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一早,陳蕭長長的伸了個懶腰——話說昨天晚上睡的挺實在啊,還有人給扇涼風的……等他揉了揉朦朧的睡眼,看清眼前景象的時候,頓時被嚇了一大跳,看了好半天,才敢確定眼前的這詭異的景象,居然是真的。
一盆清水,一條棉布毛巾。
桌子上是四菜一湯,菜自然是好菜,有酒有肉,湯也絕對是好湯,雖然陳蕭對吃並不是很講究,但是從湯裡飄出來的香味便絕對可以知道,這湯絕對是廚師用心做出來的那種。
而且這還不止,在床邊上,還放著一套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鞋襪,看質地,都絕對是上佳的好東西,雖然陳蕭認不出材質,但是只看那顏色光澤,當知這些絕對不可能是便宜貨。
「前輩姐姐,你這是……」陳蕭看著這好像鴻門宴一般的菜餚衣服,驚了個瞠目結舌。
李秋水淡淡的看著陳蕭,緩緩開口道:「還愣著幹什麼?你不餓麼?不想換新衣服麼?」
這時候自然得使用裝傻扮癡**,陳蕭狠狠點頭,坐上桌子就是一陣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他的吃像極為凶殘,便彷彿餓死鬼投胎一般。怕是說他現在的樣子是饕餮轉世,也絕對會有人信。
一桌子飯菜,他不過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徹底解決,到了最後,最喜歡吃的那道溜肉段更是連盤子都舔的乾乾淨淨,逗得李秋水咯咯嬌笑。
吃飽喝足,陳蕭滿意的打了個嗝,拍著肚皮笑道:「肚子啊肚子,今天可總算是吃飽啦,哈哈。」
他雖然吃的無比滿意,可是心中卻是越發的掛念著玉姐姐的情況,一開始還有些笑意,可是沒一會功夫便是深有憂色。
李秋水嗔道:「怎麼,你吃的不滿意麼?你哭喪著臉幹麼?快給我笑啊。」
陳蕭咧開了嘴,傻笑幾聲。
李秋水看出他笑的不是真心,原本她本來想著對陳蕭好一些,陳蕭也就會對她好一些,卻不想陳蕭吃完飯竟然又愁了起來,心中大是不樂意,不過轉念一想,陳蕭這人有些憨傻,他這樣心情直接放在臉上,倒也未必就是壞事,當即問道:「傻小子,你為什麼不高興?」
陳蕭長出了一口氣,使勁揉了揉頭髮,將頭髮揉的亂糟糟的,生氣道:「我在這裡好吃好喝,小芳卻不知道在哪受苦,我高興不起來。」下意識的,他就把小芳給當成了東方玉。
這一句話說的當真是情真意切,李秋水平時一向自私,說一不二,從未聽過這般情真意切的關心話,鼻子立時便有些發酸,竟然罕見的討好道:「好啦好啦,別想了。要是有人欺負你的小芳,我就殺了他們全家好啦。來,給姐姐笑一個,別老愁眉苦臉的啦,好不好?」
陳蕭還有些不想笑,李秋水喝道:「你不聽話,我立時殺了你。」說著伸左手扭住他耳朵,右手高高舉起,作勢欲拍。
陳蕭殺豬也似的大嚷起來:「我笑,我笑!前輩姐姐別殺我,不然小芳會傷心的!」說著當真又笑了笑,只不過笑的樣子,可就未必多好看了。
李秋水眼見他可憐,也就不再逼他,末了卻忽然笑了起來,心想:「這小子人雖然笨,但是長的卻挺俊的,心眼又不壞,看習慣了倒也順眼。乾脆不欺負他啦,路上有他陪我說話,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其實以李秋水的性格,自然不會隨便就對誰好的,只不過陳蕭腦袋裡的大武俠系統,開啟了逍遙派的好感度。逍遙派的人雖然互相之間廝殺不停,但是至少只要還沒脫離出這個門派,那只要見了陳蕭,總歸是會覺得看他友善的。
至於已經自立門戶的丁春秋,那就不受這好感度影響了。
李秋水送開捏著陳蕭耳朵的手,問道:「小強,姐姐問你一句話,你可要老實答我,聽到了嗎?」這一次李秋水的聲音就軟了許多,聽在耳中只覺得鶯聲軟語,好像少女在撒嬌一般。
雖然陳蕭知道她實際上至少已經六七十歲,還是下意識的便只把她想作三四十歲的姐姐,當即好奇問道:「前輩姐姐,你想問什麼話?」
李秋水想了想,輕聲問道:「如果我對你好,你是不是也會對我好?這話你可要想清楚才回答,不然你做不到的話,我立時就殺了你。」
她原本以為陳蕭定會立時說好話回答,可是卻不想陳蕭竟然說道:「這話我不敢說。我要說了,你一定會馬上就殺了我的。」
「為什麼?」李秋水強忍住即將爆發的脾氣,問道:「為什麼你不敢說?一說我還就要殺你?」她早早起床,為陳蕭預備這些酒菜衣服,甚至連洗臉水都叫小二給送來,便是要看看她對陳蕭好,陳蕭是不是也會對她好。此時聽了陳蕭這話,難免心裡就會很暴躁。
