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朱婆惜準備的花廳夠大,這麼一大票人便團團落座。自然是趙老九坐了上首,趙允升側位相陪,其餘都按著家事品級排位坐下,差一點就把夏安期擠出了房子。
這時朱婆惜領了各樓的班頭、小廝、下人、閒漢等等又過來請安,朱婆惜笑盈盈道:「九王爺、小王爺並各位衙內。今日小王爺在寒門做個蟾宮大會,暢春院可是無上榮光。老奴這裡先謝過賞光了!」說完領頭萬福施禮,後面齊刷刷跪倒。
朱婆惜起來接著道:「今日小王爺開蟾宮大會,此時不敢聒噪,只請各位貴客先喫茶稍待。一晌自有人來相請各位貴賓先去休息,等到用晚膳時,便在院前樹下設台開宴如何?」
「好,也不用囉嗦了,就依你。只給本王找個你們的紅牌出來相陪。那朱七七麼,只等著我這侄兒,便不同他搶了。哈哈!」趙元億倒是爽快得很,一口就答應了。眾人點頭稱是,朱婆惜這才退下。
青樓的規矩,無論說得多好聽,piao資是要自付的。朱婆惜過來安排,無非是給每人找個小姐伺候,先賺一道錢再說。趙允升今天來,白天當然要安排朱七七相陪,晚上他睡不睡得了雪裡梅卻不關暢春院的事情。只是這位小王爺錢多,八月初就命人支了五百貫錢來,雖然不到朱婆惜的期望,但辦這麼一頓夜宴,也儘夠了。
過了一會兒,眾人各自散去找自己的娛樂。其他等著看熱鬧的也回房摟著相好小憩。侯著晚上的好戲。
申時二刻,門外小廝傳報道:「綴錦樓雪裡梅小姐到!」朱婆惜聽了,自然端正衣裳,抹抹鬢邊,親自出去迎接。
到了門外,只有四五個小廝跟隨,綴兒、錦兒兩個丫鬟服侍。雪裡梅一身淡妝立在轎旁。朱婆惜三兩步走進,堆著笑意道:「雪娘子玉趾賁臨,老身失迎了!」
「有勞媽媽相迎。奴家卻是冒失了。」雪裡梅淡淡笑應道。朱婆惜連忙說快請進,快請進。一把將雪裡梅的手拉在自己腋下,親親熱熱地進了暢春院。
暢春院是個大青樓。屬於企業性質,頭牌紅牌加上一些二三流的小姐便將近百人。而綴錦樓卻是典型的單干小作坊,就雪裡梅一個人而已,比起經營規模,兩家便相差了不止一截。可是論其聲望來,這綴錦樓以雪裡梅一人的身價,便能同頭牌朱七七相抗衡,甚至於暢春院相提並論。從這個角度來說,朱婆惜不羨慕嫉妒恨雪裡梅都怪了!
就好比流水線作業的名牌,和專替夫人出國量身打造的手工品牌相比。雖然都賺錢。可品味難道是一回事麼?
雪裡梅任她挽著手進到院中,在那棵桂花樹下四周望了一望,點一點頭。表情淡淡,只對朱婆惜道:「還請媽媽撥出一間屋子,奴家晚間好妝扮準備。」
「這個不須吩咐。老身早就備好了的。走,帶你去看看。」說著又將雪裡梅帶去了她的專用化妝間。
雪裡梅一進屋子,和朱婆惜客氣幾句後,朱婆惜退了出來。雪裡梅在裡面光當關上了門便不再出來。
華燈初上,浪語聲喧,夜色慢慢降臨。一輪缺月明晃晃上了夜空,四面暮雲飛動,陣陣涼風灑向人間。
暢春院的二進大院子裡,滿樓紅袖,鶯鶯燕燕穿梭不住,那些前來遊玩的客官們早就倚紅偎翠,紛紛佔據各樓層的走廊,安放茶几,擺上些秋梨果品,美酒小菜,團團圍了院子坐定,要欣賞今夜的蟾宮大會。
樹下搭好的檯子上方,百十盞燈籠次第點亮,光輝撒得偌大院子如同白晝一般。檯子正前方的迴廊下已經安放好宴席,各種名貴酒菜果品擺得滿滿當當,只聽一個大茶壺大聲喊道:「有請九王爺、小王爺並各位貴客入席啦!」
那幾位早都爽夠,只等著召喚了。聽到叫聲,朱七七的閨閣吱呀打開,趙允升笑吟吟地走了出來,接著大家各自出了門來到院中迴廊下。
自然是趙元億端正坐了當中一桌,趙允升左面陪他坐下,接著便是眾人謙讓一番,依次坐定。
一隊彩妝婢女分別手捧酒壺上來斟酒後,各自退到眾人身後服侍。
「諸位,今夜良辰,我家王侄雅興不淺,借了暢春院這塊寶地開個蟾宮大會,專品花香,端的**。來,就請舉杯共飲罷!」趙元億高聲笑道,舉起杯來。趙允升急忙起身,各人挨個起來朝趙元億和趙允升敬酒。周圍樓上的piao客們也紛紛舉起手中酒盞哄鬧中一口喝了,更助了趙允升的興致。
那院中桂花果然香味濃烈,隨著清風陣陣襲來,滿院子的人都是胸懷一爽。
朱婆惜來到趙允升面前福了一禮,笑著輕輕拍掌,就見一道側門中魚貫出來一十二個白衣飄飄的少女,約莫十四五歲年紀,俱都眉清目秀,分別手拿琵琶、笙、月琴、阮、笛、簫、琴等諸般樂器,又搬上一架箏來,在台上端正放好。
一干女孩兒稍作調試,手拿琵琶的少女起頭,輕攏慢捻,丁丁鼕鼕清脆幾聲,一齊緩緩奏起樂來。
瓦子青樓,最終拼的是文化,是文藝。這暢春院享譽京城若干年,可不光是憑招聘了長相好的小姐撐住。要牌子響亮,還得靠花樣不斷的文藝表演節目。
這時這個女子十二樂坊彈奏的,便是新近流行的曲子《平沙落雁》,說的是秋天景色,鴻雁來賓,雲霄縹緲;雁行和鳴,倏隱倏顯;若往若來,迴環顧盼,空際盤旋;息聲斜掠,繞洲三匝。
樓上樓下,雖然俱是piao客,只是此piao客卻非後世天上ren jiān那些腦滿腸肥財大氣粗,上手便要抹胸捏腿的暴發戶鄉巴佬們可比。大宋的文化浸潤,那是泡在了人們的骨頭裡的。
不止趙允升、高雙卯這些富貴王侯賞得陽春白雪,那些圍觀熱鬧打醬油的一般富商大賈,街道級才子名士,也都對音律十分地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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