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大宋 第六卷 朝廷吵吵吵 445、 謠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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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不能不問其心吧?這麼一個小人心志,豈能讓他做得大事?」張庭做最後的掙扎。

    「廷之,恐怕咱們要牢牢記住一件事才行。今天我說了,希望你以後記得提醒我!」梁豐忽然離題萬里地對張庭做出一個請求,而且無比誠懇。

    張庭奇道:「什麼事?」

    「無論今後我們是對是錯,都不可以憑著自己的好惡去更改規矩,改變遊戲規則!」梁豐目光炯炯,像是在看著張庭,卻又像是在看著他身後。

    張庭忽然覺得,自己和眼前這位兄弟的思維差距是無法對話的,只好長歎一聲,點點頭:「我答應你,只要我發現。」

    第二天,梁豐早早到了率性堂。

    「昨天留給你們的功課,有結果了麼?」

    劉從廣和薛蟠已經自動下課,由學生新推薦的代表龐元英回答老師的問題:「回同判大人話,昨日學生們商議過了,這是草稿,請大人過目。」

    梁豐接過草稿仔細閱讀。

    第一,班長選舉,不得論資排輩,不以家事、年紀、功課等等為參考依據。

    第二、班長選舉,須得到全班三十一人當中最少十六人讚成通過。副班長則由班長指定。

    第三、班長選舉,可自薦。也可推薦。但無論何種舉薦,若要參選,必須講明自己將為率性堂做哪些事情,怎麼做。

    梁豐看到這裡,抬頭笑笑問道:「你們這一條是怎麼想到的?」龐元英回答:「昔年同判大人在開封府戶曹選聘之時便已用過,學生們依樣畫葫蘆而已。」

    他這話竟讓梁豐有些傷感起來,是啊,當日開了多好的一個頭,可惜,轉眼薛奎離京出使北遼。後任王臻,雖也是個好官,卻沒能將此條發揚光大。這也難怪,自己當時已經離開開封府,老領導薛奎也不好給接任者劃什麼框框套套。那只是一種革新的嘗試而已。王臻用也可,不用也可。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一套自己精心準備的競聘上崗方案。就此戛然而止了。

    幸好,來到國子監,又有了一塊試驗田。梁豐心知,這次絕不能再虎頭蛇尾,一定要堅持下去。

    他接著往下看。

    第四、除了正副班長,率性堂另選出納一人。會計一人。出納掌堂中違規收入進出;會計掌賬冊記錄。

    第五、率性堂又公推監察五人,以察正副班長公正與否。若有徇私、懈怠、眾怒、諉過及不端,經監察五人中其中三人以上提議,可交付堂中全體施行罷免投票。得十六人以上罷免者。則罷免成功另選。同時,另選的候選人則從監察五人中產生,監察五人依次遞補。

    梁豐看到這裡,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大讚一聲「妙!」這招果然毒辣,監察負責牢牢盯住張副班長的行為舉止,只要出錯,馬上彈劾。這有何好處?那就是接任者首先在監察隊伍裡產生,這就形成了長期競爭的動力。正副班長稍有過失,就可能丟了「紗帽」,而監察只要從雞蛋裡挑出骨頭,就有可能得到「紗帽」。呵呵,這是梁豐都沒考慮進來的事。

    他本來想引導這些小衙內們模仿三權分立的結構,獨立出一個監察隊伍來,處理班裡糾紛和爭執的。誰知這麼一來,竟然形成了監察和班長的攻防態勢,班長頭上的壓力,比自己預想的都不知重了多少倍!

    看來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啊,呵呵,別以為大宋都是死腦殼,真要玩起權術來,陰謀陽謀可都不在話下的說。

    看到這裡,梁豐已經不用再繼續下去了。抬起頭深深望著堂上齊齊整整坐著的三十一個衙內,臉上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既然是公議出來的法子,本官只要看不出重大缺陷,便唯此是從。」說完站起身來沉聲道:「恭喜你們!」

    「哇!」幾十個孩子竟然忘了矜持,忘了紀律,跳將起來歡呼!

    梁豐緩緩轉身,走出教室。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睛竟然是濕的。

    接下來的事非常順利。經過幾輪競爭,終於由杜厚澤和薛蟠取得了正副班長的大位;孔宗翰和譚鵬分別做了出納和會計;龐元英、楊傳永、原集賢院學士、判刑部、太子少保晁炯的孫子晁守元、丁鳳鳴都進了監察。最令人稀奇的是,劉從廣居然也進了監察。這是公推,按票數多寡計算。投劉從廣票的人理由很足:「他是前任班長,肯定懂得做班長裡面很多道道。由他參與,自然可以更好地進行監督。」

