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豐一陣腿肚子轉筋,莫非東窗事發?
那天太沒遮攔,一時興起就啃了趙妙元兩口,遮莫是被人看見告到了宮裡麼?
「也好,這場風波是遲早要來的,是妙元那邊的大氣候和自己性格的小氣候所決定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早來比遲來好!」梁豐這時候無計可施,只好背誦語錄自我開解。他心中隱隱也有解脫之感,娘的,總這麼提心吊膽像什麼話,還不如大家撕破了說話。反正只要不離婚,不砍腦袋,怎麼處置都可以!
但一想起那小姑娘情深一往的眼眸,又覺得自己太過自私。感情從來就是不對等的,在這個朝代,更加如此。男人沒有那麼多的癡心可以奉送,頂多無非是便宜佔不了的惆悵罷了!女人的付出,卻是一生一死的相思和痛苦!
這些念頭在腦子裡一晃而過,眼前要做的事就是老老實實跟著進宮,聽候發落。幸好,看來趙禎還是念著舊,沒讓人把他捆進宮去。他還可以坐著馬車跟到東華門。
「也未必就是念舊,萬一人家是要遮掩這樁宮闈醜事,不想鬧大呢?哼哼!」梁豐忍不住腹黑地想著。
下車,進宮,貓著腰夾著尾巴,乖乖地跟著黃門來到福寧殿才知道,今日官家聖躬不豫,罷朝一日。
「啟奏,梁豐殿外待詔!」黃門站在殿外復旨道。他這種低品級的宦官,一般進不了殿。
「宣!」裡面傳出尖尖的聲音。
梁豐急忙端正衣冠,拾級而上,進入殿中,抬頭就看見李石彬,面色似笑非笑地跟自己點頭招呼。他心中一寬,還好,看來事情糊弄得過去,下一步就看自己認罪態度和解決方案了。想到此處。趕緊拱手無聲招呼,又熟門熟路躡步進了寢殿。
「臣梁豐,恭請聖安!」做了虧心事,再也擺不起譜,進門他看都沒看清楚趙禎在哪兒,就老老實實九十度彎腰行禮大酬賓,爭取個好態度!
忽然手腕一緊。已經被人抓住。這廝登時全身發麻,心中一緊,趕緊抬起頭來,只見趙禎雙目赤紅,面帶興奮地看著他:「你可算來了!」
「喲呵,這便宜大舅子當得挺舒坦麼?這麼美?」梁豐心裡狐疑道。只好陪笑著說:「你是官家。說一聲我能不來麼?」
「有兩件物事,你來看!」趙禎絲毫沒有察覺他的異常,順手就把他拖到書桌面前,拿起一封撕開火漆,一封紫藍錦緞封皮,貼著兩片白色雞毛的加急絕密公文遞在他手裡,口中激動低聲說道:「西北大捷!」
「噗!」梁豐也不知道是出了口大氣還是放了個屁。總之動靜挺大,接著語帶哭腔說道:「你這麼大清早急著把我叫來,就是說這事兒?」
趙禎錯愕道:「咋了,這麼大的事兒還不急麼?滿朝算起來,你是第五個知道的!」
「額,好!原來不是這樣!」梁豐心中一鬆,點頭道:「我看看。」說翻開密件,細細看去。
這純屬一個巨大的意外。今年開春,李元昊因為最近被王德用和唃廝囉兩處逼得有些難受,打量著多跟北遼親近親近,拉個贊助什麼的。也是耶律隆緒死了不久,耶律宗真上位,看著大宋這幾年好像有些漸漸腰子硬起來的意思,也很不爽。兩家一拍即合。稍微做了些勾搭。其中一項成果就是耶律宗真把一個宗室女兒封了興平公主,嫁給李元昊當了第二任妻子。
興平公主本來模樣一般,脾氣也不大好。想想也是,好端端在京城當自己的小郡主。將來隨便找個郡馬爺過小日子,雖說平淡些,可也不錯啊。誰沒事願跑這邊來吃沙子?還是被隨便指派打發的,自己都知道屬於贈品,沒身價!但聖意難違,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這邊李元昊心情更糟糕,原想既然是宗主賜婚,怎麼也得拿得出手才對啊。可是等載歌載舞迎了進來一看,我靠!這種貨色,俺們銀州城滿大街都是,還要老子千里迢迢送了許多財物去娶,虧大發啦!他本是狡詐粗野之人,一看沒胃口,應付了幾天就馬上冷淡下來。不過這幾天裡倒是別有收穫,雖說興平公主長得不咋滴,然而身邊幾個侍女倒是姿色不錯,而且因為長時間在北遼,習慣了捺缽那種東奔西跑騎馬打獵的日子,身體練得勻稱健壯,個個雙腿修長有力,李元昊看了很眼饞。