此時她見陳蕭害怕,還是軟語說道:「別怕,你說吧,我不打你罵你就是啦。」
有她這話,陳蕭才敢開口說道:「其實姐姐你對我好,我對你好也是應該的。只是姐姐你脾氣太大,我不敢在你身邊,就怕什麼時候哪件事做的不叫姐姐你滿意了,你打我罵我。再說,我還有小芳呢,不能隨便對別的人好的。姐姐你放了我好不好?」他這話說完,低下頭去,偷偷觀察李秋水的反應。
李秋水聽原來是這個原因,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指點了點陳蕭的腦門,嗔道:「你這傻小子呀,我既然對你好,哪能隨便打你罵你?再說,我是你姐姐,你對我好,又礙著你的小芳什麼事了?弟弟對姐姐好,那不是應該的麼?」
說到這裡,李秋水忽然記起陳蕭說的她脾氣大的事情,猛然間恍然大悟,想了想,眼淚卻忽然流了下來,喃喃道:「是因為我脾氣大麼?他……他後來不喜歡我,是因為這件事情麼……」
陳蕭見她流淚,急的手舞足蹈,叫道:「前輩姐姐,你,你怎麼哭啦?不哭不哭,小芳說女人總哭,那樣就不好啦,會讓別人嚇壞的。我家小芳遇到什麼事情都不哭呢。」他說著說著,忽然伸出手去,幫李秋水擦掉眼角的淚水,道:「前輩姐姐對小強好,那小強就對前輩姐姐也好。姐姐不哭好不好?」
見陳蕭勸的有趣,李秋水破泣為笑,嬌嗔道:「你這笨小子,勸人哪有你這麼勸的?」
說著她長長的歎息了一聲,緩緩道:「小子,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要不要聽?」
「講故事?」這應該講的就是她和無崖子的故事了吧?陳蕭猛點頭:「好啊好啊,我最喜歡聽人講故事了。」
李秋水拉著陳蕭在床上緩緩坐了,喃喃道:「從前,有個女孩,和她的師兄好上啦。那女孩很愛很愛她的師兄,兩人住在一處隱蔽的地方,每天說說笑笑,做什麼事情都一起去,不知有多快活。可惜好景不長,那個女孩原本脾氣就不小,兩個人在一起,自然總會有些摩擦的,於是那個女孩就經常的生氣發脾氣。」
「後來她的師兄為了哄她,就給她雕了一個玉像。女孩本來很高興,可是她的師兄雕完玉像之後,卻竟然整日的對著那玉像發呆,再也不願意理那女孩了。」
「傻小子,你說那女孩的師兄,可惡不可惡?該不該殺?」
她像是在問陳蕭,可是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問自己,頓了頓,忽然又問道:「小強,你說,那女孩的師兄,為什麼喜歡玉像,而不喜歡那女孩呢?玉像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他為什麼不喜歡活人,而去喜歡沒有生命的玉像?」
陳蕭心中自然知道,其實那玉像實際上是李秋水的妹妹李滄海,可是這件事那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說出口的,而且,如果兩人好的蜜裡調油,無崖子這麼莫名其妙的就喜歡上李滄海,也確實解釋不通。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實際上並不適用在這種情況之中。
說白了,李秋水和李滄海的容貌壓根就不會差上多少,無崖子或許會對李滄海驚艷,但是絕對不可能說一見面就扔下原配夫人去對一個玉像愛的要死要活。所以這件事情,更大的可能還是因為性格。
想到這裡,陳蕭裝瘋賣傻,小聲道:「要換成是我,那肯定是喜歡活人的。就算小芳的玉像雕的比小芳還好看,我也只喜歡小芳,不喜歡玉像。」
李秋水又問道:「為什麼?那他卻為什麼喜歡玉像而不喜歡那位姑娘?」
陳蕭撓了撓頭,說道:「可能是那位姑娘太愛發脾氣,而且一發脾氣就不好哄吧。我就遇到過,我們村裡有個女人就是愛發大脾氣,一生氣就怎麼勸都勸不好,到最後活活的把她男人給氣死啦。我家小芳才好呢,她有時也會生氣,可是我一勸,就勸好啦!」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李秋水喃喃了好一會,眼角又有眼淚流了下來,過了很久,這才看著陳蕭,長歎一聲,道:「我明白了。笨小子,快洗臉吧,然後我幫你換衣服,今天我們還要趕好遠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