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仙念回答十分地珠圓玉潤,陳執中一下子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就是有,也不好在管家車駕面前就開炮,只好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依照規矩,段仙念駕前參拜完畢,就該由內侍引入大輅恭聆聖諭,也就是皇帝意思性地見一面,說兩句慰勞的話。可是趙禎雖然年紀小,心氣卻高。心道自己一片愛民之心,不欲擾民,才發了詔旨不准搞迎送儀式,一路上都過來了,偏偏到了地界,卻被他來這麼一出。這是拍自己馬屁呢,還是當自己好欺負?
心裡想著,外面李石彬奏道:「啟奏官家,鞏縣令段仙念恭聆聖諭。」趙禎冷冷開口道:「免了,朕乏了,直接進城。傳令石元孫,前方不許設香案跪拜,一切禮樂皆免!」說完便不再出聲。
段仙念已經撩袍端帶準備上豪華房車參觀參觀了,一聽這話,刷地汗如雨下,臉色蠟黃。陳執中看了,悄沒聲地一笑,同章德象、晏殊一對視,三人皆有幸災樂禍之意。連呂夷簡在內,四個大官都不再囉嗦,直接轉身回了各自車上,看都懶得看段仙念一眼。
車粼粼、馬蕭蕭,大隊人馬啟動,從段仙念身邊緩緩過去,只留下這廝同幾個下屬呆立路旁,面面相覷,作聲不得。直到千帆過盡,不經意間瞟到後面居然還跟著一輛青蓬雙輪小車,顯見是八品官的配置,猛地眼睛一亮:這車裡坐的,定是那個今科探花梁玉田了!
滿城的百姓,自從接到縣裡通知,國家最高領導人要來視察,早在各個街道辦事處的組織下,狠抓精神文明建設之風,秧歌、鐃鈸、鑼鼓、口號加上香案、彩車、牌坊等等,夜以繼日地操練製作,只等著車隊一到,歌舞表演起來。(.)好給鞏縣添彩,給縣領導增光。
誰知等來的是一對對明晃晃的禁軍先把路兩邊佔了,一個聲音洪亮的將官騎著大馬沿途喊道:「聖上有旨,闔縣百姓不須迎駕,各自散去!」一路跑一路喊。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當下全都呆住。心說這都操練恁久了,咋說不鬧便不鬧了呢?有心要敲打起來,可是一來領頭的去迎接了還沒回來,沒了號令;二來沿路兩邊的大兵們。一個個拿著明晃晃的刀槍,雖然目不斜視,可也煞是嚇人。還真不敢造次。只得眼睜睜望著那雄壯威武的車隊一路揚塵而過,不過好歹是見著了數十人馬又拉又推的豪華大房車隊,算是開了一回眼界。
這邊段仙念看著車隊最後都已差不多要過完。依然站著不知道轉的什麼心思。身後鞏縣主簿忍不住輕輕扯扯他衣擺提醒道:「縣尊,官家車駕已走老遠了。」
「唉喲!」段仙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得帶路啊。趕緊連滾帶爬拚命朝前跑去,等衝到剛才組織的歡迎隊伍前時,已經跑得全身血管都快爆炸,趙禎卻又已經過去好遠。段仙念車來不及上,扯過縣衙一匹馬,翻身騎上,抄小路猛追過去。這廝本不擅馬術。匆忙上陣,使出吃nǎi的勁死命夾住馬背,俯下身去摟住馬背,恍若逃命一般狂奔。後面隨從見這位大人玩命了,只好相陪趕去。
短短不到一刻時時間。也不知段仙念兩胯被蹭掉幾層油皮,自肛門往前處又被馬背顛得蛋痛,方才從近路趕上石元孫率領的先遣部隊。也顧不上扶正歪戴的紗帽,喘著粗氣隔著部隊朝石元孫打躬賠笑道:「下官趕來。給鑾駕領路!」
石元孫看他一眼,點點頭。讓他一干人等進了隊伍。
前前後後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進了縣城,段仙念正要下馬恭迎聖駕直奔縣衙臨時設下的行在歇息,誰知趙禎傳旨,不在鞏縣停留,直奔芝田鎮蔡莊永定陵陪宮安駐。段仙念一下傻了眼,只好依舊勒著韁繩帶路,一路不停,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了永定陵陪宮。
此時陪宮早得了消息,宮門外黑壓壓跪著一干守陵侍衛、陪宮黃門、守陵官、主祭官等。一見趙禎下了車駕,齊聲高呼「吾皇萬歲。」
趙禎擺手示意,過來兩個老年內侍殿頭,弓著腰笑道:「官家一路勞頓幸苦,且請進殿將歇。」趙禎見二人都已蒼老,不好怠慢,柔聲道:「幸苦你們啦。」說完跟在後面進了宮院。兩個老太監聽他語中慰勞之意,眼圈一紅,幾乎要掉下內來。
陪宮分前殿、中殿、後宮三大進,共房屋二三百間。前殿為侍衛、守陵、主祭等日常值守辦公之所,中殿留著預備每年大祭、上祭的禮儀演示,後宮便是宮中舊人所居。趙禎生母李順容和妹妹趙妙元就居住在後面。
這時趙禎先到中殿寶榻坐了,一路隨從各官員,侍衛首領,黃門內侍等進來按各自品秩站了,行大禮畢,聽候官家吩咐。趙禎道:「眾卿一路跟隨辛苦,不須多禮了,都到前殿將歇。」說完李石彬又出列,把趙禎的原話又傳達一遍,加了一句「非召勿進。」呂夷簡等大臣才躬身退下。
段仙念等鞏縣來人沒被召見,只在宮門外等候命令。好一會兒過去,才有黃門出來宣旨鞏縣來人辛苦,各自回去,後日方來參見。說畢拂塵一甩,自己便進了宮。
可歎這廝等了恁久,只等來這麼一句。也不敢多言,只好轉身叉開雙腿,一步步往前挪動朝坐騎走去。眼看著那匹馬正低頭吃草,忍不住頭皮一陣陣發麻。
身後縣尉、主簿同衙門差役見到老爺動作僵硬,舉止怪異,忍不住上前關心詢問。段仙念只好忍住不說話,被兩人死命扶上馬背,依舊回了鞏縣。
當晚段仙念一夜哼哼不已,侍妾百般服侍都不得法。原來這位縣太爺不曾騎過恁長時間快馬,雙胯掉皮不說,卵蛋顛得充血,陽根痛縮無力,渾身骨頭如同散了架一般。更可惜他為了迎接聖駕,維穩第一,關閉了全縣所有洗頭、捶背、按摩諸般行業,這時痛得死去活來,連個捏腳師父也尋找不到,只好躺在床上干哼哼。
PS:唉,如此狗官,天下恁多。不專寫一章,難出扇子心頭之氣!只是沒曾真正見過那些醜態,多憑想像,也不知諸公滿意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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