑,牙齒格格作響,卻偏偏手上的力氣又被大拇指上套著的玉扳指給化去了,完全使不上力。
上官凜悶聲不吭好半天,讓馮廣都差點以為上官凜走了魂。
「你要敢不是先生的傳人,我非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上官凜突然開了腔,把馮廣嚇了一跳,「誰?」
這一聲問在黑夜裡頭響起竟然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