終於有一天逮住機會,元昊就胡亂跟其中幾個都風流快活了一回。興平公主雖然惱怒,卻奈何他不得,只好鞭打蠟滴,折磨這幾個宮女。元昊大怒,以責怪王妃不善良為由,順手就把這幾個女的救出來服侍自己。
也是活該他有事,和這幾個新鮮貨色開無遮大會時,順口也問些北遼風土人情。這幾個宮女平日服侍人多了,眼見自己身價看漲,也想嘗嘗被人服侍的滋味,就跟元昊吹噓著北遼捺缽如何有趣,如何鍛煉筋骨,又能捎帶手巡視領土,查看軍情。元昊本來就愛打獵,聽她們說得心動,便起了效仿北遼,也捺缽捺缽的心思。
他計較定下,說開動就開動,馬上就在三月底安排了一次春捺缽。帶著幾個回收贈品意外的收穫,就要巡視自己的領土。可是黨項哪裡有那許多水草豐美或是山高林密的獵場啊,有的只是低矮的草原和千里黃沙。東面和南面他又不敢去,最後只好選定了黨項腹地的拜興高勒胡。那裡深入中心,四面黃沙,只有他們黨項人特有的黨項馬和騎兵駱駝可以負擔大量的輜重和旅遊器材。
原打算趁春日風和,出門逛幾天,說不定還可以摸到黑水鎮去看看燕軍司,然後繞個大圈子從朝順軍司返回。他也不是完全沒良心,好歹除了幾個宮女之外,興平公主也帶上,算是給個面子。
不料興平公主正在火頭上,你這王八蛋要帶著小三小七小八去春遊,還拉上我顯擺給我看麼?忍不下這口氣,不免順口揶揄道:「區區一個拜興高勒湖,能有什麼?大夏土地貧瘠,與其捺缽打些小羊小兔,何不直接去向大宋借些谷草呢?」她本來是氣話,前些日子元昊才被王德用和唃廝囉收拾一回,最近老實不少。便想借此殺殺他的氣焰,出一口胸中惡氣。
李元昊聽完大怒,差點拔刀要砍這個才娶進門不久的新老婆。但一想想人家娘家靠山,還真不敢動手。只得恨恨收刀傲然道:「打草谷有什麼了不起?難道本王收拾宋兵還要挑日子不成?」
一句玩笑話,促成了這廝的實際行動。他也想就此報上次一箭之仇。
俗話說天要讓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他趁著三月底四月初天氣不錯,道路又熟,居然親自帶了一萬騎兵,突兀不已地忽然殺到環州。
原先黨項侵掠,至少先有個動靜,然後大宋這邊也立刻堅壁清野,老百姓能帶走的都帶走,只剩些不值錢的物事扔著。這就逼得黨項每次搶劫都越來越深入大宋內部才能撈到好處。可是這一回事發突然,全無徵兆,現在鎮守環州的郭遵竟被他搞了個措手不及,眼睜睜看著他在慶州城外將沿路村寨一掃而空,待要出門追債,可是這邊兩條人腿哪裡搞得過他四條馬腿?只好一面禁閉城門,一面向延州求助。
這時候韓琦已經升了成安大夫、飛騎尉、永興軍觀察使,成了王德用的高級副手,開始執掌實權。一看到告急,不但不吃驚,反而大喜。這幾年厲兵秣馬,就為了狠狠收拾李元昊,居然送上門來,那還消說?趕緊去攛掇王德用下決心整這王八犢子。
王德用一聽不錯,立馬佈置,他不去救環州,卻以救環州的名義,直衝萌井關。
李元昊聽說打劫打出翔來了,開始不甚在意。一般來說步兵是搞不動黨項的,何況萌井那地方也沒啥油水,背後就是溥樂城、耀德城,也屯了精兵。想想不過是王德用的報復罷了。
他才懶洋洋地回身,晃晃悠悠去救萌井。哪知道王德用已經用飛鴿繞過秦州,將消息傳到回鶻那邊了。
唃廝囉現在穩穩掌握住回鶻大權,有三娘子輔佐,有拜把兄弟安排的西北宋軍照應,已經不是以前看人臉色的樣子。在青海湖那邊得到消息,毫不猶豫回書傳信,兩邊一起夾攻黨項。
他發動了四萬多人。
而王德用在不經過請示上級,以正常地小規模軍事衝突做掩護借口,調動了狄青、楊文廣、王英、李士彬、陳平原等人,以狄青為先鋒,帶五千兵馬,半個月糧草。後面每人也帶五千兵馬,卻是雙份糧草,不緊不慢地跟隨,相差只是兩天腳程而已。這樣運送輜重,是韓琦的主意。就是用來防止黨項用老辦法,打橫搶劫糧草,衝斷中路;而來如此出兵,收尾相隨,後隊接濟前隊,誰也不會斷糧。
李元昊為了在醜婆娘面前爭一回面子,終於扎扎實實陷入了兩軍夾攻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