    「萬里長征第一步哇!」

    梁豐今夜無眠,和小嫦躺在被窩裡,依舊回味無窮。滿身是汗的小嫦看他的神情,也不知是剛才風流快活意猶未盡呢,還是兩人事後閒聊,說起這事的感慨。

    「官人,你鬧這麼大動靜,到底是為啥?」小嫦貼在他胸膛,柔聲問道。

    梁豐手面忒不老實,左右把玩麵團一般柔軟的物事,一面閉眼笑道:「為的是這個民族,這個國家,這個朝廷!」

    「不是說那個薛蟠不好麼,怎地又讓他做了副班長?」小嫦偶爾也聽些國子監趣聞,對這個薛蟠早就心懷不滿。

    「呵呵,不好歸不好,可是杜厚澤選他,有什麼辦法?說起來,這個小杜倒是個知人的,就不知以後壓不壓得住這個薛文龍了。」

    「難道薛蟠真的是個人才?」

    「呵呵,當然。這小子的腦子,恁地好使。」梁豐一面回答,一面又回味起競爭的過程。要說杜厚澤倒是品學兼優,但平日有些假清高,真功利。其實喜歡他的人也不是很多,最起碼比起人氣來就差了龐元英。但只可惜龐元英空有威名,發表什麼競選演講,中規中矩,總是擺大道理,表達自己如何清廉,如何公正,毫無新意。

    杜厚澤卻自從和薛蟠勾搭上,兩人偷偷密議,最後用了薛蟠的主意,開口就說,上任要幹幾件事。第一,盡快把起社的架子搭起來;第二,要組織全班同學來一次冬季聯歡,加強交流,實現和諧班級;第三,要比照朝廷制度,拿出一部分錢來(當然是公家的),先替眾人量身訂做一套率性堂制服,個個整齊劃一穿上,保管精神面貌為之一新。讓家長們和社會上刮目相看,再不用衙內眼光招呼自己。

    他這些提議得到幾乎所有同學的歡迎,於是不選他選誰?

    龐元英落敗,卻並無慍怒之色,踏踏實實被選入了首席監察,也是廣大同學對他人品的高度信任。而且按順序排列,他就是下一任班長的首席候選人,只要緊緊盯住杜厚澤,那廝一出錯,便可以優先參選,也不吃虧!

    梁豐聽說了杜厚澤競選成功,選定了薛蟠做副班長後,立即明白這背後操縱的必定是薛蟠無疑。就杜厚澤老子那副死人嘴臉教出來的兒子,怎麼也不可能想到用那種施政綱領來引誘眾人。

    索性再等幾天,等他們做好制服以後,再請薛中丞、晏侍郎來講課,那效果,定然是相當滴好啊!

    九月廿三,梁豐還沒下請柬呢,薛奎倒是著急了。寫了封短箋給梁豐:「即領聖意,豈能空俸?比來冗事稍減,心懸使命。足下可視老夫尤能為一二言乎?」意思說你小子怎麼還不來請我去上課?我都等不及了,難道不相信老頭子還能登上百家講壇麼?

    梁豐看了信,哈哈大笑,急忙安排趙君石和張庭,前前後後好生佈置一番,又連下兩封邀請函,誠邀薛中丞和晏侍郎登壇說法。

    薛奎和晏殊一老一少兩人自然高高興興結了帖子,欣然前往。

    他兩人的課連著講了三天,卻在這三天時間裡,蔡齊彈劾梁豐的奏章正進入了大討論的階段。

    因為事情有了進一步的變化,招致了更多的議論。但其中投入波心的第一塊大石頭,竟然是孫奭寫的辭職報告。

    「臣衰朽殘年,蒙恩判院,老邁昏庸,致使頹敗不堪,是罪也!然今抱薪之際,同判梁豐玉田,不循舊禮,枉然施為。任由學子自選首領,君子揖讓之風,手足悌愛之情,蕩然無存。僅餘爾虞我詐,名利相爭,再一再三,變本加厲。苟雖暫得貌合,然內已神離矣!奭雖不才,亦羞與此輩奸詐之人為伍,伏請君上,念臣風燭,准予謹辭判院,不勝感激涕零!」

    奏章中大罵梁豐挑動競爭,使儒家倡導的君子相互謙讓,兄弟互敬互愛的風氣蕩然無存。只剩下大家**裸地搞競聘,滿嘴許願,利誘同學。雖然現在看起來好像還比較不錯,但實質上是讓同學們進入一個貌合神離的狀態,彼此不信任,彼此嫉妒,這種狀況怎麼得了?

    老頭每一次罵人,都會有一幫追隨者跟上他的腳步。這次也不例外,有了蔡齊的彈章在前。於是朝廷裡就傳出謠言:孫奭雖然管理有些問題,但老人家是正直的君子,不屑用那些下作的手段來營造虛假繁榮。這個梁豐乘虛而入,仗著被官家寵愛,被相公賞識,才來幾天,就利用無知學子,擠走老判院,自己把持大權。無非是想踏著別人的肩膀朝上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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