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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豐才辦了報紙,出了《字彙》,又搞了活字印刷,三件事交織在一起,正是劉娥和諸位相公們最近議論的熱點。這個時候北朝直接邀請他去驛館做客,有非常大的竊取大宋高新技術,甚至是獵頭的嫌疑。
咱們這兒跟他要設備要秘方他還沒給呢,難道你們想黑吃黑?人人都如此想。
張知白對這事最為上心,一見北遼公然挖人,心中大急。也不顧還有魯宗道等沒說話,站出來就高聲道:「北使請謹守禮節,我朝重臣,例不與外國私相通好!」
蕭從順聽了,馬上反應過來,自己是冒失了。正要找話辯解,就聽張士遜也沉聲道:「北使向太后賀壽,遮麼便是如此不守規矩的麼?」他才卸任刑部尚書沒幾天,霜威仍重,也出言責問。
蕭從順這時心中大急,沒想到自己吐口而出的一句話,惹得大宋君臣如此強烈反應。好生後悔,急忙調整狀態,要把這事遮掩過去。哪知在旁邊的耶律宏卻大為不滿起來。他在契丹雖然也只是個打醬油的副相,腦子也不太靈光,但草原大漠的粗豪生活畢竟在他性子裡生根發芽,對南朝這些只會動嘴不會動手的孱弱人士最瞧不起。一見兩個老頭輪番呵斥自己的部下,勃然大怒,也不等蕭從順回答,馬上還嘴道:「不見便不見。稀罕麼?我大遼草原上的雄鷹,群山中的猛虎,豈會在意你們南朝幾隻吱吱喳喳的小黃雀兒?」
>這年頭,武力才是硬道理啊!牛逼哄哄的幾句話,說得這邊人人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還不等別人還嘴,這廝頓了一頓,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接著說道:「你們南朝最不公平。南使到我大遼,太后、皇后都可面見,偏生來到你們這裡,卻要弄個簾子遮住,不讓面見太后。太后,請撤了簾子,臣等想要當面拜見!」
那天他和呂夷簡提起這話茬兒,被呂夷簡暫時打岔,派去咨詢薛奎的人又回來的晚了些。沒給他個標準答覆,就丟到一邊。哪知他今天搭錯線路。這時候想起來,也不管什麼禮儀禮貌,當面就提出要求。
「你住嘴!我朝太后,豈是你如此狂悖無禮之人想見便見的?我堂堂中國,天下之中心,文明之肇始,凡所禮制,你們這等髡發左衽之族豈能懂得?再要胡言,休怪我朝不以客待之!」魯宗道發怒了。出言痛罵起來。
「哼,南朝休誇什麼天下中心,文明肇始,我等好端端前來賀壽,卻被你等如此羞辱!也罷,真有本事,咱們沙場上見個真章如何?」蕭從順立馬冷笑說道。他雖然仰慕漢家文化。卻畢竟是正宗契丹血統,一聽到南朝譏諷自己民族野蠻落後,哪裡還能忍住?便反唇相譏。
一霎時慈寧殿上的火藥味濃度遠遠超標,大有一觸即發的態勢。
這時劉娥在簾後惱悔不已。無緣無故居然准了這些人在這個地方面見梁豐,這會兒連台都下不了。她是太后,遇到這種事,又不可能發言說話直接表態,畢竟外交事務需要緩衝,吵架談判甚至開打,都只能私下決定了讓別人去前台表演的,一時間尷尬之極,不知如何收場才好。
梁豐本來是主角,現在卻淪落到冷眼旁觀的地步。眼見兩邊人開始是為了自己爭論,後來越扯越遠,竟有劍拔弩張之勢。他是深知自己這邊老幾位的,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哪怕事後真的和遼國兵戎相見,就目前大宋的武功實力,明知是吃虧賠錢的窩囊結局。但只要自己在場面上不丟人就行,反正打仗又不掏自己腰包,又不要自己衝鋒陷陣,還不是那些丘八們去當炮灰?打敗了也是將領的責任,關我屁事?
抱著這種心態,魯宗道他們才敢公然跟遼國使臣叫板。
大宋文官這種吵架第一,打架第屁的作風,其實是他最瞧不起的。但一想到如果真的為此把事鬧大,這邊可一成的勝算也沒有,現在吵贏了有什麼用?到時候割地賠錢,那才輸得實在。
看著蕭從順反諷,這邊又要將矛盾升級,他只好犧牲自己,挺身而出了。
不等其他相公發言,梁豐清咳一聲,站出來笑道:「蕭副使原來用意不善啊。我朝只道是北朝兄弟之邦,誠心為太后賀壽,故以大國之禮相待。搞了半天,你們又是來挑釁的。呵呵,說到打仗,我朝雖不願擅動刀兵生靈塗炭,但貴國若真要借題發揮,也罷,梁豐雖忝為文臣,這七尺之軀,也願提韁上馬保家衛國。只不知副使也有此量否?咱倆可否約定,來日沙場相會,你我單獨放對一番,看看是我南朝孱弱呢,還是你北國真的雄強?」
他這也算是明晃晃地欺負人了。自己才二十歲,那蕭從順已經四十多歲了,單挑?虧他想得出來,還這麼堂而皇之的提出,好像自己肯吃虧似的。
蕭從順一下子被噎住,他本來就沒打算把事鬧大的,只是話趕話說道這裡而已。現在被梁豐拿話嗆住,他怎麼敢答應兩人單挑?看這倒霉孩子年輕力壯的,自己哪裡弄得過他?要真翻臉,那位老寇可還在場呢,澶淵之盟餘威未退,為了這麼點破事要撕毀契約,自己回去可擔待不起。
倒不知如何還口了。
耶律宏卻好像怕事情鬧不大似的,見蕭從順不說話,他倒跳將起來:「放對就放對,難道我們怕了你麼?他不同你約,我同你約,怎麼樣?」
梁豐哭笑不得,心說你這缺心眼兒到底是怎樣混到南府副相的?真是一朵奇葩!
不過現在可顧不了查他違規提拔的案底,先要打發了這廝才是正經。當下滿面笑容道:「那下官可是求之不得,下官區區一個大宋八品,居然能得與北朝副相約架,這於我大宋倒是幸事,於北朝也算一樁佳話。下官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